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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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淡淡如风

[都市言情] 《当时明月在》作者:匪我思存(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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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节:纪晓芙(12)

  他却只是长长叹息一声,将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明教铁焰令,如果今后你遇上麻烦,拿它来找我,我就算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会为你效劳。"
  哇……这么神气的东西拿在手里,以后不就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可是为什么笑不出来?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
  一直走到草地那头,才回过头看他,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他立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他整个人笼在金色的斜晖,再见了,杨逍……不,是永别了。他与她是两个世界,这些日子只是一个璀璨的美梦,从此,再无交集。
  回到熟悉的城市,殷梨亭来接机。车窗外是熟悉的吉隆坡街景,她回来了,回到真正属于她的世界。尾指上还戴着Cartier的三环戒,并不是最贵,她现在只心痛赛尚,那幅赛尚他真的拍到送给她,看见画的那一刹那,她的呼吸都几乎停顿。这世上最昂贵的不是这画,而是自由,所以她想尽办法终于逃离。
  现在,她自由了。
  她下定决心,将杨逍将星星将鹊桥仙将赛尚将日本将明教将过去几日的一切统统从记忆中删除,永远永远。
  殷梨亭替她洗尘,与她吃午饭,在间日本料理。看到满桌的姹紫嫣红,她突然有掉头就走的冲动:"我刚从日本回来,你又请我吃日本料理?" 殷梨亭手足无措:"晓芙,对不起。"她一直欣赏他的温文儒雅,可不知为什么,今天就觉得这温文儒雅简直是唯唯喏喏,又想发脾气了,他突然掏出一样东西,竟然是Tiffany Lucida的戒指,她张口结舌,只听他说:"晓芙,嫁给我吧。"
  求婚……她又晕头转向了,只听殷梨亭说:"你说过,你最梦想是Tiffany Lucida的订婚戒指,我拿到奖金马上就买来。晓芙,答应我吧。"
  她岔开话:"你拿到奖金?什么奖金这么高?"
  "我们刚刚破获一大宗军火走私案。"
  军火走私,她的脸孔更白了:"殷梨亭,我要考虑一下。"
  他笑逐颜开:"当然可以,我等你电话。"
  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杨逍。梦见他浑身是血,身上全是子弹,她尖叫惊醒,冷汗早已经濡湿了睡衣。天!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梦到那个大魔头。她得赶紧想办法忘掉他,忘得彻底,忘得一丝一毫都不再记得。她抓起电话拨号,久久才有人接,她叫:"殷梨亭!"
  睡意惺松的声音:"晓芙,早。"
  "我答应你了。"
  殷梨亭未睡醒一样,过了几秒钟才惊喜的叫:"晓芙!你答应我的求婚了?"
  "我答应。"她清楚的告诉他,也告诉自己:"我要和你结婚。"
  结婚……到现在还是不真实的恍惚,拍婚纱照,任由摄影师将两个人摆布来摆布去,她全然像只木偶。又要换衣服,怎么要换这么多衣服?她叹口气,接过店员小姐递上的另一件礼服。走进更衣室,刚刚关上门,突然一只手伸上来用一方毛巾捂住她的口鼻,一股难闻的气味令她眩晕,她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好痛!全身的肌肉都痛。耳中只听到海浪声,海浪……她艰难的睁开眼,白花花的太阳毒辣的直射下来,又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才看清自己在甲板上,四周都是茫茫大海。
  游轮,自己怎么会在游轮上?挣扎着想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被绳索捆得紧紧的。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脸的笑:"不好意思,纪小姐,在杨先生赶到之前,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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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2节:纪晓芙(13)

  杨先生?哪个杨先生,难道是杨逍?
  一想到他的名字就脸色煞白,天空中传来直升机的声音,直升机打着旋,发出振耳欲聋的轰鸣,终于降落在游轮顶层的平台上。她仰脸看直升机,有人下来,她一眼认出来,真是他。
  虽然相处日子不长,可是他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他那样子,真像是出海来晒太阳的,她紧咬牙根,大魔头!居然能想出这招来劫持她!
  身旁的满脸横肉却大声叫:"杨逍,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宰了这臭丫头。"
  他冷峻的扬起眉头:"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叫你们统统下海去喂鲨鱼!"
  原来不是他劫持了她,原来他是赶来英雄救美的。她忍不住大骂:"杨逍你个大笨蛋!你这么单枪匹马的跑来,怎么救我?你不是明教左使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起码也得带上浩浩荡荡的雇佣军才对,再不然,也应该带上什么核弹生化武器来跟他们换人啊!"
  他笑了,竟然还笑得那样轻松:"他们倒是要求我拿导弹来换你,可是那样会威胁到世界和平。"
  "见鬼的世界和平!"她说:"给他们导弹,我只值一枚导弹?我以为我起码应该值一枚核弹呢!"
  满脸横肉终于忍无可忍瞪向她:"闭嘴!"他回头的那一刹那,杨逍已经出手了。他的身影快得像鬼魅一样,他出手快得像闪电一样,一脚飞起就踢掉横肉手里的枪。再接着左手一伸就将她揽入怀中,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AK-47指着那横肉的太阳穴:"陪我们上直升机。"
  太帅了!她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满游轮实枪荷弹的喽罗瞠目以对,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上了直升机,扬长而去,半路还将那横肉扔下碧海,真是污染环境。
  成功脱险,比邦德还邦德。直升机飞至小岛降落,她仍在回味适才的惊心动魄,他却毫不留情的将她手腕拽住,带进面前的别墅。她踩到自己裙角,差点跌倒。他脸色冷得像冰一样:"你穿着什么鬼衣服?"
  "婚纱啊。"她抱怨:"我正拍婚纱照,就让人绑架了。"话一出口,差点后悔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怒不可抑:"纪晓芙!你骗我!我杨逍这辈子最痛恨人家欺骗我!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可以欺骗我!"
  她心虚的低下头:"我骗你什么?"
  "想当修女?全是屁话!你心中另有情人!我告诉你,我杨逍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当初我真的以为你要当修女才放你走,你要嫁人,只可以嫁给我杨逍一个人!"
  她吼回去:"我死也不要嫁给你!我是殷梨亭的未婚妻,如有异心,天诛地灭!"
  他的脸色更冷了:"好,我这就去杀了那个殷梨亭。"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她阵脚大乱:"杨逍!你站住,你不准去!"看到那枝AK-47,随手端起,咬牙道:"杨逍!你再不站住我杀了你!"
  他回过头来,轻蔑的扬起眉:"杀我?"
  "我……我杀了你这个大魔头,为社会除害。"
  他轻轻一笑:"有志气,你行吗?"迅雷不及掩耳,已"啪"一声卸下弹匣。反手一扬,澄黄色的子弹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她扔下枪,一字一顿:"我告诉你,你别指望把这个猫捉耗子的把戏玩下去!"扭头向海边冲去,悬崖高得令人头晕,他追过来:"不!"她毫不迟疑纵身跃下。
  无边的蔚蓝包围上来,她窒息了,死亡竟然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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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节:纪晓芙(14)

  没死成……有杨逍在,想死原来都如此困难。醒来看到他的脸,仍是噩梦一样。眼泪终于情不自禁流下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眼睛迅速的黯淡下去:"我送你回吉隆坡。"
  她怔住了,他神色落寞:"如果我早知道你宁死也不肯嫁给我,我决不会逼你,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么讨厌我--看来,我太高估自己了。"他的声音又苦又涩:"对不起。"
  眼角有眼泪滑落,为什么要哭,他已答应送自己回去,为什么还要哭?
  偌大的游艇,无端端仍觉得空间逼仄。他将船设为自动驾驶,拎着酒上甲板来。她抱膝坐在船尾,他斟了酒,问:"你要不要?"她摇了摇头,他掉过头去一口气饮尽。她抬头仰望浩瀚的星河,哪一颗是牵牛,哪一颗是织女?可是唯一辩出的却是银河,天堑难逾的银河。
  他说:"已经在印尼领海了,明天就可以见到你的情人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她闷闷的低着头:"我当然高兴。"
  他走过来仔细凝视她:"你并不高兴。"
  夜风吹得人发冷,她自欺欺人的掉过头去,他却伸出手来,温柔的抚上她的脸:"傻丫头"。这三个字仿佛魔咒,她的目光接触到他的双眼,就再也移不开了。他的眼里有无尽的凄凉与痛楚,就像她自己的眼睛,清晰得令人害怕。她迅速低下头:"明天你就不要上岸了,马上回公海吧。你是通缉要犯,一旦行踪暴露会很麻烦。"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你和殷梨亭相爱是跟我认识前还是之后?"
  她不要继续这样的谈话:"我要去睡了。"
  他猛然抓住她的肩头:"你看着我!丫头,你看着我!我到底有没有猜对?"
  眼泪夺眶而出:"不对,不对!我爱的是殷梨亭,喜欢的是殷梨亭,不是你!"
  他捏得她肩头好痛:"你撒谎!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爱上我了!"
  她挣扎起来:"你放手……"他不理,她挣不开,他呢喃一样:"晓芙,你是我的,是我的……"他吻上来,他的吻像灼热的火焰,他吻到哪里,她就像巧克力一样融到哪里。手足全都发软,天上所有的星像是全部坠落下来,坠成一片绚烂的火海。
  清凉的晨风像温柔的手,拍在脸上咸咸的,眼泪干了,又流出来。她缩在床角,像陷井里的幼兽。
  他想替她拭去眼泪,她却更畏缩的向后躲避。离开海岸越远,她就觉得绝望的感觉越清晰。他要带她回日本,他要带她去他的世界。
  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她只是无声的掉着眼泪,他说:"好,你就当我是存心的好了,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把你留下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
  无语,舷窗外万丈金光的朝阳,她视线却只是一片清冷的模糊。
  他们经过群岛,靠岸加油再继续前行。他走进来,只见餐盘里的东西没有动,她还蜷在那里。柔柔的心痛弥漫开来,他该拿她怎么办?他纵横半生,怎么会拿这个丫头无能为力?怎么会栽在她手里?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想吃咖喱饭。"
  他说:"那我去买。"
  她话语里还带着一丝哽咽:"要很辣的那种。"
  他寻了几家餐厅,买了份最辣的咖喱饭回来,船上寂静无声,只剩下明媚的阳光。空气里还有她的衣香,混淆着咖喱的气息呛上来,他竟然落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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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节:容博(1)

