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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淡淡如风

[都市言情] 《城外的月光》作者:蓝鸢星(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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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黑锅
    (清冷的目光穿过黑暗,越过千山万水,似是在追寻着什么,又像是在缅怀着什么。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也没有人能融化他眼里的冰霜。)
    正是下班高峰期,塞车是必然的。
    途中齐薇来了个电话。小冬刚要说展阳阳就在她身边,却听齐薇抢先道:“冬子,路上塞车,我可能要晚点儿到。孙美人在我车上,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小冬一听,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很久没见过二哥了,久到竟然开始觉得害怕。
    “冬子,你哑了啊?说话!”
    车停在红灯前,展阳阳不解地看着她,“齐薇的电话?”
    小冬机械地点点头,“你跟她说好了。”
    展阳阳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接过手机,“齐薇,是我。”
    “阳阳?”齐薇诧异惊呼,“你在国内?”
    “嗯,有什么话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再谈。我这边也塞车,饭店见。”说完,他干脆利落地合上手机,随手丢给小冬。
    车流缓缓移动,车厢里没有再响起手机的铃声。
    小冬几经挣扎,终于下定决心,“展阳阳,麻烦你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我要下车。”
    “为什么?”
    “你跟薇姐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在旁边听着多不合适。”
    “我觉得挺合适的,再说我也没什么话需要跟齐薇单独谈。”
    “反正我就是不想去了,你在前面让我下车就行了。”
    “齐薇车上还坐着别人吧?”展阳阳非常肯定。眼看就要到路口了,可他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你到底要不要停车?”小冬被他嘲弄的眼神刺激得心里更加烦躁,语气又急又冲。
    展阳阳冷哼一声,“不停。瞪着我没用,你要真不想去,可以选择跳车。”
    “你……”小冬被他噎得胸口直犯堵,顿了顿,才说,“算了,不停拉倒。”到了饭店他总是要停车的,到那时再走也不迟。
    “孟小冬,我觉得像你这么活着特别没劲,真的。”展阳阳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
    “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你。”
    “嗯,我也觉得自己活得是没什么意思。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齐薇的,她活得特真实,比我强。”展阳阳倒是没有被她的话激怒,言语间竟有些欷歔。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少了几分往日的
张狂,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展阳阳开着车拐进饭店的停车场,小冬看到齐薇的车已经停在那儿了。她的逃跑计划尚未实施,就已经被展阳阳毫不温柔地拽进了电梯。
    顶楼的旋转餐厅里客人不多,他们这一桌人显得尤其出众。
    “小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兄妹俩见面后的开场白。
    齐薇觉得这两句话带给她的冲击,甚至超过了看到展阳阳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们两个断绝兄妹关系了?”展阳阳坐在齐薇身旁,颇为好奇地道。
    齐薇皱起眉,“我看差不多。”
    孙少晏指指身边的空位,“别客气,坐。”
    小冬僵立原地,绷着脸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二哥,我们能不能不这么说话?”
    孙少晏展眉轻笑,声音却依旧冷飕飕的,“那我们应该怎么说话?”
    齐薇实在看不下去了,“孙少晏你适可而止吧!冬子别杵在那儿了,赶紧坐下,有话好好说。”
    “薇姐你们吃吧,我先走了。”小冬觉得自己要是再待下去,一定会窒息在这压抑的气氛中。谁知她刚一转身,就听到二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小冬,我被调回总部,下个月初动身去
法国。”
    “啊?”小冬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生气,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急急地道,“你疯了啊!腿还没好呢,为什么这么急着走?”
    “早点儿走有什么不好?我走了,你就不用再成天小心翼翼地躲着我了。”
    齐薇闻言,强忍住笑,插话道:“孙美人,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句话听起来像什么?如果我说出那两个字,你的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孙少晏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没理会她的调侃,对小冬说:“坐下吧,大家都饿了。”
   
    刚点完菜,小冬就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这下可好,不想走也不成了。大舅来了,单枪匹马毫无征兆地杀进城来了,此刻正在火车站,等着家里人去接。
    “二哥,大舅肯定是知道刘小琴怀孕的事了!我妈在家准备饭呢,我得赶紧去火车站接他!”说完,小冬急匆匆地起身准备走。
    孙少晏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小冬望着放在墙边的拐杖,无奈道:“你现在这样去火车站那种人多的地方太不安全了。再说大舅要是看到你,铁定第一时间就得让你把马汀找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还是先稳住
他再说。”
    “我打电话叫小丁过来送你去。”
    “别麻烦了 ,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大舅估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齐薇倒是很想开车送他们过去,可这样一来,就把展阳阳自己晾在这儿了。好不容易见面,真的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不能再耽误了!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孙少晏皱着眉头正想阻止,却见展阳阳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晃着车钥匙对齐薇说:“你们两个慢慢吃,我送她去火车站。”
    齐薇错愕道:“为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
    孙少晏面无表情地盯着展阳阳,眼神非常冷。
    “齐薇,你要是有话非要跟我当面说清楚的话,明天下午两点去滨海西路上那间陶艺店找我。”
    小冬难以置信地呆立当场。这个嚣张的卷毛天才向来都是目空一切鼻孔朝天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莫非去了趟西藏,心灵真的被净化了?
