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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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淡淡如风

[武侠玄幻] 《铸剑江湖》作者:龙人(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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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一 章 友情无价
 
  司徒水当然不会走的,他本就是同段牧欢可以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段牧欢也不会叫他走的。
  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如果只能一起喝酒,一起吃肉,那算什么狗屁朋友?
  当你的朋友倒下时,你一定要使杀害你朋友的人倒下,或者你自己也与你的朋友一起倒下。这不是什么义务,也没有什么东西在强制你这么做,但如果你自以为自己是他的一个真正的朋友的话,你就必须这么做。
  段牧欢轻轻地道:“让我先试一试。”司徒水看了看他,点头道:“好!”
  刁贯天怪笑道:“其实这有什么区别?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开!”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似的,“欢乐小楼”东侧的一段院墙又“轰”地一声响,倒了!
  足足有十几丈长。
  然后便有数百个黑衣人从那段缺口中冲将进来。
  每一个人的兵器都是刀。
  刀很古怪,刀法更怪,似乎竟是东瀛刀法,其中有近五十人的额头上全部缠着一条白布,他们的武功更为诡异。
  似乎他们的身子不是骨骼及肌肉组成,而是由一种弹力极好的物质构成。
  他们的身躯几乎可以做出任何动作,腰肢柔韧得就像柳枝。
  身形极快!转眼间已有数十个“欢乐小楼”的人倒于他们的刀下了。
  本是占了优势的“欢乐小楼”的人,在这一批黑衣人冲入之后,又开始有些吃紧-一时血腥之气更浓。
  段牧欢冷冷地道:“想不到我竟引狼入窒了,更想不到你的易容之术已如此高明。”刁贯天怪笑道:“易容术?你看过有这样神奇的易容术吗?”冷战十三楼的人将那日惨烈一战的经过告诉过段牧欢,所以段牧欢已知道那日刁贯天以数种面目出现。
  但段牧欢却一直以为那是刁贯天用了人皮面具。
  没想到他是习成了二百年前“九面暴魔”的“魍魉大法”!刁贯天得意地道:“人人都说段牧欢如何的聪明,我看也不过如此而已。相信谁不好,为何偏偏要去相信一个已死了二十年的花满径?”“花满径真的已死了吗?”“那老家伙若是不死,我敢以他的身份来蒙骗你吗?看来死去的人,也未必就完全没用的。 ”段牧欢沉声道:“没想到七年前四剑穿心之后,你竟然还活了下来。”刁贯天道:“岂止你惊讶?连我自己都是惊讶不已。为什么我不死呢?为什么大恶之人不死,反而是一些大侠必须死呢?”他得意地狂笑起来,狂笑声中,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这让段牧欢感觉好多了——无论如何,看到一个“美艳”的刁贯天,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笑罢,刁贯天的声音也己变回原先的苍老声音他面目狰狞地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在我的内脏上,还有四个剑孔?每当月晦之日,我的全身便像要爆裂了一般,简直是生不如死。
  但我却一直咬牙支撑下来了,我要把你们四个人一个个地手刃于我的手下!老天有眼,我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忽然,他的脸色又一变,得意地怪笑道:“也许,我不应该这么怨恨你们,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进入 ‘九面暴魔’他老人家二百年前仙逝的悬崖底?又如何习成神功?”
  段牧欢冷冷地道:“你别忘了,‘九面暴魔’最后还是死于孔孟神刀的刀下。”
  “不错!”
  刁贯天大声地道:“可孔孟神刀不会再有了。江湖中人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挡阻我的人。
  各大门派,一向都喜好明哲保身,只知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四情剑侠’到今天为止,也已从这世上一笔勾销了。试问天下还有几个人能站出来,又愿意站出来与我作对呢?”
  段牧欢缓缓地道:“天道永远是不可违的,就像旭日永远要从东方升起一样。”
  刁贯天喝道:“收起那一套狗屁理论吧!我便要做一个逆天而行的人!”此时,“欢乐小楼”的人又稍稍占了一点优势了。
  段牧欢道:“卓白衣是如何与你勾结上的?”刁贯天的脸色变了变,方道: “看来你也不是大傻。我与他只是合作而已,彼此各取所需,又如何能说是勾结? ”段牧欢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白衣山庄’的势力已如此强大了,强得出乎我的意料。”刁贯天左手扬起他的那根箫,直指于前。
  他道:“二位还是一起上来送死吧,也省得黄泉路上太寂寞了。”段牧欢没有说话,他缓缓地拔出了他的剑。
  他不会被刁贯天这么一句话就激怒了的,如果如此轻易被激怒,那么他根本就无法活到现在。
  空中开始有了一种压抑人心的杀气!
  刁贯天的眼中慢慢有了一种死亡之色,略略地有些幽绿了。
  那根魔箫便那么随意地持在他的左手上,似乎全未着力。
  一声清啸,段牧欢的双肩狂旋,“欢乐剑”早飞如电!
  顿时空间有如飘起了一阵旋风!旋风中,他的身形便立刻化成一团飘移激荡的淡青色之影!
  一溜溜冷森森的刃芒,立即组合成一圈圈的光弧。
  空气中响起一阵刺耳的裂帛之声。
  是“欢乐剑法”中的一招“欢天喜地”!
  刁贯天冷哼一声,身子便已掠空而起,手中之箫,如极恶的毒蛇,在不断地弹越穿掠,猝闪暴飞,斜斜向段牧欢的胸前撩去。
  箫已在与空气相磨擦的过程中,发出诡异的声音。
  段牧欢的剑光突然凝形,身子立刻贴地翻飞。
  他的剑已与他的人合为一体,如一团光球般滚将过去,寒刃在他的身侧进射穿飞如满天繁星。
  刁贯天暴喝一声:“来得好!”他的身子便在那一刹那间一个急滑步,飘掠而出,左手一扬,手中之箫便已向段牧欢的咽喉点来。
  段牧欢的身子凭空斗然反旋。
  飘落之时,他的一只右脚着地,整个身子便如同要倒了一般。
  他的人向后仲去。
  刁贯天立即袭身长进,一箫挥出,挟着冷厉之风,向段牧欢的左肋扫来;同时右拳“砰”
  地一拳,击向段牧欢的小腹。
  段牧欢的身子突然以右腿为支点,划出一道长长的弧。
  看起来,整个过程便如同画出了一个圆锥。
  圆锥的锥间,自然是段牧欢的右腿后跟。
  他本是正面向着刁贯天的,这样一个急旋,却已反窜至刁贯天的身后。
  机不可失!
  他立刻向刁贯天的双足削去。
  如果能够削到刁贯天的胸腹,他当然不会选择双脚,但他这么身子倾斜着飘动,无形中便使自己的攻击点矮了许多。
  但只要能削中,一样是一件好事,一样是抛血溅肉的。
  段牧欢看不出刁贯天能以什么方法避过这极为诡异的一击。
  这是他很少使用的一招:乐不可支!真正的名如其形。
  眼看刁贯天的一双脚便要废了,突然,刁贯天的双足发生了一种极为怪异的变形。
  这种变形,与人体的结构根本是相连背的,也就是说,只要是正常人,自己便无法做到这种变形。
  莫非,刁贯天已不是血肉之躯?他的身子已可以像软糖一样随意地扭曲变形?
  本是不可能的事却发生了。
  所以,段牧欢的剑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不过,这一招也着实神奇,即使刁贯天可以如此怪异的方法闪避,却依然是被“欢乐剑”划了一剑!
  伤在右足,约摸有两寸多深。
  这对于刁贯天来说,已是奇耻大辱。
  他重出江湖之后,还没有这么快便被人伤过。
  当下,他暴吼一声,身子疾然升空,掠起有三丈多高后,斗然转身,遥扑而下。
  他手中的箫又发出了诡异之声。
  而他的右手已遥遥挥出一记浑厚的掌力,其势如雷霆万钧,拳风竟将三楼的几扇窗户震断了。
  段牧欢不敢怠慢,他的身子便如一条蜥蜴般贴地飞掠。
  “轰——”二楼的木制平台哪里经受得住如此霸道的一击?
  立刻坍下了一大片。
  连同司徒水所站之处,也已垮了下来。
  司徒水身形飞坠而下时,已瞄准其中一截大梁,看准时机,立即右足用力在上面一点,人便如轻燕般借这一点之力,反窜而上。
  “呛啷”一声暴响,他的刀已赫然在手,向正自下落的刁贯天拦腰扫去。
  “当”的一声,是刀与箫的相击之声。
  司徒水立觉一股劲力向自己涌来,声势颇为骇人。
  他不敢硬接,一提真力,立即顺着那股汹涌之力道向后飘飞,在身子将要与墙体接触的那一瞬间,他的双足向后一点,人便再次升空。
  他已飞窜至三楼。
  刁贯天化开司徒水的一击之后,立即虚点飞扬的碎水块,飘飞而上。
  在他身子尚未在三楼落定时,司徒水立刻暴袭而进,刀身如泼风般扫出,光芒夺人之目,划出长长的一道光弧。
  刁贯天双腿如斗转星移般互一错步弹踏,竟从那几乎密不透风的刀光中踢将而进,袭向司徒水的下腹。
  如被刁贯天蹋中,焉有命在?
  司徒水急吸腹收胸,身子如同后面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系着般,向后射去。
  刁贯天身形一晃,不依不饶,如恶鬼附身般跟着欺身而进,手中魔箫,直点司徒水的胸前。
  司徒水的身形一变再变。
  刁贯天如附体之蛆,摆之不脱。
  一个退,一个进,司徒水显然速度是不及刁贯天的。
  暴吼一声,司徒水的刀已疾然一横,正与魔箫撞了个正着。
  然后,司徒水便如一只风笋般惜力飘了起来。
  刀如天瀑倾泻、黄河决堤般浩浩滔滔地挥洒而出。
  银亮的刀光似匹练一般绕回飞舞,如此凌厉霸道。
  横卷猛扫之中,空气也已被极快的刀划得“咝咝”之声不绝于耳。
  刁贯天的身子便如一缕轻烟般,在漫天飞舞的刀光中盘飞穿掠。
  似乎,他的身躯已是一种虚无之物,如此神奇的密织成网的刀竟然还是砍不中他。
  相反,刁贯天在翻飞穿掠之中,不断地变幻移动着手指,如精灵般在箫孔之间跳动、游走。
  于是,又有了诡异的魔音从组成这只萧的骷髅头之口中飞出。
  司徒水突然觉得心情格外的烦燥。
  他有一种身处于恶梦之境的感觉,似乎是明明白白的,一刀接着一刀地挥将而出,仍不失"断梦刀"之凌厉。
  但他却意识到自己的刀法不再那么精灵了,感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制约着他的刀,使刀法衔接下再那么流畅如水。
  他心中不由一惊。
  数招之后,司徒水已险象环生。
  他的身上已有冷汗渗出。这不是怕,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强行控制自己的心智。
  他有一种想要一头栽下,沉沉地进入梦中的感觉,似乎对这场厮杀已不再感兴趣了一般。
  这实在是一个不祥之兆!但那股力量是那么得深千可测,谁也分不清它来自何方。
  司徒水的刀在飞舞旋闪,如流星一样迷离。
  聚合分散,倏左忽右。
  角度总是那么刁钻古怪,速度总是那么快得惊人。
  刀身之光灿亮异彩,如云花纷纷,时又如流瀑垂溅,时又如狂涛涌出。.魔箫挥动之处,一股逼人的阴煞之气漫开来。
  这是一件凝集了魔力的箫。
  纵使司徒水的刀使得如此神出鬼没,却仍是未能伤得了刁贯天。
  二人便如两只极为灵捷之鸟一般在三楼起落翩飞,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刁贯天的身子如一抹轻烟般射出!
  魔箫遥指司徒水,快捷逾电。
  “断梦刀”立即划空横封,刀刀相连,式式衔接,没有一丝空隙。没有一丁点回旋的余地,有如纷飞的乱雪,晶莹剔透,就那么迷迷芒芒地罩了上去。
  魔萧突然发出奇异的一声尖啸,然后,便见那只魔箫已从刁贯天的手中飞射而出。
  而且,魔箫所走的线路,竟不是直线,而是如迂回曲折的毒蛇一般,蜿蜒而进。
  司徒水的“断梦刀”立即横扫过去!
  “当——”刀萧相撞!便在此时,司徒水遇到了让他吃惊异常的事!
  只见他那力逾千斤的一刀扫中魔箫后,魔箫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飞出去,而是顺着他的刀身,疾然一旋,绕过“断梦刀”之后,竟仍是射向司徒水的前胸。
  变故是如此的突出其来。
  司徒水的刀已用老,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地回撤封挡情急之中,司徒水只好以一伤换得生命。
  他的身子如一片羽毛般平平飘起,但下盘已卖给了刁贯天的箫了。
  箫挟着尖啸之声急奔司徒水,“哧”地一声,将他的右腿洞穿!
  箫便又从另一端射将而出,而司徒水的右足上已多了一个血孔,有口杯那么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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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二 章 魔舞箫转
 
  魔箫穿身而过之后,竟又神奇地反旋而回!
  司徒水只觉右足一阵钻心之痛,腿竟不由自主地一软,几乎栽倒。
  一咬牙,他仍是站稳了,双足一顿,便向手中已没有兵器的刁贯天射来。
  他的刀如银色的匹练一般,绕回飞舞,宛如一条玉索,以惊人之速,急卷缠绕而出。
  一刀已成千万柄。
  便在他向刁贯天扑出的同时,隆地响起一声暴响。
  “哗——轰”刁贯天身后的五尺之距处的木制地面已暴碎。
  木屑飞扬!
  一条人影从己多出一个大洞的地面之下冲天而起,如一股疾风,向刁贯天身后暴掠,带起万道寒芒。
  是段牧欢。
  他迟迟未出来与司徒水联手对敌,只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
  他人在二楼,却完全可以凭声音听出刁贯天、司徒水二人各自大致所在的位置。
  当司徒水中了一招之时,段牧欢已听到了司徒水——声轻轻的闷哼。
  尽管司徒水是压抑着的,但在段牧欢听来,仍是不亚于在耳边响起了一声惊雷木。
  大惊之下,他再也不能忍着性子等待了,于是便立即冲出。
  凑巧的是,这也的确是一个机会,因为刁贯天刚刚将手中的魔箫掷出。
  如今,他已与司徒水一起,对刁贯天形成合围之势。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在手无兵刃的情况下,应付段牧欢、司徒水两人的联手前后夹击?
  几乎是没有。一个是名动江湖的“四情剑侠”中的“欢乐剑侠”,一个是连梦都可以将之一刀斩作两段的"断梦刀"司徒水。
  但刁贯天能。
  因为他的箫不是一般的箫。
  当司徒水向刁贯天这边冲过来时,他听到了自己的身后有破空之声,正是冲向自己的后背而来的。
  一定又是那根如魔鬼附身一般的箫。
  无奈,司徒水只得反手挥出一刀。
  便在这一瞬间,刁贯天已暴进数尺,如幽灵般突然逼近司徒水。
  司徒水的刀向后划出,磕中刁贯天之箫的时候,刁贯天的手腕在腰间一摸,已有一把寒刃闪射的小刀在手。
  右手一扬,这把刀便悄无声息地向司徒水的咽喉部切去。
  而刁贯天的身躯已在这一瞬间,凭空倒旋而出,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鸿雁般滑出,恰恰避过段牧欢的剑!
  此时,司徒水便已如同受了前后攻击一般了。
  如此近距离的攻击,实在是太难回避过去了。
  刀磕魔箫之后,箫便已飞起。
  它所飞向之处,却正是刁贯天此时身形所在的方位,刁贯天看似轻描淡写地伸手一抄。
  魔箫便又已回到他手中了!
  他立即反手疾撩,恰好迎上正向他盘旋而来的段牡欢之剑。
  一阵兵器相接之声中。伴随着一声闷哼之声。
  刁贯天所发出的那把小小的刀,已将司徒水的前胸划出一个大大的伤口。
  鲜血如喷泉般从伤口处直涌而出。
  司徒水强提一口气,身子如一支愤怒之箭般向身在空中的刁贯天射去。
  他的身形所过之处,抛洒着赤淋淋的血练。
  这是一种何等的惊心动魄。
  刁贯天目睹如此场面,也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但这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
  一怔之后,他立即将身子一曲一弹,疾然踢出十七脚。
  段牧欢又惊又怒,身如龙旋风般向刁贯天卷去,他的剑如狂风骤雨般严密凶猛,竟然在瞬息之间,挥出二十七剑。
  “哧”地一声,“欢乐剑”已将刁贯天的左肋撩出一条一尺多长的伤口!
  而刁贯天却已在司徒水身上连踢了七脚。
  事实上,当刁贯天第三脚踢出时,便已踢中了司徒水的胸。
  司徒水立即狂喷一口鲜血。
  但他却并未闪避,而是一把将刁贯天的身子抱住。刁贯天用力一甩,司徒水的身子便已抛飞起来,然后又是几脚。司徒水身上没有几根骨头是完整的了,骨骼暴裂之声,使人听了毛骨悚然。
  而司徒水却借着最后一口气,再次抱住刁贯天。
  事实上如果刁贯天真的要防备的话,司徒水根本没有机会了。但刁贯天认定在他的七脚之下,没有人还能够对他构成威胁的。所以,他已转身对付段牧欢了。
  但司徒水却以惊人的毅力,提集了身体内的最后——股力气,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次侧身腾越。
  然后他便一把抱住了刁贯天。
  其实,此时司徒水的身躯已是支离破碎了,他这么一抱,又有何用?
  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甚至抛弃了自己的刀!
  刁贯天突然发现司徒水又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时,不由大惊!
  然后,他的箫便已疾出,扎向司徒水的心窝!
  司徒水当然避不了。
  而司徒水甚至连避都没有避。
  他突然张口向刁贯天的脸咬去。
  这己不像是两个绝顶高手之间的决斗,反而像是一种充满原始意味的追逐。
  刁贯天根本没有想到司徒水会来这么古怪的--这么近的距离,又发生得这么突然,刁贯天即使有通天的武功,也是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他除了把希望寄托于靠自己的箫的深入,来中断司徒水的这一动作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呢?
  他的箫已深深挺进!
  但司徒水的嘴也已靠近目标!
  "咕"的一声,司徒水竟把刁贯天的一只眼球给咬了出来。
  如狼似的一声惨叫声响起。
  刁贯天如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嚎叫着。
  他的左手持箫,在司徒水的体内用力一搅,然后右拳暴出。
  右举正中司徒水的下巴。
  整个头颅便已是一片血糊糊之状了。
  司徒水立即死去。
  他的身躯在这一拳之下,便飞了起来。
  他的身躯,已是惨不忍睹了。
  刁贯天的箫在他的胸腔内做了最大限度的回旋之后,便已将司徒水的内脏全都搅成一团碎末。
  而司徒水的肋骨早就已是被刁贯天悉数踢断了。
  所以,此时,司徒水身上的伤口处便有一团团如浆糊一般的东西涌出。
  绿绿的,血淋淋的,湿漉漉的。
  谁也分不清什么是心,什么是肺,什么是肠子。
  刁贯天对司徒水恨之入骨,以至于只顾一心要除了司徒水,竞对段牧欢的攻击疏于防守了。
  “哧”的一声,段牧欢的剑已穿入刁贯天的腹部!
  可惜,只进入三寸左右时,刁贯天已凭空向后飘去!
  所以,段牧欢的剑便无法再进一步深入了!
  刁贯天的身上已受了两处伤,而且又毁了一目!
  现在的刁贯天,已是全身上下赤血淋淋了。
  尤其是那一张脸,更是狰狞可怖。
  左眼上的一个血窟窿,使他如同恶魔一般。
  独剩下的那一只眼中,闪动着野兽般的疯狂光芒,似乎要择人而噬。
  现在,“欢乐小楼”内的厮杀之声已渐渐小了。
  但空气中的血腥之气更浓。
  “欢乐小楼”的人已只剩下八百多了,而,白衣人、黑衣人则更少,至多也就是二百来个。
  尸骨,早已堆积如山。
  鲜血,早已流淌成河:“欢乐小楼”的土地,已被热血浸得有一种粘粘的感觉,人踏足其上,有一种极不舒适之感。
  处处有残肢断臂。以及与身躯分离的头颅。
  开始剩下的两个喇嘛,此时早已亡于简刀枪的手下了。
  现在,简刀枪正在截杀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因为简刀枪已发现对方的人中,最棘手的就是这批黑衣人。
  他们的个子普遍比较矮小,相貌也与中原人氏有不同之处。
  加上他们的武功,已可以判断出他们是来自东瀛扶桑。
  刁贯天怎么会与东瀛的人走到一起去呢?
  还有八个喇嘛,这八个喇嘛也一定是西藏来的,刁贯天又怎么会与他们在一起呢?
  刁贯天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多的高手相助?
  显然,这些人都是“八王爷”卓白衣的人。
  但是直到现在,“八王爷”却还是未露面。
  也就是说,即使“八王爷”卓白衣不露面,也可以与“欢乐小楼”斗个旗鼓相当了,如果卓白衣亲自出手呢?
  他亲自出手,岂非便有更大的胜算?
  卓白衣一定是一个比刁贯天更可怕的人。
  事实上,今天的攻击,决非刁贯天一个人所能做到的。
  连刁贯天这样的人物,或许也只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
  现在的刁贯天,已有些惨了。
  两条剑伤像万枚银针在同时扎着他的心,他的手痛得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地颤栗。
  更痛的是他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的头部快要裂开了,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人已有些看不真切了。
  段牧欢没有急于发动进攻,因为他知道受了伤的野兽是最可怕的。
  而受了伤的刁贯天比受了伤的野兽还可怕。
  段牧欢知道刁贯天比他更渴望进攻,因为他身上的伤决定了他不能相持太久。
  倏地,刁贯天的眼中精光暴炽。然后,他身躯如一缕轻烟般向段牧欢射来,段牧欢卓立不动!
  刁贯天的身躯越来越近!
  段牧欢却是视若无睹,那般的冷静与闲适。
  似乎刁贯天的攻击根本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刁贯天先是一喜,接着便是暗暗惊讶,最后这种惊讶变成了不安。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段牧欢可以这么安定地站在那儿。
  无论是谁,在他如此凶猛的攻击之下,都会立即有反应的——至少,应该撤身退开,但段牧欢没有这样做。
  这不得不让刁贯天惊讶不安,他开始怀疑段牧段已设下了什么陷井。
  可他却又看不出来什么地方藏着诡秘。
  正因为看不出来,他才越感到有些神秘可怕。
  所以,在他的身子离段牧欢仅三尺之距时,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滞。
  然后,他便发觉自己上当了。
  段牧欢的攻击便在刁贯天犹豫停滞的那一刹那间开始。
  他的剑倏然急抖,抖出无数的剑花,虚实莫测地狂扎而出。
  已有隐隐的“呼呼”之声,竟是剑刃划空之声!
  剑刃之光华掣映飞炫,抖出万道弦月似的光弧,在空中飞旋。
  原来,段牧欢算准了刁贯天见自己如此安静地站着,一定会怀疑其中有诈— —他七年前便与刁贯天交锋数次,对刁贯天的性格是再明白不过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而一个人的武功总是由攻与守两部分构成的。
  “攻”发挥到极致时,可以无坚不摧。
  “守”发挥极致时,可以守得固若金汤!
  而刁贯天在狂攻之时,突然一滞,这便是一个人的武功最薄弱之时。
  此时他的状态是处于攻守转换之间,攻则迟缓,可则虚空。
  这便是段牧欢的机会。
  段牧欢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吗?
  段牧欢利用刁贯天的狐疑,发出他的凌厉一击。
  喜出望外——这是“欢乐剑”法中最为精奥的一招。
  剑光凝炼成形,组成形形色色的光影。
  速度快得似乎已可以追回流逝的时间。
  刁贯天在段牧欢发动攻击的那一刹那间,便明白自己错了——如果他不略作停滞,那么段牧欢极有可能已经血溅五步。
  没想到却被段牧欢抢了先机。
  段牧欢如此精绝之剑法,饶是刁贯天武功已臻化境,也不得不暗道一声高明。
  当下,他的身躯立即暴起,如啄食之鹰般遥遥扑来,手中魔箫发出凄厉怪异的尖啸声。
  他的身形飘掠在劲气怒旋中,空气与衣袂相击之声,猎猎作响。
  段牧欢的剑从他的脚下划过,与他的双足仅仅是不及半尺之距——刁贯天的脚甚至萌生出一种凉意。
  段牧欢立即如同刁贯天的影子一般跟着飞掠而上,“欢乐剑”仍是直削刁贯天的双足。
  半空中,刁贯天的身形凌空侧旋,魔箫如浪如涛,在一波波翩飞流旋的盈盈之影中向段牧欢卷来。
  两个人影一分倏开,带起一串暴响。
  段牧欢的身子在极短的一刹那间,强力一拧,几乎把整个身子拧成了麻花,然后便借着这一旋之力,手中的剑如乱蝶般盘旋飞舞而出。
  剑已成雨,寒刃如风。
  “杀——”刁贯天发出如狰狞之兽般的厉吼声,吼声中,他的神色阴沉如厉鬼,不带一丝七情六欲。
  他的箫便如毒蛇一般点发向段牧欢的头颅。
  段牧欢冷哼一声,他的“欢乐剑”旋转亮闪,与他的身体旋转同时展开,巨大的幻影裹着他的身体,蒙蒙青气掺合着芒彩!
  在这一刹那间,剑锋往四面八方冲射,流掣、弹开。
  刁贯天怪笑一声。
  然后,便有一股血腥之气在上空飞扬开来。
  段牧欢的右臂已被箫管撩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没想到箫管竟也如此锋利。
  段牧欢的右手立即又酸又痛,连持剑都有些困难了。
  刁贯天一招得手,立即得理不饶入,狂吼一声,魔箫狂卷怒挑。
  段牧欢一咬牙,真气上提,身子便再次如电而出,剑气横空。
  无数的剑芒在空中交织成网,弥漫汹涌,几乎已可把空气也切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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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三 章 冥空之音
 