  第一次见到容博,是在一个衣香鬓影的场合。

  婚宴盛大而隆重,所有的来宾衣冠楚楚,新人相携踏入殿堂,在无数鲜花与烛光环绕中,如同一对神仙眷侣。晨珏喝了太多的香槟,胃里很难受,胸口发闷。最后当她伸手又去拿一杯香槟时,不小心带翻,结果洒在容博身上,他并不是那种很惹眼的男人,但是风度翩然,有一种妥贴而微妙的气质。
  表面上看去,他是彬彬有礼,其实他有一种难以觉察的疏离冷漠,就仿佛整个世界其实与他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而他,只是冷眼的俯瞰着众生繁华。
  意兴阑珊,或者,偶尔会有兴味盎然。
  晨珏并没有被他吸引,同样,他也没有。
  但他们颇谈得来,婚宴结束后他送她回去,在公寓楼下,或许是香槟的缘故,或许是车内音乐的缘故,亦或者是楼隙间那一点淡淡月轮的缘故,道别时她突然吻了他,他在第一秒钟有些意外,但旋即回吻,他技巧实在娴熟,她无法把持,事情就发生了。
  晨珏并不后悔,她已经打算把这一意外事件当成one night stand。
  但他们还是同居了。
  其实也算不上同居,他偶尔会给她电话:"晚上有没有时间?"
  晚餐,音乐或是其它。去看小剧场话剧,在黑暗的剧场内,并肩而坐,无声的看舞台上的戏剧人生。甚至开车去很远的郊区吃农家饭,回来的时候满城灯火,明亮的霓虹滟滟的光流在两人脸侧,仿佛漫天烟火溅落。
  她从不曾想念他,但偶尔的情况下也会给他电话:"今天有没有空过来?"
  他在繁华的市中心有一套公寓,晨珏去过几次,他偶尔也会到晨珏的公寓里来,两个人其实都有一点轻微的洁癖,对酒店永远没有好感。
  熟睡之后,永远背对着背。容博似乎并不习惯与人同睡,她亦是。
  这种关系晨珏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方便而且安全,她并不是豪放的女性,容博甚至是她生理上的第一个男人,但这并不能让她就此爱上他。
  这个世上是没有爱情的,即使有,那也不会长久。至于婚姻,那更是无聊透顶的一件事情,有段经典的话说得好,如果不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跟他结婚,可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忍心跟他结婚?
  晨珏一直计划要一个小孩。
  不谈恋爱不结婚,只是生个小孩。因为晨珏喜欢孩子,想做母亲。
  她没有勇气更没有时间精力面对婚姻,所以自私的计划,当一个单亲母亲。她挣得钱并不少,经济上允许她可以。虽然许多人相爱并且结婚,幸福的拥有家庭与孩子,可是几年过去,也许爱情消磨殆尽,于是分手,重新将孩子置于两个新的家庭之间。
  晨珏觉得那样更自私。
  这个计划很小言,所谓的小言,就是小言情的简写。在言情前面加个"小"字,旁人觉得是轻篾,晨珏觉得是亲切。学生时代哪个女生没有看过小言情?里面什么都有,王子很帅很痴情,总是会来吻醒公主,可是,那都是童话。
  晨珏觉得容博十分合适。
  于是她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算计了一下他。
  他并不知情。
  确认怀孕之后她立刻辞职并且搬家,换掉手机号,从此消失在这个偌大的城市。
  茫茫人海,她没有机会也没有打算再遇见他。
  产前培训班里,许多许多的准妈妈,都是由丈夫陪着去上课,只有她一个人是独来独往,培训班里的准妈妈们都小心翼翼的并不敢多问,只跟她谈起腹中的胎儿。她微笑,像所有即将做母亲的人一样,幸福而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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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5节:容博(2)

  怀孕八个月后腿脚开始水肿,只能穿拖鞋,每餐饭量惊人,永远在下午四点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天她突然想吃海胆饭,就想着那间餐厅的海胆饭,馋得要命,只好立刻开车去吃。
  她太大意了,一时竟忘记那间餐厅起初是容博带她去的。
  遇见容博的时候她正吃得痛快,海胆饭又辣又鲜,她吃得酣畅淋漓,根本没有留心到身侧走过的人。
  谁知那人突然停下,又几步走了回来。
  有巨大的阴影,遮住天花板上的柔和光线,她抬头看见容博,她知道自己这时的样子并不漂亮,因为长胖了三十斤,连胳膊都几乎肿了,脸也圆圆像包子,而且脸颊上还有淡淡的斑。自从怀孕后她就不再化妆,连粉饼都不再用,素面朝天,头发也只随便扎成马尾,照镜子时她几乎都已经不认得自己,可是没想到他会一眼把她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心虚,做贼心虚这回事原来是真有的。可是她很快镇定下来,微笑:"是你?"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异,只过了几秒钟,他似乎也镇定下来,问:"你一个人吗?"
  她依旧微笑:"是啊,我饿了,所以一个人跑出来吃点东西。"
  他问她:"预产期是几月?"
  她说:"十月,我先生说可以给孩子取个乳名叫国庆。"
  其实预产期是在八月底,但她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孩子却在肚皮里动了动,踢她。
  他说:"还没有恭喜你结婚。"
  话说的很客气,从前他们的交谈没有这样吃力,也许是因为她多少有点心虚的缘故,而他又有点不太自然,其实他是风度极佳的人。
  她叫过侍者结帐,他很绅士的替她拉开椅子,并且问:"你自己开车来的?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很想拒绝,但找不出正当的理由。
  在路上他很沉默,并未问起她为何不告而别。他的电话响起来,他说了声对不起,将车先停到一旁然后接电话。晨珏无所事事,只得从后视镜里端详他,他瘦了一点点,也许是因为她长太胖了的缘故,所以觉得这世上的人都瘦,而她挺着大肚子,已经习惯了像恐龙一样大摇大摆,占据太多空间。
  接完电话他继续开车,一直将她送到,并且替她停到车位里,她在心里想,是不是得再搬一次家。
  但已经这样不方便,她实在没精力再搬一次家,每天除了吃,就只想睡觉。
  孩子比预产期提前半个月降生,是个男孩,折腾她整整六个小时,真的是筋疲力尽,当助产士把孩子抱给她看时,她亲吻那红彤彤的小脸,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
  再次遇见容博的时候,她正抱着小海从急诊室出来,她心急如焚抱着孩子要去取药,匆匆走出来,结果遇见容博。
  他是到医院来探望病人,遇见她与小海,不由十分意外。
  两个人还是伫足交谈,他问:"是小孩子不舒服吗?"
  她没来得及答话,手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把小海接过去,让她接手机,她十分感激,也来不及道谢。电话是助理打来,公司最近是多事之秋,合伙人与她意见相左,许多事情令她头痛无比,她耐心已经快消磨殆尽,只能尽量的安排:"我三个钟头后回公司。"
  匆匆挂断电话,又接过孩子,向他道谢。他问:"怎么你一个人带孩子来医院?"
  她说:"家里的保姆请假回安徽老家去了,真是越忙越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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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节:容博(3)