    “你不必揣测我这么的动机。其实答案很简单,我纯粹就是闲得无聊。”
    小冬觉得,这根本不能算是理由。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展阳阳看起来真的是一副无聊到想跳楼的样子。
    时间紧迫,她顾不得多想。刚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车尾已经猛然掉转。极短的停滞过后,车身好似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
    “你……”小冬坐直身子,紧紧地攥着安全带,“你慢点开,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赶时间。”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孙少晏静静目送那辆嚣张的蓝色法拉利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绝尘而去。
    “展阳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我怎么知道!”齐薇无精打采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大多数时候,他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孙少晏嘴角挑着一抹略带嘲讽的浅笑,“我一直以为,像他那种张狂嚣张的人能安全地活到今天,本身就是个奇迹。”
    “他不是个坏人,你何必总是针对他?”齐薇知道他向来对展阳阳都没有好感。
    孙少晏习惯性地想掏烟,却发现出门的时候忘记把烟带在身上了。
    齐薇笑着把自己包里的烟丢给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酒店房间里,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一幕。
    “良家妇女不该抽烟。”孙少晏点了一根烟,轻轻吸了好几口。每当他心情烦乱的时候,烟总是能让他很快镇定下来。也许,这种镇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神经麻痹。
    齐薇正想去拿烟,听到他的话,手悬在半空,停了几秒,缓缓落下,“不抽烟的婊子依旧是婊子。”
    孙少晏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起来,“齐薇,每当你进入某种自我鄙视的状态时,说话就会特别粗俗。”
    “谢谢夸奖。”她漫不经心地把点燃的烟夹在指间,扯着嘴角,笑得颇为自嘲,“前阵子家里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人还不错。去美国前我跟他约会过几次,结婚过日子倒也是个不错的人
选。”
    “我听苏笑说他见过那男的,据说脸特像赵本山。”
    齐薇扑哧一笑,“跟你肯定是不能比,可也不至于歪成那样儿。脸是长了点儿,但是绝对没弯到猪腰子那种角度。”
    孙少晏弹掉烟灰,凉凉地道:“别拿我跟猪腰子脸比。”
    齐薇闻言,肆无忌惮地大笑了好一阵子。笑完后,神色忽然黯淡下来。她默默抽着烟,精致的侧脸映在玻璃窗上,弧度优美的卷翘睫毛上下颤动,美丽的杏眼里不再有往日的锐气。此刻
坐在孙少晏面前的她,只是个落寞的小女人。
    清香四溢的饭菜摆在桌上,两个人胃口不佳,谁也没有动筷。不远处,两个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凑在一起悄声低语,猜测着这对形貌出色的男女跟刚才那对匆匆离去的男女之间究竟是什么
关系。在她们看来,这个男人有些面熟。这样的长相,就算在娱乐圈也并不多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视线不时望向窗外,看起来既不像是在欣赏夜色,也不像是在仰望星空。清冷的目光穿
过黑暗,越过千山万水,似是在追寻着什么,又像是在缅怀着什么。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也没有人能融化他眼里的冰霜。
    服务员看得有些痴了。身后那桌客人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上托盘里的脆皮烤鸭——整整五分钟了,还没上桌。
    齐薇连着抽了两根烟,嗓子有些干涩。她端起茶杯,大口喝光了杯中的茶,润润嗓子,打破沉默,“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孙少晏唇角微扬,笑得自嘲。拿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食不知味。
    齐薇不时地往他面前的盘子里夹菜,嘴里不忘挤兑他两句,“孙美人,你这饭量也太不像个男人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能尽显男儿本色!”
    “猪腰子脸的吃相一定很狂野。苏笑说,他的胳膊比你的大腿还粗。”
    齐薇闻言,顿时杏眼圆睁,愤愤地说道:“苏笑那个浑小子怎么知道我大腿有多粗?”
    “这不难猜。当然,苏笑的数据肯定是不准确的。处男通常不具备用眼睛来测量女人身体各部位尺寸的能力。”孙少晏笑得更舒展,声音温润淡雅,好像一阵轻柔的风拂面而过。隐形眼
镜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点点耀人的光芒,清冷的黑眸里似有星光闪烁。
    不知为何,齐薇看着看着,竟然觉得双颊隐隐发热。她的脑子里巨雷轰鸣,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动——这痞子勾引女人的功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景……”孙少晏放肆地大笑,“齐薇,你脸红了。”
    速度与激情。
    小冬坐在车上,脑海中飞快闪过那部电影里的飞车画面。
    展阳阳车技非常好,这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年轻十岁,她恐怕会摇下车窗,兴奋地尖叫……
    名车,美男,激情的狂飙,多么浪漫销魂的体验。可惜,十年前她唯一坐过的车,是自行车。
    “市区超速会被开罚单的。”小冬似乎渐渐适应了他非人的驾驶速度,声音听起来颇为镇定。
    展阳阳瞄了一眼时速表,松了松脚下的油门,不以为然地道:“这条路上哪里有测速雷达我都一清二楚。”
    “难道你从来没被警察抓到过?”小冬对他的话颇为怀疑。
    展阳阳思索了片刻,嘴角忽然绽出一抹轻柔的笑意,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叶南开着他的车,以近乎亡命的速度飞驰在滨海的高速公路上。那是叶南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他面前释放自己的情绪。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晚她眼角随风而去的泪水。那时候他
对她,也许只是欣赏。欣赏她的潇洒,欣赏她的独立,欣赏她的坚强。这种欣赏,越来越多地吸引着他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视线,已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叶南不知道他这次突然从美国回来,自然也不会知道昨天他曾去监狱探望修月。
    从修月入狱起,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去一趟。
    叶南并不知情,修月说,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昨天,修月对他说:“两个月后,大宝和小贝生日那天,来监狱接我。”
    他有些意外,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也许事情来得太快,他竟有些措手不及。
    修月要出狱了,比叶南预计的时间早了近一年,修月说,他要给叶南准备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修月的要求他无法拒绝。六年的监狱生活对修月而言,仿佛是慵懒的猎豹厌倦了血腥的厮杀而陷入的冬眠蛰伏。冬眠过后,回归自由奔驰的草原,他仍旧会成为毋庸置疑的……王者。
    “我驾驶执照被吊销过一次。”
    许久的沉默过后,小冬几乎忘记了刚才他们在谈论的话题。顿了顿,她说:“你是不是特别享受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就是那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一个急转弯过后,展阳阳随口道:“照你这么说,你也属于鸡群中的一分子。”
    小冬被他抓住语病,懊恼不已,幸好这时火车站已遥遥可望。她觉得,跟展阳阳在一起,对任何人的忍耐力都是一个考验。他永远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漫不经心的语言勾起人心底的
火气,然后兴致勃勃地撩拨几下,熊熊大火便顺理成章地燃烧起来。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这么不招人待见的原因——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小冬急匆匆地在人群中搜寻大舅的身影,展阳阳则双手插在裤兜里,悠闲地四处张望。
    大舅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他在小冬找到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这要得益于展阳阳那身扎眼的装束。印满英文字母的灰色套头衫和那条破得不能再破的牛仔裤,成功地攫住了大舅的视线。大舅那双微显混浊的眼睛里,染着浓浓的厌恶。
    当得知这个穿着与二流子无异的小青年竟然是小冬的朋友时,大舅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小冬,你是当老师的,随时随地都要注意影响!”说完,还别有所指地瞥了展阳阳一眼,
言下之意很明显。
    “对,你是老师,要注意影响。”展阳阳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回去。”
    大舅毫不客气地把小冬拉到自己身旁,沉声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小冬尴尬不已。她原本就不想让展阳阳跟来,因为古板守旧的大舅一定不会对他有好印象。可他似乎真的是很闲,不顾她的反对,就这么大咧咧地跟了过来。这下子大舅回去时,一定会
跟妈妈唠叨个没完。
    展阳阳无所谓地耸耸肩,潇洒地转身而去。
    大舅见状,脸色稍稍舒缓。两个人正要走,却听……
    “孟小冬,你的包落在我车上了。”
    啊?小冬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你下车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我?”