  刁贯天却已斜斜后飘。
  身在空中,他的左手便挥出无数光弧。
  一阵似乎来自冥冥之境的声音传出。
  段牧欢立觉心神大滞,似乎连思索的能力也已不那么利索了。
  强提心神,他的剑疾划而出。
  但刁贯天却根本不与他正面接触。
  他如一只蝙蝠般在不断地穿梭掠走,身形越来越快。
  到后来,似乎漫天飞扬的全是刁贯天的身影。
  当然,还有他的魔箫所发出的诡异之声。
  尽管段牧欢一再强凝心神,却仍是无法抗拒刁贯无所发出的怪异之声,这种声音无孔不入,如毒蛇般侵蚀着人的灵魂。
  刁贯天已不再出招,他只是一味地围着段牧欢穿梭飞掠,然后以鬼神莫测的手法,奏出摄魂之音。
  段牧欢开始的攻击尚是凌厉霸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剑法越来越凌乱了。
  如果他看得见自己的脸的话,将会发现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有点狰狞可怖,他的眼神开始有了阴郁之色。
  这绝对不是“欢乐剑侠”段牧欢所应该有的神色。
  刁贯天的神色间开始出现得意。
  段牧欢的动作越来越缓,到后来,已无任何精绝之处可言。
  刁贯天以箫声为伤人之器,对他的内家真力之损耗,也是很大的。
  但他见段牧欢已即将为箫声所制,心中暗暗欣喜,当然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直到段牧欢倒下。
  段牧欢怪吼连连,好几剑,他都是扎向虚无的空气中。
  他的脑中开始幻像并生了。
  段牧欢也已察觉到有异,有一种自己的思绪马上就要从身上飞走的感觉。
  人没有了思维,岂非不就是与死人无异?
  段牧欢已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了。
  突然,他暴吼一声,声如惊雷!
  这么一声吼叫,使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他的剑光立即大炽,如一团云雾般罩向刁贯天,又快又绝。
  这才是真正的“欢乐剑法”,顺畅淋漓。
  刁贯天没有想到段牧欢竟还可以发出如此凌厉一击,猝不及防之下,他急速暴闪,飘掠而出。
  “哧”的一声,段牧欢的剑已将他的肩膀上的肉挑飞了一大块!
  鸡蛋大小的血块飞了起来,带起一溜赤淋淋的血。
  只要刁贯天的动作稍慢上少许,段牧欢的剑所切走的肉便不会是他的肩上的肉了,而是他颈上的肉。
  刁贯天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眼看就要煮熟的鸭子竟又飞了起来。
  其实,段牧欢也只是仗着一吼之际,才有如此凌厉一击的,只要刁贯天再坚持一阵子,那段牧欢便是栽定了。
  刁贯天闪过段牧欢的致命一击之后,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身上也凉嗖嗖的。
  惊怒之中,他的身子陡然拔高十余丈。
  如此惊人的轻功,也的确让人惊为天人了。
  身在半空一个斗旋,他的身子便如鹰隼般盘旋冲下。
  魔音再起,而且气势更是逼人之耳,摄人之魂。
  段牧欢再次为之所侵。
  这一次,刁贯天再也不愿重蹈覆辙了,他已将自己全身的无上真力,悉数贯入箫身之中,再以箫声将它传出。
  段牧欢苦苦支撑一阵,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突然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在空中飞洒,场面极为悲壮。
  段牧欢一下子跌坐于地,再也无法发出有效的进攻。
  现在他惟一能做的事便是凝神静气,抵御魔音的入侵。
  但他已受伤在先,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呢?
  箫声越发猖獗。
  段牧欢的脸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渗出,而身子却如怕寒似的,在不断地哆嗦着。
  他的神色一变,喉节一滑,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这时,他的脸色己苍白如纸,身子也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刁贯天得意地扬天狂笑。
  他那张脸上的斑斑血迹,配上他的这狂笑,有如鬼魅一般。
  他一步一步地向段牧欢走去。
  段牧欢已是身受重伤,五脏六腑如被重锤挥击过一般,几平已挪了位。
  除了看着刁贯天一步一步地走近之外,他已不能做任何事了。
  事实上,即使刁贯天不动手,段牧欢也无法支撑多少时间了,现在他完全是以超越常人的毅力,强力支撑,才没有轰然倒下!
  刁贯天冷笑道:“饭桶一般的‘四情剑侠’,从今日起,便要从江湖中—— 不!从这世间一笔勾销了!”魔箫扬起。
  段牧欢必死无疑,除非奇迹出现。
  可奇迹真的出现了。
  奇迹便是简刀枪。
  简刀枪便如一支怒剑般向刁贯天的身后直射过来。
  他手中的兵器是剑。
  剑气如虹,却又,哨无声息,向刁贯天的身躯扎去。
  如此快捷突然,而且又是悄无声息的袭击,是极为可怕的。
  但刁贯天的武功已使他可以意识到空气中的杀气。
  即使没有看到,没有听到,没有触摸到什么,也一样能。
  在他的魔箫即将与段牧欢的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刁贯天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不由自主地收缩,似乎是在闪避着一把向它扎来的剑。
  一定有杀机。
  这一念头如闪电般在刁贯天的脑中闪过,心念一动,他立即便反手挥出,同时身子暴然前掠。
  这样一来,他手刃段牧欢的计划便被迫搁下了。
  刁贯天的反手一击,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已准确地封住了简刀枪的攻击点。
  待简刀枪变招时,刁贯天已飞窜而出。
  便在此时,段牧欢却已向后倒去。
  简刀枪大惊,飞掠而上,俯身一看。段牧欢的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来,显然正是命如游丝,纵使华佗再世,也已是回天乏术了。
  段牧欢努力地吐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该……出手……"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段牧欢就此而断气!
  在段牧欢说话之时,简刀枪很专心地看着他的嘴,却是一副茫然之色,似乎他并未听明白——甚至似乎未听见段牧欢在说什么。
  当段牧欢吐血而亡时,他的眼中闪过悲愤之色,如划过夜空的一抹寒电。
  他用手揩干净段牧欢嘴边的血渍,然后站了起来,正面对着刁贯天。
  手中有剑,腰上有刀,还有一杆枪不知在何处一一这便是简刀枪,武功怪异得独一无二的简刀枪。
  这时,“欢乐小楼”内的厮杀声已止,因为所有的白衣人、黑衣人全都被杀。
  “欢乐小楼”也只剩下六百多人了。
  而今晨“欢乐小楼”还有三四千人。
  这剩下的六百多人,便将“欢乐小楼”的主楼团团围住,他们已经看到自己的楼主倒下了,立即有四十几个人冲将上来。
  当他们发现楼主已为刁贯天所杀时,立即向刁贯天齐齐扑去!
  他们的身形刚一接近刁贯天,便有五六个人如断了线的纸鸢般飞了出去!
  简刀枪急忙叫道:“各位且莫急着动手,先将段大侠的遗骸护住要紧!”叫喊声中,又有两个人鲜血狂喷,亡于刁贯天的掌下!
  筒刀枪又急又怒,将身一纵斜扑向前,手中之剑已奇准无比地扎向刁贯天的咽喉!同时,他大吼道:“各位朋友且莫鲁莽!”“欢乐小楼”的人见简刀枪已出手,这才急退而下,以免影响简刀枪的攻击。
  这几个人将段牧欢的尸体抬下楼后,立即群情激奋,个个摩拳擦掌,发誓拼出数百条人命,也要将刁贯天留下命来。
  简刀枪手中之剑如狂飚猝起,突然掀扬起一阵旋风。
  刁贯天人已腾空,在一次极快极美的小幅度折翻下,人在半空,来势侧旋,箫如万蛇齐噬,刹那间组合成烂丽奔激的波涛,汹涌如潮。
  简刀枪猛然弯曲身体,剑刃洒出光雨缤纷,向刁贯天拦腰缠带而去。
  刁贯天狂笑如啸,抖手挫腕,身形左右相互闪动,如鬼魅般神秘莫测。
  魔箫便立时快如飞隼,再变作腾蛟。
  变幻莫测又快速无匹。
  撞击戮刺,倏忽上下,瞬息掣回,在连串清脆的碰磕声中,简刀枪打着旋落于地面,如同折翼之鸟。
  他的剑疾然在地上一点,便已弯曲如弓。
  然后,他突然撤手。
  这一把弯曲了的剑倏然挺直,弹跃而起。
  恰恰在此时,简刀枪已一脚踢出,正中剑柄。
  而他的人已斜斜飘飞,双臂振舞,人突然拔升二丈,身形起伏间,“呛”的一声轻响,手上已多出了一把闪着幽幽之光的小巧雪亮的刀。
  刀一出,立即狂起狂翻,寒气漫天地卷向刁贯天。
  如此一来,一刀一剑,便如同两个人同时攻击刁贯天——而且,其中一“人 ”根本就不用顾虑防守!
  刁贯天的身子突然以诡异的角度暴旋。
  这种动作,已违背了人体内的结构原理。换句话说,只要是正常的人,就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动作。
  但刁贯天又岂是正常的人?
  那把飞出之剑,便从刁贯天的腋下穿过,在剑身边擦过的那一瞬间,刁贯天的箫在剑上轻轻地一拨!
  这一拨的力道拿捏得极好!
  便见这把剑的角度略略一变,竟回头向简刀枪射来!
  简刀枪一惊之下,立刻以刀横封!
  “当”的一声,剑便飞了出去!而刁贯天却已乘简刀枪以刀磕剑之时,暴掠而上!身形略闪,已至简刀枪的身前。
  简刀枪已避无可避,情急之下,身子立即向后倒仰而下,双脚如一把剪刀般绞向刁贯天的下盘。
  转眼间,两人已折过上百招。
  又是一次正面短兵相接。
  “呛”的一声,简刀枪的刀几乎把持不住而脱手飞去。
  刀势被强大的箫劲击回。
  刁贯天立刻顺势而上,魔箫在刀背上一弹印走,直削简刀枪的左胸。
  简刀枪迅即闪身,左手在腰间一摸,手中赫然有了一杆枪。
  但这枪太过细小了,仅小拇指粗细,长约四尺,竟可如柳枝般盘曲回绕。
  这便是简刀枪的枪。
  江湖中对这杆枪是久仰其名而未谋其面,因为从未有人能逼得简刀枪使出他的枪。
  这是简刀枪三件兵器中最为霸道的一件兵器——锁云枪。
  枪头上有一团红缨,便如一团正在愤怒燃烧的火焰。
  锁云枪一出,便疾如流星般飞射。
  枪尖直指袭来之箫,竟然从萧端之孔一扎而进。
  刁贯天大惊失色。
  如果这管萧被损,那么他的武功便要大打折扣了。
  可惜枪尖虽然扎进箫管,但后面部分却是被卡在外面了,否则一穿而过,从那一端出来时,便可直接进入刁贯天的身体内了。
  饶是如此,也可让刁贯天惊出一把汗了。
  当他发现此枪并不能一穿而过时,不由暗道一声:“侥幸!”当下,他怕损及箫身,立即挫肘回收。
  但简刀枪却已顺势而进,枪尖仍是紧紧地抵在箫管之上。
  刁贯天连接着变了几个身势,无奈简刀枪的“锁云枪”是可以弯曲变形之物,一时又如何摆脱得了?
  刁贯天大怒,暴喝声中,迅速将内家真力贯于箫中。
  简刀枪便觉一股奇大的暗劲沿“锁云枪”向自二袭来。
  简刀枪但觉手心一热,"锁云枪"几乎脱手而十大惊之下,他不得已才把“ 锁云枪”从箫管中撤回。
  简刀枪的枪法果然精绝,一杆细长的“锁云枪”,被他舞得漫天飞扬!
  转眼又是数十招过去了。
  刁贯天暗暗心焦,又要故伎重演了。
  但见他身子陡然拔升,身在空中,箫管便已飞舞如乱蝶。
  箫声又起。
  简刀枪的枪法开始凌乱了。
  难道他又要如段牧欢一样遭到刁贯天的毒手?
  箫声越来越猖獗。
  枪法越来越不成章法。
  楼下之人不由暗暗心惊。
  简刀枪的嘴里开始有血渗出。
  刁贯天得意地狂笑。
  箫声扣人心弦,如抽丝剥茧般带走人的理智,如无孔不入的水银一般入侵人的心灵——
  简刀枪支撑不住,跌坐地上。
  刁贯天得意之极,他手中的箫在左手指间盘飞。
  他渐渐地向简刀枪靠拢,而简刀枪已没有反击的能力,他的脸已扭曲变形。
  在离简刀枪仅三尺之遥时,刁贯天的萧划出一道弧线,向简刀枪的前胸扎去。
  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有人来救,也是来不及了,简刀枪必死无疑!
  倏地一声冷笑,竟是简刀枪发出来的。
  然后,便见他手中的“锁云枪”如怒龙般穿射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即使刁贯天的反应比惊电还快,也是来不及了。
  刁贯天的箫扎入了简刀枪的胸中!但简刀枪的枪同样扎入了刁贯天的心窝。
  两个人都不动了,像一对好朋友一样静静地对面站着。
  他们二人以及他们的兵器共同组成了一个可以平衡站立的整体。
  刁贯天的眼中闪过一种迷茫之色,他根本不相信他所亲自经历的现实。
  刁贯天嘶声道:“为…为什么……会……会这样?”说话时,他的口中有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简刀枪的眼中有了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微笑,那么的骄傲与自信。
  他喘息着道:"我……听不到……听不到……你在说…说什么,但……但我猜……猜……
  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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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四 章 自残屠魔
 
  刁贯天的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他又吐了一大口鲜血,这使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颤声道:“莫非……莫非……你已经……已经聋了?”他忘了如果简刀枪聋了,他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简刀枪根本还能听到的。
  简刀枪笑了笑——在这时候能笑出来的人,一定是一个英雄!
  他艰难地道:“我……我猜得出你……你要问我为……为什么……会……会这样?”他看着刁贯天道:“我……我知道……我也一样无法……无法抵御…… 抵御你的魔音,所以……所以在与……与你……对阵之前,我……我便自……自己刺……刺破了……自己的耳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他的神色仍是那么的愉快。
  刁贯天的眼中闪过后悔与绝望之色,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其实,简刀枪在段牧欢说出他临死前的那一句话时的一脸茫然,便是因为他的耳朵已没有任何听力了。
  而此后与刁贯天决战时,他从来都是尽量与刁贯天正面相对,因为他听力已失,无法听风辨音了。
  这一切,刁贯天都未留意到。其实,换成是别人,也一样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的。世上有几个人会自毁听力呢?
  但简刀枪这一手的确很有效,他的听力一失,刁贯天的魔箫便再也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了。
  但为了出奇制胜,他却仍是故作为魔音所伤的样子,他口角的血,也不过是自咬舌尖而成的。
  他这出戏演得很成功,至少,“戏”开演的时间把握得很好,他完全是凭观察刁贯天的手势来确定刁贯天什么时候开始以魔箫之音发动攻击的。
  刁贯天自以为已是势在必得,所以才放松了警惕,这便是简刀枪的机会。
  但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简刀枪竟以自己的性命为诱饵!因为他知道当刁贯天逼近他的时候,如果他的攻击过早开始,那么刁贯天便有可以会有办法避过,而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便没有第二次了。
  所以,他便决定以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取刁贯天约命。
  三尺之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绝对致命的距离。
  刁贯天杀得了简刀枪,但简刀枪也一样杀得了刁贯天。
  刁贯天的眼中有了无限怨毒之意,他恨简刀枪,也恨自己。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甘愿为段牧欢送死。
  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刁贯天与简刀枪同时抓着自己的兵器,用力一拉。
  然后,鲜血便如喷泉般从他们各自的身上射出。
  两个人同时向后缓缓倒去。
  楼下的人目睹着这惨烈的一幕,怔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
  立即欢呼之声与痛哭之声同时响起。
  他们为大敌之死而喜,为楼主段牧欢、简刀枪以及别的弟兄之死而悲。
  几个“青铜镜卫”飞身上楼,抓起刁贯天尚有余温的尸体,便朝下扔。
  下边的人将他接住,立即有人各持刁贯天的一只腿,齐齐一用力。
  “哗”的一声,刁贯天便已一分为二,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一地。
  “砰”的一声,一只大锤已将刁贯天的脑袋砸得稀烂。
  每一个人都想对刁贯天的尸体发泄一下他们的怒别怪他们。
  无论是谁,只要是稍有热血的,当看到两千多患难与共的弟兄一日之中全都已成隔世主人时,他都会准以控制自己的理智的,他们并不过分。
  刁贯天的尸体很快便成了一团团的肉沫了。
  ※       ※       ※
  柯冬青便是在这时候回到“欢乐小楼”的。当他跨进“欢乐小楼”时,看到的是数百个人围作一团,在有些疯狂地叫喊着,带着一种悲怆的男人哭腔。
  活人都是如此,而死人则静静地躺在地上。
  柯冬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尸体!
  足足有五千人!
  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已浓得化不开了,似乎只要一伸手,便可以在空中抓着一把热乎乎,赤淋淋的鲜血来。
  从生到死,原来是那么的容易。
  今晨还活生生的弟兄,如今竟大多已躺在冰凉的地上了。
  柯冬青突然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吐,吐得他已弯下了腰,吐得已没什么东西可吐,只有吐出苦苦的胆水。
  游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柯冬青抬起头来时,脸色已是苍白了。
  众人便被这一阵干呕之声引得回头,有人叫了一声:“大柯——”众人都一下子静了下来。
  柯冬青在人群中摸索着,却一无所获——他没有找到段牧欢!
  众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便默默地闪开了,分立两侧,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
  柯冬青沿着这条人墙围成的通道缓缓地走着。他从众人的神色间感受到什么,所以脚步很沉重。
  当他走过众人的身子围成的通道后,他便看到了段牧欢的尸体。
  “咕通”一声,柯冬青如推金倒玉般跪了下来。
  后面立即“哗”地跪倒一大片。
  柯冬青喃喃地道:“楼主,我对不起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的身边。”
  其实,这又如何能怪他?
  一行热泪从他的眼中涌出。
  段牧欢待他恩重如山,但段牧欢临死时,他竟不在身边。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的拳头渐渐地握紧。
  倏地,他高声道:“刁贯天那狗贼在什么地方!”立即有人道:“刁贯天已死了,是简大侠杀死的。”柯冬青一下于愣住了。
  他竟连一个复仇的对象也没有了。
  他全身便被一种无法沉受的绝望与愤怒包围着,身子竞不由自主地打颤。
  众人便默默地看着他,他不起来,众人是不会起来的。
  一个人走向柯冬青,然后也缓缓地跪下,是游雪!
  游雪道:“欢乐小楼遭此巨变,已有将倾之危。你现在所要做的事,是去重振‘欢乐小楼’.唯有如此,你才对得起段大侠在天之灵。”柯冬青沉默不语,目光不知停留在何处。
  游雪道:“一个刁贯天,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有如此的势力同时向冷战十三楼与欢乐小楼这样的两大帮派进攻的。毕竟他是人,而不是鬼神。七年前他从江湖上消失之后,一直未露面,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有了数千的属下呢?即使是他的隐蔽性再好,也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柯冬青身子一震。
  然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方道:“谢谢你。”然后他便站了起来。
  他记起了段牧欢手刃李小杀时,李小杀在临死的时候,以手势透露出来的信息。
  李小杀的手势是人们平时所言之“八”.若是平时,一个"“八”自然是不能表达什么意思,但段牧欢与柯冬青当时便已对“八王爷”卓白衣有所警惕,所以一看到这个手势,便立即想到卓白衣只是柯冬青不明白李小杀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而要以手势表达。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为什么李小杀会叛离“欢乐小楼”,但从李小杀临死前的言行来看,他对“欢乐小楼”,对段牧欢还是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背叛?
  当他把这种想法告诉游雪时,游雪略一沉思,便道:“李小杀并不是叛离了 ‘欢乐小楼’.”柯冬青有点惊讶了。
  尽管李小杀临终时透露出一个秘密给段牧欢,但他的叛变行为,应该是不容置疑的。
  却听得游雪道:“李小杀进入‘欢乐小楼’有多少时间?很短对不对?”柯冬青想了想,道:“不错,才三年而已。”游雪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李小杀进了‘欢乐小楼’之后,表现一直很好,办事很得力,对不对?”柯冬青又道: “不错。李小杀在‘欢乐小楼’中才三年,但他有几件事却办得极为漂亮利索。也正因为如此,楼主才那么器重他的。”
  游雪道:“他办事如此顺手,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极优秀的人,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后有一个卓白衣!”
  柯冬青神色一变,道:“游姑娘的意思是说李小杀办成功的几件事,有可能是卓白衣在后面帮忙?”
  游雪又点了点头,她道:“因为李小杀本就是卓白衣打入我们‘欢乐小楼’内部的人,卓白衣要想让季小杀尽快接近段牧欢,只有设法帮助李小杀完成几件常人无法完成的事,才能实现!”柯冬青静静地听着。
  他发觉自己与游雪在一起,自己便显得笨了许多。
  游雪接着道:“卓白衣打入我们‘欢乐小楼’的人绝不止李小杀一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小杀那夜所杀的人,应该全是卓白衣打入我们内部的人。” 柯冬青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他想到了“欢乐小楼”的大管家金老村。
  金老村也是亡于李小杀之手,而金老村的地位已是相当高了。
  柯冬青为卓白衣在不知不觉将这么多人成功地渗透进来而吃惊。
  游雪接着道:“而那一次突然离去的五百多人,便是李小杀、金老村他们二人已策划好了的。”
  柯冬青道:“那么,为何李小杀要将其他的人杀死呢?”
  游雪道:“这其中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我们在营救秋姑娘时,误打误撞,从他们掘的其中一个地道中出来了。这一定已惊动了他们。为了防止泄密,只有减少知情者,所以卓白衣便下令让李小杀把其他人干掉了。”“另一个可能便是卓白衣并没有如此要求李小杀,而是李小杀自己如此做的。”“为什么?”柯冬青问道。
  游雪道:"因为李小杀与段大侠接触多了之后,已被段大侠的气节所折服,所以他打定主意,要摆脱卓白衣,真正地为段大侠出力!”“但是,他却不知道如果坦言相告,段大侠会不会原谅他,思量之余,他便想出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方法,那便是将同伴杀掉!”
  “只要混入‘欢乐小楼’的人只剩下李小杀一个人,那么李小杀的秘密就不会暴露出来了。”
  柯冬青道:“李小杀杀了他们自己的人,那卓白衣一定会恼羞成怒,将李小杀的秘密身份抖出来。从而借我们‘欢乐小楼’的刀,杀了李小杀,以除他心头之恨,对不对?”
  游雪道:“可能卓白衣会出这一手,但这样做,对李小杀是构不成威胁的。”“为什么?”“因为段大侠的为人决定了这一点,他一定会信任李小杀,而把卓白衣所散布的消息当作反间计。”柯冬青沉默了。
  他发现游雪很了解段牧欢,尽管游雪与段牧欢相处的时间很短促。
  段牧欢是会如游雪所说的那样去做的。
  柯冬青不由在心中道:“如果游雪的推断成立的话,那么也许我们不能查出李小杀,反而是一件好事。”他相信如果段牧欢还活着的话,也是会这么想的。
  “欢乐小楼”的人都把李小杀当作一个可耻的背叛者,而事实上李小杀虽然是一个背叛者,但他背叛的并不是“欢乐小楼”,而是卓白衣!
  如果他不背叛卓白衣,那么他一定不会死的。
  而现在,他死了。不但死了,而且死后还为人所痛恨辱骂!
  他不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爱叹气了。
  他想起了李小杀的那张很亲切的笑脸。
  李小杀,是不该死的。
  如果他真正地了解段牧欢,他就应该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段牧欢,段牧欢一定会给他一个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游雪看了看柯冬青,她明白柯冬青为什么叹息。
  柯冬青抱起了段牧欢的尸体,缓缓地道:“易大安一定不会想到墓地中会多出这么多尸体需要埋!”他的脸上,有一种肃穆之色。
  那几日,“欢乐小楼”的人全都去三里之外的坟场了。
  整整三日,六百多人才把所有的尸体全埋好!
  那几日,小城里的棺木店里的所有棺木全被买尽!
  包括方圆十里之内的。
  当最后一具尸体要盖上土时,柯冬青突然抽出他的剑,一剑挥出,他的左手小拇指便已落入墓坑之甲。
  他缓缓地道:“楼主,各位战死的兄弟们,柯冬青不能陪着你们一起死,只好以一指代替了。如果不能杀了卓白衣,那我便追随你们而去!”游雪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有想到柯冬青会如此做。
  突然有一个粗壮的大汉一步跨出,也“呛啷”一声,拔出他腰上的刀,一刀挥出,也是一根小拇指落地。
  又有两个人也斩去了小拇指。
  柯冬青的脸上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没有阻止他们的做法。
  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那么平静,似乎要斩去的不是他们的手指,而是指甲!
  当最后一名“欢乐小楼”的人斩去他的手指后,地上已有六百三十四根血淋淋的左手小拇指!
  只有秋千千与游雪没有如此做,因为他们二人并非“欢乐小楼”的人。
  柯冬青跪于段牧欢的坟前,哽咽着道:“楼主,你都看到了,你的弟兄全是真正的好兄弟!如果你及其他的死难兄弟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能灭了卓白衣!”一个老者跨出几步,道:“大柯,别太伤心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上,你便做我们的楼主吧。” 柯冬青沉默了一阵,道:“好!”这便是柯冬青。 他没有推辞,因为他知道不用推辞,最后的结果仍是如此的。
  现在任楼主,无疑是一份很重的担子,那便是把脑袋别在裤带上玩命。
  而现在的“欢乐小楼”中,也只有柯冬青能担起这个重任了,如果柯冬青再推辞,那么便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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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五 章 欢楼新主
 
  经历此变之后的一个月内,“欢乐小楼”是极其沉默的,沉默得让人觉得“欢乐小楼”
  已名存实亡了,这正是柯冬青所需要达到的目的。
  他对现在的“欢乐小楼”的实力很清楚,“欢乐小楼”像已大病了一场的人一样,极其的虚弱,只要用手轻轻一推,它便会倒下了。
  所以,它必须沉默,才能让别人忽略它,就像忽略一个即将就木的人一样。
  而事实上,“欢乐小楼”却是一棵看似干枯的古松,只要有雨水,它便会重新冒出新的芽,抽出新的技。
  “欢乐小楼”像柯冬青一样有生命力。
  柯冬青像冬青一样有强悍的生命力。
  沉默,并不等于什么事也不做,只不过做得小心。
  谨慎点而已。
  这一个月来,柯冬青瘦下去不少了,他本就不是一个胖人。
  游雪自然没有离开“欢乐小楼”,在“欢乐小楼”最需要人的时候,她是不会离开的。
  现在,她几乎等于把本该是金老村做的事,全揽下来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管家永远是最忙的一个,游雪也不例外。
  何况,游雪还得照顾柯冬青的日常起居。
  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但她这么做了,因为她知道不可能人有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柯冬青已渐渐地了解了卓白衣,知道得越多,他越心惊。
  “白衣山庄”的势力已不在任何江湖帮派之下。
  但他们却从不显山露水,以至于人们常常忽略了它。
  而“欢乐小楼”呢?
  “赵钱孙李”全都死了,端木先生也死了,冷战十三楼过来的二位分楼主也已战死,现在的六百三十四人中,只有“春风、细雨”的武功高些。
  即使加上游雪、秋千千、柯冬青,也不过如此而已。显然,向“白衣山庄”讨回血债,是一件力不能及的事情。
  柯冬青不是莽撞的人,他不会做以卵击石之事,他要等待时机。
  “欢乐小楼”显得沉寂异常,而江湖的传言却是纷纷扬扬的一个月了。
  段牧欢、刁贯天的死,在江湖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然而,这种波澜很快便过去了——人们不会长久地惦记着两个已死去了的人的,哪怕他们活着时侯再怎样地引入注目,但也是如此。
  人们的目光很快便被另外一件事吸引过去了。
  那就是“武林四公子”所在的四大武林世家之间的纷争不息。
  先是铁城铁家夜袭“不屈门”战家,战家死亡过半!
  然后,又是墨面宋家血洗铁城!
  到后来,四个家族已成混战之势,今日与你联合抗敌,明日却又反目成仇… … 势力如日中天的武林四家,从此便在这一场纷争中一蹶不振!
  特别是战家,最后仅只剩下任白霜的父亲战青风,及战青风的两大爱将徐双人、林单飞三个人。
  而“千叶任家”虽然留存的人数最多,但他们的主人任记却已战死,任家大权旁落,竟入外姓之手。
  所以“千叶任家”已名存实亡,不再介入这场纷争。
  这一场争战中,四大家族都各自找了自己的盟友,这便使整个江湖都陷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武当与少林已为此事发生了一次磨擦,几乎酿成一场血战!
  一时人人自危,觊觑着别人,同时也被别人窥视着。
  最平静的,除了“欢乐小楼”之外,便是“白衣山庄”了。
  这足以说明许多东西了。
  只要这一场纷争不平息下来,那么整个武林便永无宁日了。
  而鹤蚌相争,得利的一定是渔翁。
  “白衣山庄”便是渔翁?
  柯冬青不但继承了段牧欢的“欢乐小楼”,甚至把段牧欢的一些嗜好也继承过来了。
  比如喝酒。
  柯冬青本是不喝酒的,他这一辈子喝得第一杯酒还是段牧欢让他喝的那一杯。
  段牧欢本已是一个十足的大酒鬼了,柯冬青现在却比段牧欢还要“酒鬼”.无论是谁,见到现在的柯冬青喝酒的模样,都会说他一定有二十六年的酒龄了。
  柯冬青今年二十五岁。还有一年,他是在十月怀胎时喝的。
  也许,他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倒酒。
  他把酒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的口中倒,似乎他的身子是个永远装不满的漏酒坛。
  当他倒空第四瓶女儿红时,秋千千进来了。
  秋千千不叫他楼主,她还是叫他大柯。
  秋千千道:“大柯,你是否已听说江湖中因为武林四大家族之事而纷争不息? ”柯冬青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尽管“欢乐小楼”已不如以前那么枝叶茂盛,但这种事情,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只要会两下拳脚的人,都知道此事,因为它所波及的是整个武林。
  秋千千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四大家族为什么而战吗?”柯冬青又点了点头。
  他们当然是为了“武林四公子”而战。。秋千千的声音突然降下来了一些,她道:“那么,你是否已看出这其中有诈?”柯冬青道:“看出来了。这其中一定有人在煽风点火,而这个人一定是卓白衣。”秋千千惊讶地道:“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何不去制止?莫非你看不出来卓白衣如此做,是要混水摸鱼吗?”柯冬青叹了一口气。
  连秋千千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柯冬青能看不出来吗?
  可看出来又能如何?
  四大家族源远流长,根深叶茂,所以他们之间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之间如果发生冲突,那么一定会两败俱伤的,谁也幸免不了。
  唯有和平共处,才能相安无事。如果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整个武林。
  像他们这样势力庞大的武林世家,彼此的势力在延伸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有冲突、磨擦,但他们一直保持克制的态度,暗自处理。
  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胸襟博大,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要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所以,即使是“武林四公子”死了,而且从现在看来,他们很像是相互残杀而死,武林四大世家也是先尽量克制,在作了谨密的调查之后,才采取措施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三思而后行的”.如此郑重的选择,又岂是柯冬青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
  所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便是指如此情形了。
  至于为何他们竟不能查出真正的事实,那便不得而知了。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白衣山庄”的人一定在其中悄悄地插上了一足,将一潭水给搅浑了。
  柯冬青虽然已是“欢乐小楼”的楼主,但“欢乐小楼”已不是从前的“欢乐小楼”了。
  柯冬青尽管在江湖中名声颇大,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在段牧欢的身边。
  是段牧欢的光芒照亮了他。
  没有段牧欢,他便是人轻言微了,有谁会买他的账?
  于是,柯冬青道:“可惜我力不从心。”很坦率的话。
  秋千千却认真地道:“你做不到,我却可以做到,我能说服他们。”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似乎不认识她了。
  秋千千却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能!”柯冬青道:“凭什么?”秋千千道:“因为我亲眼目睹了‘武林四公子’的死!”柯冬青更吃惊了。他为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后一饮而下,方道:“这可不是儿戏之事!”秋千千对柯冬青的不信任很不满意,嘟着嘴道:“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你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柯冬青心中暗道。
  但口中却道:“那么,‘武林四公子’是死于什么人手中?”“吴清白。” 柯冬青的手一震。
  不错,吴清白能够做到这一点。柯冬青与吴清白交过手,对吴清白的武功很清楚。
  而且,吴清白又是卓白衣的人,他有如此做的理田。
  可他为什么会让秋千千看到整个杀人的过程?是巧合,还是一种预谋?
  柯冬青问道:“你能否把当日的情形详细地说一遍?”秋千千便把那天的经历详细地说了一遍。
  柯冬青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来,很可能这是一种预谋,他是有意让秋千引亲眼目睹这一场变故的。
  那么,目的何在?
  何况,秋千千说出真相来,又有谁会信呢?
  她只是亲眼目睹而已,却又无任何证据。
  而秋千千的话,在江湖中是比柯冬青的话还没有分量的啊。
  谁信她?
  可如果秋千千所说的如果是真实的事的话,那么这将是改变当前混乱局势的好机会,唯有使铁家等四大家族明白“武林四公子”是死于卓白衣的阴谋之中,才能让他们与“欢乐小楼”联手对付“白衣山庄”.否则,四大家族自相残杀,最后玉石俱焚之时,便是“白衣山庄”横行无忌之时了。
  “欢乐小楼”要想复仇,这便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却太难把握了。
  柯冬青的眉头越锁越紧。
  秋千千焦急地道:“大柯,你还不信我的话吗?”柯冬青道:“信,当然信。可我信你,并不等于别人也信你的话,而仅仅我信你又有什么用呢?”秋千千愣住了。是的,尽管这的的确确是事实,可又有谁会信她?
  她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倏地,她跳了起来,似乎被火烫着了一般。
  她叫道:“有了。”柯冬青奇怪地看着她,道:“有什么了?”秋千千道: “有证据了。”柯冬青道:“拿来看看。"秋千千道:"不在身上,要出去找!”
  柯冬青脸上的兴奋之色一下子便没有了,他道:“即使本来有证据可寻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证据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秋千千道:“有一种东西是不会跑的。”柯冬青道:
  “什么东西?”秋千千道:“死人,埋在地下的死人!”
  柯冬青眼睛一亮,大声道:“好!”他想起秋千千所说的经历中,曾说到吴清白的手下之黑衣人将尸体埋在土丘之后的事。
  秋千千只是根据她所听到的“沙沙”之声推测的,但这种推测是合情合理的。
  他们将自己同伴的尸体掩埋起来,一定是为了不留痕迹。
  柯冬青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站了起来,道:“秋姑娘是否还能找到杀人的现场?”秋千千肯定地道:“能!”
  一辆马车从这座小城向西而行。
  所以选择坐马车,是因为那天来小城时,秋千千坐的便是马车。
  这样一来,相对来说要好找些了。
  马车上坐着两个人:柯冬青、秋千千。
  前面驾车的自然也是“欢乐小楼”的人。
  秋千千将头探了出去,仔细地看着两侧,极力地回忆当天的情形。
  她的记性还算不坏,很快便已找到那一场恶战所发生之处了。
  二人跳下马车。
  柯冬青看了看四周,又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
  血迹在日晒雨淋之后,当然已无影无踪了。
  柯冬青道:“秋姑娘,能确定吗?”秋千千很肯定地道:“当然能,无论是谁,经历那样的事之后,都会永远记清所看到的一切的。”言罢,她便向一侧的一个小土丘走去,柯冬青跟在她的后面,手中握着一把铁锄。
  很快,他们便发现土丘之后有大块土地被翻过的痕迹,别的地方的土全是被草皮所覆盖,唯有这一片土是裸露着的。
  柯冬青的心跳有点快。
  他开始用他的铁锄挖土。
  土很松,所以进度很快。
  锄头落下时,响起了一声脆响,像是将-把枯枝折断了的声音。
  柯冬青的神情变了变。
  秋千千紧张的道:“一定是挖折了骨骼。”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柯冬青往手心中吐了一点唾沫,高高地举起了他的锄头。
  然而,这把铁锄却久久不落下。
  秋千千本是紧盯着地面,见锄头迟迟不落,不由惊讶的向柯冬青望去。
  才知柯冬青如被认识了定身术一样,呆呆的举着锄头,一脸的惊诧。
  秋千千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也呆住了。
  西侧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人!
  那人约摸四旬年纪,穿着一身黑炮,身子颇为伟岸,相貌清朗。
  他的腰上挂着一把剑,现在他的左手正抓在他的剑柄上。
  江湖上使左手剑的人很少,按理说,一般的人都能认出这人是谁。
  但秋千千却认不出来。
  虽然认不出来,但她总觉得这个人好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在梦中?
  在上辈子?
  不知道。
  她不认识,柯冬青却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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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六 章 墨面宋家
 