  他替她拿处方,并且去取药,小海不肯打针,哇哇大哭。她耐心哄着孩子,最后还是他把自己手机拿出来给小海玩,才算哄得他没有哭了。总算打完了针,她重重松了口气,又向他道谢,这才抱了孩子离开。
  小海伏在她的肩头,小脑袋一直昂着,她只惦记着公司的事情,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步履匆匆的穿过走廊。
  一直快走完走廊了,小海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童音清脆响亮,整条走廊的人都不由望过来,她本能的回头,却看见容博站在原来的地方,他竟然还没有走,正站在那里望着她们,听到孩子的叫声,他似乎一震。
  "爸爸!"
  小海又叫了一声,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她心头一震,抱着孩子加快脚步,小海在她身上扭:"要爸爸。"
  她从来没有教过孩子"爸爸"这个词,也许是保姆教的,可是家里连容博的照片都没有一张,她也从来没在孩子面前提过容博这个人,她不知道孩子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只觉得心慌气短,连步子都乱了。孩子却带了哭音:"爸爸!要爸爸!"
  她几乎是逃到车上去的,刚刚启动了车子,容博已经追上来,"砰"一声两手已经撑在她车前盖上,拦住了车子。刚才走得太快,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隔着挡风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也在喘息。他的目光犀利而森冷,她下意识抱过孩子,紧紧的拥在怀中。
  他终于拉开车门,声音还算镇定:"你下来。"
  小海在她怀里探出头,像只无辜的鸡雏,而她就像是护雏的母鸡,全身的羽毛都已经竖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他终于失态,咆哮:"那你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母子两个都吓坏了,她本能的身子一缩,孩子哇一声哭了。停车场里有人在往这边张望,他用手按在额头上,过了几秒钟终于冷静下来:"对不起。"
  小海还在哭,乌溜溜的眼睛湿润润的,小嘴扁扁,望着他。
  他一直觉得不对头,从见到这孩子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不对头。总觉得这孩子眼神很特别,目光像是软软的,可以一直让人软到心坎里去。他并不是喜欢孩子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今天一看到这孩子就觉得心软。起初只是觉得大约是这孩子实在长得可爱,可是后来看着晨珏抱他走,他竟然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孩子伏在晨珏肩头,眼巴巴一直望着他,那小模样可怜到了极点,他形容不上来那是怎么样一种感觉,只觉得仿佛是牵肠挂肚,他眼睁睁看着孩子,孩子也眼巴巴一直看着他,一直渐渐的远了,快要走得看不见了,谁知孩子竟然突然会叫"爸爸!"
  那一声仿佛一道电光,劈开沉寂的黑暗,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一闪,他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是茫然还是惊觉,只是一口气追上来,当隔着挡风玻璃,看到她惊惶失措的表情,他突然明白,自己猜对了。
  花园里种着郁金香与英国玫瑰,在绿丝绒似的草坪上,形成大团大团绚丽的颜色,从一扇扇乳白色的落地长窗望出去,像是一幅水彩画,明亮而愉悦。
  容博微微有些失神。
  有亲切温柔的声音叫他的字:"博予。"
  除了最亲密的几位长辈,很少有人会叫他的字。他回过头来,微笑:"妈。"
  容夫人在家穿得十分闲适,颈中只系了一把珠链,珠光圆润,叫容博想起小时候,母亲有一条项链断掉,珠子滚在地毯上,到处都是,他帮忙一颗颗捡起来,装进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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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7节:容博(4)

  圆而凉,在掌心里。
  容夫人微笑:"你这阵子像是有心事。"
  "公司的事情有一点忙。"
  容夫人长久的凝视他:"是么?"
  他没有作声。
  "你父亲明天从香港回来,如果有时间,安排岑小姐与我们见个面,方便吗?"
  容博觉得有些意外,但仍旧没有作声。
  "有人偶然两次遇见你带同一个孩子吃饭,还有人上周见到你买了不少玩具。"容夫人闲适的往牛奶中加红茶:"为什么不早一点对我们说?我与你父亲,似乎并不是不开明的家长。"
  容博终于说:"事情比较复杂。"
  容夫人有疑惑的表情。
  "她坚持不让我打扰到她与孩子的生活。"
  "你难道没有向她求婚?"
  "我很有诚意,但她拒绝。"
  容夫人微微意外:"为什么?"
  "她只是看中了我--她也不是看中了我,她就是看中我这个人。"容博第一次觉得自己难以表达:"或许是我犯了错误,令她误会我想得到监护权,其实我只是觉得应该承担责任,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就应该承担道义与法律上的责任。可是她十分反感与抗拒,我们没有办法协商。"
  容夫人缓缓的放下茶杯:"那是容家的孩子,而且是长房长孙。"
  容博终于叹了口气:"妈,您当年毕业于剑桥圣三一学院。"
  "但我是中国人,我们家是中国家庭。"容夫人十分不以为然:"你父亲十分震怒,我不认为你可以逃避他的责罚。"
  容博想到不怒自威的容之余就头皮发麻,容家家教严格,虽然百年来数世子弟皆从西式教育,但仍有所谓家法。阮正东就总是笑话他:"就数你们家规矩最大,哪像我们家老头,想打就打,打完就算。令尊每次动手之前,还让你背家训,打完还得背。"
  家法是藤制的软鞭,容博仿佛已经听到鞭子击在空中忽忽虚响,这次是大错,父亲没可能手下留情。
  没想到他以三十高龄,还得吃这样一顿家法。
  "再去和岑小姐沟通一下,我们想见见孩子,她应该能理解吧。"
  容博觉得非常头痛,因为很难联络上岑晨珏,她的秘书永远说她在开会,手机也关机。
  他认为她非常有可能再次逃掉,就从他的眼皮底下。
  他下定决心,在她公寓楼前一直等到午夜,终于等到她回家。
  她从车上下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公文包,只得用手肘去关车门。他连忙下车去,她见到他自然有点不高兴,可他十分自然的接过熟睡的小海。
  孩子睡出了一点点汗,额发濡湿,看着格外乖巧,抱在怀里沉沉的。
  电梯里只有他们抱着孩子,她脸上也有深重的倦意,忍住呵欠。
  她住的地方很精致,孩子的房间布置的更是妥贴,他弯腰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入小床,再盖好被子。孩子舒展四肢沉沉睡着,其实长得有六七分神似他,轮廓分明,有容家特有的挺直鼻梁,睫毛秀长浓密如女孩子。
  她在客厅打开笔记本做公事,明显的逐客令。
  "我们谈谈好不好?"他也觉得困倦,也许是夜深人静,也许是这事情困扰他实在太久:"我父母得知了这件事,他们想见见孩子。这礼拜六你有空吗?"
  她停下触摸板上的手指。
  "我并不是要争监护权,"他的声音低下去:"只是我的家庭十分传统,所以我的父母很渴望能妥善的解决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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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8节:容博(5)

  她仍旧不作声。
  那天他说了很多话,把谈判桌上的技巧基本上全用遍了,但完全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一直强打着精神,可是最后还是睡着了。
  他已经连续四十多个小时没有睡眠,去她家之前,刚刚处理完公司在日本的贸易纠纷。
  那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才发现身上盖着毯子,就那样歪在沙发里。
  天还没有亮,但他素来都是这个时间醒,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怔,轻轻走去房间看孩子。
  小海睡得正酣。
  他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听到身后有人说:"周六我有时间。"
  她也刚刚起床,还穿着睡衣,他不是没见过她穿睡衣,可是无端端就觉得紧张,于是连说话都觉得不利索:"哦……那真是谢谢,洗手间借用一下,我还得回公司上班去。"
  小海醒来见到他十分高兴,跟他一块儿吃早餐,然后非得缠着要他送自己去幼儿园。
  趁着晨珏不注意,偷偷告诉他:"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现在我也有了。爸爸,你跟妈妈离婚了是不是?那你们什么时候再结婚?"
  他心中抽痛,越发觉得舍不得。
  那天他上班迟到四十分钟,下午到了四点多,又扔下大堆公事全交给助理,自己开车去幼儿园接孩子放学。晨珏本没想到他会去,却也没说什么。两人带着孩子吃完饭去看木偶戏,结束时已经很晚了,回去车上小海已经一个呵欠连一个呵欠,口齿不清却还说:"爸爸,明天你还送我上幼儿园……"一直等到他答应,才渐渐睡着了。
  还是他抱孩子上楼去,但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能不能让我再在这儿住一晚,我睡客厅沙发。"
  她想了想,给他一床毯子和一只枕头。
  他在她公寓只住了两三日,三个人相处已经天衣无缝,早晨他开车送孩子,然后晚上她负责去接,她不甚会做饭,于是总是两人一块儿带孩子出去吃。邻居在电梯里遇上,跟他们打招呼:"呀,小海爸爸回来了啊。"
  他挺自然的微笑:"是啊,回来了。"
  第四个晚上,半夜里空调突然停了,将他热醒了,开灯折腾了半晌遥控器,也没能让空调再次启动。他热得实在受不了,抱着枕头跑到主卧去,她迷迷糊糊的问:"你干嘛?"
  "外面空调坏了,好热。"
  她哦了一声继续睡,过了大半个小时,他却又爬起来,窸窸窣窣半晌找不着拖鞋,她转过头问:"你又干嘛?"
  他睡眼惺松的样子,仿佛有一点孩子的稚气,倒有几分像小海,闷闷不乐的说:"我还是出去睡。"
  "你不是说外面空调坏了?"
  他忍无可忍:"你故意的。"
  其实她倒真不是故意的,但他的技巧真是好的没话说,令人神魂颠倒,但残存的理智她还是有的,最后她又累又困,疲惫到了极点,他还轻轻在她耳边嘘气,在陷入最深沉的睡眠前,他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不。"
  她还记得自己能够斩钉截铁的拒绝。
  在那样的情形下,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立场坚定。
  其实第二天早晨他们睡过了头,还是小海自己醒了,赤着小脚丫跑到主卧:"妈妈,妈妈,要迟到了。"
  结果孩子上幼儿园迟到半个钟头,他们上班也全迟到了。
  不过令容博觉得欣慰的是,总算不必再睡又窄又软的沙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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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节:容博(6)