    展阳阳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望着她,“因为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手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大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大舅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大舅低声问她;“小冬,
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来路不正的朋友?他的车是哪儿来的?”
    大舅你小点声。他就是穿得比较另类,其实人还挺不错的。”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大舅冷哼。好人家的孩子,哪有耳朵上穿那么多洞的!
    “这……”这小冬语塞。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展阳阳究竟是做什么的。只是从齐薇那里零星地听说他家里很有钱,而他本身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似乎做过不少工作,但是每一份
又都干不长。
    大舅见她踌躇不语的样子,心中更加相信自已的判断。
    几个人走进停车场,里面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车。
    “你的车在哪儿?”大舅问得很不客气。
    展阳阳挑挑眉,抬手遥指。
    大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神色顿时变得有点古怪,盯着展阳阳上上下下瞧了半天,疑惑道:“卡车司机成天跑长途,哪有你这么细皮嫩肉的!”
    小冬听得满头雾水,展阳阳则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在说那台装木材的大卡车?它旁边那辆蓝色的才是我的车。”
    小冬强忍着笑,挽起大舅的胳膊,尾随展阳阳走了过去。
    展阳阳打开车门,弯腰从后座上把她的包拿出来。大舅神色复杂地绕着车身转了两圈,没有再说什么。
    临走前,展阳阳叫住小冬,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在她眼前晃了晃,“拿着这个,免得你家人以为你误交损友,破坏了人民教师的形象。我走了,拜拜。”
    不待小冬看清卡上的字迹,大舅怒气冲冲的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响起,“小冬!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给你信用卡?”这种卡他在小琴那儿见过,听说用这种卡买东西可以直
接赊账。
    “大舅,这不是信用卡,这是张设计比较特殊的名片……”小冬就着停车场昏黄的灯光辨析着上面印的文字。真不爱国,全是英文。不过比起李木鱼的德文名片,上面的内容算是通俗易
懂多了。
    名片上的内容很简单,除了电子邮件和电话号码外,只有短短两行字。翻译过来,大致意思应该是― 美国花旗银行高级投资顾问,展阳阳博士。
    小冬不知道该不该翻译给大舅听,毕竟他老人家向来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深信不疑。要是大舅知道被他视为二流子的展阳阳竟然拥有如此金光闪闪的身份,打击恐怕是毁灭性的。
   “这名片上都说了些啥?”大舅推推她胳膊,好奇地问。
    “上面是法文,我看不懂。”小冬把名片塞进包里,轻描淡写地道。
    “弄这么个鬼画符似的东西,谁知道是真是假!”大舅愤愤不平地拎起脚边的巨型编织带,跟小冬一起离开了停车场。
    回到家,爸妈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三姨也在。
    大舅这次来得突然,在电话里也没说有什么事,
弄得家人心里七上八下的,琢磨着是不是姥爷在老家出了什么意外?
    一见面,不等妈妈询问,大舅就率先道明了自己的来意。除了小冬,家里人听完后全都傻眼了。小琴怀孕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呢?!
    围坐在餐桌前,大舅痛心疾首,嚷嚷着一定要把那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找出来,挂个牌子,当街游行!
    小冬在脑海中想象着马汀游街的画面,忍不住失笑出声。
    二姨在桌子下面捅捅她,未等她反应过来,大舅已经发话了,“小冬,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把小琴逼得无路可走的负心汉?”
    小冬连忙摇头,“不认识!我最后一次见到表妹是在半个多月前,她跟我说她怀孕了。后来我再给她打电话,就全部转进了语音留言。”
    “什么?”妈妈一听,顿时变了脸,“你早就知道小琴怀孕的事?为什么不跟家里说?”
    小冬无语。她不知道刘小琴是怎么跟大舅说的,不过依照自己多年来对她的了解,她跟大舅说的,多半与事实相差甚远。无限放大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彻底忽略对自己不利的部分,然后
添油加醋地扯进一堆不相干的人来分散大家对事件本身的注意。她不知道在刘小琴的叙述中,自己究竟扮演了个怎样的角色。
    果然,就见大舅面色不善地道:“小冬,当初小琴进城找工作,我亲手把她托付给你。在这件事上,你的表现实在让我太失望了!小琴说她找你商量,你却告诉她,千万不要告诉家里人
,还劝她悄悄地去把孩子给打掉。小琴进城时间不长,什么事都以你为主心骨,你怎么能给她出这种馊主意?大舅从小到大,除了小琴之外,最疼的就是你。你什么时候竟然学会跟大舅撒谎
了?还说不认识那个混账男人!当初不正是你把他介绍给小琴的?现在怎么又不承认了?小琴心眼实,觉得人是你介绍的,那肯定不能有什么问题,所以那个男人说要跟她登记结婚她就信了
,还被他哄骗着上了床!她是真的爱上那个男的了,死活都要跟他结婚,在家里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跟你舅母看着她变成这个样子,心都碎了啊!小冬啊,就算大舅求你了,小琴说这件事
只有你能帮她了。她说只有你才有办法劝那个男的回心转意,跟她结婚……”
    大舅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小冬现在只想干一件事——杀人。
    “大舅,表妹还说什么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镇定,镇定得让大舅一时间竟有些乱了方寸,顿了顿,才说,“她现在情绪很低落,你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她说,要是连你也帮
不了她,那她只能……”
    “只能什么?只能去寻死?”
    她话音方落,就见妈妈拍案而起,“小冬你给我闭嘴!”
    大舅重重叹了口气,“小冬啊,你不一要怪大舅埋怨你。小琴是我的心头肉啊,有哪个当爹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玩弄了感情,搞大了肚子还能无动于衷的?”