  江湖中人不认识宋共羽的人,恐怕是不多了。
  宋共羽,便是“武林四公子”之一宋玄雁之父,洛阳墨面宋家的当家人。
  柯冬青的铁锄终于放下来了,他叫了一声:“宋大侠,你怎么也会来这个地方?”连段牧欢都称宋共羽为宋大侠,柯冬青当然也不例外。
  宋共羽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一把水来。
  他嘶声道:“这句话本该是由我来问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柯冬青看出他的脸色不对,似乎有着巨大的悲愤压抑着,只要有一点点火星,便可以把宋共羽引爆。他便尽量放缓语气,斟酌着字眼道:“听说宋大侠与铁大侠之间有了不愉快的事,这对整个武林来说都是不幸。但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所以希望能解除这一场误会。”“柯少侠的意思是指责老夫不能明辨是非吗? ”宋共羽的语气冷得呛人。 柯冬青忙道:“绝无此意。但古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有一些东西不慎被宋大侠忽略了,旁观者却可以看清。”宋共羽冷哼一声,道:“好个旁观者!既然你是旁观者,为何有如此雅兴,插手此事?”他的语气实在不中听。
  但不中听也得听。
  对于“欢乐小楼”来说,现在已不是可以要求别人的时候了。
  柯冬青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意,好不容易才把它压抑下来。
  他以平静的语气道:“江湖中人同处一个天地之间,本就是息息相关的一个整体,更何况段大侠一向尊重宋大侠的。”宋共羽冷笑道:“你是要抬出死人来压活人吗?”柯冬青心中无名之火顿起!他对段牧欢本已极为尊重的,岂容别人出言辱及段牧欢?
  当下,他便冷冷地道:“宋大侠,我话已说到这份上,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今日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宋共羽向这边缓缓走将过来,他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以什么方法来消除我与他入之间的误会。”柯冬青对今日宋共羽突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浑身带刺而暗暗惊讶。
  他在心中暗暗地道:“我要用事实让你心服口服!”
  于是,他再也不理会宋共羽,仍是一心一意地挖。
  宋共羽背着双手,站在他边上,冷冷地看着。这场景着实有点古怪: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欢乐小楼”的楼主在挖土,另一个是也一样有名的宋共羽在一旁看着……
  秋千千则恨恨地看着这个毫无情理可言之人。她希望柯冬青挖出尸骨后,让他吃惊得合不拢嘴!
  终于,一块头骨露出来了。
  柯冬青一喜。
  宋共羽神色大变。
  秋千千则得意地暗道:“你终于吃惊了吧?”当整个头骨露出来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撮毛发。
  宋共羽的脸色益发苍白了,身子也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
  柯冬青暗暗吃惊,心道:“他怎么会如此激动?”当整个尸骨全被挖出来的时候,宋共羽突然俯下身来,用手疯狂地扒呀扒,一双手立即扒得鲜血淋漓。
  柯冬青惊呆了,他不明宋共羽怎么会突然有如此惊人的举动。
  秋千千更是一脸的惊骇。
  宋共羽的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蓦地,“当”的一声金石交鸣之声响起!
  宋共羽伸手一抓,抓出了一把剑来。
  末共羽捧起那把剑,哭然仰天发出如猛兽嘶叫般的狂笑声。
  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号陶大哭。
  柯冬青见他神色言行如此古怪,不由轻轻地道:“宋大侠……”宋共羽倏然转过头来,他的眼中闪着骇人的杀气。
  他突然大吼一声:“杀——”声音大得让地面一阵轻颤!
  然后,便听得四周响起了衣袂掠空之声,数十个人影如幽灵般从四面出现。
  这些人疾然向这边扑来,迅速将柯冬青与秋千千围在中间。
  柯冬青神色大变,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只见宋共羽的脸几乎已扭曲了,一脸痛苦之色。
  他咬牙切齿地道:“想不你竟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我要杀了你,用你的心来祭我儿之灵!”
  柯冬青一头雾水,他茫然地道:“宋大侠为何如此说?”
  宋共羽大吼道:“住嘴!今天,一切都已昭然若揭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柯冬青不由大声道:“我行事一向对得起天理良心,为何要狡辩?宋大侠说话可得注意身份。”
  宋共羽狂笑道:“好个对得起天理良心!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会被你一副君子模样给蒙骗过去了。”
  秋千千忍不住道:“你看见什么了?可别以为仗着年纪大了一点,便可以信口雌黄了!”
  宋共羽的眼中闪着煞人之光,他的声音冷得可以让空气冻结。
  只听得他道:“我亲眼看到你们要将我儿子宋玄雁的尸骨移走,以掩盖你们的滔天罪行!”柯冬青、秋千千一下子怔在那儿了。
  半天,他们才回过神来。
  柯冬青道:“宋大侠,看来是误会了,这具尸体根本不是令郎的……”
  “住口!”
  宋共羽勃然大怒道:“我自己儿子的剑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柯冬青强自忍住性子道:“也许,有另外一把剑与令郎的剑模样类似也未可知。”
  宋共羽冷笑道:“好!好!看来你还不死心,金斗何在!”便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着一双铜铃眼的人钻出来应道:“属下在!”
  宋共羽道:“你……你去查看一下尸骨头颅,看一看是否有两颗银牙?”
  柯冬青的心开始收缩了,他突然感觉到也许一切并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名叫金斗的络腮汉子蹲下身去,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站了起来。
  宋共羽道:“可看清楚了?”金斗道:“看清楚了。”
  宋共羽道:“说!”
  金斗沉声道:“此遗骨的口腔内正是有两颗银牙!”宋共羽的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的脸色已如死灰。柯冬青心中暗暗不安。
  宋共羽的脸终于略略缓和了一些,转身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你又想说也许又有一个人也恰好与我儿子一样,口中换过两颗银牙?”柯冬青一听,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脑中爆开。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宋共羽显然不可能会将自己儿子的尸骨认错的,可秋千千明明看到埋入的是几个黑衣人的尸骨。
  秋千千大叫起来:“当日埋下尸骨时,我便在这一带,当时埋进去的根本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几个黑衣人!”宋共羽的脸上有了讥讽的笑意,他冷声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当时你为何会在场?”秋千千便被问住?。
  那一段经历,本就古怪,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够讲清的?
  何况,即使将事实说一遍,宋共羽会信吗?他只会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
  这时,宋共羽突然很恭敬地对着站在边上的一个人道:“阮大先生,一切你都已看到了吧?”便见从人群中闪出一位老者,模样儒雅飘逸。
  竟是武林中人人敬慕的“清水叟”阮大先生!
  在江湖中,本是无真正的公正可言,更多的时侯,都是凭借强权与血腥来平息纷争的。
  但“清水叟”阮大先生却是一个例外!阮大先生在江湖人眼中,几乎已是一把尺子。他说你有多高,你便有多高,他说你是一个渺小的人,你便高尚不到哪儿去。
  他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威望,是因为在他的六十一年生命历程中,几乎从未有失公允。
  阮大先生是钉子,他把你钉在什么位置上,你便是什么样的人。
  柯冬青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到他。
  阮大先生道:“不错,我看到了,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宋共羽很客气地道:“阮大先生认为我该如何做,才能确认他便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柯冬青不由暗暗苦笑。
  他对宋玄雁,一向是只闻其名,未谋其面,怎么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杀害宋玄雁的凶手?
  他希望阮大先生能明察秋毫,为他洗脱这个罪名。
  只听得阮大先生道:“金兄弟,你将你所看到的两颗银牙的确切位置告诉我吧!”金斗一愣,赶紧又低下身来,仔细地察查了一阵。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被阮大先生制止了,他道:“对我附身而言,如何?”金斗自然依言而行。
  阮大先生这才道:“好,宋大侠,现在你把令郎的银牙位置说一说吧。”宋共羽便将其说了。
  阮大先生点了点头,道:“与金兄弟所言相吻合。”他转过身,对着柯冬青道:"现在,柯少侠对这一具尸体就是宋大侠之子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柯冬青沉默了半晌,方缓缓地点了点头。
  阮大先生接着道:“现在,我要问柯少侠来此地的目的。”柯冬青道:“我要将‘武林四公子’遇害的真相揭示出来。”阮大先生道:“用什么方法?”柯冬青道:“我要掘出当日围攻宋……宋少侠的人的尸体。”阮大先生道:“但你并没有亲眼所见,而仅仅是听这位姑娘所言,对不对?”柯冬青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接着便补充道:“秋姑娘所言一定是真的。”事实上,这样的话是苍白无力的,尽管说此话时柯冬青的神色很诚恳。
  阮大先生道:“那么柯少侠掘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了吗?”柯冬青摇了摇头。
  阮大先生的脸色突然一冷,他冷冷地道:“现在,宋大侠认定你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你杀害他儿子之后,仓促之间没有来得及转移尸体,便将他儿子的尸体埋在这儿。”他看了看柯冬青,继续道:“现在,你所想要做的事,只是为了转移尸体,以便使你的罪恶行径不致于暴露!”柯冬青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
  他缓缓地道:“这是你对这件事的定论吧?”阮大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是,至少暂时不是,但我需要柯少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柯冬青道:“如果我说这是巧合,你会信吗?”未等阮大先生回答,他便先道:“阮大先生自然是不会信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也不信!”柯冬青苦笑了一下,道:“可惜,事实上这一切,很像是巧合。”“很像?”阮大先生问道。
  “不错,只是‘很像’而已,而事实上,我已确认这是一个圈套!”宋共羽闻言大怒道:
  “你竟敢反咬一口!”柯冬青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设圈套的人,其实你也被别人利用了。”
  宋共羽冷笑道:“莫非你想说我在助纣为虐?”“不敢,不过如果宋大侠执意要坚持你的做法,一意孤行,那么你的所为将与‘助纣为虐 ’没有什么区别。”宋共羽狂叫道:“阮大先生,如果我现在要杀他,算不算违背侠义?”阮大先生沉吟片刻,缓缓地道:“虽然目前事情尚未十分明朗,但相信事实与我们所猜测的不会有什么不同。”这分明是拐着弯表示“可以动手了” 虽然不是十分的光明磊落。柯冬青的一颗心在往下沉。 他发现许多本是似乎头上戴着光环的人,一走近了,便不过如此而已。
  宋共羽满意地道:“有阮大先生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他的脸色一沉,对四周默立的人道:“替我拿下这罪大恶极之人!我要将他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放置于我儿子的灵前!”柯冬青急忙叫道:“且慢!”宋共羽暴喝道: “死到临头,还哆嗦什么?怕死了吗?”柯冬青只觉一股热血“忽”地一冲而上,他“呛啷”地一声,拔出剑来,朗声道:
  “我柯某眼中何尝有个‘怕’字?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现在做的事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无论你死,还是我亡,你都是会后悔的!”宋共羽一言不发,一挥手,立印有十几个人向柯冬青扑来。
  秋千千也扬剑出鞘。
  柯冬青急道:“此事与你无关。”秋千千一笑,道:“如果你是凶手,我便一定是幕后策划者了,怎么说与我无关?”言罢,她又笑了起来,似乎让她遇上了天大好笑的事情,她的眉目间满是讥讽之意。
  宋共羽哪有不明她话中之意?一张脸便红一阵白一阵了。
  他已是恼羞成怒了。
  一柄钩连枪率先发难。
  钩连枪凌空飞指,冷芒凝成一道半弧,又猝而蓬散为寒星碎瀑,卷罩向柯冬青。
  柯冬青寸步不移,短剑的光焰连串进射,疾猛冷锐,宛如炸开的一树银花。
  金铁撞击之声震耳扬起,然后便见那人已飘出三丈之外了。
  砰然落地之后,他竟未站起。
  众人大惊,以为他已死了,可又未曾见到鲜血。
  细细一看,才知竟然是兵器接触之间,便被点了穴道了。
  众人不由暗暗叹服。
  若是拳脚相交,在那么的短时间内点了对方的穴道,并不是太难,但兵刃相接,这份难度便大了许多了。
  闷声不响,便有三柄利刃加上一条三节棍,从柯冬青的身后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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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七 章 江湖新秀
 
  秋千千疾掠而前,掠出一片飞散的晶芒冷电,便将那四名偷袭者接住了。
  双方斗得难分难解。
  秋千千的剑法也是不俗,光芒一簇簇,一莲莲,-溜溜,或者是群聚,或者是单射,做着准确而凌厉的攻拒。
  四个大汉,就是没有人能够越雷池一步。
  众人不由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若是他们知道这是“怒剑”秋梦怒的女儿,便不会如此吃惊了。
  更多的人围着柯冬青,在伺机而进。
  两名大汉突然贴地滚进,一条九节钢鞭,一对虎头钩,猛往柯冬青的下盘招呼过去。
  同时,又有四条人影腾起半空,鹰隼般由上扑柯冬青仍是没有移步。
  似乎他的脚上已扎下了根一般。
  右臂疾划,一条青森森虹带掠空划出。
  这条虹带是由无数的剑身晃动所形成的,仿佛已沟通了生与死。
  六声惨叫几乎是不分先后响起的。
  六个血淋淋的影子便分别向六个不同的方位飞摔出去。仆身倒地之后,他们已无力站起。
  他们全已重伤,伤得恰到好处——即无法形成战斗力了,又不至于重伤而亡。
  无疑,柯冬青手下留情了。更快的一条身影纵掠而起,身形掠过之处,已有寒芒一抹,追星般的快。
  柯冬青这才移动了身躯-但也只是略侧让半步而己。然后,他的剑便“嗡” 地一声颤荡,千百光练流曳交织成网。
  那条掠空而过的身形便在空中猛地一滞,便抛洒着热血,疾然坠落。
  他的胸前、腹部,已交错着七条血肉模糊的剑勺,又有五人长剑闪动,矫健地飞跃而上。
  柯冬青掠身猝翻。
  在他的翻掠过程中,短剑已幻化着夺目的光芒,如冷电般透射进其中三人下腹!
  而他已同时在这一瞬间踢出十三脚!
  有二人便被硬生生踢折了右臂,剑便再把持不住了,“当”的一声落了地。
  击退了这么多人的进攻,柯冬青竟未杀一个人。
  一方面,他并不想与宋共羽结下怨仇,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利用伤者牵制对方。宋共羽见自己的人重伤却未死,一定会派出人去照应,这对势单力薄的柯冬青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斜刺里,一柄大砍刀凶猛又毫无征兆地劈下。
  柯冬青冷“哼”一声,回旋如风,短剑已带起一抹血光。
  又有一面银旗如旋风般向柯冬青卷来。
  柯冬青的身形便被这铺天盖地的旗影所吞没了。
  然后,便听得银光中传来数声“叮当”之声,一条人影便从中冲天而起。
  银旗如一只白色蝙蝠般飞了出去。
  而持旗者则双手捂着自己的胸,踉跄而退。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潺潺”而出。
  他退了几步,想要稳住身势,最终却仍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然后缓缓向后倒去。
  一声暴喝,又有一条银枪向尚在空中的冬青扎去。
  枪前身后,人枪拉成了一条直线,如同眩目的长虹。
  柯冬青本已开始下坠的身子突然反旋,双臂挥舞,便如螺旋般卷起,剑刃似流矢纵横,朵朵银花,密集无匹地照映于空中。
  那人的身手果然了得,移步挫腰之间,长枪盘旋如车轮,点出逼人的寒芒,进射如电。
  寒刃将空气搅得碎作一团。
  柯冬青的身子在将要及地的那一瞬间,贴地斜飞,离地仅仅三寸之距。
  伸缩之间,刃芒弹掠舒卷,指顾之间,宛如可罩天地。
  那人立刻凝形如松,长枪疾然下扎,直奔柯冬青的胸口。
  柯冬青的身子立刻以惊人之速,顺着他的枪身上滚。
  滚动之间,他的短剑已猝然而出,飞曳如流星。
  “哧”地一声,那人的胸口已被划出一尺来长的伤口。
  血肉翻涌。
  惨叫声末及响出,柯冬青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踢中他的下腹。
  一阵钻心的剧痛,使他的五官几乎挪了位置。
  惨叫声便被挤在喉底,吐之不出。
  他的人已飞了出去,直至三丈之外,方在一棵树上一撞,落了下来。
  一柄铁锥已在悄无声息地向柯冬青的后脑刺来。
  柯冬青的感觉极为灵敏,当他从空中的一微振之间,已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危险,于是上身便在瞬息之间微倾。
  一抹寒芒如电,暴刺反撩。
  角度拿捏得极好。
  进攻的线路已被柯冬青一剑封死。
  进攻者立即猛侧急斜,手中之锥,抖如闪掣的流星。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袭击者已闷哼半声,以奇异的线路飞跌出去。
  与此同时,柯冬青又听到两声闷哼——是秋千千伤了对手。
  宋共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又是一柄铁斧划空劈来。
  利斧如雷火劈豺,似流星纵横,朵朵银花,便密急无匹地绽映于柯冬青的周围。柯冬青出手快疾逾电,伸缩之间,刃芒弹挟舒卷。
  剑刃如水银流泄般从漫天斧刃之光芒中渗入,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了五处剑伤。
  肌翻肉绽,已可见骨。
  但柯冬青却被另一把兵器所伤,这是一柄两尺长短,粗若拇指,顶端罩有倒钩的穿心刺!
  柯冬青的后背被拉出了一条伤口,皮肉翻卷,模样触目惊心!
  柯冬青一咬牙,身形倏闪,右手剑刃暴翻,那人已闷叫一声,向后仰倒,略为抽搐之后,即已寂然不动。
  柯冬青己无法做到收发自如了,所以才会致对手之命。
  对方站着的还有二十多人,而且宋共羽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光是车轮战,这二十多人全各攻一回,也够柯冬青受的了。
  又见四个人齐齐向柯冬青冲来!
  现在柯冬青心中已萌发杀机。既然对手根本就不愿问青红皂白,无论柯冬青如何解释,都是欲除之而后快,那么还不如先拼个鱼死网破。
  只有先把命保住,才能和对方讲道理,否则一切都是空白。
  主意一定,柯冬青的剑法杀气顿炽。
  数招之后,四个个便己躺下两个,而站着的两个中,又有一个已被踢断了一根肋骨。
  而柯冬青的脚部亦已被扎了一个透穿。
  又是右腿。
  他的右腿本就受过伤,是被吴清白伤的。
  热乎乎的鲜血从那个血窟窿中“潺潺”而出。
  柯冬青已渐渐地感受到右腿有一种麻痒的感觉,摘感在慢慢地减轻。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显然是因为失血造成的。
  但他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再来一百个敌人,他还可以一个个地杀过去。
  而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如此一个接一个的搏杀过去,等到宋共羽出手的时候,自己便几乎没有赢的可能了。
  一则,他将被损耗了大量的精力,二则宋共羽一直冷眼旁观,一定已将柯冬青的剑法看得清楚明了,而柯冬青对宋共羽的武功却是一无所知。
  那将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搏杀!
  但同时,也一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搏杀!
  死亡,当然是可怕的,但柯冬青现在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的死亡。他知道今日自己一死,便永无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机会了。
  阮大先生的话,信的人总是很多的。
  何况,柯冬青一死,“欢乐小楼”中的六百多名壮士,还有秋千千、游雪,一定都将一同受到牵累。
  这才是柯冬青最担心的。
  秋千千已手刃了三人,却又有四个人将她围住,她的情形比柯冬青更糟!
  柯冬青不由心急如焚。
  在对方还没有发动攻击时,他突然叫道:“…慢!我有话说!”宋共羽一挥手,攻势便停。
  宋共羽看着他,冷冷地道:“说吧,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柯冬青道: “放了这位姑娘,我便任你处置!”秋千千大叫起来:“不!大柯!你怎么可以与他们这样的假仁假义的人谈条件?你认为他们会遵守诺言吗?”宋共羽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难道你们二人除了以命偿命之外,还有别的路子可以走吗?”“有!”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众人大惊!齐齐向这个响起声音之处望去。
  是游雪!
  她的身后,有七八十个“欢乐小楼”的人。
  宋共羽的脸色变了变,道:“原来‘欢乐小楼’早已设好了圈套,就等着我往里头钻!”
  “错!”游雪道:“我们并没有要留下你的意思,宋大侠要什么时候走,便可以什么时候走。”她顿了顿,语气一变,道:“不过,如果宋大侠要刁难我们的楼主,‘欢乐小楼’虽然已是人手稀少,但还不至于到了可以任由别人凌辱的份上。”宋共羽怒道:“莫非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也会有错。”
  游雪冷冷地道:“宋大侠,你以为判定杀你儿子的人是我们楼主的证据足不足?”宋共羽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未说话。
  游雪道:“如果宋大侠是个明白人,现在便可以先走一步了。”宋人羽眉头一跳,道:
  “威胁我吗?”游雪道:“不敢,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七十多个“欢乐小楼”的人一动不动地形成半弧状在四周散着,已对宋共羽的人呈半包围之势!
  没有将他们完全围起来,只不过是因为游雪并不想与宋共羽发生更大的冲突。
  柯冬青对他的属下道:“不可对宋大侠无理!”然后,他转身对宋共羽道: “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了的。我根本不可能有伤害令郎的动机。”宋共羽大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容不得别人的风头盖过你罢了。”柯冬青淡淡一笑,道:“现在并不是一个争论长短的好时间,而且我也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好争论的,是战是走,你自己选择吧。”战,输的一定是宋共羽。
  走,却又不甘心。他心中道:“放走了杀我儿子的凶手,我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又有什么资格为人父?”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灰,瞬息之间,闪念无数。
  阮大先生是一个聪明的人,己看出了宋共羽的为难尴尬。当下便道:“宋大侠,以老夫之见,这件事颇为复杂,所以最好能在作周密调查之后再作结论。何况宋大侠与段大侠交情颇厚,能不伤和气的,便尽量不伤和气。”其实,宋共羽与“欢乐小楼”已是反目成仇了。
  阮大先生如此说,只不过是为了替宋共羽找了一个合适的台阶。
  只要今日走脱,宋共羽完全可以找寻机会,再向柯冬青“报仇”,至于到时是否已做了谨密调查,只有鬼才知道。
  宋共羽的拳头几乎握出血来。
  在他看来,柯冬青便是一个杀害他儿子的十恶不赦之人,现在却要眼睁睁地让柯冬青走脱,他实在不甘心。
  阮大先生缓缓地道:“宋大侠三思!”宋共羽本是握得紧紧的拳头终于慢慢地松开了。
  他霍然转身,狠狠地:“走!”飞掠而去。
  就一个字,但这个字中已包含了他彻骨的恨与遗憾,如果说出来的话可以用手触摸的话,摸到这个字时,一定是冰凉的。
  宋共羽的属下便背起他们的同伴,追随着末共羽而去。
  阮大先生却走得不紧不慢。
  柯冬青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转过身来,对游雪道:“游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游雪道: “当有人告诉我,你与秋姑娘一同乘一辆马车出去时,我察觉出可能会出什么事,于是带了些弟兄,一路追踪而来了,没想到还真的没猜错。”柯冬于叹了一口气,道:“今天,与墨面宋家的梁子,恐怕就这么结下了。”游雪淡淡地道:“如果事情仅仅如此,那倒没有什么可怕的。”
  柯冬青惊讶地道:“难道还有可能发生比这个更不妙的事情吗?”游雪道:“有!那就是‘武林四公子’身后的人全都与‘欢乐小楼’反目成仇!”柯冬青愣住了。
  他先是在心里道:“这怎么可能?”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有什么不可能呢?“是的,宋共羽能如此做,那其他的人也一样有可能会如此做。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
  也许,这双手,便是来自“白衣山庄”。秋千千很是内疚与不安,她觉得柯冬青之所以会中了别人的圈套,从而被末共羽认定为仇人,全是因为自己的失误。
  可她当日的的确确是看到被扛到土丘后埋下的是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江湖,在她的眼中,是越来越诡异多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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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八 章 风云再起
 
  江湖,很少有平静的时候。
  即使有时候江湖看去是很平静的,而事实上,在这种平静的后面,往往隐藏着汹涌起伏的暗流。
  又有一股端急的“暗流”在武林中鼓荡汹涌了。
  先是有很少的一些人,开始传言“欢乐小楼”的现任楼主柯冬青是杀了“武林四公子”
  的真正凶手。
  这种说法刚冒出来的时候,遭到了许多人的驳斥。
  有人说道:“怀疑谁也不应该怀疑柯少侠!他的为人谁不知?”这种说法便沉寂了一阵子。
  当它第二次涌来时,势头更大了。许多人都在说:“柯冬青才是杀了‘武林四公子’的凶手!”仍有人驳斥。
  但驳斥者却总是被别人反过来驳斥。
  然后,宋共羽站了起来,肯定了这种说法。
  宋共羽的说法看起来很是有凭有据的。何况,他本就是一个口碑不错的大侠。
  接着,德高望重的阮大先生为宋共羽的话作了证明。
  到这时,几乎没有人不相信这种说法了。
  不相信这种说法,便是不相信阮大先生——阮大先生又怎能不相信呢?
  江湖人信任阮大先生,便像出家人信任佛那样,是不问原因的。
  而阮大先生也真的从来没有让江湖中人失望过。
  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阮大先生为什么总是那么正确。阮大先生实在是一个神奇的人。白道上的人当然尊敬他,奇怪的是黑道上的人也不与他作对。
  没有谁能说出阮大先生的武功有多高。甚至,没有人能够确定阮大先生究竟会不会武功。
  这次风浪的最高潮,是有一天“不屈门”战家、铁城铁家、墨面宋家,以及任家,宣布“欢乐小楼”是他们的共同故人!
  似平,他们已忘一个多月前,他们是如何相互惨烈厮杀的。
  这种变化,实在有点快,以至于有点滑稽了。
  “欢乐小楼”已成了整个武林的焦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
  “欢乐小楼”能在这一场大雨中岿然不动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欢乐小楼”在某一个夜晚,突然不见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欢乐小楼”里的人突然不见了。
  六百三十四个人,再加上秋千千、游雪、柯冬青,共六百三十七人,全都不见了,便如水滴蒸发了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欢乐小楼”的院子还是在的,房子还是在的,树木花草还是在的… … 但就是没有一个活人。
  甚至,连活物也没有。
  首先发现这一件事的,是这座小城的“和记”米店的一个小伙计。
  这个小伙计平日常用马车往“欢乐小楼”送米,但有一天他将米送到“欢乐小楼”时,忽然发现整个“欢乐小楼”一下子沉寂下来了,里边空荡荡的竟无一人。
  那一天,正好是“不屈门”战家等四大家族将“欢乐小楼”确认为共同敌人的第二天。
  这个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武林。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几个月前势力还如日中天的“欢乐小楼”,怎么转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呢?
  莫非,他们竟是被吓得作鸟兽散了?
  “欢乐小楼”的人失踪的第三天,便开始有人进入“欢乐小楼”了。
  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但结果却几乎是一致的:他们全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其中,以武林四大家族来的人数最多,他们几乎将“欢乐小楼”翻了个底朝天!
  仍是一无所获。
  但武林四家又怎肯便如此罢休?他们争先恐后地向“欢乐小楼”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马。
  “欢乐小楼”又开始喧闹起来。
  但这种喧闹,与以往的喧闹是大大的不同了。
  半年前,有谁想到“欢乐小楼”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那时,段牧欢咳嗽一声,方圆数百里都要震上好——阵子。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矛盾。
  在“欢乐小楼”这样特殊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就更容易产生了,而一旦产生了,便将更持久、更激烈。
  更何况,武林四大家族之间,在不久前已有了极深的隔阂?
  没有过多少日子,本已宣布联手对付“欢乐小楼”的武林四大家族,又开始了他们之间新的纷争。
  争战的结果,对各方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损耗。
  到后来,每一方都有筋疲力尽之感,尤其是“不屈门”战家,他们本已只剩三人,现在不知从何处捞来了百来号人,经历这一场争战之后,他们又开始只剩三人了。
  可如今已形成一种骑虎难下之势,没有谁会首先退让一步的。
  武林四大家族不由暗暗叫苦不堪。
  便在此时,小城里来了一个大商人。
  这的确是个大富商,如果他有十一个手指的话,那么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戴着十个绿钻戒。
  他进小城时,排场大得惊人!
  当第八辆四匹马拉的马车开过之后,富商所坐的马车才出现。
  他的马车当然是得八匹马拉的了。
  但小城的路实在不适合八匹马并驾齐驰!
  但对富商来说,这并不成问题。在他车子进城之前,他便已让人去拆除那些有可能会堵住马车的房子了。
  房主当然不乐意。
  但这人立即用他的银两将不满意的人的嘴巴堵上了。
  银两至少可以让那人盖出相当于原来两倍大的房子,所以这辆马车便这么一路畅通地直驶进城,一直到了“欢乐小楼”前才停下。
  又是冲“欢乐小楼”而来的!
  武林四大家族自然会让他们长驱而入,而事实上富商也没有要长驱直入的意思。
  他的马车在“欢乐小楼”的正门前戛然而止。
  他的排场大,架子却不大,也许他明白在武林中人面前摆架子,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举动。
  他主动下了马车。
  武林四大家族的人便迎了出来,冷冷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们的模样,倒像他们便是“欢乐小楼”的主人似的。
  富商很客气,他一见众人出来,便大声地道:“各位大侠,在下马得标,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大侠!”他说话时胡子眉毛一把抓,把这儿出现的每一个角色都称作“大侠”了。
  事实上有几个人连“小侠”都称不上。
  宋共羽先说话了——大概是因为现在武林四大家族中,宋家的势力最大之故吧。
  宋共羽道:“有什么事,你便直说吧,别弄得神神秘秘的。”马得标道: “这位大侠果然豪爽!那我便也直率地直说了。”他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柯冬青已把他的‘欢乐小楼’卖给我了。”柯冬青居然把“欢乐小楼”卖了出去!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以武林四大家族的人听到这个名叫马得标的富商如此一说,都不由笑了起来。
  马得标没有笑。
  非但没笑,他还有了一脸的委屈,胖得几乎已看不见眼的脸,上面的肉垂了下来,大声地道:“各位大侠是信不过我马某人了?”他用他那肥厚的手掌拍着他那肥厚的胸脯:“小弟我能混到今天之份上,靠的就是一个宇:诚!柯大侠的确已将他的‘欢乐小楼’以八万两银子卖给我了!”宋共羽忍不住道:“这小城并非什么商贾之城,又非交通要塞,为何你愿出如此高价买下它?”马得标得意地笑了,笑得就像一个偷吃到鱼的猫。
  他道:“这位大侠,你说普天之下,有几个人不知道‘欢乐小楼’?”的确没有几个,尤其这几个月以来,“欢乐小楼”更是几乎天天挂在人们的嘴上。
  马得标接着道:“日后,我在这儿产个什么货,标名产地是‘欢乐小楼’,就冲‘好奇’二字,我的货还不是红得热火朝天?那八万两银子,没多少时日,便又会飞回来了,对不对?”说完,他又笑了起来,似乎被自己所描绘的前景陶醉了。
  武林四大家族的人对商贾之道,自然是一点也不通的,听马得标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便也不住地点头了。
  马得标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张文纸来,道:“这便是我与柯大侠之间的卖房契约,各位大侠请过目。”大伙儿被他大侠长大侠短地叫着,便不由得也要做出一点大侠的豪爽来,接过那张文契只草草一看,便又还给马得标了。
  马得标陪着笑脸道:“各位大侠,你们看我什么时候可以住进‘欢乐小楼’?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已是属于马得标的财产了,按理说,他爱什么时候进来,便可以什么时候进来的。
  马得标那么低声下气地询问,只不过是卖他们的面子罢了。
  身为江湖中的武林四大家族,总不能蛮不讲理地霸占一个生意人的财产吧?
  想到他们在“欢乐小楼”找了这么长的时间,几乎已掘地三尺了,仍一无所儿,倒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宋共羽便道:“马老板说哪里话?这本就是你的家产了。只是柯冬青那小子作恶多端,人神共怒,我们来到此地,只是希望能寻得蛛丝蚂迹而已。”
  马得标一脸的吃惊与害怕,他道:“柯……柯冬青是个恶人吗?那……那… …那……”
  “那”了半天,他也没“那”出个之乎者也来。
  宋共羽道:“你不是武林中人,难怪你不知,那卜小子是杀了‘武林四公子’ 的人!
  马老板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切莫遭了他的毒手!”
  马得标如怕冷似的打了个冷战,磕磕巴巴地道:“武林四……四公子我……我是……是听说…… 听说过的,人们说他……他们武功高得……高得像神…… 神仙一样,怎么……怎么也-…也会遭人毒手?”
  宋共羽苦笑了一下,道: “他们的武功并没有你兑的那么高,所以才会遭人毒手,全怪他们学艺不精呀,学艺不精……”他的脸上,有了哀伤之色。因为他想起了他的儿子宋玄雁。
  马得标道:“那……那……我若是再遇上柯……柯恶人,该……该如何是好?”他的口气变得倒快,先是柯大侠,然后是柯冬青,现在已是“柯恶人”了。
  宋共羽道:“你不妨先稳住他,然后把消息告诉我们,以后的事,便由我们来处理了。”
  马得标赶紧道:“好,好。”过了几日,“欢乐小楼”就成了一个瓷器作坊。
  每天都有几辆大车从“欢乐小楼”往外拉货,出货,不过大车拉、出货时总是遮得严严实实的。
  这儿的瓷器从不出售给本地人,马得标扬言他的瓷器大部分是运到扬州、苏州一带的。
  这家瓷坊名为“富泰”,在那个年代,能有那么大规模的作坊,几乎已算是空前绝后了。
  但从来没有人能够进“欢乐小楼”,人们只能从外面听到里边的“叮叮当当 ”之声,看到进进出出的马车。
  马得标说他的制瓷方法很有特色,所以,他必须保证他的制瓷技术永远是一个秘密,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富泰”的利润。
  不让看就不看!谁稀罕呢?小城中人一向安份得很。
  人们渐渐地习惯了这家神秘兮兮的“富泰”的存在了。
  如果有人将“富泰”中的人数清点一遍,他便会大吃一惊!
  “富泰”里的师傅、学工、厨子、护院……所有的人加在一起,竟正好是六百三十六人!
  “欢乐小楼”的人除柯冬青之外,岂不是正好是六百三十六人?
  那么,柯冬青呢?
  柯冬青在不停地赶路。
  他很佩服游雪,游雪竟然可以想出那样一个绝妙的方法!
  在“马得标”没有出现之前,柯冬青便已断定这个即将出现的“马得标”,一定可以瞒过众人的耳口。
  因为游雪对人性很清楚,她所设计的方案,准确无误地切入了人的弱点!
  没有人会想到“欢乐小楼”的人凭空消失之后,又会重新回到“欢乐小楼” 的。 “欢乐小楼”中的六百多人的武功都不是很高,在江湖中没有什么名气,所以,只要对他们稍加改装,便分别成了厨子、马夫、护院……
  唯有秋千千与游雪两人费了些手脚,最后游雪成了“马得标”那病兮兮的老婆,而秋千千则是“马夫人”的贴身丫环。
  "马夫人"当然是不能随随便便抛头露面的,所以外人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游雪与秋千千二人。
  柯冬青对现在的“欢乐小楼”很放心,有游雪把持着,再大的事,她也能挡上一阵子,这实在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但柯冬青的名气太大了,认识他的人也太多了,所以他不能留在“欢乐小楼 ”。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世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武林四公子不是他杀的,而是吴清白杀的。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现在人们已把这事看得像板上之钉那样确凿无误。
  除了“欢乐小楼”的人外,知道吴清白是真正凶手的只有控制吴清白的人了。
  是卓白衣!
  卓白衣自然不会主动把这件事公布于众的,他只会安安稳稳地坐在“白衣山庄”里,控制着他的人,将江湖搅得天昏天暗,然后再去实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柯冬青要去“白衣山庄”走一趟,他要让卓白衣不再能那么心安理得地窝在自己的老巢里。
  哪怕卓白衣是一只老虎,柯冬青也要设法去摸一摸老虎的屁股--只有把老虎惹怒了,它才会把它的狰狞面目全暴露出来。
  柯冬青不停地赶路,骑着一匹特种的大宛名驹。
  马鞍、马蹬都很旧,因为柯冬青不想太引人注目。
  他必须悄无声息地接近“白衣山庄”,为此,他又弄了一顶大顶笠戴上。
  “白衣山庄”实在不近,即使是骑着这样的大宛名驹,也得要跑上整整三天!
  现在,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
  他便走进了一家客栈,要了房间,又让伙计喂了马料,然后走出客栈。他在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二斤卤牛肉,一坛五斤装的花雕,便坐在一个角落里独自一人,慢慢地喝了起来。
  突然,他听到了有人在说他的名字。
  他没有侧身去望。
  但他的注意力却已被吸引了过去。
  是两个中年汉子在议论柯冬青。
  其中一个脸色很苍白的汉子道:“杨兄,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吗?”被称为杨兄的人叫道:
  “我杨奇晓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武林四公子’多好的功夫,竟还抵不过柯冬青那小子!”
  脸色苍白的汉子道:“这下武林四大家族一定不会放过柯冬青了。”杨奇晓道:“这个自然,尤其是墨面宋家当家的,更是扬言要将柯冬青抓住后食其肉,扒其皮!”柯冬青的眉头不由一跳。
  就在这时,那二人身旁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二位这么说便有些过分了。” 听声音颇为清朗。
  杨奇晓有些愠怒地道:“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语气咄咄逼人。
  却听得那个清朗的声音道:“‘武林四公子’遇难之时,没有任何人在场,怎能就一口咬定是柯少侠做的呢?”他话如此说,又直称柯冬青为少侠,显然是偏向柯冬青了。
  柯冬青不由借着倒酒的机会,向那边扫视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个颇为清秀斯文的人。
  杨奇晓道:“如果他没有杀人,为何要去将遇害者的尸骨转移了?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我看这消息也术必可靠!”杨奇晓冷笑道:“连阮大先生的话,朋友你也信不过吗?”那人一下子语塞了,半晌,方道:“阮大先生也如此说吗? ”杨奇晓冷哼一声。 那人沉默了一阵子后又道:“也许,是有人在设计陷害柯…柯少侠,也未可知!”柯冬青不由很是感激。
  杨奇晓突然怒道:“为何你一直要偏袒柯冬青那恶魔?”柯冬青只觉自己的心中有一股热血“卟”地直冲脑顶,差一点脱口叫出声来。
  却听得那清朗的声音道:“你…我们局外之人,不谙内情,怎可妄加指责? ”杨奇晓冷笑道:“说不定你便是柯冬青那小贼的同党,所以才如此护着他! ”那人大概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响起了一片碗碟相撞之声。
  只听的他大声的道:“我久闻柯少侠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怎能突然之间成了杀人凶手?
  这其中一定有诈!可笑你们竟只知人云,胡加猜测!”“咚”地一声,大概是拳头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只听得杨奇晓叫道:“柯冬青暴虐横行,已是武林公敌,你竟然还护着他! ”“是非曲直,尚未明了!”“好!”是杨奇晓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他大叫道:
  “我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是非曲直!”“呛”的一声,竟是拔刀出鞘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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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九 章 诡诈武林
 