  而且几天的适应下来,晨珏明显对三人共同生活不再反感。
  余下的一点说服,只是说服她接受婚姻,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婚姻只是多了一纸证明。
  最艰难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自信满满的想,余下的都好办。
  只有礼拜六的见面令他有点紧张,虽然是约在城郊一间僻静别墅,也没有旁人,可是因为家教严格,从小他比较敬畏父亲,只怕父亲生气。
  谁知小海见到容余之,脆生生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顿时笑得连眼角都弯了,抱起来亲了又亲,再不肯放。一点不快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容夫人趁机在一旁道:"六月里太热,办喜事不方便,不如放到十月。现在准备还来得及,亲戚朋友虽然多,但还有三个多月时间。仓促是仓促了一点,不过应该没有大问题。"
  老爷子哼了一声,正要说话,结果小海在怀里扭:"爷爷,我要吃点心。"一句话就调虎离山,老爷子只顾一迭声问:"点心呢?点心呢?有没有蛋糕?快拿来。"
  立刻打岔了过去。
  回去路上他才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老爷子这关给过了,我还真怕他气上来抽我一顿。"
  一路上她却没有说话,一直到回到家中之后。
  孩子在路上就睡着了,他也觉得很累,所以洗完澡出来就打算睡觉,谁知她却叫住他:"我们谈一谈。"
  她已经卸完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脂粉不施,像剥了壳的鸡蛋,又滑又软,他忍不住俯身亲吻。
  她却推开他。
  "干什么啊?"他十分委屈:"都几点了还不让亲?"
  她看着他,一直看到他渐渐敛起了笑意,终于问:"你怎么了?"
  "我不打算跟你结婚,所以我希望我们中止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他沉默片刻才问:"那小海怎么办?"
  "你若有时间可以过来探望他,如果爷爷奶奶想见他,你也可以带他回家住几天。"
  他开始动气:"小海应该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我不认为我与小海之前的生活哪里不正常了。"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单亲家庭必然会对孩子有一定的影响。我们应该结婚,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肯替我生孩子,却不肯跟我结婚。"
  "容博,"她的表情十分平静:"我不是替你生孩子,我是为我自己生孩子。"
  "可我是孩子的父亲,你之前没有征询过我的任何意见,之后又不肯结婚,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也仅仅只是孩子的父亲,容先生,请你认清楚这一点。我从前没有爱过你,现在也不爱你,将来更没可能爱上你,所以我们之间没必要谈到婚姻,就是这样。"
  他怒极反笑:"岑晨珏!你不要太过份了!"
  她很自然的将脸一扬:"你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他还能怎么样?他还可以怎么样?
  气得糊涂浑身发抖,不由狠狠的大口喘气,他只想一把掐死面前这个女人,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他只想永远不曾爱过她。
  咦?
  爱?
  他一准是被气糊涂了,一定是,肯定是,绝对是。
  抱起被子,他就去睡沙发了。
  沙发太软,又太窄,反正害得他一夜没睡着。
  他从来没有跟人冷战过,从前他与女友,都是合则来,不合则分,绝不会勉强自己,所以更不会冷战。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什么叫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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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5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节:容博(7)

  冷战就是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偏要视对方如无物。
  难度是一点高,尤其还有小海在中间。
  孩子非常敏感,敏感到令他心疼,第二天早餐的时候看到大人的脸色,就知道不对,下楼时在电梯里悄悄问他:"爸爸,你是不是跟妈妈吵架了?"
  "没有。"他矢口否认:"只是妈妈心情不好,我们要体谅她。"
  口是心非,尤其是对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说谎真是一种高难度的动作。
  一家三口还是同进同出,只是她不跟他说话,他也就不跟她说话,这样一僵持就是两个礼拜。
  到了小海的生日,三个人一块去郊区的森林公园,他负责开车,她抱小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们之间还是不说话,连孩子都无精打采,低头只玩着自己的手指,丝毫没有过生日的兴奋,他只好打开CD听歌。
  车刚刚转过一个急弯,突然对面车道有辆大货车失控,直直朝他们冲过来。
  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本能的踩下刹车,在尖利的刹车声中,庞大的货车车头已经朝他们直冲过来,他本能的斜扑过去护住她与孩子,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安全气囊嘭嘭的弹涨开来。
  他一直没有醒,眼皮很沉重,身畔有人一直在哭。
  有人抚摸他的脸颊,也许是小海,小手又轻又暖,唤他:"爸爸!爸爸!"
  也许是母亲,一直伏在他身边嘤嘤的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他厌烦不己,用尽了力气,终于睁开眼睛来,喃喃想说:"好吵!"
  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身体不能动弹,双眼渐渐有了焦距,这才知道是在医院里,医生护士顿时全涌上来,惊喜:"他醒了。"
  小海却哇一声哭了:"爸爸!"
  原来一直在他身边哭的是她,两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还在哭。
  他很费力气才能说话,护士连忙帮忙移开氧气面罩,他问:"你--哭--难--看……"
  结果她哭得更凶,害得孩子跟她一块儿放声大哭,病房里场面顿时失控,主治医生焦头烂额:"这个……容太太,容先生醒了就渡过危险期了,别哭了,这个是好现像啊,别哭了……你已经哭了一天一夜了……再哭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结果母子两个根本不理睬,一直哭得令医生害怕:"容太太,容太太,您别哭了好不好,容先生已经醒过来了……您别哭了啊……"
  他们这家医院有容氏的大半股份,老板娘在这里哭得肝肠寸断,主治医生垂头丧气的想,万一她哭晕在这里,他们还要不要混了?
  容博咧开嘴极力想笑,她的脾气那样倔强,她要哭的时候,谁敢拦住她。
  最好还是容夫人来,才把她与小海劝出去,他抓紧时机:"结--婚……"
  她一边拭泪一边答:"好。"
  伤口疼得厉害,他一时撑不住,眼前一黑又晕了。
  在陷入昏迷之前,只听她跟孩子一样,哇一声又哭起来。
  真要命啊……
  不过……幸好这求婚是成功了。
  他十分欣慰的想。
  总算是大团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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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节:错姻缘(1)

  嗤--"
  尖利的西洋剑尖,恰到好处地点在对手的左胸上,只要手腕轻轻往前一送,就会刺破厚厚的防护服。
  场边惟一的观众,缓缓地鼓起掌来。冷峻的脸上仍没有一丝表情,可目光中还是透出几丝赞许。
  摘掉面罩,顺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青丝,对着被逼在死角的对手嫣然一笑:"若若,你今年输了我十九次了。"

  美女笑起来好好看哦!
  若若赶快摘掉面罩大饱眼福。她曾开玩笑说祁绡隐的魅力是天下无敌,这话也不算夸张,连她那才上幼稚园的宝贝外甥一看到"漂亮的祁阿姨"就会飞奔过去,凑上他胖乎乎的苹果脸讨个香吻。
  美女掠头发的样子好好看哦!
  若若叹了口气。认识祁绡隐后,她终于对历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们有了几分理解--绝代佳人的魅力实在令人招架不住啊!因为与祁绡隐的交往,令她着实看多了各式各样拜倒在美人石榴裙下的臭男人。也许就是因为看多了他们神魂颠倒的样子,方才觉得世间男子似乎个个面目可憎。
  "想什么呢?"祁绡隐巧笑倩兮,接过服务生送上的毛巾拭去额头的汗珠。
  若若一边擦汗一边答:"我在想世上的男人。"
  祁绡隐樱唇抿成绝美的弧线,口气淡然:"世上男人只有两种,一种可以远观不可近处,一种可以近处不宜远观。"向场外的冷峻男子斜睨一眼,媚态横生,声音似化不开的蜂蜜,"景文,你属于后者哦!"那种妩媚入骨,听得若若心中都是一荡。
  冷峻的脸上瞧不出任何表情,倒是若若笑起来:"贺木头你再怎么逗他也只是块木头,不过这年头流行他这种调调,他倒是有一票小女生喜欢的哦。"啜着冰凉爽口的柠檬茶,突然又想起来,"你说贺木头是后者,那前者可不可以举个典型?"
  "当然可以啊。"祁绡隐无限慵懒地舒展着身体,姿态妙曼如兰花盛放,不假思索地说道,"比如我的前夫符晏楠,正好就是那种可以远观而不宜近处的男人。"
  若若笑问:"怎么突然想起了他?"
  祁美人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口气中也隐绰着一丝顽意:"因为他最近是新闻人物啊。"伸出玉一样的纤纤柔荑,拿起桌上的一份八卦周刊,一本正经地念出头条上煽情十足的标题,"钻石王老五即将奉子成婚。"笑吟吟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嗯,这是离婚之后,第七个自称要嫁给他的女人了。"
  若若打个哈欠:"这个女人一定要真地嫁成功,不然就又让人失望了。"
  一直静如止水的贺景文,薄薄的唇中突然吐出一句话:"不可能。"
  "什么?"若若大惊小怪:"你说什么不可能?!"
  "结婚。"言简意骇的回答,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为什么?"若若饶有兴趣地反问。
  "任何女人都动摇不了他。"淡然的目光扫过近畔绝艳的脸,"包括绡隐。"
  祁绡隐明眸流转过一丝异然,她淡淡地说:"我?我是他惟一主动追求,并在圣坛前起誓,要钟爱一生的伴侣。"
  "前妻。"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挑起大美人的骄傲,可是不动声色地反问:"赌多大?"
  贺景文竖起食指:"一块钱。"
  祁绡隐掠起纷乱鬓丝,笑靥如清水芙蓉一般,朗声反问:"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上当了!她清晰地看到贺景文眼底闪过那丝根本难以觉察的得意。她懊恼得想咬掉舌尖,她做了什么蠢事--她刚刚还亲口说过,符晏楠可远观不可近处,只有她知道--她是上了贺景文的当了!
  被大美人的剪水双眸瞪一下,也算是艳福中的一种吧,贺景文悠然自乐地想。
  雨已经连绵下了两个礼拜,今年的秋季一直缠绵在湿冷的天气里,不曾好好晴过一日。连累得心情也低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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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节:错姻缘(2)