    “人舅,时间不早了,你坐了半天的火车肯定也累了,今晚你就早点儿休息吧,这件事情我们明天再慢慢商议。”说完,小冬连“再见”也没说,就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摔
门而去。
    她知道爸妈现在一定快气疯了,可她实在没办法在那里再多待一秒。她真的很怕自己会一时失控,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刘小琴那些令人发指的行径一一拆穿。她不能这么做,大舅不会相信
她的话,也不愿意相信她的话。而爸妈知道真相后,立场也只会变得更加尴尬。
    刘小琴!!
    小冬恨恨地冲到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上了车,司机问她要去哪儿。她脑子一片混乱,随口报出个地名。司机看出她心情不佳,一路上没跟她搭话,而是自娱自乐地听着电台里的广播。
    破旧的音响里传出的嘈杂歌声扰得她气血翻涌,起,她恍若未闻。
    司机不时透过观后镜小心翼翼地观望她的动静,
头痛不已。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姑娘,你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可能是什么人有急事找你。”
    小冬毫无反应,只是愣愣地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法国梧桐,似乎灵魂早已游离体外,坐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尊没有生命的躯壳。
    司机刚说完,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透过观后镜
,看到她低头在包里翻腾了一阵,还以为他听了自己的劝告准备接电话。谁知下一秒钟,却见她飞快地摇下车窗,抬起胳膊,狠狠地把铃声未断的手机扔了出去……
    “姑娘你……”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小冬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句话。
    司机见状,识趣地不再说话,顺手关掉了正在收听的电台节目。
    车厢里霎时间没了响动,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十几分钟后,目的地到了。
    小冬站在公寓群的雕花铁门前,有瞬间的恍惚。大理石柱上那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一遍遍从脑中闪过——齐景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李木鱼住的地方。
    保卫室里的保安见她动也不动地站在大门外,任由进出的车辆从她身旁擦过,好半天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拎着警棍走了过去,“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散了她的思绪,小冬眨眨眼,视线定格在保安的脸上,顿了几秒,缓缓地道:“没什么,我只是路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心里澎湃的怒火和说不尽的委屈正在渐渐吞噬她的理智,她只想找个人倾诉。她觉得自己周身的血管已经濒临崩裂的边
缘,如果不释放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人在情绪即将崩溃的时候,总会生发出一些偏执疯狂的念头。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就算是疯子杀人,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刘小琴? ? ……你这个王八蛋!
    “小冬?”
    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温润的声音里染着淡淡的讶异,还有浅浅的欢愉,仿佛夜色中一抹柔和的清风,缓缓吹进心底。
    她缓缓转过身,缓缓抬起头……
    接着,眼泪好似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李木鱼有片刻的失神,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把她拥人怀中。
    保安见状,非常识趣地转身离去。
    李木鱼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肆虐在自己价值不菲的外套上。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站在大门外,过往的车辆里,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冬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抬起头时,正对上李木鱼那双染着笑意的晶亮黑眸,里面清晰地浮现着自己的身影。那抹身影沉浸在温柔宁静的海洋中,不再孤单。
    “哭够了?”
    “嗯。”
    “如果没碰到我,你还准备在这里站多久?”
    “不知道。”
    李木鱼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走吧,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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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二章  天平的两端
    (为了证明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男子主义,刚才我特意给了你三次机会,让你主动跟我告白,可惜你都放弃了。)
    李默对小冬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在李木鱼明显带有威胁性的眼神下,他不甘不愿地带着满肚子困惑,乖乖回房“睡觉”去了。
    小冬坐在沙发上,接过李木鱼递来的湿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
    清凉人脑,理智回归。她局促不安地盯着地板上的木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踌躇了很久,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缓缓地道:“我……”话刚出口,却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她茫然四顾,刚刚缓和的心情莫名地慌乱起来?
    “我在泡茶。”厨房里传出李木鱼的声音,让小冬紧绷的情绪倏地放松。
    清香四溢的花茶散发着玫瑰的芬芳,她双手捂着茶杯,掌心一片温暖。
    “出什么事了?”李木鱼坐在她身旁,侧身倚着软软的靠垫,淡声问道。
    小冬盯着杯子里飘着的玫瑰花瓣,声音很低,像是自语,“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有点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话。”
    “谁欺负你了?”李木鱼单刀直入。
    小冬摇摇头,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水面上映着的那张脸随着微漾的水纹变得扭曲可怖。温热的水汽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她仿佛看到刘小琴正在龇牙咧嘴地冲她狞笑……
    “我想杀人。”
    “看得出来。”
    “有这么明显吗?”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如果你还要继续对着那杯茶咬牙切齿的话,恐怕会变得更可笑。”
    “我除了能跟这杯茶较劲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杀人不犯法,我也不能对自己的表妹下手。”
    “原来是她,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难道她连被人搞大肚子这种事也能栽赃到你头上?你似乎没有这个功能。”
    “你……”小冬的视线终于从茶杯上移开,转过头哭笑不得地望着他,“就算我有这个功能,也绝对不会有兴趣去搞大她的肚子!”
    “跟我说说她是怎么欺负你的。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照样有很多办法可以收拾她。”李木鱼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唉……”小冬长叹一声,“一言难尽。”
    李木鱼笑,“那你就慢慢道来吧。”
    小冬咬着嘴唇琢磨了一会儿,脖子扭得有点酸,她索性也侧过身去盘腿坐在沙发上,这样两个人就面对面了。
    李木鱼很满意她这个坐姿,“具体说说她都是怎么欺负你的。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该感谢她。”
    “你这人可真没原则!”小冬气鼓鼓地瞪着他,半天没说话。
    李木鱼似乎很欣赏她生气时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如果没有她,我怎么有机会欣赏到媲美孟姜女哭长城的奇景。”
    小冬想起自己刚才的糗态,腮帮子顿时泛红,“哪有那么夸张!我就是小小地掉了几滴眼守目而已。”
    “刘小琴现在在哪里?”李木鱼忽然问道。
    “在老家。”一听到她的名字,小冬稍稍好转的
心情顿时再度被阴霾笼罩。
    “她是怎么把你扯进去的?”
    “她说马汀是我介绍给她的,说马汀以登记结婚为幌子哄她上了床,说我不让她把怀孕的事告诉家里人,说我建议她偷偷去堕胎,说马汀要是不娶她的话她就去死,还说只有我才有办法
说服……”
    “这些话她都是跟谁说的?”