  柯冬青暗暗吃惊,心道:“不知这一心护着我的人是否能应付得了?”他打定主意,只要那人一有危险,他便立即出手相救。
  一声暴吼,杨奇晓极奇快捷地挥舞着刀向对方扑来。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然后,便是一声闷哼,便见面目清朗之人已向后飞跌而出。
  正是向着柯冬青。
  眼看那人再向后跌出一点,头便要撞在桌角上了。
  情急之中,柯冬青置于桌底的脚用力上勾,桌子便向一侧飞出。
  同时,柯冬青疾然出手,一把抓住那人飞跌而出的身躯。
  也许是用力太大了。那人被柯冬青拉住的时候,仍是略略冲出一点距离,同时,他的手似平要去抓什么可稳住身子之物,胡乱地向后一抓,竟把柯冬青一顶大斗笠抓落了。
  柯冬青这才把这位极力为他辩护之人的身躯稳住。
  那人转过头来,冲着柯冬青感激一笑,道:“多谢兄弟出手相助。”柯冬青刚要说什么时,那人的手突然一翻,已多了一把小刀疾扎向柯冬青。
  如此近的距离,实在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他的攻击实在来得太突然了。
  情急之中,柯冬青已来不及拔剑。
  但后退也已是不可能了,因为后面便是酒楼的墙壁。
  柯冬青便如同醉如烂泥的人一般,突然滑下桌子,短刀走空。
  袭击者正要变招,突然脚下一紧,便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向另一侧墙壁撞去。
  大惊之下,他想将飞出去的身子停下,才知自己的穴道已被制住,根本无法挪动少许!。
  他便只好笔直向前撞去,而且是头前脚后。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之色。
  然后,便是“轰”的一声。
  他的整个脑袋便一头扎进墙里了,而身子却还卡在后面。
  没有任何挣扎。
  柯冬青已如鱼一般从桌底闪了出来。。立即有两把大刀刮风似的向他拦腰砍来。
  柯冬青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便如白驹过隙般从之刀光中间过。
  两声脆响之后,那两把刀便飞了起来,“笃”地一声,双双扎进了屋顶上的木板中,一阵轻颤。
  然后,便是一声骨头暴裂之声响起,柯冬青的整个拳头几乎已全部陷入杨奇晓的身体之内。
  杨奇晓至少已断了两根肋骨,一张脸一下子便歪了,大滴大滴的汗汹涌而出,油汪汪的。
  另一个一脸病容的人见势不妙,飞身而起,便要向一个窗户掠去。
  在他的身子就要接近窗户时,突然一条人影一闪,如电一般掠空而过,竟已将窗户封死。
  又是柯冬青。
  他的剑平平而指,似乎就在等着这个人的咽喉往那上边撞。
  这人神色大变。
  可他已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改变身形了。
  他绝望地大叫一声。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把烧红了的铁块放入凉水中的声音。
  “咝——”他便觉喉头一凉,一紧,一口气便已被柯冬青的剑封在喉底了。
  他如败草般向后倒去。
  柯冬青一步一步地向杨奇晓逼去。
  杨奇晓在柯冬青一举之下,已丧失了反抗能力,像一个风烛之年的老头般弯下腰来,一脸痛苦之色,也如青菜的那种颜色。
  绿绿的颜色。
  柯冬青的剑贴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好计谋!我差一点便着了你们的道。只不过不知你们是如何识出我的?”杨奇晓嘶声道:“揭去……揭去你的顶笠,不就……不就什么都……都清楚了吗?”柯冬青这才明白在他没有被揭去顶笠之前,对方并不能肯定他就是柯冬青。
  莫非,他们每见到一个戴顶笠的人,都要这样试过去?
  柯冬青的剑一闪,沉声道:“是谁指使你们的?”杨奇晓不屑地道:“你以为我会说吗?”柯冬青没有说话,但他的剑却说话了。
  剑光一闪,杨奇晓的腹部便多了一个洞,鲜血喷涌。
  柯冬青缓缓地道:“我看你还是说了的好。”杨奇晓的脸更歪扭了,他嘶声道:“看来……看来传言并……并没有错,你…你的确是……是一个残-…忍的人。”柯久青冷冷地道:“你以为这句话便可以让我收敛了吗?我不妨告诉你,现在我要索性破罐子破摔!”剑光又是一闪,杨奇晓的左耳便飞走了。
  “说!”杨奇晓的脸色变了,他张了张嘴,低声道:“我说……我说……” 蓦地,他的眼睛一下子鼓了起来,嘴大张着,像一条干涸了的金鱼一般。
  然后,他便向前扑倒了。
  在他的后背上,赫然有一把短刀。
  柯冬青的脸色变了,他竟没有看到这把刀是什么地方射来的。
  自从袭击一开始,酒楼里的人便已四散而逃了,所以这里边是空荡荡的。
  那么,袭杀杨奇晓的人又是谁呢?
  柯冬青心中思忖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切是卓白衣的杰作吗?杀人灭口?好!求之不得,免得我自己动手!”他将短剑入鞘,竟又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慢慢地喝起酒来。
  他知道从现在起,自己的行踪便已暴露了,从此,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一定有人在盯他的哨。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把这一餐吃好?
  他心中暗道:"不吃还不得一样付钱?"又为自己的想法好笑。
  一杯,又一杯,他喝得那么安闲,似乎根本没有去想危险极有可能在向他步步进逼。
  既然危险迟早总是要来的,倒干脆就让他早一点来,也免得终日提心吊胆。
  当他喝到第十七——也许是第十八杯酒的时间,整个酒楼突然一震。
  然后便见四周的窗口一阵“咔嚓”作响,便有八个人从外面跃了进来。
  清一色的白衣!
  柯冬青笑了。
  他喝了一大口酒,方抬起头来,道:“诸位为何不从正门进来?那样岂不是更体面一些?”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正门已有人进来了。
  其实,说一团杀气从正门进来,也许反而更确切些。
  他才配从正门进来,显然他是这九个人中的主角。
  他没有穿白衣,而是一件淡青色的长袍,腰间用一根褐色的丝带系着,一把古朴的剑斜斜地插在丝带上。
  剑无剑鞘!
  他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沉寂的湖面,水波不兴。
  没有喜怨哀乐。
  柯冬青看不出他的年纪,也许是少年老成,也许是驻颇有术,都像。
  他一进酒楼,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取出剑,置于桌上。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时,他的神情仍是那么的平静,似乎他并未感觉到这个酒楼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九个人。
  否则,他一定不可能这么漠然平静。
  剑横置于桌,手便搁在离剑三寸远的地方。
  当他想拿剑的时候,只需要将弯曲的手指伸开,便可以触及剑身了。
  他的身子坐得笔直,两眼平视,目不瞬转地看着柯冬青。
  这实在是一个怪人。
  当柯冬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时,对方却仍是平静自如得很。
  攻击迟迟没有开始。
  柯冬青很有节奏地把剩下的一斤多酒漫不经心地倒进肚子里,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不相信对方在这种时候还不出手。
  于是,他道:“诸位若没有什么话说,我便先走一步了。”然后,他真的抬脚就走了。
  寒刃破空之声响起。
  一剑一刀,一前一后,速度是一样的,陕捷无比。
  利刃之劲风一起,这间酒楼都显得小了一些了,拥挤起来。
  柯冬青便如一片枯叶般飘起。
  他的身躯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掠出,双脚在身子盘旋的那一瞬间已踢出七脚。
  一把刀便脱手而飞了,因为那人的肘部关节也被踢得断开,刀并没有飞出很远,因为柯冬青的剑已疾然而出,在刀身上一沾一带,那刀便已倒卷而回,飞速扫向那使刀人的咽喉。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刀飞出后又向自己的咽喉切来,都会惊骇的。
  但惊骇很快便过去了。
  就在他疾然曲腰弓背,避让这一刀时,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肚子里有一个硬硬之物存在,接着,一阵可怕的剧痛便以肚子为中心,迅速地蔓延到他的全身。
  当他发现自己的胸前已多了一个血窟窿时,全身已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没有一丝力气可用了。
  这是死亡之前的疲倦感。
  没有发出惨叫,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他的同伴倒下得并不比他慢。
  两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便已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了。
  生与死之间,有时是挨得那么近。
  柯冬青的剑斜指于地,他冷冷地道:“一齐上吧!”但上来的又只有两个!
  一杆长枪,随着一个矫健凶悍的身形扑出而暴扎。
  无数枪影,随着他的动作串跳出晶莹的弧线与光圈,看那凌厉之势,似乎有一只苍蝇飞过,他也可以将它扎个粉碎。
  另一面,一个矮胖汉子的身子猛然一挫一缩,人便宛如一支浑圆的石墩般向柯冬青下盘席卷而来,他手中的两柄斧子已挥舞得像两个刀轮!
  目光平静而深沉,柯冬青半步不移,短剑迸射狂挥!
  剑芒伸缩宛如千百条掣映交错的电蛇,编织成纵横飞舞的霞光图案…-一阵刺耳的金铁撞击之声。
  使枪者一声惨叫,他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柯冬青的剑在他后背交织纵横,在瞬息之间,留下了十三剑。
  对方的后背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了,血肉齐翻,样子触目惊心。
  如此重的伤,他如何能支撑得住?当下已踉跄而出。
  而使斧者则弹滚侧翻,斜刺里将双斧急斩向柯冬:青的双膝。
  柯冬青双腿曲伸之间,人已飘起,同时短剑暴射,狂卷急扫。
  剑锋若霜,青气膳朦,光华流砾,寒气罩人。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一颗头颅也跟着飞起!滚跌出一丈之外。
  对付“白衣山庄”的人,柯冬青是绝对不心慈手软的。
  奇怪的是剩下的四人竟还不齐攻上来,而是又由二人进袭。
  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如果四人一齐出手,那么可能还有一点点赢的机会。
  柯冬青暗觉蹊跷。
  一根软鞭,一柄银戟。
  数招之后,两人又已毙命。
  最后两人终于出手了,一切都是在重复着,他们的结果与前面的六人没有什么不同。
  似乎他们已把送死当作一项任务了。无论如何,倒下的是对方,这才是最重要的。
  八个人的鲜血,足以将一座酒楼的空气弄得充满粘稠的血腥之气,使人的呼吸都不那么畅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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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十 章 卖命之人
 
  柯冬青转过身来,望着默默地坐在一边的青衣人。
  青衣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怪,便如金属一般。
  他道:“我叫小葛!”语气很平淡。
  柯冬青的瞳孔却一下子收缩起来。
  “卖命人”小葛,一个在江湖中响了十年的名字!
  十年前,他便被人们称作小葛,十年后的今天,他还是被称作小葛。
  他的名字,与他的名气一样持久不变。
  自从十年前他杀了江南温家的当家人温玉洲之后,江湖中人提到杀手,便不能不提到小葛这个名字,温家本是与现在的铁城铁家等武林四大家族并驾齐驱的家族,却因为小葛,而烟消云散了。
  小葛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都会在那儿制造出一件轰动江湖的事。因为他要杀的人,全都是在江湖中有名有望之人。
  比如柯冬青这样的人。
  柯冬青忽然道:“你杀人之前,都喜欢让别人替你去损耗对方的精力吗?” 说完,他便看着小葛。
  小葛摇了摇头,道:“不是对付每一个人都要如此做。事实上以他们的武功,并不能损耗你多少精力。”说到这儿,他忽然一笑,道:“如果你觉得不公平的话,我可以先扎自己一刀。”柯冬青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葛的剑一闪,已在自己的腿上扎了一剑!
  血立即涌了出来,柯冬青几乎看傻了!
  世上还有这么古怪的人么?竟用剑扎自己的腿!
  柯冬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可这件事情是清清楚楚发生在眼皮底下!
  为什么?
  柯冬青如此想,也是如此自问。大概因为受伤,小葛的脸有点苍白了,他吸了一口冷气,道:“不为什么。许多事情是凭自己的感觉去做的,就像你已察觉到自己有危险,却不急着走一样。”他一边说话,腿上的伤口便一边流着血。
  柯冬青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时间拖得越长,对柯冬青便越有利,因为对方在流血,而他自己完好无损。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有些不安。小葛能为了不占他的便宜而用剑扎伤自己,他便也不能占小葛的便宜了。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小葛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使把头想破了,他也未必能想通。
  柯冬青道:“你来此地,是为了杀我,对不对?”小葛点了点头。
  柯冬青道:“那好吧,你快些动手。否则你失血过多,力气便不支了。”这场面实在有点古怪有点滑稽,居然有人要催着别人来杀自己。
  小葛道:“不急。”看样子他真的不急,竟开始用一块布条包扎他的伤口!
  但没有药就这样包扎又如何能止住血?
  他不急,柯冬青却急了。
  他又催道:“…快些动手吧,否则我便走了。”小葛道:“那好吧!”这三个字说得很慢,但他的动作却很快。
  就第一个字时,他的手已抓住了剑。说第二个字时,他的手在桌子上一按,已如一只巨鸟般飞起。
  当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剑已凌空盘旋而下,抛洒出一片光雨。
  剑法狠辣简练。
  柯冬青双足一点,便已卷身而出,身法利索,快捷如鬼魅过空。
  清啸声中,柯冬青的剑已交织出一片强劲的寒光。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身影一合便开,飘然分落于二丈之远处。
  胜负未分。
  柯冬青已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剑法似乎很是熟悉。常常能在自己的剑未出之前,便已先封住自己的剑本欲出的线路!若不是柯冬青应变得快,恐怕早已吃亏了。
  柯冬青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八个人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分作四批。他们所起的作用,便是让小葛熟悉柯冬青的剑法。
  这也是为何八个人的兵器全不相同的原因,兵器不同,柯冬青所攻击的招式也就有异了,从而便可让小葛更多地了解柯冬青的剑法。
  好精明的小葛!
  可为何如此精明的小葛,会突然犯傻,把剑往自己的腿上扎?
  小葛的剑缓缓举起,举至齐眉处,倏地一沉!
  他的人便已飞身射出,半空中陡然急旋,便有尖锐的利刃划空之声响起。
  柯冬青被这一片寒刃之光芒罩于其中。
  柯冬青身子一挫,立即贴地而飞。
  他的剑如光蛇一般,向小葛的下盘扫去,这一招又快又诡异,小葛已没有方法可以抗拒。
  眼看小葛的双腿便要与他的身体分离。
  但便在此时,柯冬青的剑突然一滞。
  因为柯冬青突然想到小葛的腿已经受了伤!
  如果这剑伤是柯冬青在与对方搏杀时留下的,那么此时柯冬青一定毫不犹豫地长驱直进。
  但这剑伤的来历却太古怪了,柯冬青觉得如果靠攻击对方下盘而取胜,实在有点胜之不武了。
  所以,他的剑便在即将可以奏效时,突然一滞,然后斜撩而上,削向对方的肋部。这种变招,颇有些牵强。
  便在此时,小葛的剑势突然大炽!他的剑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闪出,向柯冬青的腹部暴扎。
  大惊之下,柯冬青立即强吸一口气,身子向后疾飘。
  但他的腹部仍是中了一剑!约有三寸深。
  柯冬青飘掠之后,落地时几乎站立不稳,他的腹部已是一片赤血淋漓了!
  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剧痛使他的心似乎被一只大手在搓揉着。
  小葛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根本不给柯冬青以喘息的机会,立即如鬼魅般一闪而进,寒芒暴闪。
  柯冬青忍着剧痛,强力应付,却已力不从心,很快他的腰部被撩出一条大大的口子,而他受了伤的腹部,竟又被小葛一脚踢中。那一瞬间,柯冬青几乎痛晕过去。
  失血,加上剧痛,使他的思维已不很清晰了,只是凭着一股坚强的毅力在支撑,苦苦抗拒,不肯倒下!
  又是一拳,正中胸口,柯冬青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向后直跃出去。
  “呛”的一声,他的剑向边上用力一插,生生地插入墙中,拉出了一道耀眼的火花,这才止住了他的后跌之势!
  柯冬青的脸色苍白如纸!
  小葛得意地狂笑。
  笑罢,他的脸色一变,阴阴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用剑扎自己的腿吗? ”不等柯冬青回答,他的剑又向自己的腿扎去!
  柯冬青像看一个中了邪的人一般看着他。
  一剑,又一剑。
  柯冬青的脸色变了。
  对方的腿上竟没有血流出。
  是小葛的血已经流尽了吗?显然不可能。
  小葛的剑一划,便已将裤子划出一条大口子。
  他的剑便一下一下地在自己的腿上割着。
  柯冬青惊愕地叫了起来:“你……你的腿是假的!”小葛道:“你终于明白了。可惜知道这一点,已是大迟了。我对你们这样的人很了解,我坚信如果我用剑扎了自己的腿之后,你一定会不再攻击我的下盘了。可在对敌搏杀之时,哪由得了你犹豫?所以,你输了!若论真才实学,我根本不可能取胜。”他用剑敲了敲自己的腿,道:“我的腿早就已断了,很久以来,我用的就是假腿,虽然我用它已可以行走自如了,但在与高手决斗时,它仍是不如真腿那么利索的。”“所以,我的对手一定会看出应该攻击我的下盘,这么一来,我还有赢的机会吗?" 但我故意以剑扎了自己的假肢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假腿中我自然是做了手脚的,一剑扎下去,也会有血流出,但流到一定的时候,终会流完的。所以,我又在一定的时间里,将它包扎起来。”他看了看柯冬青道:“我算准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在我包扎伤口时出手的。”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计划如此完美,实在没有理由不笑。
  柯冬青咬牙切齿地道:“好——卑——鄙!”小葛道:“不能这样评价我,因为我是杀手,杀手是只求结果,不问过程的。只要能杀了对方,不管手段如何,他都是一个好杀手。
  如果杀不了对方,哪怕再光明磊落,也是一个蹩脚的杀手! ”他指了指自己继续道:“而我,无疑是很优秀的杀手。”柯冬青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小葛说的不无道理。
  小葛忽然一笑,道:“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么多活呢?我并没有要陪一个将死之人的义务。”然后,他的身躯便如一片羽毛般飞了起来,向柯冬青疾掠而来。
  柯冬青还能避开吗?
  小葛的剑挟起一股凌厉之声,声如破帛,寒刃如风,卷向柯冬青的颈部。
  柯冬青突然向下滑去,如一个布袋那样滑下去。
  这一个动作,当然是不需要花力气的。
  小葛的剑尖立即一沉,跟着向下攻去,剑尖直指柯冬青的咽喉。
  好毒辣的剑法。
  柯冬青突然伸出左手。
  他莫非已被伤得失去理智了,竟在如此凌厉的剑光中伸出左手?小葛还不乘机一剑将他的左手削下?
  小葛先是一愕,然后便是一喜。
  柯冬青不等对方的剑削下自己的手,已飞快地将自己的左手向那把寒刃四射的剑迎去。
  难道他的左手也是假肢?
  剑芒一闪,疾撩。
  左手也已在那一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略一变角度。
  小葛这才发现柯冬青的左手握着一把剑鞘。
  只不过因为柯冬青的左手是贴身而出的,刚出来时,肘部与腰部恰好紧贴着,加上柯冬青的剑鞘短,颜色又与他的衣衫接近,而速度又是那么快,所以小葛才未看出来。
  小葛一惊。
  便见自己的剑已扎进柯冬青的手心之中。
  当然,也可以说是柯冬青的手心套中了小葛的剑,因为柯冬青的动作是主动的。
  一声长剑入鞘的声音响起!
  小葛的剑已进了柯冬青的剑鞘中。然后,柯冬青便用力一拧!
  "咔嚓"的一声脆响,小葛的剑已被拧断。
  同时,柯冬青的右手已用力一挥,他的剑便已深深地扎进小葛的胸中。
  小葛的眼中有极度的惊讶,似乎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所遭遇的事实。
  自己明明已是胜券在握,怎么一转眼结果就变了呢?
  他瞪着眼睛,缓缓地倒下了。
  他倒下的地方,便在柯冬青的身边,小葛的头颅挨着柯冬青的脚,很亲热似的。
  柯冬青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看着身边小葛的尸体,悠悠地道:“你把什么都算准了,却又忘了一件事,忘了我的名字叫冬青。”冬青,那种生命力很旺盛,无论在任何恶劣环境下不死的冬青。
  现在柯冬青躲躲藏藏,伤势不允许他再作激烈的搏杀。
  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当对手发现“卖命人”小葛没有得手之后,将会派出一个比小葛更厉害的角色。
  那时,柯冬青又如何应付得了?
  客栈的掌柜一听柯冬青要退房,自然很不高兴,可看到柯冬青的一身鲜血,却又不敢说什么。
  柯冬青翻身上马,牵动了伤口,一阵钻心剧痛,几乎又使他一头栽下马来!
  他不敢让马跑得大快,因为马跑快了,一颠一动,他的伤口便痛不可忍。
  可他又不能跑得太快,跑得越慢,危险就越大。
  柯冬青便在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中,时快时慢,驰马而行。
  他那伤口的痛时重时轻,到后来疼痛已渐渐没有了,受伤的部位有点麻麻的、凉凉的感觉。
  柯冬青暗觉不妙,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必须找到另外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然后找一个郎中,将伤口包扎好。
  他暗自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带着金创药。
  天开始暗了下来,这对柯冬青来说,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事便是天黑下来,对手便难以找到他,坏事便是他却也跑不快7.当他转过一个山腰时,突然听到远处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叫:“救命!救——”后面一个字突然中断了。
  柯冬青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但很快又松弛了下来。
  现在,他自己已是需要别人来救他的人了,又如何能救得了别人?他苦笑了一下。
  当下,他便继续前行。
  但跑了才几步路,他突然又拉住了马。
  “怎么能见死不救?”“可我现在能救得了谁?”“救不了也得救[”“对方的武功只需稍稍高一点,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我怎能因为怕死而置侠义于不顾呢?与其那样苟且偷生,倒不如便死了好!”柯冬青心中在矛盾着,冲突着。
  终于,他一调马首,向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驰去。
  二时几丈之后,他看到两个人影在撕打着,其中有一个是女子。
  一股怒焰从他的心底升起,这使他几乎忘了自己的伤。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精气充沛,高声道:“姑娘莫慌!我来救你!”说完这句话,他的腹部又是一阵剧痛!
  远远地,听到“呛”的一声响,是拔刀的声音,一个粗犷的声音叫道:“小子,没有你的事,别自寻死路!”柯冬青哈哈一笑,道:“吓唬三岁娃娃吗?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九杀魔王柯冬青,听说过吧!”说完这些话,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为自己突然想到“九杀魔王”这个称呼很是好笑,同时又有一种悲怆感。
  他想:“也许,现在真的有许多人如此看待我吧?”他边说边骑着马向那边逼近,在离对方还有五六丈时,停7下来。
  他不能逼得太近,逼得太近了,对方便可能会看出他已受了伤。
  现在,夜色便是最好的伪装了。
  柯冬青尽量把腰杆挺得笔直,直得就像一杆标枪。
  他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那个大汉,轻轻地道:“滚吧,在我没有想杀入之前!”他的神色是那么的自信。
  对方似乎怕了,开始慢慢地后退,退了三四尺远,才霍然转身,飞驰而去。
  待那人已不见踪影了,柯冬青才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倒吸了几口冷气,然后方道:“姑娘,你没事吧?”
  却听得那女人尖声叫道:“没事我叫什么救命?你以为我是叫着好玩吗?”柯冬青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救了对方,她不但不感激,还以这种口气与他说话。
  “也许,她是受了刺激。”柯冬青如此想着。
  于是,他道:“天色已晚,一个女子在外面很不安全,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 ”“好,那么你下马来吧。”柯冬青吃了一惊,他惊讶地道:“为什么我要下马? ”女人又尖声叫了起来:“难道你要我走路,而你一个大男人骑在马上?”柯冬青实在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他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他调转马头便走。这样的女人没必要与他纠缠不清。
  没走出几步,突然又响起一声大叫:“救命啊!”当然还是那个女子。
  柯冬青不想回头,可结果他还是回了头。
  他皱了皱眉头道:“你乱叫什么?”“我乱叫了吗?我的脚已扭了,这夜深人静的,我走不回家,不叫救命叫什么?”“你的脚什么时候扭的?”“刚才。 ”说完这话,她便一歪一歪走了两步,大叫一声,蹲了下来。
  柯冬青苦笑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滚下马来,道:“你上马吧。不过不许骑我的马跑了,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铸剑江湖》卷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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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一 章 奇人奇事
 