  程雨缃偷瞥了一眼老板的脸色,亚洲市场的总监正滔滔不绝历数着公司业绩,老板似乎听得很入神。
  但是--程雨缃凭着自己四年的秘书经验打赌,老板这会儿心情跌至谷底,对总监的报告压根儿兴趣缺缺,他哪里是入神,走神还差不多。
  不过,如果说他对报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那也是大错特错,他最擅长的招数之一是一心二用。
  果然,市场总监一不小心口误将"3%市场占有率"说成了"30%市场占有率"。未及改口,神游天外的大老板已敏锐地觉察到错误,温和打断他的报告:"哦?有这么高吗?"
  可怜的总监磕磕巴巴:"对……对不起,符先生,是3%。我说错了。"
  符晏楠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未完的报告,自己径直靠向舒适的椅背,想找个更放松的角度安置自己隐隐作痛的头。
  老板今天不太对劲哦!
  --会议室的高级主管都隐约察觉。
  符晏楠并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刚接触他的人很容易被他温文儒雅的外表迷惑,把他书卷气的斯文当成软弱可欺,以为他不过是个好运到家产独占的富家子弟。
  呵呵,把一只独霸天下的王者之豹当成毫无自卫能力的病猫……
  程雨缃同情那些尸骨无存的呆子们,他们的大脑里一定全都是浆糊:符晏楠稳坐永实总裁交椅已经五年,董事会里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们个个对他俯首称臣,公司每年的盈利连续数载排在十大公司之首。这一切,哪是"好运"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可是--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如果符晏楠的情绪已外露到令旁人觉察,那就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超出他的自制范围。
  试看今日天下,除了天灾人祸他无能为力之外,其余一切他名副其实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在商界可以只手遮天,连那些政界人士,谁不肯给他三分薄面?
  程雨缃知道。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的符晏楠,虽说襁褓失怙,但家财万贯似乎很好地弥补了自幼丧父的悲哀,到他长大成人,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母亲将蒸蒸日上的永实集团交到他手中,他的人生似乎是万众景仰,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
  只是几乎。
  如果不算上他的婚姻的话。
  众所周知,三年前名列黄金单身汉榜首的符晏楠迎娶了大美人祁绡隐,敲碎了多少梦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玻璃心。当年两人在教堂的那场盛大婚礼,让媒体津津乐道了足足两月有余。
  比较起来,两人婚后的生活却对外讳莫如深,三年里记者拍到两人出双入对的照片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数是长焦镜头远距偷拍,画面上的两人面目都不甚清晰。
  当然,也有例外,六个月前记者在一家会员制俱乐部就成功拍到一张两人近距离的合照,就是这张惟一清晰的合影,再次掀起哗然大波,令大小传媒蜂拥而上。
  照片上,祁绡隐愤怒地指斥符晏楠,肢体语言百分百说明了一切。而平日面对镜头沉静优雅的符晏楠,落寞而无奈地皱着双眉,冷淡寂廖地转头望着窗外,似乎对这样的争吵已经麻木而倦怠。
  而无孔不入的记者,第二晚却在另一家PUB门口,偷拍到祁绡隐与一神秘男子亲密相拥的照片。
  两张照片被各报纸周刊争相转载,在这两张照片公布于众两个礼拜后,永实发言人就正式公布了符晏楠与妻子祁绡隐签署离婚协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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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3节:错姻缘(3)

  符晏楠重返黄金单身汉的榜首,令无数灰姑娘重新燃起嫁入豪门的希望。先是当红影星向记者暗示自己正与符晏楠交往,接着歌坛新秀又声称符晏楠正在追求自己,总之形形色色出尽八宝,令人目不暇接。而祁绡隐则迅速销声匿迹,即使当年与符晏楠结婚后,她也甚少出现在公众视线里,所以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被各种媒体忘诸脑后,消失在社交圈中。
  或许是三年的婚姻生活令双方都觉得太不堪回首。
  大约是因为自己自幼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对婚姻期望过高,反倒适得其反。
  他最好的朋友任钧远则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竟然还在检讨自己,该检讨的应该是那个女人好不好?"
  可见一众亲朋好友,对祁绡隐的印象有多差。
  他解释说:"她只是不太懂得人情事故。"
  任钧远盯牢他足足半分钟,终于十分挫败地说:"老大,我服了你了。"
  是的,在外人眼中,她这个妻子或许并不能算是尽忠职守,每月一次的家族聚会从不出席,应酬场合更别妄想她陪伴,春季她一定在巴黎看时装发布,夏季一定会在澳洲滑雪,秋季会在加拿大暂住,冬天则会呆在夏威夷,而每月由他支付数十万甚至百万的信用卡账单。因为她喜爱收集古董珠宝,三年来花在这上头的钱更是不计其数。
  她对此事只是粲然一笑:"你挣的钱,应付这些开销绰绰有余,对不对?"
  而他也只是点点头。
  他太忙,加班到凌晨是常事,因为公事的缘故,每月总要飞七八趟国外,聚少离多,即使不能给她太多的时间,那么总得有方式,让她排遣自己的寂寞。所以夫妻关系才会渐渐淡薄甚至恶化。
  他并不习惯争执,每次祁绡隐有所怨怼时,他通常选择走开。那天在餐厅被记者拍到纯属意外,但这条导火索,最终还是导致了婚姻的结束。新闻出来之后,亲友间一片哗然,他返回祖宅看望母亲,母亲仿佛随意地说:"还是不要再勉强了。"
  母亲一直希望能有几个孙子,让家里热闹起来,三代同堂其乐融融是她最希望见到的,但祁绡隐根本无意于此。寡母一手将他带大,他不能不重视母亲的感受,更不能不顾忌家族的形像。何况两个人,确实也都没有耐心再来维系这段婚姻。
  如果说三年的婚姻生活已经将两人的情感消磨殆尽,那么离婚时他的愿望是:希望从此后两个人都能重新开始各自的生活。但当早晨接到医生的电话,在一瞬间,他的心情错综复杂。
  祁绡隐是孤儿,没有别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与她关系最密切的,甚至就是他这个前夫。
  结束会议后,回到办公室,他嘱咐程雨缃:"把下午的行程空出一个钟头,我临时约了一位张医生在三点半钟见面。"
  程雨缃立刻调整已有的事务安排,然后提醒他:"符先生,在今天下午的行程中,跟多尔先生的约会是不能推迟的,所以您大约只有四十分钟会见那位张医生。"
  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头还在隐隐作痛,在随后必须处理的冗杂公事中,察觉自己竟然心浮气燥。最后终于推开那些文件,离开办公桌,站在窗前,点上一枝烟。没有吸,只是挟在指间,慢慢任由它燃尽。
  他几乎从不吸烟,任何不良的嗜好,他几乎都有恒心有毅力戒掉。
  初见到祁绡隐,他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虽然她真的很美,所谓倾国倾城,见过她的人,总是惊叹于她的美丽。何况那时的她是那样的自由与活泼,如一枝玫瑰,刚刚绽放,娇艳夺目。对于那种浓艳的花,他素来是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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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4节:错姻缘(4)

