雷动的试杀

雷动 · 发表于 2012-10-24 09:31

本帖最后由雷动于 2012-10-24 09:59 编辑

白纨扇

??（一）
??皇宫正南七十里处，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秋水，他住的地方自然就是秋水居。
??秋水正负着手志得意满地朝兰轩慢慢走去。
??兰轩位于秋水居偏东的地方，里面放满秋水从各处苦心收集来的珍稀物什。若问秋水最喜欢什么地方，毫无疑问，自然是非兰轩莫属了。
??秋水抬头看向兰轩的方向，目光犹如看着情人，柔软而痴迷。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业已进入伏天，暑意正浓，人若是稍微走动几步，就汗流浃背。秋水一边擦着汗，一边嗯着小曲：“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我有广阔的胸襟同强劲的臂……”
??兰轩就在眼前，精心布置的几株护轩的三花梵心草已经倒了，叶子耷拉着趴在地上，黄黄的，似乎已死去几日了。秋水愕然，硬生生将那个“弯”字吞回肚子里去。他走过去细瞧，三花梵心草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秋水思忖，来人显然是个中高手，居然晓得如何避开三花梵心草之毒。他心下暗叫不妙，跃过草丛，进了兰轩。
??兰轩里的埋伏机关未牵动分毫，各珍奇物什摆放得井井有条，独独装着白纨扇的藏青色匣子被挪动了位置。秋水情急，不由得失声祷告：我的梦呀，我的扇子呀，不要啊……他紧走几步抢上前，只觉得轰地一声天崩地陷，白纨扇果然不见了。

??（二）
??秋水几日来粒米未进，苦思冥想，终是理不出什么人懂避毒，还能如此轻易地避开了兰轩的机关设置。
??这日秋水正望着兰轩叹气，已不知是第几声。人更似蔫打的茄子，没精打采地挂在兰轩前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秋千架上伊人的身影已杳，想起那个拂袖而去的背影，秋水不由得又深吸了一口气，兰轩是照着兰居的格局搭建起来的，虽然他一直没有说出来，他想，梦是明白他的。那天她一眼看到秋千的时候，晕红的双颊上那对黑亮的眼睛闪着喜悦的光，眼里一刹那闪过的神采飞扬，这些让秋水崩紧的神经松了一根弦，想着连日来的辛劳没白费，稍感欣慰。可如今……
??梦啊梦啊，秋水在心里默念，不禁一阵懊丧，继而恼怒，是哪个烂爪子的娃儿偷了扇子，坏他好事，若被他逮到，非剥皮抽筋不可。
??秋水咬牙切齿地一边肉痛一边诅咒。

??（三）
??新衣眼望着蓑衣和白衣的身影没入暗夜里，这才忍住笑，藏了白纨扇，躅蹰满志地遣了只小蜜蜂去约茉茉。他转身来到山庄背后的草地里仰天躺下，一边翘着一只腿一边轻吹着口哨等茉茉。这块小草坪入夜后少有人来，是他和茉茉经常约会的地方。草地隐蔽而宁静，茉茉很是喜欢。
??不一会儿，茉茉披着一身星辉来了，一眼看见别在新衣腰间的扇子，柔柔地闪着一圈莹白的光。
??“这就是那柄白纨扇？”茉茉惊喜地问。
??“正是！茉茉，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得来的。你……我们什么时候走？”新衣见了茉茉，连忙坐起，满怀希翼望着她。
??“这……这太突然……”茉茉双手捏着衣角，嗫嚅了半天，低下头，终于慢慢红了脸，所幸是晚上看不分明。她一跺脚，忙忙岔开话题，“我且准备两天，你倒是先让我瞧瞧扇子。”
??新衣看了茉茉的忸怩样儿，不忍逼她，将扇子解下递了过去。茉茉学新衣的样子在他旁边坐下。梦寐以求的宝贝终于到手，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
??“这就是传说中世间仅存一柄的白纨扇？扇面果然是西域天蚕丝哩。”茉茉摸着扇子，扇骨是玳瑁，被摸得光洁顺滑，握在手中清凉宜人，果非凡品。茉茉边摸边看，还不时迎着月光比划着，突然新衣咦了一声，一把握着茉茉拿扇子的手，指着扇缘让她看。
??茉茉顺着新衣手势看过去，白纨扇在月光的映衬下，隐隐现出带着绿光的字来，渐渐清晰：坐梦望尘。
??“坐梦望尘——”茉茉喃喃念了几下，心念一动，诧异地问新衣，“新衣哥哥，你的扇子是如何得来的？”
??新衣便将如何得扇的原委一一道来。茉茉听得新衣说这扇子原来是蓑衣从秋水居盗来的，至于他为什么能进秋水居，只怕和梦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梦梦为什么要帮蓑衣去偷扇子。茉茉听到这里眼中眸光一闪，想到秋水一直依红偎翠，梦梦心中想是气苦，便半晌不语。随后又和新衣闲聊几句，约好三日后一起出走，便相继散去。