  女人得意地笑了,走到马旁,一只脚踩在马蹬里,道:“扶我一把!”
  听语气,似乎是不容拒绝的。
  柯冬青恨不得一拳把她的鼻梁打碎。
  可他还没有打女人的习惯,结果,他真的伸手去扶那女人了。
  马蹄声“得得”响着。可马的主人却在地上艰难地走着。想着想着,柯冬青又好气又好笑:“今天真是撞见鬼了。”
  马跑一阵,又在前面等一阵,那女子还不时地埋怨柯冬青怎么如此慢。
  柯冬青已懒得生气了,他在心里暖暗发誓:“从今以后,对女人要避而远之!当然,游姑娘与秋姑娘外。”
  一不小心,他踩到一个小坑里,身子一歪,竟把持不住,踉跄了好几步,才止住了身势。
  他不由呻吟了一声,腹部的伤口又是一阵刻骨铭心的痛。
  前面的女人大叫道:“怎么如此不济事?好像受了伤的人似的。”
  柯冬青再也忍不住怒火了,他恶狠狠地道:“闭嘴!我不但受了伤,而且是大伤特伤!”
  说完,又吸了一口冷气。
  那女人果然闭嘴了。
  但没过多久,她又道:“咦,前面有一座庙!”
  柯冬青懒得理她。
  她也不介意,继续道:“我们去那座庙中歇一歇吧。”
  “不去。”柯冬青道。
  “不去?我把马骑过去了,你不去能行吗?说不定那边还会有一个郎中也在那儿歇息呢!”
  柯冬青恨得牙痒痒,自己已痛苦不堪了,她竟还在说风凉话!
  女人真的把马住那座庙骑去了。
  柯冬青暗叹:“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女人先进了庙,一进店,她又忽地转身出来了,大叫道:“奇怪,奇怪。”
  她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柯冬青已麻木了。
  女人却不放过他,她道:“你不问一问我什么事奇怪吗?”
  柯冬青无奈地问道;“什么事如此奇怪?”
  女人道:“庙里竟真的有一个郎中!”
  这真是奇怪了!真是找个郎中无处寻,得来竟是在庙中!
  柯冬青一步踏进庙中,便看到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郎中。
  这种人,不用背药箱,别人也能够看出他是郎中,何况他还背着药箱?
  女人大声道:“我有一个朋友伤了,你替他包扎一下!”
  柯冬青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朋友了,他还没有与女人交朋友的习惯。
  庙里有烛火,敬的大概是山神,但神像已斑驳得很,一时也辨不清。
  那郎中似乎也有点怕这个说话粗声大气的女人,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
  女人道:“药费贵不贵?”
  “不贵不贵。”他把头摇得像拔浪鼓一般。
  柯冬青忽然道:“要包扎你自己包吧,我不包。”
  “为什么?”女入奇怪地道。
  柯冬青道:“我没银两。”
  女人道:“可你不是有马吗?”
  她转过身去,对郎中通:“马你也是要的,对不对?”
  “对对对!”郎中的头点得像鸡啄米。
  ※       ※       ※
  药效很好,好得出乎柯冬青的意料,他觉得自己本已涣散的力气,又开始一丝一丝地凝聚起来了。
  伤口处理好以后,郎中便逃也似的走了,很快,庙外便响起了马蹄声。
  这实在是一件古怪的事情,柯冬青竟然与一个毫不相识的女人在一个夜晚同坐于一座破庙中!
  伤口处的药凉凉的,贴在肉上,很舒服。与开始的痛苦相比,柯冬青觉得有点像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他不由有些感激这个古怪的女人了。
  于是,他道:“姑娘,我可以为你接好脚骨。”
  那女人道:“我好端端的脚骨,要你接干什么?莫非你有什么不轨之心?”
  柯冬青吃惊地道:“你……你不是说脚被扭了吗?”
  “当然是骗你的话。”她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柯冬青却已气得够呛。
  柯冬青道:“既然你的脚已好了,那你可以走了吧?”
  “我为什么要走?这是庙里,又不是你的家。”
  “你不走我走。”
  柯冬青真的站起身来,便朝外走。
  女人大叫起来:“你不能走!”
  柯冬青冷冷地道:“我要走,便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我!”
  女人的声音终于不那么大了,她道:“你一出去,很快便会死。”
  柯冬青的眉头一跳,道:“我不是吓唬大的。”
  女人道:“柯冬青当然不是吓唬大的,可你一出去,要面对的敌人,将比你所想象的可怕十倍!”
  柯冬青终于转过身来,道:“想不到姑娘乃深藏不露之人,我倒看走眼了。”
  女人一笑——这是她第一次笑,她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没有权利现在就会送死。”
  “为什么?难道我的生命不属于我自己吗?”
  “你应该明白,当你成为‘欢乐小楼’的楼主之后,你的生命便已属于更多的人了,你必须为他们而好好地活着。”
  柯冬青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我在江湖人眼中,已是一个杀人凶手,你为什么要帮我?又如何能帮得了我?”
  女人道:“但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因为你在自己身受重伤之后,还要来救我,这决不是一个灵魂龌龊的人所能做到的。”
  柯冬青没有说话。
  但他的血已开始沸腾,几乎被整个武林误会的滋味,并不好受,这个女人的几句话,让他有了莫大的感动!
  女人继续道:“我爷爷本就察觉到这件事有点古怪,他也不相信事情是你做下的,于是便让我设下此计来试你一试。”
  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
  女人道:“被你赶走的人,是我的人,这个郎中,也是我安排好的。”
  柯冬青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个女人要害他,他已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女人道:“我爷爷很佩服你的计谋,能把‘欢乐小楼’的人藏得滴水不漏!”
  柯冬青的眼睛瞪大了,他没有想到这件事也已被人识破!
  女人道:“你放心,你的方法已近乎天衣无缝了,除了我爷爷,还有谁能识得破?”
  柯冬青当然要问:“你爷爷是谁?”
  “申也非,我是申田田。”
  柯冬青恍然道:“难怪……”下边的话他打住了。
  申田田道:“难怪什么?”
  柯冬青道:“没什么。”
  其实,他是想说:“难怪你如此刁钻古怪,原来是申也非的孙女!申也非的孙女不古怪谁古怪?”
  他没想到申也非竟也会有孙女。其实,只要是人,便有可能有后代的。只是人们的习惯思维总是要认为那些武功极高,脾性极怪的人,就应该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种推测,看似有道理,其实却是无理之极。
  柯冬青道:“申姑娘如此试探我,意欲何为?”
  “帮你。”申田田道。
  柯冬青以奇怪的表情看着她道:“为什么?”
  申田田道:“帮别人非得有理由吗?也许,是我爷爷看中了你,要你做他的孙女婿呢!”
  柯冬青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胆大古怪的女子!
  申田田“噗哧”一声笑了,道:“放心吧,吓唬你的,其实娶了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柯冬青张口结舌。
  申田田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道:“有人来了。”
  柯冬青一惊,凝神一听,什么也没有。他以为申田田又在开玩笑。
  却见申田田神色凝重,皱着眉道:“好轻功!有三个!”
  柯冬青吃惊地看着她,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便说明她的武功远在柯冬青之上!因为柯冬青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少顷,柯冬青的眉头一跳一一他也听到动静了。
  很快,他也已可辨出来者共有三人,可这比申田田已迟了不少。
  三个人影如幽灵般在庙门外闪现。
  申田田笑道:“没想到这座破庙今天竟如此热闹,三位朋友也要在此歇一歇么?”
  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响起:“我是来杀人的。”
  申田田很平静地道:“杀人你也得进来吧?难道你站在外面也能杀人?”
  “能!”
  一字甫出,便有惊人的划空之声响起,十几缕寒芒如流星曳尾般直射而出,飞向柯冬青。
  暗器手法极为刁钻古怪!所走的线路竟是如灵蛇般起伏蜿蜒。
  “呛”地一声,柯冬青已拔剑出鞘。
  他只能选择以兵器击飞暗器这种方法,因为他的伤口已制约了他的腾掠之速。
  在他拔剑时,申田田便也把手伸进怀中。
  在他还未出击时,申田田却已先出手了。
  申田田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然后身形飘忽闪动,手中之物也疾然挥动。
  十几枚要命的寒芒便消失了。
  申田田身势一停,柯冬青这才看清她手中拿的是一片手绢!
  申田田将手绢摊开,大叫道:“哇,好狠,竟在暗器上淬了毒!”
  柯冬青像看长了两个鼻子的人那样,看看申田田。
  申田田的身手太不可思议了,竟能用薄薄的手绢接下十几枚暗器。
  申田田大声道:“三位想仗这么一点雕虫小技,便捞一把回去么?”
  庙外一声冷哼,一条红色的绫带飞卷而出,卷向坐在地上的柯冬青。
  柯冬青短剑立挥,飞速斩向红绫。
  谁知这柔软的红绫意可随意自如地改变方向。
  一缩一伸,红绫已改为卷向柯冬青的手腕.
  柯冬青立即挫腕下削。
  便在此时,又有一根红绫飞卷而至,卷向柯冬青的腰。
  柯冬青回撤不及,竟被这神出鬼没的红绫一卷而中。
  他的身躯便飞了起来,红绫卷裹他的腰,便压迫着腹部的伤口,这使得他一口真气无论如何也提运不起来。
  情急之下,他的剑立即回撤,向这根红绫斩去!
  便在此时,他的右手手腕已被卷住。
  然后,便见一个瘦小身影如鬼魅般沿着其中一根红绫,从外面滑了进来。
  身势极像一只滑翔的鸟。
  “鸟”的手中有一把刀。挥将于他的身前,正向柯冬青挥斩而来。
  柯冬青几乎没有动弹的余地了,他不知自己以什么方法可以闪过这把刀。
  便在这时,申田田已如轻燕掠起,身形盘旋之时,向顺红绫而来的人踢出一脚!这一脚是隔着红缕,自下而上踢出的。
  便见那人突然飞了起来。
  身子尚未落下之时,申田田已疾然从他的身旁掠空而过。
  甲田田的手上似乎有寒芒一闪而没。
  便听得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如折了翅的鸟一般坠下了。
  仍是直落向红绫。
  一股热乎乎的鲜血抛洒而出。
  于是红绫更红。
  柯冬青的脸上也溅了一脸的热血,但他已顾不上擦,赶紧借这个机会剑交左手,一剑挥斩,红绫立断。
  柯冬青方得自由之身!
  申田田轻盈飘落,盈盈笑道:“你们的同伴已进来了,你们还客气干什么?何不一起过来陪陪他!”
  没有人应答。
  申田田的声音变冷了:“你们滚吧,在我没有决心杀你们之前!否则,你们便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又是一阵沉默寂静。
  终于,庙外响起了脚步声。
  他们竟真的离去了。
  过了一阵子,申田田才吐了一口气。道:“好险!”
  柯冬青不明白她如此举手投足之间便已退了劲敌,却为何还要说“好险”。
  申田田似乎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又从怀中掏出那块手绢,扔给柯冬青道;“你看一看就明白了。”
  柯冬青接过来一看,方恍然大悟.
  原来这块手绢并非寻常的手绢,不知是由何物织成,闪着幽幽的暗光,显然不是凡物。
  难怪申田田可以用它来接住疾射而来的暗器!
  也正因为如此,另外那两个人才会知“难”而退。
  柯冬青不由笑了。
  申田田道:“你知道这三个人是谁吗?”
  柯冬青摇了摇头。
  申田田道:“是‘捕风’、‘捉影’两兄弟和他们的‘影子’!”
  柯冬青耸然动容。
  据说论轻功,武林中便数“捕风”‘捉影”两兄弟最高了。
  他们甚至可以捉住从空中掠过的小鸟!
  如果他们真的出手,如果申田田不在,那柯冬青大概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申田田道:“想不到你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人,也可以惊动这么多轻易不露面的高手!”
  柯冬青苦笑了一下。
  他只有苦笑,这么多人冲他而来,又不是什么好事,光一个小葛便已几乎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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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二 章 危机四伏
 
  申田田道:“据我所知,现在以你为目标的杀手至少还有三人。”
  三个人,人数并不多。
  所以柯冬青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申田田继续道:“这三个人分别是‘恶梦人’勾幽、刀五、‘欢乐死’柳小媚。”
  柯冬青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没有想到申田田所说的三个人会是这三个可怕的人物。
  “恶梦人”勾幽人如其名,只要被他缠上,你便得天天生活于恶梦之中了。
  刀五的名字来历很简单,因为从他成为杀手之后,杀人从来没有需要超过五刀的。
  真正最可怕的则是柳小媚。
  这个名字很像女人的名字,可柳小媚偏偏是个男人,不过,有时候他出现在人们的面前时,比女人还要像女人。
  不知不觉中,你便在欢乐之中死去了——这便是“欢乐死”柳小媚的杀人特点。
  一个人如果杀人已杀出特色来,那么他的武功一定已有点可怕了。
  申田田道:“你自忖现在你能应付得了他们三位吗?”
  柯冬青很坦诚地摇了摇头。
  别说三个人,就算只有其中一个,以柯冬青目前的状况来看,大概也是应付不了的。
  申田田道:“既然如此,你便与我一道走吧。”
  柯冬青道:“到什么地方去?”
  申田田道:“到一个没有人会认识你的地方去,”
  柯冬青道:“去干什么?”
  申田田忽然笑了,她轻轻地道:“去开染坊。”
  开染坊?
  柯冬青几乎也要笑出来了,他心想:“我已经开了一家瓷器坊了,你却还要我开染坊!”
  可他已笑不出来了,他明白申田田的意思,申田田是要他像“欢乐小楼”的六百多人一样,凭空从这个世间消失一段时间。
  无论如何,这种事情并不好玩,也不好笑。
  柯冬青道:“我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你总不能让我开一辈子的染坊吧?”
  申田田道:“当然不会,首先我爷爷就不会让你安安份份地开染坊。”
  柯冬青本来想说:“你爷爷怎么管得这么宽?”但他没说。
  申田田继续道:“我爷爷要让你成为另外一个人。当你学成了更高的武功之后,你再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
  柯冬青惊讶地道:“在染房里学武功吗?”
  “不错!”
  “向谁学?”
  “我爷爷!”
  柯冬青笑了。他道:“既然如此,那你爷爷为何不来自出面,非得要拐个弯,教了我武功之后,然后由我出头?”
  申田田道:“这其中自然有原因的,但现在不能说。”
  不能说,柯冬青也不想问。
  申田田道:“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让你走了。如果你不想为段大侠报仇的话,那便另当别论了。”
  柯冬青跳了起来:“刁贯天不是死了吗?”
  申田田冷冷地道:“可卓白衣没有死!而以你现在的武功,根本不是卓白衣的对手!”
  卓白衣的武功,真的那么可怕吗?
  柯冬青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申田田也是一言不发,似乎只要柯冬青愿意,她可以奉陪他永远这么沉默下去。
  柯冬青点了点头,他道:“好吧,我答应!”
  申田田叹了一口气,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我在赶鸭子上架,别人想学我爷爷的武功,还学不到呢!”
  柯冬青道:“如果我一心想学申前辈的武功,那他一定又不愿教我了。”
  申田田惊讶地道:“没想到你居然这样了解我爷爷,看来你一定很合我爷爷的胃口。”
  柯冬青苦笑了一下,心道:“我又不是一道菜。”
  申田田忽然走到那尊斑驳不堪的山神后面,招手道:“我们走吧。”
  走?山神后面就是墙,如何走得了?
  但柯冬青还是过去了,在一个本来早已可以要了你的命,却又未要你的命人眼前,是没有必要对他(她)防备什么的。
  然后他便看到山神神像后面有一个人形的洞,刚好可以容一个人进去。
  从那个人形的洞进去之后,柯冬青便下了十几道台阶,然后是地道……
  从地道出来时,便是一条很阴暗,却又很宽阔的横巷了。
  横巷中停着一辆豪华马车,漆黑的车厢光可鉴人,拉车的马无疑也是久经训练的良驹。
  柯冬青与申田田上了马车。
  ※       ※       ※
  申田田与柯冬青坐在密封的车厢里,看不到马车驶向何处。
  过了好久,马车才停了下来。
  下了车,才知这已是一个荒僻的郊外,远处有几盏灯,隐隐约约如鬼火一般。
  申田田忽然牵着柯冬胃的手道:“走吧。”
  柯冬青很不自在,他的手还从来没有牵过女人的手。
  他想把手抽回来,却又没有抽。不知不觉中,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了,湿漉漉的。
  这已是深秋。
  申田田似乎已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平静地道:“如果你不跟着我,就别想走近那几盏灯火。”
  柯冬青暗暗吃惊——今天,让他吃惊的事实在太多了。
  申田田道:“知不知道‘无中生有’鱼有水老前辈?”
  当然知道。如果连“无中生有”都不知道,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白痴了。
  申田田接着道:“现在,我们便是要去见鱼老前辈。”
  柯冬青吃惊地道:“鱼……鱼老前辈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申田田遭:“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的名号本就是‘无中生有’,永远没有人能弄清鱼老前辈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除了我与我爷爷之外。”
  无中生有,死了也可以生——谜一样的鱼有水。
  有人说如果世上的手要分个贵贱的话,那一定是鱼有水的那双手卖价最高,因为似乎没有这双手做不到的事情。
  申田田道:“在那几盏灯光四周,鱼前辈已布下了‘飞天玄阵’,贸然闯入者,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柯冬青相信她的话,鱼有水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七弯八拐的,终于走近那几盏灯火了。
  这儿有几间屋子,斜塌的屋背,暗灰的墙,一切都显得那么陈旧破烂。
  但一走进,所看到的便完全变了。
  屋子里干净、开阔、明亮,墙大概刚粉刷过,一片雪白,桌上也抹得极为干净,屋子里的摆设都井井有条。
  柯冬青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些,他觉得这屋子很给他一种亲切感。
  然后,柯冬青便看到了一个老人。
  这实在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脸上的每条皱纹,头上的每一根白发都透着一股亲切的感觉。不知为何,看到这个老人,柯冬青的鼻子竟不由自主地一酸,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这实在奇怪得很。
  也许,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见到自己的亲人时,便会有这种感觉的。
  柯冬青实在不算一个孩子了,而这个老人也不是他的亲人,但他却仍是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老人一见到他们,便笑了,笑脸如秋菊。
  他的口齿清晰得很:“你们回来了。”
  似乎柯冬青与申田田是他的一对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孙儿、孙女。
  申田田像一只乳燕般扑了过去,道:“鱼爷爷,现在就看你的了。”
  这老人便是鱼有水了。
  柯冬青看看这位传奇般的老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也不像是一个江湖中人。
  鱼有水哈哈笑道:“爷爷答应了的事,当然不会食言的。”
  言罢,他看着柯冬青,不住地点头,道:“好,好。”
  柯冬青有点不自然了。
  他已发现鱼有水老前辈的眼睛极为灵智,似乎可以看透世间的一切。也许,他真正最神奇的地方并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这双眼睛。
  只有当眼睛具备了超人的观察力之后,双手才能有超人的创造力。
  申田田对柯冬青道:“你有没有尝到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时的滋味?”
  柯冬青道:“没有。”
  申田田道:‘现在鱼爷爷便可以让你经历这种神奇的事了。以后的日子,你将白天料理生意,晚上习武。”
  她忽然笑了笑,道:“你知道我将干什么吗?”
  柯冬青道:“我不知道。”
  申田田笑道:“我要做你的伙计,你便称我老毛吧。”
  柯冬青也笑了。
  申田田道:“为了让你能安心习武,我还请来了一个人。”
  柯冬青当然要问道:“谁?”
  申田田道:“卓白衣的女儿!”
  柯冬青吃了一惊,惊讶地道:“你……将卓白衣的女儿找来有什么用?”
  申田田道:“我们要让卓白衣投鼠忌器!为了让她能安静些,我们给她吃了药,让她终日病在床上。那家染坊很不起眼,所以她不会被人发现。当然,她可以呼叫,可她的声音也被我们控制了音量,在外面是听不到她声音的。”
  柯冬青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申田田又道:“你对她说你是染坊的老板,她当然不会信、因为她是莫名其妙地被扶制到染房里来,但你一定不能说出实话。要知道卓白衣那么狡猾,她的女儿也一定不简单。如果她知道你是柯冬青,就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对付你!”
  柯冬青心道:“她已瘫在床上了,还能干什么?”
  申田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她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弱点,有人虚荣,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所以当她知道你是什么人时,她就可以对症下药,抓住你心中的弱点,达到她的目的。”
  柯冬青心中虽仍是不以为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申田田这才对鱼有水道:“有劳鱼爷爷了。”
  鱼有水含笑点了点头。
  ※       ※       ※
  柯冬青到了这家染坊时,还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此时,已是子夜。
  鱼有水的易容术果然超凡入圣,何冬青己照过镜子,真的认不出自己了。
  同样易容成了伙计“老毛”的申田田对柯冬青道:“你进里屋看看吧。你告诉她你是她的丈夫叶有根。”她的声音竟也变了。
  她,指的当然是卓白衣的女儿。
  柯冬青略一犹豫,终于掀开了那条有些脏的门帘,里边暗暗的。
  一进里屋,他便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柯冬青道:“当然是你的丈夫。”
  “呼”地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柯冬青一把抓住,却是一只小陶瓷!
  女人的声音道:“听声接物如此快捷,身手有点不凡!”
  柯冬青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真的极为精明!
  想到她便是卓白衣的女儿,他不由升起一股恨意,便以一种近乎恶毒的语气道:“无论你怎么说,都已改变不了事实!我希望你不要太过聪明,那样也许你会吃不少苦头。”
  那女人狠狠地道:“你给我听着,我是‘白衣山庄’卓白衣的女儿!与‘白衣山庄’作对,你会后悔的!”
  柯冬青冷冷地道:“不愿面对现实的人总是要可悲一些,什么‘白衣山庄’、‘黑衣山庄’,也改变不了你瘫坐于这里的事实!”
  女人咬牙切齿地道:“你……你是个疯子!”
  柯冬青冷笑道:“如果我是疯子,那你便是疯子的女人!”
  女人发出低低的一声喘息声,突然向后倒去——她竟气晕了。
  柯冬青心中不由有了一些内疚,但一想到她的父亲卓白衣,一想到“欢乐小楼”的数千性命,这份内疚便荡然无存了。
  申田田走了进来,道:“这儿我来料理,你出去吧,我爷爷在外面。”
  柯冬青便走到院子里,看到一个人在月光下背手而立。
  听到柯冬青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正是申也非。
  柯冬青躬身道:“申前辈……”
  申也非“嗯”了一声,开口道:“田田那丫头已把事情都与你说明了吧?”
  “没有。”柯冬青看着申也非道。
  申也非脸上有了惊讶之色,只听得柯冬青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申前辈不亲手对付卓白衣,而要假借我的手;也不明白为何那次申前辈要不辞而别。尽管你不是‘欢乐小楼’的人,去留自是悉听尊便,但我觉得既然你已对我们楼主有了应诺,就应该为此负责。所谓大丈夫一诺千金,申前辈乃德高望重之人,为何竟做不到?”
  语气有些逼人。
  申也非忽然拍手道:“好!说得好!我这老头有好久没有遭人这么痛痛快快地骂上一遍了。”
  他啧了啧嘴,道:“不过,虽然我有不是之处,但到也并非如柯少侠所说的那样可恶。”
  柯冬青没想到申也非这样的武林前辈竟也能如此勇于自责,不由对自己的唐突很是后悔,但依他的性子,却是不会再去说些圆场之话的。
  申也非叹了一口气道:“哎,我也没想到我那逆徒竟已可如此为所欲为了……”
  柯冬青吃了一惊,道:“卓白衣他……”
  申也非点了点头,道;“不错,卓白衣是我徒弟,而且是唯一的徒弟!”说到这儿,他的脸上有了一种痛苦之色,顿了顿,方道:“段大侠于我有恩,所以他有难而求助于我时,我便未曾推辞。其实那时我已对段大侠帮不上任何忙了。”
  柯冬青吃惊地道;“为什么?”
  申也非的身子似乎不易察觉地震了一下,他的目光投向沉沉暮色之中,半晌,方缓缓地道:“因为,那时我已武功尽失!”
  柯冬青呆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令江湖中人“高山仰止”的申也非,现在竟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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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三 章 神刀传人
 
  申也非苦笑了一下,道:“虽然我武功尽失,仅凭以往混出来的些许名声,也是能吓着一些人的。所以我武功全失已有三年,却从未被人识破。”
  他说得也在理,若是知道他是申也非,江湖中还有几个人有勇气向他出手呢?
  申也非接着道:“当然,这一切,同时也多亏了田田这丫头,她的鬼点子总是多如牛毛的。”
  柯冬青不由笑了一下,心道:“这倒也是。”
  甲也非道:“那天,我在‘欢乐小楼’见到了简刀枪、唐多、彭城笑书生居易左、断梦刀司徒水,还有与我一样的老古董花满径,便想有这么多身手不凡的高手在,‘欢乐小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所以,我便不告而别了,谁知……哎……谁知花满径竟是习贯天易容而成的!”
  脸上又有了痛苦之色,他在自责,何况害死段牧欢的人也有他徒弟卓白衣的份。
  柯冬青的心中却有了疑团,他不明白申也非的武功为何全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申也非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猜得出我的武功是为何而废的吗?”
  这当然猜不出,申也非也没有真的要柯冬青猜测的意思,他接着便道;“我的武功是被卓白衣那个畜生废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干咳起来,越咳越剧烈,到后来已痛苦地弯下腰来。
  柯冬青静静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老人。申也非所说的,无疑让柯冬青大吃一惊,但柯冬青不想把这种吃惊表现出来,因为那无疑又是在申也非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柯冬青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有谁会想到像申也非这样如神一般的人物,竟也有这样的痛苦呢?
  申也非终于直起腰来了,他喘息着道:“有意思,有意思,申也非那混帐老头,竟让他自己辛苦栽培出来的徒弟给废了武功!有意思,有意思!”
  他笑了起来,却有两行浊泪悄然滑落。
  柯冬青同情地看看,他他知道像申也非这样武功卓绝的人物,都是心高气傲的,而这样的人,也最不易原谅自己。
  申也非终于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他拍了拍柯冬青的肩膀道:“现在,我又要向你传授武功了,不过,这一次,你若是想废我的武功,也是办不到了,因为我本就已是武功尽失了!”
  说完,他又笑了起来,似乎他对自己的风趣很满意。
  柯冬青道:“前辈不必如此,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好由他去吧。前辈栽下了一棵树,本是指望他成材,可他非得长成七扭八拐,那又岂是前辈的错?谁能从一棵种籽里看出它将来是栋梁,还是一棵只能供人上吊用的歪脖子树呢?”
  申也非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很是吃惊,良久,他才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看待事物,竟比我这老头深透得多。老实说,我最恨的不是武功被废,而是恨自己有眼无珠,竟把一只狼崽辛辛苦苦哺养大了,到头来遭它反咬一口。”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这么一说,倒让我看开了不少。不过,这棵歪脖子树既然是我种下的,那么我便得负责再把它砍倒,可惜我自己力不从心,所以就得借柯少侠之手了。”
  柯冬青道:“我可以成为前蜚手中的是斧子。”
  柯冬青这把“斧子”钢质不错,加上申也非也的确是块好“磨刀石”,所以只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柯冬青己很“锋利”了。
  在这半个月中,柯冬青白天与伙计老毛打理着染坊的生意、这家染坊的生意清淡得很,所以渐渐地柯冬青也能应付自如了。
  白天的日子,已是平谈如水了。
  而夜里则与白天的生活截然不同,在暮色与晚风中,柯冬青便从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变为一个身负重任的江湖中人。有时,柯冬青会有一个怪怪的想法:“在别人眼中,我白天的身份是真实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小老板;我黑夜中的身份也是真实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欢乐小楼’搂主。所以,同样一个我,竟然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存在着。”
  “哪一种身份,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能是一闪即过的,柯冬青虽然已不再眷恋江湖中的快意恩仇,但并没忘记“欢乐小楼”数千人凝成的血海深仇。
  所以,他习武时极为投入,投入到连申也非都有些怜错了。半个月下来,柯冬青竟已是形色枯瘦,发如乱草了。
  但柯冬青最怕的是夜里回家,因为一回染坊,他就得面对卓正花。
  柯冬青从来没有像怕卓白衣的女儿那样怕过人,确切地说,这种‘怕”,是一种内疚。
  她总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真想拔腿就溜。
  那女人把她所知道的所有恶毒的骂人话全向柯冬青攻击过了,床边能打向柯冬青的东西也摔过了。
  终于,有一次,她忽然道:“为什么你从来不敢亲近我?”
  那女人笑了笑——这是柯冬青第一次看见她笑。
  她道:“从这一点看来,至少你不是一个很坏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我从‘白衣山庄’抓来,又将我整成这副模样。”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我知道问了你,你也不会说实话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与‘白衣山庄’作对,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听到此处,柯冬青“腾”地站起了身,把手中的毛巾扔向那女人,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我是开染坊的,一件白衣,我想把它染成什么色,就成什么色!”
  言罢,他霍然转身出去了,因为他怕自己会因为愤怒而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女人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柯冬青又一身疲倦地回来了。这两天,他所习练的武功已到了要紧关头,所耗费的身心也格外多。
  那女人竟然没有如平日那样大吵大闹,这让柯冬青多多少少有点意外,他胡乱地擦洗了几把,便开始用几条凳子铺他的“床”了。
  这样的临时搭就的简陋居身之处,在这样的冬季,每夜都要让他冻醒好几回。
  他刚将半个身子钻进薄薄的被子中,却听得那女人道“喂……”
  这儿只有她与柯冬青,所以她喊的自然是柯冬青了。
  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脸上有了一种淡淡的红晕,却仍道;“你说你是我的男人,对不对?”
  柯冬青点了点头,他暗暗奇怪为何她有如此一问。
  “那好,你便别睡那儿了。”
  柯冬青的身子便僵在那儿了,嘴张得像只木鱼,他期期兴艾地道:“那……我……”
  女人用挑衅似的目光看着他,道:“都老夫老妻的,你还怕么?”
  柯冬青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一不小心碰翻了一条长凳,又找来刚脱下的外套穿上。
  那女人静静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眼中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之色。
  柯冬青东磨西蹭的,迟迟不肯就睡,他把地扫了一遍,又到外面劈了柴,当他想再找出点什么活儿时,那女人说话了。
  她道:“你难道想折腾到天亮吗?你把你的伙计的活儿全干了,那么明天让他干什么?
  拢着手当掌柜吗?”
  柯冬青僵在那儿了,干笑了几声,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女人身旁躺下,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一只蜘蛛。
  不知为何,他的身子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像秋天里的一片寒叶。
  他不敢挨近那女人,只能拉过被子的一个角,将自己的前胸盖上。
  女人道:“你冷吗?抖得这么厉害?”
  柯冬青紧张地道:“有……有一点……”
  “那你为何不向这边靠拢些?两人拥着,不就暖和些了吗?”
  她己侧过身来了,直视柯冬青,目光咄咄逼人。
  柯冬青“啊”了一声,忙道:”我……我染了风寒,怕……怕传染给你。”
  说到这儿,他真的打了个喷嚏,大概是方才被冻着了。
  那女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还是去睡你的板凳吧。”
  柯冬青一咕碌地翻起身来。
  女人道:“看得出来,你这人心眼不坏,想必是被奸人所利用吧?”
  柯冬青说话了:“没有!”回答得很干脆。
  “那,一定是被人挟迫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把真相告诉我,我一定能想办法帮你摆脱他们。想必你也是武林中人,应该知道‘白衣山庄’这几年的声望己日渐高涨了。你只要想办法通知我爹,他们一定能设法将我们解救出去的。”
  柯冬青“嗤”地一声笑了,笑声冷冷的,却一言不发。
  黑暗中看不见那女人的表情,但听声音,似乎已有了怒意,她恨恨地道:“你……”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接着道:“想不到你竟比我还顽固。”
  女人又千方百计想让他说实话,到后来,他再也忍受不了,大声地道:“你这不是与虎谋皮吗?如果我对你有什么阴谋,我会告诉你吗?”
  说完,他把头一蒙,真的就那么入睡了。
  ※       ※       ※
  申也非的眼光很犀利,他很快便看出今夜柯冬青有点恍恍惚惚的,总是难以进入修练武学时所需的意境,所以进展极为缓慢。
  申也非干咳一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柯冬青道;“我不明白申前辈为何要将卓白衣的女儿挟制来。卓白衣虽然罪不容诛,但与他女儿,并无干系,为何……”
  申也非背着手踱了几步,方道:“自从明里暗里与卓白衣交锋以来,你对他的评价如何?”
  柯冬青咬牙切齿地道:“其狡如狐,其恶如狼。”
  “不错,以卓白衣的狡猾,他一定能够看出你与游姑娘所布下的迷魂阵,只是时间迟早不同而已。你们所用的计策虽然已极为巧妙,但也并非天衣无缝,要不然,我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柯冬青心道:“说的也是。”
  申也非接着道:“要使你的安排尽可能迟地被对方发现,只能是先让他无法集中全部心智,而无论是谁,察觉自己的女儿神秘失踪之后,都会心神大乱的,唯有这样,‘欢乐小楼’的残余力量才能保留得尽可能完整些,你才能集中心智尽快地学得我的武功。如果卓白衣在你功成之前,找到他的女儿,那么我们的胜算便更小了。”
  “卓白衣自小便聪慧过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早得我的真传,这几年,他为了满足自己日益膨胀的私心利欲,自然会加紧习练武功,所以,我猜测他的武功已罕有对手了,更何况他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狡诈。”
  他叹了一口气,道:“要不然,我这样的老江湖也不会着了他的道了。”
  柯冬青一直奇怪以申也非的武功,怎么可能反而被卓白衣废了武功,但他心想这是申也非的一块心病,不能随便去揭,没想到申也非现在自己却又提起了。
  申也非道:“六七年前,我开始慢慢察觉卓白衣的野心,只是他做事一向谨慎,所以我并未能看清他的更多东西。只是觉得一个人不该被太多的身外之物所累,我责斥过他,他表面上唯唯喏喏,而心中却已暗暗怀恨。到后来,我发现他为了达到某些目的,所采用的手段俱是令人不齿的,一怒之下,便狠狠地惩治了他一次,将他的右手小拇指以剑削去!”
  柯冬青有些吃惊。
  申也非接着道:“但他城府极深,纵使对我已有了彻骨之恨,但表面上却是不露丝毫神色,作出一副痛改前非的神色……唉……也怪我一向对他寄以厚望,虽然他让我失望,但我仍盼他能浪子回头。他便利用我这种心理,在我年至七十那年,说是为了洗面革心,同时也为我祝寿,便把我给请到白衣山庄去了。”
  柯冬青忍不住问道:“便是在那一次,卓白衣仗着人多势众,对申前辈下了毒手吗?”
  申也非道;“以老夫的武功,仗着人多又有什么用?我那逆徒很聪明,知道无论是直接以武功相搏,还是下毒,都是讨不了好的。所以,他便用了一种根本没有毒性的东西让我服下。”
  柯冬青道:“那,为何前辈……”
  他一直称申也非为前辈,即使是在申也非开始向他传授武功之后,也是如此.一则因为申也非不让他称师父,二则柯冬青也觉得称申也非为师父,可能又会让申也非想起他以前惟一的徒弟卓白衣。
  申也非道:“他借机让我服下的东西没有毒,但却不是平凡之物,而是‘返真草’的汁,未隔多久,他又花言巧语,先后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吃下了他的‘淡泊花’和‘空空水’,而这三种东西,都全无毒无异味,但三者合于一体,则成了一种慢性化功之药物!”
  柯冬青倒吸了一口冷气。
  “三年前,我突然发现我的武功在如水气般地散失,直到失去全部功力!当时我又惊又怒,却并未发现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直到见了鱼有水,他是我的生死之交,我将此事告诉了他,他才为我解开了这个谜团!”
  “我知道真相之后,几乎气疯了,但我对自己徒儿的性子是很了解的,他决不会就此罢休,在化去我的武功之后,他一定要设法除去我,而且要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说到这儿,他竟笑了笑,笑得极苦,他的声音也开始嘶哑了许多。
  “所以,我便决定暂时不张扬,因为以我那时的力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必须既要能够领悟并学会我的武功,又要让我信得过。因为我的武功本是百年前孔孟神刀一脉,博大深奥,非等闲之人能将其悟透,而且此人也要甘心为我除去卓白衣。可符会以上两点之人,虽说天下稀少,但也不是不容易找到。可要做到第三点之人,就并不容易找到,直到遇上了你。”
  柯冬青搔了搔后脑勺。
  申也非道;“我们以卓白双的女儿来牵制他,是不够光明磊落,但事已至此,已不允许我们再去顾及那些清规戒律了。虽然卓白衣不仁不义,与他的女儿并无干系,若非如此,我也不用费心去将那位姑娘藏着掖着了,将她干脆利索地除了去,卓白衣也无法知晓,还不一样能搅得他心神不定?”
  柯冬青静静地听着。
  申也非接着道:“我明白你是因为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姑娘卷进这事,而感到不安,以至于现在心神都无法集中了。若是如此,我走的这一步,倒真是适得其反了,没能干扰卓白衣那杂种,反倒干扰了你。”
  柯冬青忙道:“前辈并没有错,只是怪我看不开罢了。你放心,打今天往后,我会忘了她是卓白衣的女儿,而记住她真的就是……就是我的老婆小……小花!”
  申也非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的武功进展已是神速,可我还是日夜焦虑,想到段大侠及‘欢乐小楼’数千壮士之死,我心中便惭愧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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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四 章 魔霸武林
 