  只是一个偶然,才会成就他们短暂的姻缘。
  三点半,秘书准时拨了内线进来:"符先生,张医生来了。"
  他掐熄了最后一支烟。
  见到医生,他只问:"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那位张医生摇了摇头:"符先生,您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病人资料上显示,她是孤儿,没有任何血亲,这样的话,找到配型的骨髓会比别人更难。"
  送走医生后,他给祁绡隐打了几个电话,却一直都不在服务区。他苦笑,就如同未离婚之前,他永远打不通她的电话。只得在语音信箱中留言:"绡隐?我是符晏楠,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挂上电话后,头痛似乎隐隐又起,即使是一位普通朋友,得知这样的消息也会十分难过,他们虽然缘浅,但总是一场夫妻。
  晚上有重要的商业宴请,自然是罗列山珍海味,却吃得味同嚼蜡。最后他酒喝得沉了,出来上车后觉得难受,车开到半山,终于让司机停下来。
  夜色很安静,夜风温柔,拂过人面。他回望山下,红尘十丈,万家灯火似一片光明的海,又似万斛星子,遥远而灿烂。
  风徐徐吹来,他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私家公路,车道上静谧如荒野,只有两道车灯光柱寂寞地亮着,引着许多小虫来撞。直到黄昏时分雨才停,空气里还有温润的青草气息。他忽然就想到几年前那个暮春的晚上,也是这样美丽的一个夜晚,酒会里来来去去就是那些熟人,应酬了一圈下来,他随步走到藤花架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芳香甘甜,馥郁的香气。
  隔着瀑布似的藤萝花,却看到极美的剪影,仿佛是工笔细描的一幅画。她转过脸来,隔着无数的花叶,向他微笑。
  忽然就想起许多年前的一部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隔着玻璃水族鱼缸,年轻的罗密欧忽然看见一张纯真的笑颜,无数的热带小鱼在两人之间游动,色彩斑斓,而她的身后有洁白的羽翼,仿佛天使。
  她说:"你好。"
  他也说:"你好。"
  远处乐队的音乐遥遥奏响,那晚的第一支舞曲,她忽然一本正经地问他:"先生,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他从未见过那般美丽的双眸,仿佛有星光花影,碎浮眼底,动人心弦。
  他说:"当然可以。"
  是一曲舒缓流畅的华尔兹,花木扶疏隔开喧嚣的音乐与人群,漫天星光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翩然起舞在清辉花荫之下。
  那晚的夜色太美,仿佛星子的清辉在心中流动。
  回到家中,或许因为酒精的原因,洗完澡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被电话吵醒,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是撂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犹以为是公事,匆忙接听,却是祁绡隐:"符先生?"
  忽然听到她的声音,仿佛很遥远,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随口答应了一声,又觉得这样的称呼啼笑皆非。
  她说:"我去了山里,那里网络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听到你的留言,这么晚打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想一般这时候你都还没有睡,所以冒昧就给你回了电话。"
  他说:"没关系,我也刚刚回家。"
  没想到离婚之后,两个人反倒可以这样客气的交谈。
  她或许觉得歉意,于是向他解释:"我和朋友去了山里的小学,因为那里几乎没有课本,也只有一位老师,所以白天耽搁了很长时间,同孩子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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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5节:错姻缘(5)

  他有些意外。记忆里,她从不热衷任何慈善事业,虽然整个永实集团每年捐出各种名目的善款无以计数,但她从来没有出席过任何一场慈善秀。只是她声音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令他忽然想起张医生的那番话,不由得说:"今天你一定很累了吧,明天有时间吗?我们约个地方见一面。"
  第二天中午约在一间餐厅,符晏楠到时祁绡隐已经等了许久,他说:"日本那边临时发生状况,真是抱歉,我迟到了。"
  她微微一笑,说:"没有关系,我也是刚到。"
  离婚后第一次见面,可是都觉得轻松,仿佛是朋友。
  他说:"山里的情况怎么样?"
  一句话引起了她的谈兴,将山间小学的情况都向他娓娓道来。他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既从容,又悲悯,讲起那些山里的孩子,又有一种珍视与兴奋,眸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仿佛重回初识的那一夜,无数星光倒映在她眼底,光芒璀璨。
  她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不认识,亦不了解的祁绡隐。她讲述山间农家的辛苦、山间的快乐,而他只是认真的倾听,报以微笑。
  因为是顶级餐厅,她穿一件华贵的半礼服,无袖,雪白的手臂大半露在外头,仿佛精美的象牙雕琢。而手肘下方,却有几个小小的红点,因为她肤色腻白如脂,看上去格外醒目,仿佛是溅上了几点朱砂。留意到他的目光,她的脸忽然微微一红:"蚊子咬的,山里有蚊子。"
  他说:"绡隐,你和从前不太一样。"
  她笑着侧过脸,耳下是长长的珍珠耳环,她的整个人也如同珍珠,熠然柔和,她说:"从前是符太太,现在是祁绡隐,当然不一样。"
  身为符太太,或许真的有许多他并未察觉的压力,她的整个人仿佛脱掉了桎梏,焕然一新。
  他也笑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朋友吧。"
  他没有向她提及张医生。下午回到办公室,也只是吩咐程雨缃:"如果祁小姐有电话来,直接接到我的办公室。"
  结婚三年里,祁绡隐打到公司来的电话屈指可数。但对老板突然而来的嘱咐,程雨缃面不改色地应承。过了不久,整个秘书室都发现了事态的微妙,因为祁绡隐竟然真的打电话过来,这简直是三年多来破天荒地的现象,却出现在老板与她离婚之后。
  所以当符晏楠必须出席一个重要的酒会时,程雨缃便毫不犹豫提醒他:"总商会的这个酒会要求携伴,符先生您看是不是给祁小姐打个电话?"
  符晏楠以为祁绡隐不会答应,却没想到她竟欣然应允:"看在你刚刚捐了一大笔钱给小学的份上。"
  捐款的动机他没去深究。或许是看到她那样专注而快乐,也或许只因为捐款可以抵税,甚至,他觉得自己就是心血来潮。
  她提到钱总是语气兴奋,符晏楠并不能理解这种兴奋--其实离婚协议对她十分有利,她每月得到的赡养费数额巨大,而且身为符氏家族的长媳,婚后即获赠股权,即使离婚后,她手中仍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
  她根本不缺钱。
  离婚后,他才渐渐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她在某些方面有所保留,甚至成谜。
  舞会一如既往的无聊,但他们两个的双双出现,引发了不大不小的一阵轰动。相熟的一帮商界大佬们,早练就了泰山崩不色变的气度,顶多只跟符晏楠打个哈哈调侃两句,而几位大佬携来的年轻女伴,则有几个沉不住气,一幅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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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6节:错姻缘(6)

  符晏楠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响,近来他绯闻缠身,需要一位正式的女友陪他出现在公众场合,以正视听。他曾经考虑从世交中挑选一位合适的人选,可是最后程雨缃提到绡隐,他突然就改了主意,邀请她成为今晚自己的女伴。
  这样的豪门夜宴最无趣,男人们喝酒聊着时事,而女伴们只负责美丽。
  祁绡隐无疑是全场焦点,光芒四射。其实她只是一袭简单的黑色晚礼服,腰中数寸阔的银色流苏,撒下无数极细的银线与水钻,勾勒出极美的身线,卓然楚楚,像一尾美人鱼,被王子携上岸来。与符晏楠站在一起,几乎抢去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在窃窃私语,她听到"下堂"两个字,只当没听到。
  符晏楠应酬了一圈,谈时事,谈生意,谈天说地,再有趣的话题,咀嚼了一百遍,也已无味。而乐队已经奏过好几只舞曲。衣香鬓影,繁华如梦的场景,隔着剔透的香槟塔,她忽然遥遥冲他调皮地一笑。
  他绕过那晶莹剔透的杯塔,她在水晶杯塔之后,灯光有一半照在她脸上,另一半是香槟塔的反光。她离他太近,吹气如兰,每一个字,轻轻地钻到耳里去:"这里太无聊了,不如我们逃走吧。"
  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像一片轻洁的羽毛,痒痒刷过他的心间,他从没想过可以离开--即使宴会再无聊,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未曾想到过,恍若一种离经叛道的快感,他竟然点了头。
  趁人不备,两人离开了纸醉金迷的露天宴场,悄悄从花园的侧门出去,刚看到那扇小铁门,她已经如同做坏事的孩子,忍不往笑,他只怕被主人发现,更怕被记者们发现,低声提醒她:"别笑。"她忍得全身都在发抖,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他来不及多想,抓着她的手就一路跑出去,刚刚跑了两步,她说:"等一等。"急急忙忙脱下高跟鞋,她的足踏在地上,玉白如雪,他忽然觉得窘,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赤足的样子。她已经一手拎住了鞋,一手重新握住他的手,两人仿佛孩子,顺着弯弯的山道一直冲下去。答答的足音仿佛心跳,平坦曲折的私家公路,橙色的路灯照着柏油路面倒映着他与她的影子,牵着手,仿佛一对逃学的小孩子,她一边跑一边笑,就像一串银铃,又清又脆,摇碎这夜色。
  他们竟然真的从宴会上逃走了,这件事不知会不会成为今年社交界最大的笑话。
  两人顺着山道一直跑下来,她终于挣开他的手,站在那里弯着腰,喘不过来气,一边笑一边喘息:"哎……哎……你真是……我……我不行了……不行了……"蹲下去一直喘一直喘,他的心突得一沉,想起她的病来,立刻蹲下去:"你不要紧吧?"伸手去握她的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她蹲在那里喘了半晌,终于缓过气来,有气无力:"没事。"
  忽然抬头粲然一笑:"哎呀,这里没有计程车,咱们得走下山啊?"
  他们真的被迫走下山,一直走到市区,符晏楠此生从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也没有想到祁绡隐那样不娇气,他一个大男人都已经走得两腿发酸,她却一路拉着他的手,时时还兴高采烈讲个笑话,仿佛小孩子出去郊游,意兴盎然。
  夜已经深了,城市广场上廖廖无人,两人走得精疲力竭,绡隐就要往大理石台阶上坐下去,他却拉住她:"等一等。"掏出手绢,细心地铺好,才让她坐下。
  四面街道上的霓虹灯寂寞的闪烁着,这城市正渐渐睡去,而天上的星子,东一颗,西一颗,模糊朦胧。两人并排坐着,仿佛都不愿意去想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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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7节:错姻缘(7)