    “跟我大舅。”
    “然后你大舅就进城来找你了?”
    小冬悲愤地点点头,“然后大舅当着我们全家人的面,声泪俱下地把刘小琴那些话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我妈听完简直快气疯了,如果不是我走得快,估计她得拎起扫帚直接把
我逐出家门。”说着说着,泪珠子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眼角泛起湿热,她正想伸手抹掉,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修长的手指轻轻从她眼角拂过,柔和的声音徐徐在耳边响起,“别哭,为了那种人流眼泪,太没出息了。”
    “我本来就很没出息。”小冬低着头,破罐子破摔道。
    “说得也是。”
    “李木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诚实?”
    “女人不需要太有出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看不出来你这么大男子主义。”
    “现在看出来还不晚。”
    “你是不是大男子主义,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冬脱口而出。
    李木鱼皱皱眉,挑起她的下巴淡淡地道:“太有关系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要是继续跟我装傻的话,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小冬倔强地瞪着他,神色凛然,心里却早已七上八下地跳翻了天。
    其实,自从今晚她站在齐景苑大门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很多事已经发生了。就算不愿面对,就算不敢面对,也必须要去面对了。
    “小冬,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好朋友吧。”
    “什么样的朋友?”他重复。
    “好朋友啊。”小冬坚持。
    “第三次,什么样的朋友?”他缓缓站起身,
    弯下腰,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很有压迫感地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罩在身下,“想清楚了再回答。”
    小冬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沉默不语。
    “小冬,为了证明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男子主义,刚才我特意给了你三次机会,让你主动跟我告白,可惜你都放弃了。”
   小冬抬起头,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告白?这种事我已经很多年没干过了。需要情书和玫瑰吗?”
    李木鱼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些以后再补好了。”
    “那好,你听清楚,我只说一次……”小冬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我只说一次,听不清楚不关我的事啊。”
    “这种距离,就算是蚊子哼哼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欧式落地钟滴答滴答地摆动……
    小冬揉揉红肿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双唇轻轻开启……
    李木鱼面色沉静,耐心地等待着,声音却迟迟没有传入耳中。
    “我不懂唇语。”他说。
    “我也不懂。”
    李木鱼皱眉,小冬连忙解释,“刚才那不是唇语,我正在酝酿情绪,活动活动嘴唇。”
    “如果你觉得嘴唇缺乏运动的话,我可以教你一个更好的方法。”李木鱼上身压得更低,深沉的眸子里浮起暖昧的柔光,“怎么样?情绪酝酿好了吗?我耐心有限,已经忍不住想帮你活
动活动嘴唇了。”
    小冬缩了缩身子,撇撇嘴低声道:“李木鱼,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特别的淫荡!
    “如果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地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时,看起来还像个谦谦君子,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他身体有问题;二,他精神有问题。我是个身心健康的正常男人,如果你再继
续跟我装傻,那我很可能还会做出更多不君子的事。”
    小冬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她推开李木鱼,活动了一下盘坐得有些酸麻的双腿,赤脚踩在地板上,跟他相视而立。
    “酝酿好情绪了?”他问。
    她摇头,“还没。”
    “还需要多久?”他又问。
    她态度坚决,“今晚肯定是不行。”
    他笑,“那就明早。”
    她郁闷,“有区别吗?”
    他点头,“有。”
    她不耻下问,“什么区别?”
    他答得毫不犹豫,“我说有区别,自然就是有区别。”
    她听得气闷不已,“我不喜欢霸道的男人。”
    他脸上笑意触融,“你已经喜欢了。”
    她腮帮子红成一片,“我……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清楚。”
    他不给她丝毫逃避的余地,“想清楚什么?跟少晏之间的感情?我觉得你今晚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顿时语塞,心里飞快地琢磨着该如何应对他的步步紧逼。
    下一秒,他已拥她入怀。
    “小冬,该想的事情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现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她不语,只静静地靠在他胸前。
    他的声音低徐舒缓,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宁静。她闭上眼睛,聆听着他的心跳。
    她其实很渴望能与这平稳有力的心跳合鸣,共同奏出家的乐曲。可她知道,前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面对,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并非她一厢情愿就能解决。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越是
不想,伤害却越是纷至而来。
    她无法忽视这些伤害,自私地去寻找幸福。她与他之间,其实一直都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一日之计在于晨。
    天不亮李默就起床了。当他看到小冬从李木鱼的卧室里走出来时,顿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孟老师,早上好!”
    小冬被他洪亮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今天是周末,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李默笑眯眯地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问:“小爸呢?还在睡觉?”
    小冬早就看透了他那点鬼心思,“不知道,他昨晚睡书房。”
    李默撇撇嘴,无言地转身走进厨房。
    早餐很诱人,白粥小菜葱油花卷,清香扑鼻,让小冬顿时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
    她跟李默二人对坐在餐桌前。李木鱼刚刚起床,正在洗手间里洗漱。
    “没想到你连花卷都会做啊。”小冬咽了咽口水,啧啧称叹。
    李默嘿嘿一笑,“谁让小爸喜欢上一个不会煮饭的女人!不过这也不奇怪,我看到网上有人说,80后的这代人,男人会煮饭的比女人多。孟老师,你说中国以后会不会回归到母系氏族社
会?男的煮饭带孩子,女的耕地干农活啊?如果能这样也挺好的。”
    小冬大窘。跟李默相比,她十四岁那会儿简直就是个白痴,“你从哪儿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海角论坛啊,国内最大的论坛。难道孟老师你平时都不上网的?”
    小冬又窘了。她当然知道海角论坛,上面五花八门,什么内容都有。最出名的,是它的人肉搜索引擎。每当有人爆料后,人肉搜索引擎立即开动,保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件相关人员
的祖宗八代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那个论坛的浏览量太大,同时在线人数太多,不是她家那少得可怜的带宽能承受的。打开一个网页,需要的时间大概是十五分钟左右。虽然论坛土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可惜网速太不
配合。一来二去的,她也就不再去了。
    “孟老师,你到底知不知道海角论坛啊?”
    “知道,不常去。”
    “嘿嘿,最近上面有个帖子特别火,我听班里同学说,那个发帖的人很可能是咱们学校的老师。”
    小冬一听,稍微提起点兴致,“什么帖子?”