  柯冬青忙道:“前辈为何竟出此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前辈如今为‘欢乐小楼’的复仇大计如此鼎力相助,我们楼主在九泉之下,定己感激不尽。若不是田田姑娘,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他忽然又问道:“这十几日来,为何从未见过田田姑娘?”
  申也非笑了,他道:“是么?”忽然转了话题,道:“好了,今夜已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开始吧。”
  消除了心病,柯冬青已能够全身心投入申也非那神奇卓绝的武学空间中去了。
  不知不觉中,弯月已至中空时,柯冬青才回自己的染坊。
  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屋中时,那女人仍如平日一样,未曾入睡,但似乎她的神情与平日又有些不同,具体有什么不同,柯冬青却又说不出来。
  熄灯,躺下。
  柯冬青正朦胧欲睡之时,却听得那女人道:“喂……”
  柯冬青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什么事?”
  女人道:“明天店里的生意忙吗?”
  柯冬青一时反应不过来了,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柯冬青沉默了半晌,方道:“不……很忙”
  “那……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当然……能”
  女人道:“那好,明日中午你去替我买些胭脂粉末来。”
  柯冬青没想到她要自己做的是这件事。干咳了一声道:“你又……又不能出去见人,买这些干嘛?”
  她道:“你怕我使什么计谋吗?”
  他大声道;“好!明日中午去买。’
  睡意又向他袭来了,他心中嘀咕着:“她怎么会提这么个古怪的要求?”渐渐地沉沉睡去。
  ※       ※       ※
  第二日,用过早饭,柯冬青便开始张罗染坊的生意,没多久,便听得里屋有人大叫了。
  他忙跑了进去,却听得那女人问道:“今天染坊的生意好不好?”
  柯冬青道:“才开店门,谁知道。”
  女人沉默了。
  这时,门外有了喧闹之声,乱哄哄的,柯冬青忙道:“大概来了不少顾客。”
  女人眼中闪过一种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她道:“若是……若是忙不过来,就少接几桩生意。”
  柯冬青一出去,便看到了两个年轻人,两个看上去有些愣头愣脑的年轻人。“老毛”则站在他们一旁,对他们说着什么。
  他一出来,那两个年轻人便高声道:“你是老板吗?”
  柯冬青道:“不敢,在下正是这儿的当家人。”
  其中一个长着一脸粉刺的年轻人道:“好,你是老板我便跟你说!我们老爷子有一大批货要交给你,你随我去取货物吧。”
  柯冬青道:“二位是……”
  一脸粉刺的年轻人不耐烦地道:“青山镇的欧阳老爷,总该听说过吧?我们便是替他老人家办事的。”柯冬青忙道:“久仰,久仰。”
  其实,他根本未见过,也未听过什么欧阳老爷,但他想既然他们二人这么说,想必这欧阳老爷挺有名的,而叶有根作为一个在此开了数年杂坊的人,不应该没听说过。
  那两个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种古怪之色。
  长着粗刺的年轻人道:“我们老爷把这么一大桩生意交给你,是看你们店虽小,但活儿却做得不错。”
  “老毛”插话道:“有多少货啊?”
  年轻人道:“够你一马车拉的,这次调色又简单,全染成红色。”
  这实在是一件大好买卖,可柯冬青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他是柯冬青,而不是真正的染坊老板,挣不挣钱并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出什么差错。
  现在,他们这样一家小染坊突然有这么大的顾客光临,这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他突然想起“小花”说的那句话:“若是忙不过来,就少接几桩生意。”这是不是有所指呢?
  若是如此,那么她为何要顾及他?
  柯冬青心念闪过,他忙道:“二位也看到了,我们这小本生意,只有两个人手,忙得脚打脑后跟,也只能接下几桩小生意,这两天我们这儿都有了活儿,若是加上你们的活,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若是……”
  年轻人不耐烦地道:“别若是若是的了,干脆说个明白吧。”
  柯冬青道:“实在对不住,我们接不了那么多活儿……”
  ‘粉刺”鼻子哼了一声,道:“到手的便宜,竟也有人不愿弯腰去拣。”
  柯冬青哈着腰道:“实在对不住,不是小店不识抬举,实在是力不从心……”
  年轻人摆了摆手,扬长而去了。
  待他们走了,“老毛”才道:“你怎么知道青水镇压根儿没有什么欧阳老爷?”
  柯冬青的心向下一沉。
  “老毛”叹了一口气,道:“见机行事吧。”
  柯冬青一回里屋,“小花”便问道:“外头是否来了不少顾客?”
  柯冬青道:“不多,只是两个年轻人而已。”
  她的眼中闪过一种失望之色,却又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生意谈妥了吗?”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给的货太多,我们二人如何应付得了?”
  女人看着门外,若有所思,少顷,她道:“你不是答应要替我买些东西的吗?”
  柯冬青没想到她又提起这事了,便道;“好吧,我去一趟。”
  他真的去了。
  变故便在他离开染房之后发生了。
  当柯冬青提着一包女人用的东西回来时,在离染坊尚有十丈之时,他忽然发现附近的陌生人似乎比平日格外多些。
  他的心中“格登”了一下,不由加快了脚步。
  隐隐地他感到有数道目光在冷冷地的向自己的背影,并一直追随他进了这家杂乱的染坊中。
  柯冬青故作什么也未察觉,他的举止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当他走进里屋的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了一件让他大吃一惊的事——那块陈旧的门帘背后的地上,竟已躺着一个入,显然人已死了。
  柯冬青再也沉不任气了,他的目光迅速向床上扫去。
  女人还在静静地半倚在那儿,神色很平静。
  她看着柯冬青道:“你回来得太快了。”
  柯冬青道:“这个人是谁?”
  女人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知道他是为救我而来的。”
  柯冬青的手不由自王想向自己的左腰摸去,却又停在半途中了,因为他已记起现在剑并未带在身边,因为没有哪个染坊的掌柜会整日佩着一把剑的。
  他道:“那么,他为何会死?”
  “他并没有死。”
  说话的并不是床上的女人,而是门帘外边的一个声音。柯冬青正要出去看个究竟,不料却已有人掀帘进来了。
  却是扮作“老毛”的申田田。
  柯冬青俯下身去,将躺在地上的人反转过来。
  这人果然没死,正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全身却已僵硬得不能动弹了,显然他是被人突然制住的。
  无疑,这人是来寻找卓白衣的女儿的。上午来的两个年轻人定是来探路的,恰好柯冬青又说漏了嘴,自然被他们盯上了。
  可他们为何会寻到这么一个偏远的小镇来呢?
  门帘外突然有人接腔了:“这只怨他太自负。”声音很嘶哑。
  柯冬青与“老毛”对现一眼,“老毛”道:“不知又有什么蛮撞的家伙要胡乱窜进来了。”
  说完,他掀起门帘就出去了。
  嘶哑的声音又起:“我们小姐在什么地方?”语气冷得像冰。
  “老毛”的声音道:“我们这儿连女人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小姐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里屋的女人大叫一声:“救我!”然后又没了声音,原来是柯冬青一下点了她的哑穴。
  门外的“老毛”叹息道:“哎,我们掌柜的总是不能好好照应老板娘,大概这时候老板娘的疯病又犯了。”
  柯冬青心中一动,心道;“他是不是在指责我未及时制止住女人的呼救声?”
  嘶哑的声音高声叫道:“小姐!”
  这次自然不会有人应他了。
  然后,便是“呛”的一声,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便有寒刃被空之声响起,然后便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柯冬青再也沉不住气,他一步闯出,却见外面除了“老毛”之外,还有三人,那三人正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因为他们的兵器全己被扔在地上了,一把剑,一根单鞭,一把戒尺,皆是玄铁铸就的。
  柯冬青见申田田安然无恙。方松了一口气,一挥手道:“三位是……”话音未落,那三人已一言不发,齐齐向柯冬青扑到。
  他们虽然已失了兵器,却仍悍勇得很。如果柯冬春再故作不诸武功,势必会吃亏。而事实上,事已至此。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了。
  当下,他一声清叱,身如轻叶飘飞,在三人之间穿梭如电,转眼间,三人便已如秤陀般直坠于地。
  这三人的武功,都属泛泛之辈,又失了兵器,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
  申田田像扔稻草垛般将这三人连同里房的那人扔在一个墙角里,再找了一大捆绸布,将他们盖了起来。
  然后她拍了拍手,道:“老鼠拖棒槌,大头在后面呢,后面的骨头,会越来越难啃的。
  不过,在他们没有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前,一时半刻,还不至于派出真正的精英。”
  柯冬青道:“事已至此,我们不妨将……将那女子放走,而我们也立刻转移,卓白衣找到了他的女儿,也许便不再穷追不舍了。”
  申田田一笑,道:“我们走得了吗?只要我们踏出染坊一步,便立刻会处于监视之中,接下来的,仍然是袭击与追杀。莫非你还不了解卓白衣么?他是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作的,卓白衣是个聪明人,他一定能想到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将他女儿抓来,并易了容,对他来说,是不容许任何危险潜在的。”
  柯冬青道:“莫非我们只能在此等待,等待他一批又一批的人来?”
  申田田道:“当然不是,但暂时我们还需等待,我已设法将这边的情况告之我爷爷,他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
  柯冬青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窝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他们竟也能摸上门来,倒也奇怪了。”
  申田田道:“一定是那女人将消息传了出去,才引来这么多人的。”
  柯冬青惊讶地道:“可她不是连床也下不了吗?怎么有可能将消息告之白衣山庄呢?”
  申田田道:“具体办法找不太清楚。但既然她是卓白衣的女儿,那一定也如卓自衣那般狡猾,而我们对她又过于疏防,便给她有可乘之机了。”
  柯冬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稳重,很有节奏感,嚓、嚓、嚓,坚定不移地向这个小染坊走了过来。
  能够走出这样步伐的人,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申田田轻轻地道:“有人送生意上门了,但愿我们能接得下。”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没有响起敲门声,却听得几声不很响的“沙沙”之声后,便见那扇厚厚的木门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长条形的洞,洞不太,却已够一个人从里边穿过。
  现在,便有人从这个长条形的洞口穿过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刀。
  刀很薄,薄得让人怀疑拿着它的柄用力一抖,它便会如水波一般颤动。
  便是这把薄刀把这扇厚厚的木门切开了一个大口子,就像切开一块豆腐那样轻松。
  持刀者很瘦,尤其是那张脸,瘦得如同一把刀一般,他平静地道:“我是刀五。”
  刀五,杀入只需五刀的刀五!
  柯冬青向前踏进了一步,道:“我是这儿的当家人,有什么事都由我作主。”
  刀五道:“交出我们小姐,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好狂的口气!他的意思是说无论交不交出人来,柯冬青都得死。
  柯冬青忍不住笑了,刀五却没笑,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抿得就如同两把薄薄的弯刀。
  他握刀的右手开始慢慢握紧,指关节开始泛青、泛白,蓦地眼中精光一闪,便有漫天刀光从他身侧迸射。
  刀快如电,寒刃过处,声如破帛。
  柯冬青的身子如枯叶般在刀光中飘飞而起,以令入目炫之速,作着鬼神莫测的游移挪掠。
  他手中没有兵器!敢以空手与刀五相搏的人,普天之下也是没有几个了。换在以前,柯冬青也不敢如此托大,但如今他己得申也非真传,正好可以利用此战来检验自己的武功进展如何。
  刀五的刀是一把好刀,刀五的刀法,也是好刀法。只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犹如冬青一样有旺盛生命力的柯冬青,而且更是继承神刀一脉之人。
  刀五已走了三刀,却未能沾上赤手空拳的柯冬青的一片衣角。他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了,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为何竟能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
  他究竟是谁?自然,他不会是染坊店里的掌柜。但“白衣山庄”的对头中,并没有这样武功卓绝的人物。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事情发展很快,便已不需要他再去苦苦思索这些问题了。当他的第四刀砍出时。他听到了“咔”的一声脆响。
  起初,他没反应过来,弄不明白这声看来自何处,但剧痛很快从他的右手传来,然后,他的刀也已把持不住,脱手坠下。
  他的右手竟已被对方踢断。
  他不明白为何结果是这样。刀五清楚地记得当柯冬青侧身飞面的时候,自己曾沉肘反撩,直削他的膝盖.柯冬青能闪过那一刀,已是幸运了,他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出一脚,踢断自己的右手呢?
  刀并没有坠于地上,因为柯冬青的左脚已飞速一勾一带,那刀便又反卷而上,飞速扫向刀五的下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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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五 章 神奇之术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的刀向自己扫来,都会惊骇欲绝的,刀五现在的感觉也是如此。
  惊骇之中,他疾然反向倒折,企图避过这致命的一刀!
  他的动作够快了,但就在他的身子如车轮般向后倒旋时,他的后背突然遭了重重一击,几乎将他的脊椎骨生生打断。
  他的去势便不可避免地被止住了,然后下腹已有一片冰凉直贯入,凉意以他的腹部为中心,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刹那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发出惨叫,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倒下了。他的下腹部插着他自己的那把刀,刀已全部没入他的体内,只有刀柄留在外面。
  从他身后出手的自然是申田田。
  申田田又一把将他扔向那个墙角,她对柯冬青道:“现在我们要节省我们的每一点体力,所以我只得从后面给他来这么一下。”
  ※       ※       ※
  那女人一见柯冬青进屋,似乎松了一口气,柯冬青不由暗暗奇怪,上前替她解开哑穴。
  女人道:“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高。”
  柯冬青没有说话。
  女人又道:“刀五的刀法我是知道的,虽然与江湖中的传言有些距离,但刀法仍是不俗的,没想到这么快便栽在你的手里。”
  柯冬青向她这边走来。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种慌乱,声音中略略夹杂了一些惊恐与愤怒,道:“你要干什么?”
  柯冬青知道她误会了,但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径直走到床前,俯下身来。
  女人像一只受惊的狐狸一般往里缩了缩。
  柯冬青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内疚,即使是真正的病人,在这样昏暗的屋子里呆上十几二十天,也是会烦躁不安的。何况她本是一个健康正常的女人,无论是谁,突然发觉自己处于一个完全陌生、无知的环境中;甚至可以说是危险中,他(他)都将无所适从的。
  可以想像这些日子中,这女人已是备受煎熬了。这种来自精神上的痛苦,远比肉体、物质上的痛苦更刻骨铭心。
  柯冬青忙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将你掳到这儿,实在有不得己的苦衷。再过几天,我……我一定不再为难你。”
  说到这儿,他的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他心想:“也许,几日之后,我已是你的杀父仇人了。当然,也有可能我已死于你父亲之手,但无论如何,那时我们之间.已有不共戴天之仇。”
  女人欣喜地抓住他的手道:“真的吗?”
  柯冬青郑重地点了点头。
  女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其实今天我让你出去替我买东西,只是想在你离开这儿之时,我父亲的人会来此将我救走、那样,你与我爹就不会有什么冲突了。我也一定会说服我爹,告诉他我在这儿并……没有吃什么亏,便不要再追究过去的事了。”
  柯冬青的语气突然又变冷了,他道:“他不可能会答应你的,即使他愿意忘记过去,我也不愿意!”
  他的眼神中,又有了一种逼人的杀气与怒焰。
  那女人惊讶地看着他,她不明白这个本是颇为和善的中年汉子为何有这么强烈的愤怒与杀机,莫非……莫非他对爹爹怀有刻骨之恨?若是如此,那么他为何又如此待我?
  柯冬青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一件冰凉之物。他抽了出未,正是他的那把短剑!
  柯冬青轻轻地拔出一截,寒刃如水。
  女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不再有惊慌了。
  柯冬青收回剑,正要向外走时,那女人突然道:“我父亲手下高手如云,你武功再高,也是会吃亏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与他们强斗,必要时,不妨以我来要胁他们。”
  柯冬青惊讶地望着她。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
  女人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也许,我爹过去曾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所以你才想出这个办法报复他、我爹想要做的事太多了,有时候难免要得罪人。便在我的眼中,他永远是一个好父亲。”
  不知为何,她的眼中闪过了一种忧伤之色。
  柯冬青冷笑一声道:“数千余人命,又岂是‘得罪’这么简单?”
  女人吃惊地望着他,道:“你……你说什么?数千条人命?”
  柯冬青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留下这女人一人呆呆地躺在那儿。
  当他出来时,申田田已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只是身上的衣衫仍是原来那套,这使她的模样显得有些俏皮。
  申田田一见柯冬青便道:“我估计我爷爷会在天黑的时候动手,而此时离天黑大概还有两个时辰,还好现在是冬天,天黑得比较早。”
  柯冬青问道:“你爷爷不是已武功尽失了吗?”
  申田田道:“即使如此,我相信我爷爷仍是有办法的。”
  柯冬青心道:“但愿你不是盲目相信。”
  事实上,以柯冬青与申田田的武功,现在立即冲杀出去,一定也是可以成功的。问题是那样一来,他们二人的行踪从此便将被“白衣山庄”的人严密监视着了。“白衣山庄”组织庞大,人员众多,所以他们只能避其锋芒,然后伺机下手。若是蛮打蛮闯,恐怕未见着卓白衣的面,已先被累垮了。
  何况,柯冬青如今已被武林中人视为十恶不赦之人,武林四大家族的人都在追杀他。这就更不允许他轻易抛头露面了。
  攻击却并没有像柯冬青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接踵而来。
  他暗暗惊诧这种意外的安静,反而让他焦燥不安起来。
  奇怪的是卓白衣的女儿也很安静。按理来说,她应该大声呼救才是,当然也有可能她是在担心如果惹恼了柯冬青,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既然她的行踪已被她父亲知道,那么被营救出去只是迟早的事情。
  她对自己的父亲很有信心。
  天色终于开始有些昏暗。
  申田田转身正要对柯冬青说什么时,却听得“轰轰”数声巨响,屋内已多了三个人!
  他们是破窗而入的,这间屋子已如此陈旧,哪经得起如此折腾,立即有灰尘“仆仆”地向地上掉了。
  三个人均是一袭白衣,衣服似乎太过宽大了,所以看上去他们显得很缥缈,似乎一阵大风吹来,就可以把他们三人刮走似的。
  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隐于另外两个人后面,让人一不留意,就会把他忽略掉。
  柯冬青淡淡地道:“三位找人么?”
  左边那入发间系了一根白绸带。他冷冷地道:“明人不说暗活,我是来要回我们小姐的。”
  申田田哼了一声,道:“前面已有几个人来要过什么小姐小姐的了,不都没要到小姐回去吗?你们又何必再来多此一举呢?”
  右边的人道:“你们莫以为占了一点便宜便可以卖乖,我是提着人头来向你们要人的!”
  申田田一笑道:“虽然要那么多人头毫无用处,但既然诸位执意送上,我们也就不好再多加拒绝了,何况,捕风、捉影的人头,多多少少还是值几个钱的。”
  “好狂妄的丫头!”
  “哈哈,三位莫非忘了半月前在那座古庙中的情形?那天你们讨不到便宜乘机便溜了,今天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那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略有了惊讶之色。很快,他们互一示意,立即齐齐向申田田扑来。
  身在空中,捕风左手在腰间一摸,便有一道红光闪出,如一条红色绸带飞舞,疾然向申田田拦腰卷去。
  同时,捉影的右手也己自腰间抖出一条红色绸带,如毒蛇般卷向申田田的颈部。
  他们身后的哪个人,自然是他们的“影子”了。
  “影子”发出如兽般的一声怪啸,身子已曲蜷成团,向申田田这边贴地飞来。
  好怪异的轻功。
  申田田右手一沉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只有一尺来长的弯刀。
  申田田双膝做曲,便已借此飞速向一侧滑去。
  捉影的红绸却如有灵性股,竟可生生改变方向,向申田田席卷而来。这一次,已不再是她的腰,而是她的双脚。
  而此时,“影子”已袭至,他的兵器竟是一双弯弯的夺魂银钩。
  银钩划出两道极为诡异的线路,一只疾撩申田田的前胸,另一只则钩向申田田的颈部。
  柯冬青见三人攻势凌厉。不敢怠慢,“呛”的一声,扬剑出鞘,一声清啸,向“捉影”
  电射而去。
  人未至,剑气已逼得“捉影”感觉不妙,立即弃了申田田,缩身回防。
  刚一转身,他便看到了对方之剑所扬起的令人炫目光弧正以极快之速向自己的咽喉刺来。
  “捉影”大惊,他的轻功着实不凡.竟能在间不容发的那一瞬间,陡然凭空向后飞去,而且速度奇快。
  但他手中之红绸却不可避免地拖拽于身后了。
  柯冬青左手疾出,迅即抓住红绸,用力一拉。
  “捉影”心知若是要与柯冬青争执这根红绸,势必吃亏,如此一想,他立即撤了手。
  但柯冬青并未就此罢休,他轻哼了一声,疾运内力于左臂,两丈长的红绸竟如一杆标枪般直直扎出。
  “捉影”大惊失色!虽然他一向以红绸为制敌之物,但为了习练如此手法,他已浸淫其中十数年了,才有如此修为。没想到对方夺过他的红绸后,立即能做到这一点。
  情急之下,他的右手又向红绸抓去,企图以强力将这条红绸撕裂。
  便在他出手之时,红绸已以惊人之速略一回缩,避过“捉影”的右手,再一狂吐,竟已将“捉影”的右肘卷住。
  真是终日打雕,反被雕啄瞎了眼。
  柯冬青用手一拉,“捉影”自然不会让他拉过采,他立即盘旋而飞,同时左手一扬,已有三把飞刀呼啸而出。
  “捉影”心道:“即使伤不了你。至少我可以乘机脱身!”
  飞刀的速度奇快,直奔柯冬青胸前要害之处。
  柯冬青短剑盘旋加风,“当叮”之声响起之后,三把飞刀自然全被挡住。
  而“捉影”果然已借此时机,从红绸的缠绕中解脱出来。
  却见柯冬青略一侧身,身子曲伸之间,已如翩飞的鸿雁,向“捉影”这边飞来、同时他左手红绫疾然抖动,竟是卷向那三把正在坠落的飞刀。
  红绸一卷甫伸,那三把飞刀竟被卷得反向“捉影”射来。
  如此惊人的变故,“捉影”如何来得及应付?饶是他轻功卓绝,仍是只能避开其中两把飞刀,而第三把飞刀则已狠狠地扎进他的腰眼中。
  “捉影”立觉一阵剧痛迅速传开,不由轻轻地“啊”了一声,身形一下子失去了那种轻盈。
  柯冬青乘机欺身而进,短剑划过之处,已有一道血光抛洒开来。
  “捉影”发出如蛮牛般的惨叫之后,向后仰倒。
  便在此时,柯冬青听到申田田的一声闷哼.尽管声音不大,却让柯冬青心头猛地一沉,未及转身,他立即遁声长身射出。
  身在空中,他已看清“捕风”的红绸正卷在申田田的右足上,而申田田的后背已破开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渗出,想必是“影子”所伤的。
  柯冬青又惊又怒,他的剑施展得似万千流星穿梭飞舞,布满了剑身所能及的每一寸空隙。
  剑气回荡冲散,发出阵阵刺耳的利刃破空之声。
  自然,柯冬青是攻向“影子”。
  在他的剑离“影子”尚有一丈之距时,“影子”竟未回转身来,而还是那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从这一丈之外到近在咫尺的时间很短,短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到时间的移动。在柯冬青的剑将要穿破“影子”的衣衫的那一瞬间,“影子”竟还是毫无反应。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但所谓箭己在弦,不得不发.柯冬青的剑如一支已射出去的箭,自然是没有回头路了。
  “咝咝”之长刃饮血之声响起,柯冬青的短剑已在“影子”的体内进出七次!
  “影子”像一棵被伐倒的松木一般,向前仆倒。
  柯冬青这才发现在自己出手之前,“影子”已被申田田所系,只是一时未立刻倒地而已!
  三人如今只剩“捕风”一人了。
  “捕风”、“捉影”与他们的“影子”在江湖中名声很大,但这是因为他们三人密切配合时,功击效果成倍增长的缘故。而一旦这种配合被分解,那么他们的武功并不可怕。
  “捕风”见同伴已先后倒下,情知不妙,虽然他的红绸带还缠在申田田的右足上,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运。
  他是个明智的人,立即弃了手中的红绸,同时疾然向一侧弹身射去,身在空中,右手向后一扬,已有五把寒光四射的飞刀飞出,封住自己的后路,以免被人追击。
  就在他的身子将及那扇破窗的一刹那,忽然觉得脚下一紧,一般奇大的力将他用力向后一拉,便身不由己又飞了回来!
  他的反应倒颇快,顺着这一拉之力飞回之时,他又摸出一把短短的飞刀,向自己的脚下飞速划去。
  “哧”的一声,束住他的脚的红绸已被划断。
  他的右手迅速在身边的一张八仙桌上一按,再次飘掠而起。
  忽地,他前面人影一晃,立即有一片沁入人心的凛然寒意弥漫开来。
  那是剑刃之寒气,柯冬青已如鬼魅般挡在他身前。
  大惊之下,“捕风”方寸大乱,见一片寒芒向自己咽喉袭来,情急之下,急以手去挡。
  “噗”的一声,他的一只手已飞了起来,血腥之气立即弥漫开来。
  “捕风”发出的痛哼之声才至咽喉,已被柯冬青冰凉的剑封住了。
  他的心猛地一收缩。然后又缓缓地松弛下来,就此死去。
  此时,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已有了七具尸体。
  血腥之气充斥了每一寸空间,那种淡淡的咸腥味深深地刺激着人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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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六 章 杀机复苏
 