  她说:"有点冷呢。"一跳跳到台阶下去,像孩子,调皮地去踏踩那些地灯。嘴里哼着断续的歌词,他听了好久才听到她唱的原来是童谣:"天乌乌,不落雨……"单调而好听的调子,重复着纯真的快乐,被她轻声哼唱着,仿佛熨在人心上,将人心平平整整的展开,舒坦地展开来。
  她忽然踢到什么东西,哎哟了一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数水柱已经腾空而起,哗地扬开扇面。纷扬如碎雨银屑的水滴四撒溅开,而她踏在水里,更多的水柱正在喷溅而起。她一边叫一边躲一边笑,哗哗的水声里,一峰未平一峰又起,她只是又惊又笑,却被水柱团团围住,怎么都无路可逃。
  原来她刚才踢到的竟然是广场喷泉的开关,他先是惊,后也是笑,哈哈大笑着冲进水帘阵里,想要将她抢出去。两个人都浇得浑身上下湿透,无数水珠正顺着她的发梢衣角往下滴,她却拖住了他的手,四面都是哗哗的水声,清凉的水雾喷溅在他们的身上,他们陷在漫天漫地的水里,轰轰烈烈的水柱水帘将他们围在中央。而她的眼睛比最晶莹的水滴还要明亮,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冰,迅速地融化在喷水的激流中,一切坚硬的,不柔软的,都迅速地融化,消匿,他忽然倾过身,吻住她。
  他的眼睛像最深沉的夜色下的大海,有幽暗发蓝的神光,她竟然觉得心里怦怦跳,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
  惟一觉得,只是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吻,生疏而又熟悉的,亲吻。
  而耳中只有水声,喷嘴"噗噗"地转动着水帘方向,一遍又一遍浇在他们身上,身后是最大的一围水柱,一峰高过一峰,喷出最灿烂的水峰。
  若若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们进展也太快了吧?"
  祁绡隐耸耸肩:"老夫老妻,难道还要玩你猜我猜?吻就吻了,我又没吃亏。"
  若若喃喃道:"是啊,接吻的对象是一表人才的永实总裁符晏楠,虽然是你前夫,但怎么样你也不能算吃亏了。"又说,"看来贺木头那一块钱真是输定了。"
  祁绡隐也仿佛成竹在胸:"他一定会向我求婚,你就放心吧。"
  如此笃定--那真是天晓得喽……
  但符晏楠明显已经重新陷入对她的好感中,他这个人目标明确,一旦认清楚事实,便会全力以赴。他开始正视对她的好感,并且试着抽出更多的时间来与她相处。
  祁绡隐隐约有一丝愧疚,因为明知他的个性,绝不会对她患病而坐视不理,所以便利用了他的宽厚,可是如今骑虎难下,这出戏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因为赌约规定,必须符晏楠再次向她求婚,她才能算完胜,为此她绞尽脑汁,制造合适的场合与气氛。
  若若一直笑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后悔了吧?"
  开玩笑,嫁个有钱人,然后离婚,从此拿着巨额赡养费过着逍遥快乐的生活,是她自幼就立下的人生目标。好容易实现了,怎么会后悔?
  只是后悔不该中了贺景文的圈套,重新踏进泥潭--符宴楠外表温和惮定,其实十分敏锐,如果被他发现真相,只怕后果堪虞。虽然与他结过一次婚,并且共同生活了三年,可是见到他生气的场合,几乎没有。
  所以她觉得可怕。
  幸好一切进行顺利,他对她丝毫没有疑心。他前往日本出差,最终还是叮嘱秘书,多订了一张机票。
  "公事办完,可以抽出两天时间,陪你去箱根走一走。"他目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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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8节:错姻缘(8)

  箱根是他们第一次度蜜月的地方。
  秋天的箱根比起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有一种独特的美丽。点缀着枫叶的红浓于火,芦湖的宁静湛蓝,倒影中的富士山雪顶如画。
  黄昏时分他们搭缆车下山回温泉旅馆。斜阳似乎迟迟不肯落下,山影是青黛色,而天蓝如洗,颜色渐渐浓郁,一切美得令人屏息静气。
  正贪看风景的时候,缆车忽然顿了一下,竟然停住了。过不一会儿,便听到广播说因为电气故障,所以导致缆车暂时停运,正在抢修。又长又慢的日语,一遍遍只是反复的道歉,然后再用英文广播一遍。
  这样被吊在高空中,也算是一种奇特的经历吧。好在风景异常优美,环顾四周美景,并不觉得这小小的意外令人扫兴。
  天色一分一分地暗下来,富士山巨大的轮廓早已经模糊不见,车窗外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因为安静,越发显得风声尖利。
  祁绡隐觉得冷,符晏楠已经脱下了外套,给她披上。很温暖,而且衣上有他的气息,淡淡的一点剃须水的味道。
  缆车还是吊在半空中,纹丝不动。不知为什么,祁绡隐有些担心起来,其实她有轻微的惧高症,尤其是在陌生的高处,会觉得害怕,现在四周一团漆黑,她本能的紧紧抓着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他说:"这样坐着太无聊了,不如你教我唱歌吧。"
  他只是想让她放轻松一点,于是她勉强一笑:"好啊,你要唱什么呢?"
  他说:"天乌乌。"
  "这种小孩子的歌。"
  他说:"我很喜欢啊,小时候都没有听到过。"
  她笑,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当然没听过这种童谣,真幸福啊。"
  他淡淡一笑:"有钱人家的小孩,也不见得幸福。"
  夜仿佛浓稠的汁,将人安全的浸溺。
  她说:"怎么会不幸福,有了钱,什么都可以买得到。"
  他说:"买不到快乐。"
  "可是比没有钱要快乐。"她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就要睡着了,"在孤儿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为了让嬷嬷喜欢我,费尽了心思。从小我就知道,讨人喜欢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等我有了钱,我就要对自己好,不讨任何人喜欢,只为自己活着。"
  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出什么,她笑了笑:"有钱人家的小孩,在想什么?"
  他许久没有说话,她已经真的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到他说:"有了钱,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人是真的对你好,还是因为钱的缘故。我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而在我小的时候,母亲主持公司事务,她一直那样忙,我很久才能见她一次。七岁时我就被保姆带着,出国去念寄宿学校。在异国的第一个晚上,我根本睡不着,我一直想,如果可以用钱换回我的父母,那么,我可以将我全部的财富都拿出来交换。"他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讲述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万众景仰的人生,谁会知道天之骄子的寂寥。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真的睡着了。
  他没有动,她发间散出幽香,沉沉睡着,依靠着他,全心全意,只有他,在这虚无的高空中,在这样一刻,只有他。
  他也闭上眼睛,想要睡去。
  醒来时缆车已经在滑动,而她盖着他的衣服,睡得极暖。缆车顶只有一盏橙色的灯光,照见他的脸庞,侧影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她在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并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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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9节:错姻缘(9)