    “名字记不清了,挺煽情的,好像是叫什么《游走于爱与尊严之间,我的生命渐渐荒芜》 。”
    “是挺酸的。说什么的?”
    “自传体小说,特别长,文笔特张爱玲风格,我就看了一点。有人根据她小说里的一些细节,推测作者肯定跟咱们学校有关系。这几天,班里的人讨论得可热闹了。”
    小冬觉得李默这孩子太逗了,“你还看张爱玲的小说啊?”
    “以前我妈的书架上放着一套张爱玲的小说集,我看过几本。”顿了顿,他撇撇嘴,“小爸你终于洗完了,我都快饿死了。”
    李木鱼神清气爽地走进餐厅,拉开椅子坐在小冬身旁。空气中顿时多了一抹淡淡的柠檬香,很好闻的味道。
    “吃饭。”一家之主发话,大家齐开动。
    “小爸,今天我要跟同学去看电影,中午不回家吃饭。”李默咬着半个花卷,含混不清地道。
    李木鱼皱皱眉,“咽下去再说话。”
    小冬偷笑。如果被李默看到他昨晚卸去谦谦君子面具后的真面目,不知道他这严父的威严还能维持到几时。正在暗爽,却听他气定神闲地道:“刚才少晏来电话,向你是不是在我这儿。

    “啊?”小冬闻言,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缓了缓神,问,“二哥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他说你手机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手机?小冬心里扑通一下——怎么把手机的事给忘了?
    “我昨晚把手机扔了。”
    “扔了?”李木鱼失笑,“扔哪儿了?”
     小冬心疼得额头直冒汗。四千多块钱啊!忽悠下子就没了!
    李默一脸孤疑,“孟老师你受什么刺激了?竟然做出这么豪迈的事?你那部手机可是去年诺基亚推出的限量版啊!”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切!”李默愤愤地喝光碗里剩下的粥,“我吃饱了!”说完拍拍屁股,起身离开了餐厅。
    小冬在脑子里努力地回忆昨晚扔手机的地点。过了一夜,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她决定吃完饭后立刻动身,不管怎么样都要去找找看。四千多块钱,够她半年的生活费了!冲动害死人
啊!
    李木鱼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别惦记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买个新的。”
    “不要!那部手机是二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对我很重要!”小冬只顾着心疼,丝毫没感觉到身旁那股骤然冒出来的寒气。
    “既然这么重要,当初你就不应该扔掉。既然已经扔掉了,那就说明他对你而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人在冲动之下做出的事情不能按常理衡量,我一定要去把它找回来!”
    “他”和“它”的区别,小冬并未察觉。
    “少晏已经知道了刘小琴的事,他让你中午去他那儿。”
    “刚才二哥来电话你为什么不让我接?”怪不得洗脸洗了那么长时间,原来是在接电话。
    “因为我告诉他,你今天中午跟我有约会,没时间。”
    “你……”砰的一声,小冬重重地把碗放在桌上,“二哥找我,肯定是商量刘小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李木鱼笑,嘴角高高扬起,眼睛里却一片清冷,“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小冬推开椅子站起身,愤愤地瞪着他,口不择言道:“我去见我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做出决定?”
    “凭什么?”李木鱼皱皱眉,“不凭什么。该如何解决刘小琴的问题,他不需要跟你商量。刘小琴把责任推到你头上,为的不就是逼少晏出面帮她处理?少晏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
不必担心。就算你不去少晏那儿,对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木鱼你太霸道了!”小冬恼羞成怒,冲进客厅,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但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李木鱼阻住了去路,“冲动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少晏想见你,为的也不是刘小琴
的事。”
    “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小冬音量倏然升高,“我为什么要明白你的意思?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也不需要你来操心!”
    “孟小冬!”李木鱼声音不大,气势却骇人,“我也是有脾气的!”
    “这一点谁都能看得出来!”小冬怒极反笑,“你既然这么介意我跟二哥的事,又何必要说喜欢我?这两个字是不能随便说的!你们男人都一样,温柔起来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一旦
翻脸了,就会把那些宣称不在乎的事情统统拿出来计较!我不喜欢霸道的男人,不喜欢!”
    “Stop ! ”
    蓦然插进来的声音,令情绪激动的两个人俱是一愣。
    李默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气鼓鼓地瞪着他们,“还没结婚就吵架,真是够幼稚的。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家庭暴力会严重影响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吗?”
    家庭暴力?小冬和李木鱼二人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小爸,我个人认为,你有时候确实霸道得近乎蛮不讲理!尽管我知道,说出这句话会有什么后果,可我还是要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孟老师,我坚决支持你!没想到还没等
我反抗,你就已经率先扛起了起义的大旗!我决定要加人你的队伍,与霸权斗争到底!我这就收拾行李,搬到你家去住。”
    满室寂静。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被他这么一搅和,彻底变味了。
    小冬反复在脑子里回放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些话实在是说得太伤人了。她抬起头,正想道歉……
    “Sorry。”李木鱼的声音率先响起。
    小冬静静地望着他,满腔满脑的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没想到,这个霸道的男人竟然会先开口道歉。
    李默笑眯眯地走过来,没大没小地拍拍李木鱼的肩膀,“小爸,道歉也要有诚意啊。说中文,Please。”
    “李默,我知道你英义不错。去书房把我放在电脑旁边的那份资料翻译成中文,翻译完了再去看电影也不迟。”
    “小爸你……”李默一听就傻了,龇牙咧嘴地挥着举头,愤愤道,“你这摆明了就是打击报复!赤裸裸的打击报复!起义军是不会屈服的!”
    小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李默这孩子,实在是极品啊极品!