  柯冬青觉得自己的血似乎开始热了起来。心情也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似乎又看到了“欢乐小楼”那血腥的一幕,三千兄弟的热血将“欢乐小楼”的每一寸土地染红。
  杀机一起,他便不再急着想脱身了,心道:“好吧,我便在这儿等着,等着你们来送死!”
  他见申田田的伤口仍在流血,忙关切地道:“申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你先进里屋包扎一下,就在那儿歇息一会儿。我能抵挡一阵子,而且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看着卓白衣的女儿。”
  申田田想了想,点了点头。
  柯冬青仔细地将屋内的布局看个分明,这一点,便已显示出柯冬青的胜人之处了,在生死相搏之际,胜负往往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功,而是与其它因素息息相关的,比如心理、环境、情绪……
  所以,柯冬青要把屋内的每一张桌子,每一个窗户都默记于心,这样才能使它们不仅不会成为束缚与障碍,反而有可能被他所利用,成为制胜的工具。
  最后,他找来了一张极矮的凳子,将它放在一个墙角;又从一个柜子里掏出一个纸袋来,然后便在那张小凳子上坐下了。
  这个墙角是一个死角。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对方不可能立即对他实行直接的攻击。对于敌暗我明的局势来说,这一点相当重要。
  柯冬青坐在那儿,慢慢地打开纸袋,竟是一袋炸得喷香的花生米。
  柯冬青掏来几颗,一粒一粒地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着。
  咀嚼食物,可以放松绷紧的神经,可使自己的身法不会因为过于紧张而大失水准。
  当他将第五颗花生米放入口中时,他听到了利刃划空之声。
  但他并没有停止咀嚼,仍是将那颗花生米咬碎、咽下、便在咽下的那一瞬间,已有数十枚利矢从几个窗口中射入!
  来自几个不同方向的利箭相互交错纵横,几乎已涉及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柯冬青一动也不动。
  果然,没有一支箭伤及到他,离他最近的箭也有二尺多远。
  他所选的位置果然不错,如果不是隐于这个角落,他当然也能避过几十支利箭,但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乱箭过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从几个窗口中突然又飞入四五个黑乎乎、圆溜溜之物,上面竟有一串火花!
  柯冬青大吃一惊,莫非对方竟用了火药?难道他们就不怕伤了卓白衣的女儿?
  就在他转念的这一瞬间,四五个黑球‘蓬”的一声,全都爆开了。
  一阵浓浓的黑烟弥漫开来,迅速将整个屋子罩住,柯冬青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衣袂掠空之声响起,他凝神一听,知道至少有十几人同时向屋里攻来。
  而这些浓烟有一股极为怪异的气味,令人一闻,便不由自主地想咳嗽。
  柯冬青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咳出声来,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出一丁点声音。立即会成为十几个人攻击的目标。
  好毒的一招。
  但柯冬青并不慌乱,因为他知道双方同样处于这样没有任何光线的屋子里,谁也看不清谁。所以,只要能将场面搅混乱了,势必会形成混战之势,这对自身作战的柯冬青来说,并不是坏事。
  一转念,柯冬青的手中已扣了六粒花生米一一他没想到花生米现在竟派上大用场了。
  一扬手,花生米便已悄无声息地疾然射出。
  大概六粒花生米只有一粒命中目标,只听得一个声音“啊”的一声。
  立刻响起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那人倒也机灵。心知不妙,立即叫了一声:“是我!勒大钟!”
  这才免去了一场杀身大祸。
  但柯冬青己乘机从刀剑出路的声音中听出几个人的方位了,其中有一个竟是离他只有一尺之距。
  毫不客气,他右手向一侧一扑,果然便抓住了一个人的脚,一提一送,那人便飞了起来,“轰”地一声,大概是撞在一堵墙上。
  屋内大乱。
  此时,柯冬青如一片羽毛般飘起,悄无声息地掠向西侧而去。
  五尺之距,扬剑。
  “咝”地一声,伴随着一声闷序,柯冬青的判断没错。
  柯冬青不知道扎中的是对方什么部位,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剑拔出。略一侧身,然后短剑再次袭出,这一次,几乎是不分先后疾攻出上、中、下三剑。
  一把利刃从柯冬青腰侧擦过,将柯冬青的衣衫划出一道口子,这正是柯冬青伤及之人反攻的。若不是柯冬青反应快,及早倒了身,那恐怕也已挂彩了。
  此时,柯冬青的上、中、下三剑已有两剑奏效,对方发出短促的叫声之后、砰然倒地!
  此时,柯冬青再也忍受不住,咳出声来。
  他立觉不妙,以惊人之速迅速下蹲、侧滑。
  一把刀从他的头顶疾然削过!同时,地面砰地一声响,石板地面火星直冒,显然是一件重兵器重重地砸在柯冬青方才所立之处。
  柯冬青奇怪为什么一咳嗽,对方便能立即判断出是敌非友,但很快地便明白了,一定是他们在进入屋子之前已服用过什么药物,所以浓烟并不会使他们有急欲咳嗽之感。
  如此一来,自己便危险多了。
  烟雾的气味颇为古怪,柯冬青想得难受.若是他功力平庸一些,恐怕早已咳出血来了。
  大概烟雾已渗透到里屋去了,里边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咳嗽声,也不知是申田田,还是卓白衣的女儿。
  立刻有人兴奋地叫了一声:“小姐……”
  这一声叫喊,便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柯冬青如夜行的猫一般尽量将身子缩小,向那个声音所响之处掩杀过去。
  靠近,出招。
  血肉飞扬。
  一招得手,柯冬青迅速撤身。
  有人大声叫道:“别恋战,救小姐要紧……”说到这儿,他突然惊叫一声,原来是对方乘机把一粒花生米射入他口中了。
  柯冬青知道现在万万不能让对方闯入里屋。他略一思索,立即靠近堆放尸体的那个角落,抓起一具尸体,便向通入里屋的人口处抛去。
  数声惊呼伴随着兵刃与入的骨骼相撞的声音,显然,“白衣山庄”的人已误把尸体当作活人了。
  柯冬青接连二三地扔出几具尸体,每具尸体都遭了乱刀砍杀。
  有人大叫一声:“我们上当了!”
  便在此时,柯冬青人如惊雁般直掠而出。
  对方以为又是一具尸体,所以只是向一侧让了让,免得被撞着。
  柯冬青乘机出手,他那柄短剑的威力在这一瞬间,几乎发挥至极限。
  剑刃之光华掣映飞炫,拉出了数道弦月似的光弧,在空中旋回飞舞。
  三招之内,斩杀四人!
  空气中怪异的烟雾味反而被血腥之气冲淡了不少。
  柯冬青杀得性起,清啸一声,身子团旋如风,短剑以凌厉之势,挟“咝咝”之摄人魂魄的劲风,招式环环相扣,奇快无比。变幻莫测。
  凭感觉,河冬青已知对方至少又倒了四个人。
  他的剑从一个人的体内拨出时,右腿迅速扫出,凭记忆,他知道这么一脚扫去,应该有一张八仙桌会被踢中。
  果然,“砰”的一声,柯冬青已踢中了一张八仙桌,桌子直飞起来。
  惨叫不绝,大概八仙桌己撞倒了好几个人。
  柯冬青知道现在关键是要除去这满室烟雾,否则,即使他再神勇,也会有疏漏之时的。
  他记得南侧墙根处有一只小小的石磨,便飘身而去,迅速一摸,果然有,柯冬青双手一抱,用力一掷。
  “轰”地一声,屋子的一面墙已被撞出老大一个洞,一股清新的风便从那个洞口冲了进来,然后从另一个破烂不堪的窗口出去,屋内的空气一下子清纯了不少,柯冬青已可勉强看得清一些人影了。
  这就足够了。
  眨眼之间,柯冬青已向七人出手。他的身形奇快无比地穿掠游移,短剑疾出,挟万钧之力,含雷霆之威,其隼厉与迅捷,已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团团蓝莹莹的光辉在他的身侧交错穿射。
  人们已很难看清他的身影了,只是看到一团奇快无比的光影如电飞掠。
  一个又一个“白衣山庄”的人在惊异中倒下。
  他们没有看清柯冬青是如何出手的,也没有看清自己是如何死的。
  他们所能感觉到的,只是有一种疼痛从自己身上的某一点迅速扩散开来,或是咽喉,或是胸前,或是肝部,但这种疼并不持久,因为很快他们的思绪便断了,像一根绷紧的弦那样断了。
  没有思想或者说没有生命的人,当然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时,屋外响起了鼓掌声。
  一个人高声道:“好!”
  说“好”的人已从木门的那个破洞中慢慢钻了进来。
  他的个子很高,又很瘦,整个身子似乎是被埋在一大堆白色之中,因为天色已渐暗了,无法看清他的脸。
  他一进来,使缓缓地道:“好功夫,难怪你连‘白衣山庄’庄主的女儿也敢动了。”
  柯冬青淡淡地道:“在我眼中,只有应不应该动的区别,没有敢不敢动之分.如果有谁做了丧尽天理的事,哪怕他是皇帝老子,我也敢动手。”
  那人慢慢地向柯冬青踏进了一步,缓缓地道:“听你的口气,想必你是个年轻人了,只有年轻人才会如此大言不惭,想要扶大厦之将倾,而不去自掂斤两.你是个武功很高,又很年轻的人,江湖中已剩下不多了,‘武林匹公子’死了。吴清白死了,剩下的还有谁呢?”
  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笑,语气一变,道:“剩下的除了柯冬青之外,还会有谁?也只有柯冬青,才有理由要对卓庄主的女儿出手.只是没想到你竟能隐蔽得这么好,若不是我们小姐聪明过人,恐怕到现在我们还是找不到你,佩服,佩服。”
  柯冬青心中一惊,心道:“看来,真是卓白衣的女儿设法将信带出去了,可她根本无法起身,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瘦高之人缓缓道:“即使你不挟掳我们小姐,我们也是不会放过你的,何况你现在又冒犯我们小姐?”
  柯冬青冷冷一笑。
  那人道:“我知道你很自信很骄傲,可如果你知道我是谁的话,恐怕你就不会那么自信了。”
  他顿了顿,然后道:“我是‘恶梦人’勾幽。”
  勾幽,像恶梦一样可怕的勾幽。
  柯冬青道:“在此之前,我已会过了据说一向是五刀致命的刀五,结果果然是五刀致命,不过死的人是他自己;然后我又见了据说轻功已是登峰造极的‘捕风、捉影’,结果他们也不过如此而已;想必,你也是如此吧。’
  勾幽一言不发,他的手慢慢地伸进他的怀中,然后又抽出来,抽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一只小小的盒子。
  柯冬青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勾幽“啪”的一声,将盒子打开,屋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芒。
  这竟是一颗夜明珠。
  柯冬青一时不明白勾幽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取出一颗夜明珠来,这实在有些怪异。
  勾幽将那个盒子连同明珠一同放在一张茶几上,然后才转身对柯冬青道:“我要用它照着我们二人搏杀,因为我的眼睛在黑暗中不怎么管用。”
  柯冬青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话。
  他平静地道:“我不介意。”话一说完,他的右手已按在剑柄上,“呛”的一声,一抹幽淡的光便已从剑鞘中跳将出来。
  勾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将出来的竟是一把如镰刀般的兵器。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血腥味与呛人的烟雾在空中飘荡。
  一种肃杀之气渐渐弥漫开来,越来越浓。
  柯冬青的剑平平而举,目光也是那么平平而视,看着那个似乎深陷于白色中的勾幽。
  勾幽握兵器的姿势很怪,那件兵器竟是紧紧地反出于他的肘部。
  蓦地,勾幽的目光一跳,身躯已如一团白色之云般向柯冬青这边飘来。
  银镰仍是紧紧地反贴于他的肘部。
  柯冬青略略一侧,短剑已在这一瞬间,迸射出了点点光芒。
  每一点光芒,都足以致人之命。
  勾幽的身子竟可在毫无传力的情况下,凭空拔升二尺。
  拧腰、沉肩,勾幽的身躯在间不容发的瞬息之间,斗然倒旋。
  一团白色向柯冬青当头罩下。
  暴喝声中,柯冬青的剑已成拳斗撩天之势。疾然直袭而上。
  奇怪的是那团白色竟未回避。
  柯冬青的剑顺利地从白色中穿射而过。
  但没有痛哼之声,也没有热血抛洒,同时,柯冬青也已感觉到剑所走的线路过于通顺,丝毫没有穿过血肉之躯时的滞纳感。
  不妙!
  虽然柯冬青一时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已猜测到这一定是勾幽的一个计谋。
  就在他如此转念时,勾幽已从那团白色之后疾然闪现。
  现在,他的身上已没有了那件宽大的白色衣衫了,而成了一件白色劲装。
  而柯冬青之剑所刺中的,正是勾幽以极快之速脱下的白色外套。
  勾幽闪身而出后,立即将手中银镰疾然反撩。
  如此惊人之变故,柯冬青一时难以撤招回封,情急之下,他立即向后暴退。
  勾幽便如附骨之蛆般紧随而上,银镰挥动如虹,寒刃逼人,甚至柯冬青已感受到了银镰的寒意。
  柯冬青急忙用力一颤手中之剑,勾幽的白色外套立刻被切成了无数片,碎片如白色蝴蝶般飘扬开来。
  勾幽的银镰已将柯冬春的右腿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幸好,伤得并不很深,但因为银镰刃口有一排锋利的齿状钩子,所以伤口已是血肉模糊,所带来的痛感,比一般的兵器要剧烈得多。
  柯冬青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暗骂了一声。
  他的手头可不敢闲着,震碎衣衫之后,立即飞速一抡,恰好迎上勾幽那把正向自己喉间切来的银镰。
  “当”的一声巨响,两人齐齐退了一步。
  这一接手,吃亏的自然是柯冬青。他心中不由暗暗气恼,清啸一声,身形一闪,短剑挥将之处,已有千万条流光穿舞如乱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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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七 章 再战江湖
 
  剑气布满了寸寸空隙,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
  柯冬青要把自己所吃的亏给补回来。
  他的剑光几乎已将勾幽的身形淹没了,勾幽的身形如一叶即将被浪波吞没的白色孤舟。
  但勾幽不愧为“恶梦人”。
  他的身形竟可在漫天飞扬的银色光芒中冲天而起,身形过处,银镰封、撩、削、带,以惊人之速,在间不容发之瞬间,挥将出十一招。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无数炫目之火星在剑镰交击之处迸射开来,在夜明珠柔合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炫目。
  数招之后,柯冬青已渐渐地占了上风。
  柯冬青心中一喜,攻得更紧,短剑纵横飞劈,挟江河长泄之凌厉威力,有如电光火石,以令人叹为观止之诡异线路,作着威力惊人的挥发。
  勾幽己节节后退,他的银镰完全是攻多守少了。
  柯冬青长吸了一口气,身子便如陀螺般急旋而上,剑光如流灿之银雨,划空而出。
  剑至半途,突然凝成一点,直指勾幽前胸,其速快逾闪电。
  勾幽的反应极快,竟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侧身一让。虽然侥幸保下了一条命,但左手臂仍被柯冬青的剑扎出了一个血窟窿。
  柯冬青得势不饶人,剑刚从对方的左臂抽将出来,立即顺势一带,直削勾幽的颈部。
  勾幽惊出一身冷汗,百忙之中,一个倒仰,然后便是一个“懒驴打滚”,好不容易才让过这一剑。
  柯冬青见这一击又未了结对方,不由暗叫可惜。
  长身再上,短剑盘旋如风,同时已飞踢出十六脚,方位角度俱是诡异莫测。
  勾幽已是处于下风,处处被制,束手束脚,堪堪避过其中十四脚,却有两脚仍是踢中了他。
  一脚正中他的右腿膝盖,若不是他反应得快,在柯冬青的脚将触及身子的一刹那,全力向后退,恐怕这条腿早已被生生踢断了。
  饶是如此,他的右腿仍是剧痛钻心,几乎无法再承受身体重量了。
  而另一脚更狠,竟正中他的小腹!
  勾幽忽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已全都挪了位。或是一只大手正抓着自己的内脏在狠狠搓揉。
  一股热流从腰部升起,迅速升到喉底,他心知不好,想到强自忍住,却已力不从心,只觉喉头一甜,张口“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赤淋淋的热血。
  此时,柯冬青的剑丝毫未歇下,挟一股逼人之寒气,直奔勾幽的前胸。
  勾幽强自提气,一个侧翻,便听得轻微的一声响,然后便感到后背一痛,心知一定又受了伤。
  勾幽一咬牙,单手在地上全力一撑,便已借力飞起,身在空中,左腿向地上的一张高背椅疾然踢去。
  椅子“砰”地一声,向紧随勾幽而上的柯冬青砸去。
  柯冬青短剑挥舞,迎向椅子,便听得“咔嚓”之声不绝于耳,一张木椅,已被削得支离破碎。
  便在此时,却见勾幽突然伸手在怀中一探,手中便多出了一件寒光四射之物。
  竟又是一把银镰,形状与他的另一把银镰一模一样,只不过尺寸小些,大概只有四寸长。
  只见勾幽将手一扬,那只小小的银镰便已如一只银色圆盘般飞旋而出。
  柯冬青并不在意,心道:“只是濒死之挣扎而已。”当下信手挥出一剑,要将小飞银镰挡开。
  “当”的一声,剑与飞镰相撞击。
  飞镰果然被挡了个正着,但飞镰所飞出去的方向却与柯冬青所想象的大相径庭。
  飞镰如中咒语般,竟是向勾幽这边飞来。
  勾幽银镰挥击,正好击在飞镰所形成的圆盘边缘,飞镰受此一击,再次向柯冬青射去。
  柯冬青这才明白飞镰的功用并不那么简单,显然这是勾幽的一手绝活。
  见飞镰再次向自己飞来,柯冬青心道:“这次我不用剑挡,倒要看一看你如何再用你这古怪的玩意。”
  心中如此一想,他便在飞镰将及的一瞬间,凭空飘升。
  飞镰自然从他的身下子过了。
  柯冬青一个侧旋,飘然落下。
  便在他身子将要及地之时,竟又听到了寒刃破空之声。
  那把已避过的飞镰,现在竟又向他袭来。
  而勾幽也在此时向他扑来,右手一扬,又是三把飞镰。
  飞镰划空之声,加厉鬼之泣声,尖锐可怖。
  柯冬青大惊失色。
  如今,他已近乎前后受敌了。
  每一把飞镰,都是足以致人之命的,而更可怕的是勾幽手中的那柄银镰、现在勾幽已借机而进,将他的银凝挥舞得如狂风骤雨,向柯冬青席卷而来。
  柯冬青的身躯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完成了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已使他将所有潜能都用了出来,每一条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已尽可能派上了用场。
  饶是如此,柯冬青还是受了伤,在他闪过一把飞镰,格飞三把飞镰的时候,勾幽的银镰已在他的肩肋处拉出一道血口子。
  如果不是因为勾幽已受了伤,身手大打折扣,恐怕这伤口便不是在他的肩上,而是在他的脖子上了。
  勾幽一招得手,立刻略略后撤一步,而此时,恰好是三把被柯冬青格飞的飞镰向他这边飞过来的时候。
  对他来说,用飞镰将对手逼得手忙脚乱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右手一扬,银镰以一种又快又准确的方式,使三把飞镰如听话的孩子一般,再次向柯冬青那边扑去。
  接下来,便是如此场面的一再重复。几把飞镰如同已被附上咒语,在勾幽的驱使下,来回穿梭。
  几个回合下来,柯冬青已被折腾得够呛,无论他以何种方式,以多么大的力气将飞镰格开,但最后它们总是能回到勾幽的手中。
  到后来,飞镰与飞镰之间在空中相互撞击,这使得它们的运行角度不断地发生着难以捉摸的变化,这对柯冬青来说,是更加难以对付了。
  渐渐地,柯冬青似乎已觉得整个屋子——不!整个世界都是飞旋着的银色的圆形物体,它们如鬼魅般神秘莫测。
  上、下、左、右、前、后。
  飞镰从每一个空间,每一个角度,向柯冬青发出一次又一次的绵绵不断的袭击。
  柯冬青的心情开始烦操起来,小飞镰本身就是银白之色,表面又光滑如镜,它们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束之下,反映出一片炫目的银白色。
  柯冬青觉得自己已陷入一片银白色的海洋中了,而且正越陷越深!
  也许,便要被淹没了……
  默地,柯冬青的腰部一痛,竟被飞镰划出了一道口子。
  柯冬青被剧痛一刺激,人反而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心中暗叫不妙,心知再如此下去,一定会稀里糊涂地被这几把小小飞镰要了命。
  怎么办?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那张条几上,心念一动,立即贴地飞去。
  三把飞镰在勾幽的挥击下,向柯冬青紧随而去。
  柯冬青单手迅速一抄,茶几便已飞舞起来。
  “笃,笃,笃”三声沉响,三把飞镰全部扎进茶几之中!
  柯冬青暴喝一声,茶几便挟“轰轰”之声。向勾幽那边撞去。
  同时,他已如鹰隼般飞起,无数剑影,随着他的动作串跳出晶莹的弧线与光圈!
  这一次,柯冬青被勾幽逼得几无还手之力,心中自然是满腹怒火,现在便借着他的剑,挥洒得淋漓尽致。
  剑芒伸缩宛如千百条互映交错的蛇电,编织成纵横飞舞的霞光图案。
  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然后便见勾幽的银镰突然脱手而飞了。
  但银镰并未直接坠地。柯冬青在银镰飞起的那一瞬间,长身而起,短剑一沾一带,银镰便已疾然切向勾幽的咽喉。
  勾幽大惊,急一缩身。
  便在此时,柯冬青的短剑已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弧线划过,血光抛起。
  勾幽的喉底发出低低的一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柯冬青吁了一口气,在桌上抓起那颗夜明球,扬手扔出门外。
  门外响起惊叫之声。
  柯冬青暗暗好笑,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而月亮又尚未升起,所以屋内是一片黑暗。
  静下来之后,柯冬青才明显地感觉到了身上的几处伤口痛得厉害。
  便在此时,他听到一声低低的呼唤:“大柯……”是女人的声音。
  柯冬青吃了一惊,因为只有“欢乐小楼”的人才会如此称呼他。
  而“欢乐小楼’的人又怎会出现在这儿呢?
  正当他惊疑之时,那个女性的声音又已响起:“我是游雪,快进里屋来。”
  柯冬青暗暗惊诧,当即辨明方向。穿门而入。
  里屋已点起了一盏昏暗的灯,柯冬青看到游雪正与申田田站在一起,在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个老头坐在那儿,却是申也非。
  柯冬青一见游雪,心情异常激动,毕竟,是她与柯冬青一起将岌岌可危的“欢乐小楼”
  保全下来,在危难之中,她对柯冬青以及整个“欢乐小楼”有太多的帮助了。
  柯冬青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他的眼圈热了。
  此时,他已明白了“患难与共”的真正含义。
  游雪道:“申前辈已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现在时间紧迫,我们赶紧撤走,目前局势,不允许我们与‘白衣山庄’的人作正面交锋,因为在江湖人眼中,你已是武林公敌。”
  柯冬青这才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申也非道:“你随我来。”
  柯冬青满腹疑虑地跟了过去,只见申也非将床头的一个柜子移开,下面竟露出一个洞口来。
  柯冬青没想到自己生活了半个多月的屋子里有这么一个隐蔽的口子。
  申也非一招手,道:“都下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卓白衣的女儿由申田田背着下去。
  洞口不大,但顺着斜坡下去就渐渐地宽了起来,大可以弯着腰前进。
  游雪走在最后面,她从怀中掏出一根细绳,用力一甩,正好缠绕在那只柜干的一只脚上,游雪便慢慢地拉动,然后探出手,将柜子扶正了。又收回细绳,这才跟随着众入而下。
  走出了约摸十几大远,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轰”地一声,然后地面猛地一震。
  申田田吃惊地道:“爷爷是你将屋子炸平了吗?”
  黑暗之中传来申也非的声音:“没有……大概是卓白衣手下的人干的。”
  柯冬青吃惊地道:‘那……那……”他本是想说;“那他们便不怕伤及卓白衣的女儿了吗?”可又一想这可能触及卓白衣女儿的心事,便又忍住了。
  申也非叹了一口气,道:“田田,把你阿花姐放下,解开她的穴道吧。”
  众人都停下了脚步。
  少顷,听得“嘤”的一声,然后便响起卓白衣女儿的声音:“申爷爷,怎么会……是你?”
  她的语气中包含了失望、委屈与惊讶。
  申也非苍老的声音响起:“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对自己徒弟的女儿使出这种手段,阿花,我知道你一定恨爷爷、可爷爷要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父亲而起的,是他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他的声音顿了顿,又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不会认同爷爷的话的,在你的眼中,卓白衣是你的好父亲,对不对?”
  阿花惶惶地道:“申爷爷与爹之间一定有了误会,总有一天,你们会相互谅解的。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我也不会告诉我爹。”
  申也非笑了一笑,道:“你不了解你爹,无须你告诉他,他也一定知道是我。而且,我也不可能谅解他的。”
  阿花不安地道:“若是爹有什么地方对不起申爷爷,但你是他的师父,自可教训他的,请申爷爷看在阿花的价上,原谅我爹的不是之处吧……”
  申也非苦笑了一下道:“我放过你爹,你爹也不会放过我的。”
  阿花急道:“可是……”
  由也非道:“走吧,许多事情,明白了不一定比糊涂得好,糊涂时便糊涂过,明白过来了,痛苦便多了,想来,我真是不该以真面目在你面前出现的。”
  阿龙沉默了。
  众人默默前行,柯冬青却在心中嘀咕:“这地道是什么时候有的?难道申前辈早已料到会有今天,所以早早地便备下了一手?”
  又走了大概二十几丈远,通道开始爬升,很快,前边的申也非已从洞口爬出去了。
  这儿是镇子的边缘地带,洞子的出口处恰好在一间牛棚中,上面撒了一层稻草,申也非拨开稻草,率先出来了。
  牛棚中的牛惊讶地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一头小牛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申也非道:“他们在现场找不到我们,一定会细加查寻,所以这个通道迟早还是会被发现的,此地不宜久留。”
  申田田道:“地道是什么时候挖掘好的?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申也非道:“当然是早就已挖好了。若不是叶有根把这事告诉我,我一时还真想不出该用什么方法把你们救出来。二十几年前,正是兵荒马乱的年月,许多人都在自己的住宅中挖好了通道,以备在必要时逃避战祸。”
  柯冬青道:“这么说来,真正的叶有根也是有的?”
  申田田道:“当然了,要不然。鱼爷爷又如何替你易容?不像真正的叶有根,又如何瞒过叶有根的街坊邻居?同样的,叶有根的妻子也是有的,他们二人的生活,现在可比以前开着那家半死不活的染坊强多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花忽道:“申爷爷,下一步,你要如何……如何处置我?”
  申也非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你走吧,也许我将你挟制来本就有些不妥,我不能让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
  吃惊的不仅是阿花,还有柯冬青、游雪和申田田。
  柯冬青虽然也不愿伤害阿花,但现在就放走她,对柯冬青他们来说,无疑是太大不利的。
  但既然申也非这么说了,那么谁也无法再说什么了。
  阿花没有立即便走,她静静地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道:“诸位请放心,我已看出你们都不是坏人,所以我什么也不会对我爹说的,而且,我相信我爹也只是一时糊涂,才会有这场冲突,此后,我们总有一天会笑脸相迎的。”
  说完,大家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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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八 章 正邪之分
 
  谁也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该说些什么。
  阿花道:“我……告辞了。”
  然后,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之声,脚步声越去越远。
  申也非缓缓地道:“本来,按计划下一步就该是申田田扮作阿花了,这本应是出奇制胜的一招,但现在自然是无法如此实施了。我们利用阿花,虽然合理却不很合情,毕竟她是个好姑娘。”
  申田田道:“那现在我们该去何处?”
  申也非道:“我们去你鱼爷爷那儿,而柯少侠与游姑娘则去‘欢乐小楼’吧。我已将所有武功心法全授于柯少侠了,至于如何领悟,则是看你自己的修为了,在没有习成武功之前,望你切莫抛头露面,身在‘欢乐小楼’,身边有数百名自己的属下,想必会比在这儿安全得多。”
  柯冬青忙道:“既然如此,申前辈与申姑娘不妨与我们一起去‘欢乐小楼’,相互之间也有一个照应。”
  申也非道:“我这把老骨头,认识的人太多了,现在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要不,就让我孙女去吧,多多少少可以帮上点忙。”
  柯冬青忙道:“那前辈你身边不是没个人照应了吗?”
  申也非呵呵一笑道:“放心,只要我与鱼老头在一起,还没有人能打我的歪主意.寻常人,就连靠近鱼老头的屋子也难!”
  柯冬青心想他所说的鱼老头自然就是鱼有水前辈了。
  他正准备再推辞,却听得申田田道:“柯少侠还怕我去了添乱子吗?”
  这话一说柯冬青便不好再推辞了,急忙道:“有申姑娘鼎力支援,那是再好不过了。”
  申田田笑道:“咱们都是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哪有那么多的斯斯文文,我如此做,也是为了替我爷爷出口恶气,大家应该相互支持。”
  游雪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将申前辈送到鱼前辈那儿,然后立即赶回‘欢乐小楼’,最好是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去,那样才不会引入耳目。”
  ※       ※       ※
  柯冬青、游雪、申田田三人果然在天亮之前便赶回了“欢乐小楼”。
  他们三人送走申也非之后,立即雇了一辆马车,连夜回驰。
  在途中,他们连换三次马车。
  天刚拂晓时,他们离“欢乐小楼”只有四五里路了。
  坐在马车里,游雪便觉得倦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支撑不住,便晕晕睡去了。
  申田田轻轻地道:“我爷爷将消息传到游姑娘那儿时,她离你的染坊店尚有近百里路,硬是在两个时辰内赶到了,难怪会累成这个模样了。”
  柯冬青心生感激,他见游雪的睡态颇为别扭,便轻轻地扳动一下她的肩膀,想让她的姿势舒服些,没想到却一下子把游雪惊醒了。
  游雪一惊而起,见是柯冬青方定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想到竟会睡着了。”
  柯冬青看着她那已有些消瘦的脸蛋,满怀感激。
  “欢乐小楼”的人见到他们喜爱尊敬的大柯,都异常兴奋,但他们不能大声喧哗呐喊。
  同时,他们也暗暗惊诧,不明白这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连他们这些与柯冬青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兄弟,竟也分辨不出,若非游雪介绍,他们是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懦弱的中年汉子,会是他们的那个有极旺盛的生命力的大柯。
  为了掩人耳目,白天,柯冬青参与制作瓷器粗坯的活。每天弄得一脸泥一身汗的。外人即使看到,又如何想得到他便是柯冬青?
  到了夜间,他才开始习练申也非授的武功。
  他不知道,在他习练武功之时,游雪每次都安排了二十几人在四周守卫。因为一个人在演练某种武功,达到一定程度但还没有实现飞越的时候,是很脆弱的。如果在这个时候受到攻击,那将极为危险。
  终于有一天,柯冬青一脸兴奋地对游雪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游雪道:“是吗?恰好我也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柯冬青惊讶地道:“这么巧?你先说吧。”
  游雪道:“今天我们‘欢乐小楼’来了二位客人。”
  柯冬青问道:“客人?谁?”
  游雪笑道:“你看了便知,他们正在等着见你呢。”
  柯冬青跟在游雪后面,心中暗道:“会是谁呢?”
  当柯冬青看到游雪所说的客人时,他惊呆了。
  那二人竟是宋共羽与战青枫——武林四大家族中的两个当家人。
  柯冬青的表情就那么僵在那儿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游雪所说的“客人”会是这两个人。
  来了这两个人,又怎能说是好事?
  宋共羽见游雪过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些仓促地道:“游姑娘,柯……柯少侠怎么还未出来?莫非他对以前的事还……还怀恨在心么?”
  柯冬青一惊,心道:“我不是站在这儿吗?”但很快他便明白过来,他现在的模样打扮是叶有根,宋共羽当然认不出来了。
  可他怎么会称呼自己为“柯少侠?”
  游雪一笑,道:“我们楼主不是正站在你们面前吗?”
  宋共羽一愣,双目一扫,强笑道:“游姑娘说笑了,怎么老夫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他的目光狐疑地停留在柯冬青身上,迟疑道:“莫非,这位就是……就是……”
  柯冬青当然得说话了:“不错,我就是柯冬青。”
  宋共羽张大了嘴,呆在那儿。
  战青枫也站了起来,道:“没想到柯少侠易容术如此高明。”
  柯冬青与战景枫之间没有正面冲突过,何况以前段牧欢与这位醉红月的爷爷之间交情也不薄,于是柯冬青对他还保持了一些礼节:“在下以如此面目与前辈相见,实在是迫于无奈。”
  游雪插话道:“我们楼主几乎被整个武林视为公放,所以只好处处小心翼翼了。”
  宋共羽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道:“老夫……老夫听信谗言,使柯少侠蒙冤受屈,还望柯少侠海涵。”
  柯冬青没想到今日宋共羽的态度会来这么个大拐考,竟向自己赔不是了,不由大惑不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游雪道:“这也不能全怪前辈,若非有奸人作梗,又怎会酿成那次冲突?既然今日大家已冰释前嫌,那么日后便当携手对敌才是。”
  宋共羽大声道:“老夫这辈子佩服的人没有几个,但对于游姑娘,老夫是五体投地!柯少侠能得到游姑娘的相助,何愁大伙不能得报?”
  游雪忙道:“前辈言重了。”
  战青枫道:“我们尚有事在身,不多打扰了。”
  游雪道:“二位前辈请便。”
  战青枫、宋共羽告辞而去。
  待他们走后,柯冬青方惊讶地道:“怎么今日宋共羽与以前判若两人了?”
  游雪道:“因为他已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柯冬青不解地道:“为何他会有这种转变?他本是已对我恨之入骨的?”
  游雪缓缓地道:“要说服这样一个人的确不容易,但也不至于难到无从下手。其实,只要他静下心来,便可以看出那天所发生的事中有不少漏洞。”
  “首先,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埋藏几个黑衣人的地方,一定是有人向他透露了这一点。那么,透露这事的人又是如何发现的?除非宋玄雁、醉红月他们死亡之时,那人也在场、但这显然不太可能,一个能将“武林四公子”同时杀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出那么大的漏洞,让一位现场目击者走脱呢?”
  “其次,如果你真的是杀死‘武林四公子’的凶手,那么在他们遇害之后,你又怎会想到要将已埋藏好的尸体再转移呢?这绝对不合情理,没有人会傻到这一地步的。”
  “宋共羽是个聪明人,只要方式得当,凭上面两点,就可以使他醒悟过来.我找到他时。
  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总算成功地说服了他,而战前辈那儿,则轻松了些。如今,少了‘武林四大家族’的压力,我们就要从容些了。”
  柯冬青满怀感激与敬意地看着游雪。
  他知道虽然游雪现在说得颇为简单轻松,而事实上一定危机百出。
  他心想:“若换成是我,一定是做不到这一点的,难怪宋共羽对她如此推崇。”
  游雪又道:“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是谁做的手脚,但我想阮大先生有颇多值得怀疑之处。”
  “阮大先生?”
  “不错,他在那个场合出现,是太蹊跷了。只不知道他是被卓白衣利用了呢,还是本身就已为卓白衣控制。”
  她摊了摊子,道:“无论如何,阮大先生是再也无法从中煽风点火了,宋共羽这次来我们‘欢乐小楼’,虽然没有说太多的话,但用意是明显的,就是要与你握手言和.只是他放不下面子,放不下身份罢了。”
  柯冬青叹了一口气道:“幸好我们‘欢乐小楼’与武林四大家族之间的冲突没有发展得太激烈,否则今日想收场,也无法做到。”
  游雪道:“这也正是当时我们本可以将宋共羽、阮大先生那帮人全部制服,却又网开一面,让他们全身而退的原因。否则。即使当时我们占了便宜,现在却会落于孤立无援之境。”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道:“现在,该你说说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了。”
  柯冬青道:“其实不用说,你也应该猜得到的。”
  游雪略一思忖,惊喜地道:“是不是已将申前辈的武功全领悟了?”
  柯冬青搓着手道:“不敢说全领悟了,他老人家的武功博大精深,又岂是我这样的平庸之辈花上几十天功夫能尽数领悟的?只是今日有了豁然开朗之感,许多积在那儿解不开的问题,在一瞬间竟同时迎刃而解了,真是有些奇怪。”
  游雪笑道:“这便是厚积而薄发吧,看似一时之得,其实全是平时的积累。只不过在那一刹那间,找出一个喷薄而出的突破口罢了。”
  她抿了抿嘴,笑着道:“如此说来,今晚我们是不得不庆祝一下了。”
  ※       ※       ※
  菜不多,却很精致,这是游雪系自下厨做出来的。
  柯冬青不明白为什么游雪做每一件事都这样近乎完美。
  同坐的还有秋千千、申田田。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与变故,秋千千已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游雪举起杯来,道:“我总感觉今天也许会是‘欢乐小楼’的一个转折日,从此‘欢乐小楼’应该能开始步入一条顺坦的道路了,多谢申姑娘与千千的鼎力相助,我们先干了这一杯吧。”
  柯冬青笑道:“似乎这些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众人大笑。
  秋千千调皮地道:“大柯又何必分得如此分明,人家游雪姐姐可早就不分彼此了。”
  柯冬青笑道:“是吗?”
  游雪却已把一块冬笋挟入秋千千的目中,娇嗔道:“好个饶舌的丫头,先把你的嘴堵上。”
  秋千千嚼着笋,不能再出声。
  大概是酒力的作用,游雪的一张俏脸已是嫣红如桃了,美目亦如秋水般清澈。
  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心中暗道:“怎么游姑娘已全无以前的冰凉之感?”
  申田田忽然站起身来,低声道:“我觉得头有些晕,先告退一步。”
  柯冬青关切地道:“不碍事吧?我去替你叫个大夫。”
  申田田道:“不碍事,或许是昨夜睡得太迟,歇息一阵就会好的。”
  边说,她就边往里屋去,秋千千忙跟去。
  游雪看着申田田的背影,若有所思。
  屋内只剩下两个人,一下子便静了下来,柯冬青想说点什么,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题,只好一杯接着一杯地在自己口中倒酒。
  游雪低着头,抚弄着自己的衣角,默默无语。
  很快,秋千千便回来了,见两人呆坐着,便笑道:“怎么都成了闷嘴葫芦了?”
  游雪道:“申姑娘已休息了吧?”
  秋千千道:“人是躺下了,却睁着眼睛呆呆地出神。”
  柯冬青站起身来,道:“我去看一看她。”
  游雪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申田田果然如秋千千所说的那样躺在床上出神,听见脚步声,她便道:“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是说过我没事吗?”
  “没事就好。”申田田一惊,转眼一看才知不是秋千千而是柯冬青。
  她道:“我还当是千千呢……我真的没事,你……你还是回去吧,总不能让……让游姑娘一个人在那儿坐着。”
  柯冬青道:“那里还有秋姑娘呢,再说她也不会因为这事不高兴的。”
  申田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去,幽幽地道:“你很了解她吗?”
  柯冬青抓了抓头皮:“不太了解吧,不过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与你一样。”
  “与我一样?”
  “自然,虽然你们性格不同,但你们给了‘欢乐小楼’这么多帮助,不知该如何表示我的谢意。”
  申田田淡淡地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来看我的吗?”
  柯冬青道:“是呀……不过,也不全是……咦,今天你是怎么了,说话怎么跟平时不一样呢?”
  申田田沉默了片刻,方道:“我想歇息一会儿,你出去吧。”
  柯冬青想了想道:“好吧,有事别强撑着,告诉我一声,头晕这病非大非小的,不可小看,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就无法向你爷爷交代了。”
  边说,他边往外走,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申田田脸上竟有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
  因为申田田的缘故,接下来的晚饭吃得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当晚柯冬青躺在床上,竟总也睡不踏实,思绪乱得很。
  正这当儿,却听得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柯冬青伸手抓过短剑,沉声道:“谁?”
  “我,柳包品。”
  柯冬青穿好衣衫,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人,正是柳包品。
  柳包品低声道:“楼主,今天是轮到我巡夜。我巡夜时在院外发现两个可疑人物,鬼鬼祟祟的,于是便把他们抓了来,请楼主定夺。”
  柯冬青道:“游姑娘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
  “你把那两个人带到这儿来,顺便把游姑娘也叫来。”
  “是,楼主。”
  很快,那两个人便被带了进来,浑身已被粗粗的麻绳捆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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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九 章 胸有成竹
 