  "绡隐,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你离开,却又重新回来。"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果你只是要钱,或是遇上了困难,可以对我直言,你知道我不会吝啬,但是你用这样的手段来欺骗我,令我觉得,无法再与你保持友好。"
  即使在盛怒中,他仍是这样镇定从容,世家子弟多年浸淫的修养,令她觉得无法抵抗他那种绵里藏针的犀利。
  她骗不了他多久,身为商人,他比她想像得要聪明很多。
  她的声音也透着宁静:"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会令你觉得满意。"
  浪漫的箱根,如诗似画,将爱情结束在这里,亦是荡气回肠。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带自己来箱根。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捏造了病情。
  他们是太吝啬的两个人,本能地保护自己,即使有一点浅薄的感情,也早就吹散在冷冰的夜风里。
  不如结束。
  "我将来要嫁个有钱人。"小小的女生握紧了拳头。
  同样一脸稚气的若若说:"嫁有钱人很麻烦的啦,而且他不爱你,会对你不好。即使爱你,也只是因为你长得漂亮。等你老了,他就不喜欢你了。"
  她说:"如果他不爱我,跟他离婚,我可以拿到一大笔钱。如果他爱我,不等我老,我就离开他,让他永远记得我。"
  他那样骄傲,不会容得感情上的瑕疵。他对任何人都好,可是都不会接近,因为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将自己放逐在这个世界之外。
  就如同,她一样。
  他们其实很相似,总是以表相来欺骗所有的人,然后,独自守着自己的寂寞。
  她已经决定离开,输掉一块钱,是件太没面子的事情,好在她有很多很多的钱,出国长住一段时间,或许能让她快乐。
  自从老板从日本回来,程雨缃就觉得有些微的不妙。
  公事上,一切仍旧井井有条,老板处理问题向来敏捷,即使天大的乱子到了他手下,都可以顺利摆平。
  但是偶尔,在某一个刹那,他的神色会有一丝恍惚,整个人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隔着一层坚冰,冷冷地,隔着。
  征信社没有接获停止调查的指示,所以每天依旧会送上最详尽的资料来。厚厚的照片附上行程表,祁绡隐办理了签证,祁绡隐订下机票,祁绡隐与朋友聚会,祁绡隐购买旅行用品。
  征信社用来装照片资料的纸袋放在桌上,没有人动,日复一日,摞得高了,有天程雨缃找一份资料,结果不小心碰到,哗啦一声全垮了下来。
  几百张照片散了一地,程雨缃觉得无力,蹲下来一张张拾,忽然横过来一只手,拾起一张照片。捏在手里,那样美,即使是照片,也会令人觉得艳光四射,乌黑的眸子似有水意,仿佛要透出相纸来。
  程雨缃低头捡照片,自言自语:"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他的声音平静缓和:"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比如蘑菇,吃下去就会出事。"
  程雨缃说:"苹果橙子樱桃样样都美丽,维他命丰富,味道又好,谁不爱吃?"
  他没有作声。
  "这世上哪个男人会放走她,真是笨蛋。"不顾大老板在身后皱起眉头,她继续自言自语,"既然心动就不要放过,符先生总是教我,令我们心动的,肯定是我们不能轻易放弃的。喜欢就要争取,自欺欺人又是何苦来哉?"
  他不能不出声:"程秘书。"
  她仿佛这才知道他在自己身后,转过来毕恭毕敬:"符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一句话在他舌尖上打个滚,最后终于说:"把企划部的资料拿来给我。"
  她从桌上找到资料,双手奉上:"祁小姐今天下午的航班飞往普罗旺斯,而您近期内的日程安排比较紧张,是绝对抽不出时间出国的。所以如果您要改变主意,现在赶往机场还来得及。"
  他忍住一口气:"程小姐。"
  她仍旧毕恭毕敬:"是的,总裁。"
  他原本想要让她明白,一位好秘书不应该干涉老板的私生活,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打电话给司机,去机场。"
  爱情,爱情,爱情是什么?
  趁着还来得及,趁着还年轻,他为什么不弄明白了,再让她走?
  如果说三年的婚姻没能让他了解她,那么,就说明他需要更长的时间。
  车子一声急刹,终于停在机场外。
  机场里人潮如涌,熙熙攘攘,四顾张望,除了人,就是人,想在人海中找到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他手心开始有微汗,但仍旧镇定。耳畔传来轻柔的音乐,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最新的广告。
  巨大的电子屏幕下方,有着熟悉的"永实传播"的标记,说明这广告由永实传播代理播出。他心里忽然一动。
  人来人往的空港,有恋人哭泣着相拥,依依不舍的别离。
  她独自坐在长椅上,等待着登机的时刻。忽然四周骚乱起来,有人在大声地说什么,还有人在指指点点,有的人站起来,更有人在惊呼。
  她也顺着众人的指点抬头。
  侯机厅中,无数大屏幕,熟悉的广告片断突然间全都不见了,只看到一行大字:"绡隐,请你留下来。"
  从来没有人请求她等待,因为从来没有人,祈望过她的停留。可是他却请求她停留,请她等待自己的到来。
  生命是一场偶然的相遇,而爱情的相遇,总是这样措手不及。
  她站在热闹的人群里,无数人仰着脸,热烈地议论着这奇迹般的盛况,身边的女孩一直惊呼:"天啊!真是浪漫!天啊!这是不是在拍电影?"
  这样华丽,这样热烈,这样令人觉得轰动而隆重,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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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6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0节:凌波不过横塘路(1)

  午后下了一场雨,将浮尘都压了下去。碧蓝天空如洗,揉着几缕白云。凌波端了把椅子坐在枣树底下看书,刚看了不一会儿,细簌的枣花已经落了一身。刚站起来掸了一掸,忽听人道:"这么有趣的一身花,掸落了做什么?"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女同学祝依依,忙笑道:"你怎么来了?"
  祝依依说:"来瞧瞧你,天气这么好,不如咱们骑车上公园去吧。"凌波扮个鬼脸,说:"甭提骑车了,上回我偷偷和你骑车去岐玉山,回来被我妈一顿好骂。"
  祝依依哧得一笑,说:"要不咱们去胭脂巷买旧书吧。"凌波说:"这主意好。"一时两个人上街去,因为胭脂巷并不远,又没有电车可以搭,两个人索性走了去。
  天气晴的正好,十八九岁的闺中密友,边走边说笑,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微汗。祝依依说:"我可渴了,得找个地方先歇一歇,喝口茶再走。"凌波道:"瞧你这身娇肉贵的样子。"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看见街边上正有一间茶肆,便顺脚走去。祝依依本来见那店面老旧,眉头微微一皱,但实在走得累了,凌波又是一幅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于是坐下来歇脚。
  那还是一间旧式的茶馆,跑堂的抹了桌子,问明了是喝"龙井",便斟上两盖碗茶来。祝依依正是渴极了,连喝了两口,忽然皱眉道:"这是什么龙井。"凌波笑道:"大小姐,这样的地方,你以为还真能喝到西湖龙井不成?"祝依依见那盖碗沿口,已经生了淡黄茶垢,面前的这张桌子乌黑漆面上,无数一圈圈的淡白印子--都是搁茶烫出来的,心中一阵腻歪,连忙将茶推开去。
  祝依依一抬起头来,见凌波正望着自己,倒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下懊恼,白了她一眼,说道:"你笑什么?"凌波索性"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道:"我看你喝下去的那两口茶,有没有什么法子吐出来。"
  祝依依本来正在后悔,听她这么一说,倒一笑罢了,正待要说话,忽闻哨声长鸣,几辆军车风驰电掣般从街上疾驰而过。凌波瞧见车子去得远了,不由怔怔的出神,祝依依是知道她的心思的,于是问:"你的那一位,还没有消息?"
  凌波道:"两个多月前倒有一封信来,说是还在义埅……"忽然回过神来:"什么我的那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本来素性大方,可是骤然失口,不由面红过耳,晕脸生潮,祝依依扮个鬼脸,说:"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么?你倒吐一个我瞧瞧。"
  胭脂巷名为巷,其实只是半边巷--一面是无数商肆店铺,一面紧临着河水,故而只有半条巷子。此地原来是前朝最负胜名的烟花之地,南北佳丽班子云集,成为乌池一盛,故号"胭脂巷"。后来多年烽烟战乱,早就风流散尽,名不符实了。此处商肆众多,不仅买卖旧书,而且兼营些字画古董,城中人闲来皆爱到这里来淘些旧货。她们两个人携手逛了半晌,正走得倦了,忽然街旁有人叫了一声"表小姐。"祝依依抬头一望,见正是自己表兄家的汽车夫老孟,笑嘻嘻的道:"表小姐也出来逛逛?四少爷在这里呢。"
  祝依依的舅父侯鉴诚乃是卫戍警备司令,驻防近畿,家中自然十分阔绰,用着好几个汽车夫。老孟口中的四少爷,便是侯鉴诚的幼子侯季昌。祝依依听说四表兄在这里,不由望了凌波一眼。原来凌波与祝依依素来交好,有次在祝府上,偶然遇见侯季昌,对凌波十分有意。那侯季昌乃是有名的纨绔公子,何况凌波心有所属,自然并不假以词色。侯季昌生就了一副公子哥的脾气,愈是如此,反倒愈发有了兴致似的,托辞去看表妹,每日里无事也要到她们念书的圣德女子学校去两趟。最后凌波几欲翻脸,还是祝依依从中斡旋,方才息事宁人。
  此时祝依依听说侯季昌亦在此,怕又生事端,与老孟随口答了几句话,便拉了凌波欲走。谁知事不凑巧,寄螭斋的老板正送了侯季昌出店门,连连拱手道:"四少爷慢走。"
  这样顶头遇见,避也避不及了。祝依依落落大方叫了声:"四哥。"问:"今儿又淘到什么好东西。"侯季昌一眼看见她身侧的凌波,眼睛不由一亮,笑嘻嘻的道:"也没什么好的,倒没想到能遇见你们,真是缘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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