??（四）
??蓑衣将最后一个树桩劈开，擦了把汗，满意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息。他想着一整冬所需的柴火都够用了，可以日日与白衣描眉弄琴，突然眼前一暗，青衣葛鞋，有人静静地立在他面前。他缓缓抬头，看到秋水面无表情地定定望着他，眼中有火苗乱窜。
??“扇子！”秋水伸出手，缓缓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什么？”蓑衣一口气呛上来，声音在喉咙里闷响。
??“少装蒜，拿来。”秋水兀自伸着手，一脸不耐烦。
??蓑衣镇定下来，一把拍开秋水的手，“什么扇子，有的没的，一见面就莫名其妙。”
??秋水怒了，提高了音量：“老十一，你别以为我是哥哥就不打人。”
??蓑衣立起身，也怒视着秋水：“你别以为你是老十就可以胡搅蛮缠，我还憋着气呢。”
??“气什么气，我一见你就来气。”秋水语毕，劈面就给蓑衣一拳。蓑衣自是不甘示弱，也还了一拳。
??锦衣门老十与老十一，功夫本在伯仲之间，两人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这一番棋逢对手，刹时间天地变色。
??白衣闻讯走出屋子。蓑衣已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秋水也是气喘吁吁，出手已是一招弱似一招，不如初时凌利。两人眼神狂乱，发丝飞散，已是斗红了眼。白衣眼看蓑衣要落败，连忙拿过柴堆旁的木棍对着秋水迎头击下。形势逆转，白衣的的棍子扫中秋水的大腿，接着秋水被蓑衣击中三拳两脚。秋水也不示弱，还了蓑衣两拳三脚。白衣情急之下的那几棍让秋水好一阵狼狈，已无还手之力。白衣想起梦梦，不禁手软，连忙跳出圈外，顺手拉过蓑衣，对秋水嚷道：“别打啦，别打啦。你的扇子早就被新衣骗走啦。”

??（五）
??梦梦在山庄里见到茉茉的时候十分意外。锦衣山庄近来的变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一个月之内，几对小儿女双双结伴离庄，罗衣略带担忧的眼神，以及突然的沉默，这些都让梦梦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很想安慰罗衣，告诉她他们会回来的，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这世上人和人之间的事情，一人一种想法，旁人又怎么能说得分明呢。
??茉茉这次却回来了，一个人回来。她回山庄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罗衣，在罗衣的房里呆了一天才出来。第二天就到兰居找梦梦。
??茉茉瘦了，眉稍眼底有轻愁萦绕，瘦削的双肩也弥漫着忧伤，人儿显得更加楚楚可怜。茉茉却努力地对梦梦挤出一个微笑：“梦姐姐，我是特意来物归原主的”，语毕，她从袖间拿出一把扇子，递给梦梦。
??天蚕丝织就的白纨扇面，玳瑁做的扇骨，周身淡淡一圈莹白，这就是传说中那把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白纨扇？得此扇者可得佳偶，可以遂却合欢意！梦梦嘴角微露一丝笑意，也只有这些小丫头才会对爱情充满向往，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怎么一个痴呵。
??梦梦一刹那恍神。那日秋水在兰居外已苦立了三宵，口口声声提到的也是白纨扇。若非怕他吃不消，自己怎么会肯再去见他呢。他不明白呵，终是不明白，一把小小的扇子，如何能成全两个人的情意。
??“梦姐姐，梦姐姐……”茉茉连声呼唤，再次打断了梦的沉思，梦看向茉茉，茉茉瘦削的脸上眼睛黑亮黑亮，“梦姐姐，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适合拥有这柄白纨扇了，月光盈满的晚上，你将扇子迎着月光看就会明白的。”
??茉茉说完上面的话，就将扇子塞在梦梦手里，然后走了。远远地又听到她的声音传来：“十哥哥是认真的。”