  少顷,游雪也来了,衣衫整整齐齐的,大概还没有睡下。
  游雪看到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两个人,惊道:“是谁抓来的?”
  “我与另外三个弟兄。”柳包品上前一步道。
  游雪有些恼怒地道:“他们已进入‘欢乐小楼’了吗?”
  “还……还未曾。”
  游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过巡夜者对院外发生的事,一概不准过问吗?”
  柳包品道:“可他们……”
  游雪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是想说他们形迹可疑,对不对?”
  柳包品点了点头,道:“正是。”
  游雪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以开瓷器坊为掩护的。一个正当做生意的,又怎么会有那么高的警惕和大批身怀武功的护院人?你们将这两个人抓来,无形便给别人透露了这一点。
  如果这二人不是‘白衣山庄’的人还好,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们一定是上当了,只怕是卓白衣的投石问路之计!”
  柯冬青吃了一惊。
  游雪接着道:“当‘白衣山庄’的人见自己的人在‘欢乐小楼’附近失踪,那么不就等于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们,这里边有问题?”
  “也许,在你们抓住这两个人时,已有人在默默注视着那一幕呢。”
  柳包品吃惊地听着,他本以为抓来这两个人,多多少少也算是一件功劳呢。
  游雪道:“但愿这两个人只是寻常的盗贼之类的角色。”
  她走到那二人跟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们是想……想来庄内偷点东西。没……没想到未进庄,就……”
  “住口,你们不是窃贼,没有那个小偷会这么快便承认自己是小偷的,何况我们并没有抓住你们的什么证据。”
  “小姐,我们是怕你们严刑拷打,才干脆说了实话的……”
  游雪的语气变得缓和了,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说说平时是跟白居关混的,还是杨铁书那一伙的?”
  其中一人支吾着道:“我们是白……白大哥手下的……”
  “胡说!”游雪大喝一声:“白居关是本县父母官,杨铁书是我们镇上说书的,你们既是窃贼,怎么会跟本县县令勾结?你们分明是来自外地,对我们有所图谋,却在这儿信口撒谎!”
  那二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了,犹自强辨道:“我们本是外来流窜至此.方才见小姐发怒,一惊慌,便顺小姐的意思说了名字。”
  游雪冷冷一笑,道:“你们是‘白衣山庄’的人。”
  那二人忙道:“不是不是。”
  游雪一摆手,道:“带下去,好生看好,待楼主回来再作处置。”
  柯冬青一愣,立即察到游雪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当下便默不作声了。
  当二人被带下去之后,游雪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出二日,白衣山庄便会向‘欢乐小楼’进攻、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他们的问路之石,可惜我们的人没有看清这一点,暴露了自己。”
  柯冬青道:“那么你为何要说等楼主回来再处置他们?”
  游雪淡淡一笑,道:“既然‘白衣山庄’的人迟早要来,我便以此向他们催上一催,让他们抓紧点来。”
  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道:“游姑娘已成竹在胸?”
  游雪一笑。
  ※       ※       ※
  抓来的两个人被关进了一间狭小的房子里,门关得紧紧的,外面还有三个人看管。
  自他们关进来之后,“欢乐小楼”似乎便把他们忘了,再也没有人来过问他们。
  到了第二天早上,门开了,进来了两个人,将他们身上的麻绳解开来,然后送上两份饭、吃完之后,他们一言不发,又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二人的手脚被捆了这么久,早已酸麻难当了,当下赶紧开始活动手脚,好半天身上的器官才恢复了灵活。
  其中一个左手长了六个手指的人低声道:“看来庄主猜得没错,‘欢乐小楼’的人竟还真的仍在这儿!”
  另一个人眼角处有一刀疤,这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斜斜地吊起,他用力地搓着脖子,道:“我们算是把任务完成了,可这下大概得把小命搭进去了,没想到那丫头那么厉害。”
  “六指”以更低的声音道:“只要等到庄主他们攻来,你还怕出不去吗?那时,我们可是立了大功了,庄主还不好好地赐赏?”
  “吊眼”不屑地“哧”了一声,道:“你当‘欢乐小楼’的人是泥捏的?庄主再厉害,在他攻进来之前,‘欢乐小楼’的人还不‘咔嚓’的一声,把我们先料理了?”
  “那……那如何是好?”
  “吊眼”向后面墙上一靠:“等吧,多活一天是一天。”
  “六指”道:“既然你如此说,当时为何要接下这任务?”
  “吊眼”道;“你当由得了我们选么?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最适合用来送死的.何况也没想到‘欢乐小楼’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女人,一眼便把我们识破了。庄主不是说那个叫什么柯冬青的家伙一直逃窜在外吗?我还道这次是我们哥俩露一手的好机会呢。”
  “六指”听到这儿,不由一下子泄了气,像被抽了筋骨般斜斜地倚在那儿,脸色苍白。
  “吊眼”不屑地拍了他一下,道:“瞧你那熊样,胆被吓破了吗?不就是一死吗?十八年后……”
  话说到这儿,突然被一阵嘈杂之声打断,凝神一听,却有柳包品的声音一一他们二人也只能听得出柳包品和游雪的声音了。
  只听得柳包品道:“走吧,我们是来替换你们的,活该你们走运;外面的日头多好。”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在这儿也不错嘛,不用干活,这两个家伙又老实得很,你们在这儿还不跟玩儿似的?”
  柳包品道:“去去去,说什么风凉话,别忘了三个时辰后来换我们。”
  脚步声响起,大概是前面那一批人出去了。
  柳包品骂骂咧咧地道:“抓了两个人,还惹来一肚子气,越想越不是个理。就算他们是‘白衣山庄’的人,那又有什么?把他们的头‘咔嚓’一声砍下来,不也可以出口恶气么?
  想他们‘白衣山庄’杀了我们多少弟兄?”
  另一个声音道:“柳大哥消消气,其实游姑娘说的也是不无道理,只怕把这两个人抓了,会打草惊蛇。而今楼主又不在,万一招来了‘自衣山庄’的人,可是麻烦大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补充道;“若是再加上武林四大家族。就更不好应付了。”
  柳包品粗声粗气地道:“怕个球!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如今还要在这地方看着那两个杂碎,依我的性子,便一刀将他们的头砍了。”
  嘶哑的声音忙道:“万万不可,楼主尚未回来,连游姑娘都不好自作主张。”
  柳包品狠狠地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要不就进会抽打那两小子一通,也好出出气。”
  这下没有人反对了。
  里边的两个家伙则吓得直缩脖子,心道:“在这种时候被他们揍一顿,还不是同被鬼打了一样?”
  正忐忑间,外面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喂,你们三个要不要酒?”
  声音似乎是从更远处传来的。
  柳包品道:“小子,你是拿我寻开心吗?”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问你一句……”
  柳包品打断他的话道:“真的吗?什么地方搞来的酒?大鸟,你出去看看,有酒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那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柳大哥,就是有酒我们也不能喝,游姑娘让我们看着这两个小子,要是有个差错,两罪并罚,恐怕……”
  “去去主,要怕事到时就在我柳某身上推好不好?你以为游姑娘有三头六臂,我们兄弟几个喝点酒她也能知道?”
  大鸟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去外面看是否真的有酒。
  不大一会儿,便见得嘶哑的声音响起:“还真有!喏,还有半只鸡……”
  柳包品嗬嗬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王有古今天怎么这么够意思?”
  “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现在咱一块儿吃点,万一出漏子了,便让我们一块扛。”
  “那有什么,酒才是最实在的。”
  “吊眼”也是个老酒鬼,在里边就那么一个劲地咽着口水,几乎把舌头也给吞下去了。
  外面开始吃三喝四地喝起来,当然声音是压抑着的,显然是怕被外头的人听到。
  渐渐地,外面的人说话也不太清晰了,个个张着大嘴。
  却听得柳包品忽然粗声大气地道:“我,我要去揍这两个小子一顿,大……大鸟,去……
  去把门打开……打开……”
  大鸟道:“我……我不去,我要是去了,我……”
  不知为何,下边的话便没有了。
  柳色品“嘿嘿”笑道:“三……三杯便……便把你放……放倒了,你不去,我……我自己去……”
  “哗啦啦”地一阵乱响,大概是什么东西被碰到了.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吊眼”与“六指”在心中暗暗骂道:“这家伙怎么一个劲地想地揍我们?我们又没有踩着他的尾巴!”
  铁门缝里哗啦地乱响一阵子,好一会儿才打开,一阵酒气也随之一道进来了。
  柳包品歪歪跌跌地进来了,嚷嚷地道:“趴下,趴下,让我好……好好地打一顿。”
  他的车中拿着一根木棍,胡乱地比划着,一双眼睛有些呆滞地盯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
  “六指”心中“格登”了一下,暗道:“我的妈呀;这家伙怎么尽跟我们过不去呢?”
  他想反抗,却又不敢,正要趴下时,“吊眼”已在暗中捅了桶他。
  却听得柳包品道:“好啊,你们还想……还想反了不成?”
  他的棍子‘呼”他一声便挥了下来.
  “吊服”心道:“我还没打算好呢,你便先打来了,好,横竖是一死,我便先宰了你再说!”
  他顺手将那根木棍一牵一带,大概柳色品还真喝多了,竟被带得一个马趴,就趴在地上了。
  “吊眼”一把夺过木棍,就要往柳包品头上砸,便在这当儿,外面有人喊:“柳……柳大哥!”
  “吊眼”的手便停在那儿了,他心想这么一砸下去,这家伙一定会叫一声,这么一叫,我便没命了。
  别看他嘴里说得胆气十足,但真的到这时候,他又不舍得死了。
  柳包品一骨碌地又想爬起来,这时“六根”反应倒也快,赶紧出手,一下便把柳包品的穴道点了。
  外面那嘶哑的声音又叫开了:“柳大哥是不是喝怕了就溜……溜到屋子里躲起来了?”
  “六指”忙挤着嗓子道:“还怕你不成?你等着,老子灌得你认不清公母。”
  说完他便低声道:“怎么办?”
  “吊眼”一咬牙:“冲出去!”
  “六指”一把拉住他,道:“不能就这么冲出去!”
  他将柳包品的外衣三下五除二的扒了下来,往“吊眼”身上一扔:“你与他的个头差不多,快穿上。”
  “吊眼”嘀咕道:“怎么就让我穿?”但还是把衣服穿上了。
  穿好衣服。他便将头发弄乱了些,再弓着腰,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一只手捂着嘴,做出想要呕吐的样子。
  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种准备压根儿就没有必要,因为外面两个人面对这边坐着的,人已趴在桌上,扯起了呼噜;另一个背对这边的人正向自己的杯中倒酒,酒有一半被他倒在了桌子上。
  “吊眼”轻手轻脚走了上去,一下子便封住他们的穴道。
  “六指”也已轻手轻脚地跟了过来,见此情形,又惊又喜,他贴在“吊眼”耳边轻声道:
  “要不要逃出去?”
  “吊眼”道:“一不做,二不休!”
  二入弓着腰,从窗口向外望了望,见西边的窗户下边便是一片半人多高小竹与万年青,两人相互递了个眼色,立即从西边这个窗子跃了出去。
  两人借着树丛的掩护走一阵,停一阵,走出了二十几丈远,意未让别人发现。
  终于,在他们前边五六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间半敞半开的工棚,里边有许多人在忙碌着,看样子是在制造瓷器。
  现在,他们再也无法通过这一段路了,虽然他们已看到了十几丈远外的院墙。
  两个人趴在地上,虽然一丛茂盛的小竹将他们挡了个严严实实,可他们仍是暗暗焦急,因为“欢乐小楼”的人极有可能会发现他们两个已逃走了。到时这么多人一起搜寻,哪能找不到?
  突然,远处突然有一道火光亮起,然后便听到有人大叫:“失火了!”
  一片嘈杂的喊声响起,工棚内的入全都向那片火光那边扑去。
  “六指”与“吊眼”兴奋不已,岂肯错过这天赐良机?
  奇迹般地从“欢乐小楼”逃出来之后,两人身上竟已汗水淋漓。
  两人不敢怠慢立即向“白衣山庄’逃去。
  ※       ※       ※
  白衣山庄。
  白衣山庄并没有隐于某一个深山幽谷中,因为在江湖人眼中,白衣山庄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六指”、“吊眼”两人回到白衣山庄时,发现庄内多出了一种临战前的肃杀气氛。
  因为他们二人这次执行的任务特殊,所以很快便见着了卓白衣。
  卓白衣听他们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却一言不发。
  他的整个身子本是深深地陷入那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中,这下却已挺挺地直腰坐了起来,使得他的身子格外的高大。
  无论是谁,见了“八王爷”卓白衣,都会心生仰视之感。
  似乎,他天生就是一个供人仰视之人,那威仪的外表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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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2-23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十 章 剑碎魔心
 
  “六指”、“吊眼”一动不动地伏于地上,侥幸逃得一命的欣喜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卓白衣的面前他们只会感到压抑、紧张。
  卓白衣干咳一声,“六指”身子不由一震,头便伏得更低了。
  卓白衣缓缓地道:“你们辛苦了。”
  “六指”“吊眼”以略有些发颤的声音道:“为庄主效力,万死不辞!”
  “很好!”
  卓白衣站了起来,慢慢地踱了几步,背着手,低沉地道:“这一次,你们立了大功。”
  “六指”与“吊眼”紧张的心略略地放下来些。
  却听得卓白衣继续道:“如果你们不回来,那就更好了,可惜呀可惜。”
  豆大的汗立即从地上伏着的人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卓白衣忽然笑了笑,道:“你们不用紧张,回来了就回来了,即使他们‘欢乐小楼’真的能察觉什么也没关系。如今‘欢乐小楼’是风中残烛,过街老鼠,又如何能抵挡得了我一记重拳呢?今夜,我便要亲自出马,踏平‘欢乐小楼’!‘欢乐小楼’一平,就不怕柯冬青那小子再如何兴风作浪!”
  他的眼中闪过一种怨毒之色:“连我的女儿都敢动!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顿了顿,他又道:“既然你二人去过‘欢乐小楼’里面,今夜便由你二人带路。”
  “吊眼”、“六指”齐声应“是”。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庄主,一切准备妥当。”
  “好,大伙儿好好休息,天一黑立即出发,争取天亮前赶至‘欢乐小楼’,庄内由柳小媚留守!”
  当天色暗下来时,从“白在山庄”内闪出近千人的队伍,向“欢乐小楼”那边飞速奔去。
  卓白衣及他的近千名属下离开“白在山庄”直奔“欢乐小楼”。
  他们的速度颇快,未及天亮,便已赶至“欢乐小楼”。
  但“欢乐小楼”什么也没有,几百号人凭空消失了!
  卓白衣的神色变了变,此时“六指”及“吊眼”恰好在他的身边。
  只见他的右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二颗头颅便飞了起来!
  卓白衣缓缓地道:“欢乐小楼的人的脚倒挺长,跑起来比谁都快。”他挥了挥手道:
  “烧了吧,把它们全烧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四周响起!
  卓白衣神色一变,冷冷地道:“莫非‘欢乐小楼’的人还有胆来送死?”
  却已有人来报:“禀庄主,武林四大家族的人从四面而来,据说是要围杀‘欢乐小楼’的。”
  卓白衣道:“没想到他们也得到消息了,我们不能当着四大家族的面放火.他们这种人古板得很,抱着一套套的清规,即使对柯冬青恨之入骨,也是要端个架子,不肯做出放火毁房之事的。”
  四边的人马在离“欢乐小楼”尚有二十几丈远时齐齐停下,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圆弧,将“欢乐小楼”的东大门围了起来。
  一个人高声叫道:“欢乐小楼的逆贼,莫非想逃不成?”
  卓白衣边上便有人对卓白衣道:“那个叫喊的人是宋共羽,是武林世家宋家的当家人。”
  卓白衣点了点头,向着那边高声道:“是宋大侠吗?我们是白衣山庄的人在下卓白衣,也是为柯冬青那帮恶贼而来的。”
  宋共羽道:“原来是卓大侠,我宋某是久仰其名未谋其面呀,没想到会在今日遇见!”
  卓白衣哈哈一笑,道:“哪里哪里,柯冬青是我们共同之仇敌,难怪我们会走到一块来。”
  宋共羽惊讶地道:“卓大侠与他也有不解之仇吗?”
  “他挟制我女儿阿花。对我白衣山庄暗有企图,自是与我卓某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为何卓大侠围而不攻?我们携手对敌,哪怕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只能束手就擒。”
  卓白衣根恨地道:“不是不攻,只是没想到漏了风声,竟又让他们跑了。”
  宋共羽惊讶地“咦”了一声转身似乎对边上的人说了什么,再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宋共羽道:“我们想要进庄去看一看。不知卓大侠,能否借道一行?”
  卓白衣心道:“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好,看就看,看完之后,你们就得也出去追踪‘欢乐小楼’的人了。”
  当下他便朗声一笑,道:“这有何不可?给宋大侠他们让开一条道。”
  他们白衣山庄的人便向两侧让了让,中间空出一条通道来。
  四个方向的入马汇合作一处,然后向这边插了过来,其中前面的近百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
  他们不紧不慢地向这边靠近,走至离东大尚有十几丈时,却听得宋共羽高声道:“不必所有的人全都进去了,战前辈,你们几个人在外边等着,我带些弟兄去去就行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那就有劳宋太快了。”想必说话的人便是战青枫。
  夜幕中便响起了一阵细碎的马蹄声,近百名骑士慢跑着向东大门而来,而另外那些人则在十几丈外停了下来。
  近百名骑士在“白衣山庄”的人形夹成的通道中鱼贯而行。
  当最前边的那匹马到达东大门时。夜空中突然响起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杀!”
  随之便响起了一片惨叫声,“白衣山庄”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倒下了一大片。
  原来这近百名骑士全是使用暗器的高手,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又是如此近的距离,杀伤力自是惊人。
  当第二轮攻击结束后,“白衣山庄”的人才反应过来,而此时他们几人已倒下近二百人了。
  停在十几丈外的那帮人也已如潮水般涌过来,一下子冲乱了“白在山庄”的阵脚。
  卓白衣暴怒,大喝一声:“杀!”
  震天的砍杀之声便在夜空中响起!
  卓白衣人如鹰隼般飞飘而出,身形过处,已有两个人倒地。
  他大声喊道:“宋老匹夫,你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与我‘白衣山庄’作对!”
  只听得一声朗朗清笑:“哈哈哈,宋大侠现在正与战前辈他们一道直捣你的老巢呢!”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今天我们要把你们这帮狂徒连锅端了!”
  正是游雪的声音。
  卓白衣又惊又想,断声道:“你不是宋共羽……”
  “我是柯冬青!”声若响雷,说话处,一个矫健的身形冲天而起,凌空斗然翻身,向卓白衣这边飘射而来,身势利索优美。
  卓白衣狂笑道:“你不抓紧逃命,竟还敢抛头露面,今天我便了断了你!”
  笑声中,他也向柯冬青那边反射而出。‘呛”的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剑!
  身形甫接即分,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随之而起,义嘎然而止!
  在卓白衣与柯冬青四周空出了一大片。
  “欢乐小楼”的人本就对“白衣山庄”恨之入骨,所以厮杀之时全是奋不顾身,而且他们的攻击开始得又大突然,加上“白衣山庄”的几名骨干已在那家小染坊中死了不少,武功颇高的柳小媚又留在了庄内,所以尽管他们人数略占优势。但场面很快便被“欢乐小楼”所控制了。
  对战局,柯冬青很放心,因为有游雪替他控制着。
  他伸手把自己脸上的假须摸了下来,笑道:“申姑娘的易容术只学了点皮毛,没想到今天也能派上用场。”
  这自然是与夜色有关系的。
  卓白衣冷冷地道:“切莫高兴得太早、连段牧欢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何况是一个不起眼的柯冬青?”
  柯冬青的脸色变了,当然,这不是因为卓白衣对自己的轻视,而是因为卓白衣的话又让他想起了段牧欢以及“欢乐小楼”的弟兄之死。
  他一动怒,心情便已不再平静了,这正是卓白衣所要达到的目的。
  卓白衣的攻击便在这时候开始了,他相信自己对付柯冬青,是绰绰有余的。
  卓白衣的身形飘掠于空中,白色的衣袂与空气相击,猎猎作响。
  半空中,他的身躯凌空侧旋,剑气如浪如涛,在一波波翩飞流漩的盈盈人影中,向柯冬青卷来。
  卓白衣自信凭此一招。便可以奏效。
  只听得“铮”的一声,然后卓白衣便觉得右腿一凉,迅即有痛感传开。
  他竟受了伤!
  这让他吃惊不小!显然,他是低估了柯冬青的武功,才会吃了亏。
  一咬牙,卓白衣的剑发出一声轻鸣,疾扫之处,顿时有如刮过了一阵旋风。
  剑芒如电,诡异莫测。
  他的身形便立刻化成一团游移激荡的银白色的光影。
  一缕缕冷森森的刃芒,立即组会成一圈圈的光弧。
  空气中响起了剑气划空时所发出的裂帛之声。
  柯冬青一声清啸,身子如一抹淡烟般掠空而起,手中短剑,如灵蛇般弹越穿掠,猝闪暴飞,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卓白衣胸前扫去。
  在剑身离卓白衣的身体仅半尺之距离时,他的剑突然幻成九剑。
  “花开九度!”这正是申也非所授之武功。
  卓白石神色剧变!对这一招,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冷哼一声:“原来是那老匹夫在后面撑腰!”
  他知道“花开九度”,自然也知道“花开九度”的破解之法。
  便见他的漫天剑光突然凝形,而身躯则飞速贴地翻飞,向柯冬青的下盘卷扫而去,用的正是一招“舍末逐本”!
  却见柯冬青九剑凝为一式,手肘略沉疾颤,短剑便如一团火球般直罩而下,寒刃在他身侧迸射穿飞如满天繁星。
  这是申也非为对付卓白衣特意将“孔孟神刀”所留的《万刃奇绝》秘笈中的最后一招,悟出之后,传给了柯冬青。
  因为他传授给柯冬青的武功与他先前传授给卓白衣的武功是一样的,如此一来,两人很可能因为对对方的招式了若指掌而斗个故鼓相当。
  而方才柯冬青所使的一招,则是卓白衣从未见过的了,这一招名为“九九归一!”
  卓白衣神色一变,左手疾然在地上一拍,同时强力扭转身子,借力盘飞而出,双足已在瞬息之间踢出一脚,他想借此化解开柯冬青的凌厉一击。
  “哧”的一声,柯冬青的剑将卓白衣的右助拉出一条血槽,殷红的血一下子溢了出来。
  卓白衣顾不上伤势,接连变换了几个身势,好不容易才从柯冬青霸道的剑气中脱身。
  他那张本是极具威仪之感的脸己因愤怒、吃惊,加上伤痛而扭曲了。
  柯冬青长身而起,冷冷地道:“你的末日到!”
  卓白衣的眼中闪过怨毒之色,他没想到“欢乐小楼”在段牧欢死后,居然还能与他们“白衣山庄”对抗,而且形势对他们“白衣山庄”极为不利。
  在此之前,他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一个没有段牧欢,且又伤亡过半的“欢乐小楼”能成什么气候?
  柯冬青虽然在江湖中有些名气,但那是因为他常与段牧欢一起出现的缘故。
  卓白衣从来没把柯冬青放在眼里,这便是他最致命的错误。
  这时,天已有些微亮了。
  卓白衣的手握着剑,越握越紧,几乎要把手握出血来了。
  他们两人的身侧不断有人倒下,倒下的既有“白衣山庄”的人,也有“欢乐小楼”的人。
  听到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惨叫着倒下,柯冬青的心一阵阵地收缩。
  而死亡的声音与气息却刺激着卓白衣,他感觉到血液在沸腾,在燃烧。
  他的双眼也开始变红了,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人未动,他们的杀气却已绞杀在一起。
  刀剑声,厮杀声,惨叫声都开始变得那么的遥远,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在作着一场生死之争!
  柯冬青的眼中精光一闪,身子在极短的一刹那间,便如一颗飞曳的流星般划空而出,手中的剑如乱蝶般盘旋飞舞。
  剑已成雨,寒刃如风。
  好凌厉霸道的剑法。
  “杀——”卓自衣发出嘶哑狰狞之声,厉吼声中,他已如鬼魅般飘掠而出,剑刃之颤挥与身体之穿掠同时展开。
  淡白色的人影与银白色的剑影几乎占据了柯冬青的所有视野。
  剑刃在以惊人之速冲射、流掣、弹飞。
  柯冬青一声长啸。
  然后,便有一股血腥之气在空中飞扬开来。
  卓白衣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掠而出。在即将坠地的一瞬间,他方一剑刺出,扎于地面,剑身弯曲如弓,再一弹开,他的身躯便借此弹力,勉强平衡了。
  卓白衣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他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有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
  便在此时。四周的“白衣山庄”的人忽然纷纷如败草般倒下。
  卓白衣神色再变。
  凝神一望,却见有更多的人向这边冲杀过来了,为首的四个人他都认识,他们竟是“武林四大家族”的人。
  卓白衣强提心神,高声道:“宋大侠,战前辈……”
  “住嘴!”真正的宋共羽大吼道:“你的老巢已被我们连根端了,在那儿我们找到了真正的阮大先生。”
  卓白衣的身子一颤,强忍伤痛道:“难道阮大先生还有假的不成?”
  宋共羽高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蒙骗人么?你迫害阮大先生,然后以阮大先生的身份出现,在各门各派之间挑起战乱。连我也上了你的当,冤枉了柯少侠,今天便是向你算总账的时候!”
  就在说话的当儿,“白衣山庄”的人在“欢乐小楼”与“武林四大家族”的突击之下,已是溃不成军,很快伤亡过半了,剩下的人见势不妙,无心再战,降的降,跑的跑,不可一世的“白衣山庄”转瞬间化为乌有。
  近千人将已身受重伤的卓白衣团团围住。
  事到如今,卓白衣反倒平静下来了,手中的剑竟反而入了鞘、他转过身去目视着宋共羽:
  “我知道今日是难逃此劫了,既然今日在场的人都是被尊为大侠之人,那么我便想要托付众人一件事,不知诸位能否答应?”
  立刻有人破口大骂道:“闭上你的臭嘴!我们是不可能对你心存怜悯的,不把你千刀万剐,如何向死去的弟兄交代?”
  卓白衣竟平静得很,他道:“我知道必死、可你们难道连一个将死之人的话也不敢听吗?”
  他挑战似地看着众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让他说吧。”说话之人正是战青枫。
  卓白衣道:“你们自诩君子大侠,就该是恩怨分明,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对不对?”
  “有什么屁就快些放!”有人不耐烦地叫道。
  卓白衣道:“所有的事情,全是由我一人引起,与他人无关。我有一个女儿,她更是对一切都毫不知情,如果诸位是光明磊落之人的话,我希望诸位不要与她为难,可我知道你们既不愿也不敢答应,你们一定会斩草除根的。”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变得格外的缓慢:“可是,大侠们,她,是无辜的!”
  四周静了下来,一时众人无语。
  “别信他的!他如此作恶多端,那他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除恶务尽!”
  突然,响起一个低沉却很清晰的声音:“我答应你!”
  说话的竟是柯冬青!
  卓白衣仰天长笑,笑声中,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好,难怪我会败在你的手里!有这么多人听着,我就不怕你食言!”
  他又吐了一大口热血,然后紧紧地盯着柯冬青道:“有一天,你会为这一句话而后……
  悔的!”
  说完,他便如同一根朽木般向后倒去!
  他已嚼碎了自己的舌头。
  天已大亮了,这使得满地的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晨风拂过,将血腥之气吹淡了不少。
  柯冬青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不知道,这是一种结束,还是一种开始——”

  《铸剑江湖》卷六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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