    一场硝烟弥漫的争吵就这样被李默消弭于无形。只是小冬心里明白,有些裂痕并不是那些孩子气十足的插科打诨所能愈合的。莫名的气馁,侵蚀了她心底刚刚萌芽的渴望。
    午饭前,小冬婉拒了李木鱼的好意。独自离开他的公寓。
    家里乱成一团,她必须去见二哥。尽管满心不情愿,可为了疼爱她的大舅,为了经不起操劳的父母,刘小琴丢下的烂摊子,她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
    小冬坐车去了孙少晏的公寓,没想到却扑了空。家里没人,公寓的门卫说二哥的车刚刚离开没多久。
    丢了手机,跟家里人失了联系,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小冬心里着急,借了保安室的电话打回家。
    老妈接的,一听到她的声音,劈头盖脸就把她狠狠责备一顿。大舅还在气头上,他要接电话,被老妈阻住。电话里,老妈让她赶紧回去。小冬问二哥有没有消息,老妈说不知道,他的手
机打不通,所以一直联系不上。
    挂断电话,除了心情更加烦躁外,事情毫无进展。小冬跟门卫道谢后,郁闷地离开。
    地铁站入口离得很远,小冬默默走在人行道上,眼前一片灰暗。她甚至有股冲动,买张火车票回老家,把刘小琴揪出来当街暴打一顿。
    想归想,回归现实,这种武侠小说式的快意恩仇离她这种小老百姓的世界实在过遥远。
    刺耳的鸣笛声突兀地撕裂了她周身笼罩的灰暗结界,街市的喧嚣蓦然闯人耳中。她茫然四顾,没想到竟再度看到了那辆名为法拉利的蓝色跑车。
    “孟小冬,上车。”
    车窗缓缓滑落,展阳阳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小冬默默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脸上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仍沉浸在自己混乱不堪的思绪里。
    “我找你有点事。”展阳阳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踩下油门兀自说道。
    小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耳朵里接收到的声音丝毫没有反馈给大脑。
    “我想让你哥帮叶南设计一套婚纱。”说着,他从右手侧的置物盒里拿出一张纸塞给她,“这是修月希望在婚纱设计上能体现出来的感觉。”
    “嗯?”话题扯到了二哥身上,小冬稍稍打起了精神,“这种事情你直接找薇姐不是更方便?”
    “我跟齐薇已经没关系了。”
    “你可真够绝情的。”小冬嗤笑,“难道一句分手就可以把两个人曾经有过的感情抹杀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说句话打个电话都变得多余了?”
    展阳阳冷哼一声,“当然。莫非你信奉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种扯淡的鬼话?我可不想把自己搞得像你一样狼狈。”
    “你什么意思?”小冬一激灵,当机的大脑彻底恢复工作。
    “就是字面的意思。”
    “我没心情跟你吵。设计婚纱的事,我会跟二哥说的。我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对叶南个人的欣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随便你。不过你记住,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叶南。”
    “是要给她的惊喜吗?”小冬眼前一阵恍惚,口气虽淡,心底却涌起浓浓的羡慕。
    “这是她应得的幸福。你很羡慕?”
    虽然他口气颇不友善,小冬却老实地点点头—— 这是无须遮掩的事实。
    展阳阳侧头瞥她一眼,嘴角挂着明显的嘲讽,“像你这样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叶南对感情的执著和坚定。所以,不用羡慕,这种幸福你永远都得不到。”    小冬心头顿时火起,“展阳
阳,你说话不要太过分!羡慕不羡慕是我自己的事,你何必要如此刻薄地诅咒我的人生?”
    “怎么,你怕了?”展阳阳突然放肆地笑起来,“诅咒吗?这种可笑的词语,只会出现在软弱失败的人口中!”
    小冬觉得展阳阳今夭很反常。虽然他的毒舌利齿自己早已领教过多次,可今天的感觉却不同。在他刻薄的充满攻击性的言辞中,处处透着一股宣泄般的自嘲。
    “展阳阳,帮自己喜欢的女人定制婚纱,新郎却不是你的感觉爽快吗?”说这话时,小冬也在笑。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下意识里,她选择跟他相同的方式来释放那些积压在心底濒临
暴走的烦躁与怒火。
    展阳阳没说话,只是狠狠踩下油门。
    骤然的加速,令小冬在猝不及防间,后背重重地撞在坐椅靠背上。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他却变本加厉。几个急拐弯下来,小冬已经被折腾得头晕目眩。
    尽管胃里翻滚不已,她却依旧在笑,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得眼角渐渐湿成一片。
    “你疯了?”展阳阳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稍稍缓下车速,没好气地道。
    小冬抚着胸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久好久才平复。
    “展阳阳,有件事情我觉得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答应那个男人的请求,帮着他操办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车厢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凝重。
    展阳阳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慢慢收紧,指节明显泛着青白。
    “孟小冬,不要逼我把你从车上扔下去!”咬牙切齿的声音令这种威胁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不介意。”小冬笑眯眯地解开安全带,作势要开车门。
    展阳阳闪电般侧过身子,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双目圆睁,看起来像只抓狂的幼狮。
    “你这个疯婆子不要命了!”
    恼羞成怒的声音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余音久久不散。
    小冬揉着被拍得通红的手背,心里也有些不解自己方才疯狂的举动。
    又是久久的沉默。
    展阳阳把车开到一处公共停车场。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说话。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小冬在脑中回放自己刚才荒唐的言辞,荒唐的举动,后悔不已。疯狂发泄过后,虽然烦恼一件没少,但脑子却不再混沌,恢复了正常的思考。
    “孟小冬……”展阳阳打破沉默。
    “嗯?”
    “本来我约了齐薇下午见面,但现在我不想去了。你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了许多,又染上了惯有的漫不经心。
    “你还嫌折腾她折腾得不够?她为了能跟你当面说清楚,自己跑去了美国,结果呢?你不仅人不在,连手机都换了。难道薇姐就让你这么避之不及吗?”
    “齐薇想跟我说的话,我都清楚,可那些话我不想听。”
    “原来你这么胆小,我可真鄙视你。”
    “这句话明显是在说你自己。”
    小冬不想跟他吵,自动忽略他话里的挑衅,干脆地道:“我不可能帮你转达这种话。”
    “齐薇身边有更好的男人,如果你不是太迟钝的话,应该能发现。”
    “什么意思?”小冬突然记起前阵子齐薇确实跟她提过相亲的事,这么说来,那个男人倒是不简单。能得到展阳阳如此的评价,实在是罕见。
    就在这时,展阳阳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来点显示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接起来。说的是英文,腔调很纯正。虽然他EQ低得惊天地泣鬼神,但IQ方面却还是值得称赞的。
    小冬无心再留在这里,于是摆摆手跟他道别,转身下车准备离开。展阳阳拉住她,跟电话里的人草草说了几句便收了线。
    小冬不解,“还有事?”