??（六）
??新衣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人躺在草地上，双腿交换着搭在一棵梧桐树上。茉茉走了，她居然带着扇子回了锦衣山庄。
??新衣懊恼地狠狠踢了一脚梧桐树，他一直将茉茉捧在手心，她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不肯让她受委屈，结果她还是走了。案上有她留下的一张书笺：新衣哥哥，我爱你，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可是我不能留下七姐姐一个人在山庄，我答应过她永远留在山庄陪她。
??杀气，新衣突然发现这杀气很熟悉，或者准确说它来自一个自己比较熟悉的人。青衣葛鞋，是秋水。
??“白纨扇在你的手里？”秋水已经好些时日不眠不休地追踪白纨扇的下落，这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现在不在了。”新衣意兴阑珊。这声音听在秋水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在敷衍。秋水挑眉：“哦，在哪？”
??“茉茉带回山庄了。”新衣的情绪莫名的烦燥，忽然觉得浑身憋得难受，有种力无处发泄似的。
??“臭小子，你将小九怎么了，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回去！”秋水连日来奔走，白纨扇始终没有下落。又一路上听到茉茉与新衣离开山庄的消息，此次又意外得知茉茉一个人回了山庄，不禁震怒。茉茉一向乖巧可爱，与锦衣门里各兄弟姐妹关系皆不错，与秋水关系更是亲厚。秋水不觉将她当作至亲的妹妹来疼爱，此时见新衣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火气嗖地窜了上来。
??“我将她咋了又怎么滴，你找架打？”新衣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迎面就是一拳黑虎掏心。秋水不防新衣如此反常，不禁吃了他一拳。
??拳来脚往，两人终于力竭，双双倒在草地上。新衣忽然大笑：“什么劳什子的合欢扇，什么得扇者可得佳偶，狗屁狗屁！”新衣方大笑完毕，忽又失声痛哭：“我费尽心力寻了来，反倒失去了茉茉，我这是何苦来哉？”
??秋水看着新衣大笑，不由怔住，锦衣门22弟新衣，为人风流倜傥，才情卓绝，向来注重仪表，何至于失态如斯。
??情之一字，最能伤人。

??（七）
??罗衣这些日子回山庄勤了。以前她总是为了锦衣门各项事务奔波劳碌，现在她忽然放开了，撒手将山庄事务交给几个得力的姐妹，闲下些时间赏花观景，常常陪着大家闲嗑牙，聊天说笑。
??茉茉回来的时候，罗衣的心如撕裂一般地疼，比得知茉茉离开山庄更让她疼痛。从前她一直忙着赚钱，想着钱能通神，有了钱，就能让兄弟姐妹们过最好的日子，最舒适的生活。可是她知道自己想差了，有什么比大家同心协力相守相伴更重要呢。
??白衣黯然神伤的出现在锦衣门，见到罗衣的第一眼，便晕倒在众人面前。罗衣什么也没说，守在她床前三天三夜，不许任何人在她的面前提起蓑衣。后来，白衣生日的时候，蓑衣托人送了张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最后回来的居然是新衣和秋水。罗衣如常地待他们，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
??日子如流水，又是一年盛夏。秋水从秋水居搬回锦衣山庄小住。这天他热得得格外烦燥，决定往水清小榭纳凉，转过回廊，无意间听到水清小榭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们几个小丫头在，我也会一直在的。”秋水心中一阵激动，这分明是梦。她正和茉茉、白衣几人闲话家常，那柄白纨扇在白衣手中熠熠生辉，一下一下，秋水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这时梦梦回头，与秋水的目光相对，朝他莞尔一笑，又转过头去。秋水觉得七上八下的心静了下来，眼前桃花朵朵，如身在春花烂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