    展阳阳踌躇片刻,松开手,转身也下了车。
    两个人隔着车身面对面站着。
    这一刻,小冬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异常陌生。原本神采飞扬的大眼睛里现在满是黯淡,卸去玩世不恭的嚣张面孔,他现在看起来有着十足的落寞,深浸人骨的落寞。
    “你有话要跟我说?”小冬口气轻缓,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
    展阳阳微微一笑,薄薄的双唇优雅上扬,声音非常谦恭有礼,“孟小冬,叶南婚纱的事,拜托了。”
    小冬骇然失色,使劲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经历了刚才的情绪波动后,眼前出现了幻觉。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瞧了半天,“干吗突然这么说话?太恐怖了。”
    “我经常都是这么说话的。”
    “真是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吗?我只是不希望别人认为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介意别人的看法。”
    “我只是不希望身边那些在乎我的人替我担心而已。”
    小冬一下解地望着他,“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你对我一无所知……”
展阳阳无所谓地笑了笑,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晃到她身旁,两人并肩而立。顿了顿,只听他用一种她所不熟悉的,染着淡淡的自嘲,甚至是自我厌恶的口吻,微笑地说,“只有你不会在我
面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他们不想让我再想起的事情。你厌恶我身上透着的优越感,你只会咄咄逼人地瞪着我,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些他们明明看在眼里,却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这种被虐的
感觉,这种血淋淋的被人撕裂的感觉,其实很爽。”
    变态?被虐狂?小冬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盯着他淡定的侧脸,心底涌起浅浅的难过。
    “人都是需要发泄的。我哥没死的时候,他总是容忍着我的任性和坏脾气,我却总说他太懦弱,太悲观,总是以一副需要被人怜惜的姿态出现在叶南面前,那样的他让我觉得厌恶。可惜
,直到他死了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一直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身边默默地保护我。如果不是我总拿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来刺激他,他大概也不会那么早就不在吧……如果不是我故
意从中破坏,也许他真的能被叶南的独立坚强所感染吧。真的有很多也许,可以让他不用死。其实,那时候我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指着我的鼻子狠狠地骂我,说我是杀人凶手,是我害死我
展夜……我比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更可恨,去死的人,应该是我……可惜,没有。连叶南出现在我面前时,都是淡定从容的,让我以为我哥自杀的事,只不过是愚人节的玩笑。很长一段时间
,我晚上都没有办法睡觉。脑子里唯一能想起的,就是我对我哥的那些刻薄的讥讽,还有……我哥手腕上那道看起来并不狰狞的伤口……”
    小冬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猛地想起在齐贝的婚礼上,他头痛欲裂的样子。
    “所有人都对我说,我不该沉浸在我哥自杀的阴影里。我有我的前途,我是家人全部的希望,我有我该承担的责任,我要学会成熟,我要努力连同我哥的那份一起活着……我都做到了。
可惜,没有人告诉我,我该如何为我哥的死赎罪……”
    听到这里,小冬忍不住叹息。
    赎罪吗?有些罪是无法获得救赎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努力做到最好,不要再去平添新的伤害。
    其实,展阳阳已经做到了。
    临走前,展阳阳跟小冬说他马上就要回美国了。那天给她的名片上有他的邮箱地址,当心情不爽的时候,可以给他写邮件,俩人互骂一通也是种不错的发泄。
    听完,小冬不禁莞尔,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绝妙的提议。
    两人分别后,小冬匆匆坐着地铁赶回家。
    刚刚进门,耳朵就开始接受轮番轰炸。
    “手机怎么打不通?昨晚家里电话为什么没人接?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多着急!你这孩子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真是气死我了!”
    “小冬啊,你二哥去哪儿了?今天早上他来电话说小琴的事情他来处理,之后就没了动静。家里没人,手机全是语音留言。你说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连耍性子都挑一样的做法啊!有没有想
过我们这些做老人的心情!”
    “小冬,你联系那个陈世美了吗?他什么态度?赶紧把他约出来当面锣对面鼓地谈清楚!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小琴的肚子不等人啊!”
    “小冬……”
    危难时刻,门铃响起,救星来临。孙少晏出现了,全家人一时都哑了火。
    三姨看到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小冬扶着他走进客厅,大舅一言不发,埋头狠狠嘬着烟袋。
    “大舅,小琴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约了马汀晚上跟你见面,到时候所有的事情当着大家当面谈清楚。”孙少晏推开小冬的胳膊,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不紧不慢地道。
    “他肯出现了?”大舅的话里满是狐疑。
    “少晏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跟他约好了?”三姨见状,连忙补上一句。
    “没错,大舅,小冬跟这件事无关。马汀是我们公司的总裁,他跟小冬扯不上任何关系。”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舅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谁对谁错,以后再计较也不迟。我等不及了,你现在就把他叫出来,我现在就要跟他见面!”
    “现在恐怕不行。”
    “不行也得行!”大舅一摔烟袋,震得小冬悄悄往妈妈身后蹭了蹭。
    孙少晏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一直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浮起几许浅浅淡淡的笑意,透着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连不相干的外人也不难看出的宠溺。
    大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同意了,于是道:“说去就去!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大舅,马汀现在估计已经接到小琴了,晚饭前他们才能赶回市区。”
    “什么?”大舅一瞪眼,“不可能。要是小琴被接走了,你舅妈不可能不给我来电话!”
    “舅妈也在车上,你晚饭时就能见到她了。”
    “啊?”小冬忍不住插嘴,“二哥你说真的啊?”
    孙少晏的视线落到她脸上,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小冬,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不待小冬发话,三姨抢先接口道:“少晏,你腿还没好利索,别到处乱跑。晚上还得陪你大舅去见陈世美,也别去,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我下午要去医院复诊。小冬有一个学生的父亲是骨科专家,在北京工作。这次来咱们这里搞项目交流。他时间安排得很紧,只有今天下午有空。”
    小冬躲在妈妈背后,捂着嘴偷笑。这个理由,编织得太完美了。
    果然,三姨一听,立马高度重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赶紧去赶紧去,千万别耽误了,专家不等人。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也听听专家的意见。”
    “妈,昨晚你折腾了一宿也没睡好,一会儿去睡个午觉,免得血压又高起来。”
    小冬一听,连忙从旁附和。
    三姨思量片刻,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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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三章  玻璃城堡里的爱情
    (既然你让我自己决定,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决定!二哥,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半个多月了,小冬第一次跟二哥坐在一起。
    去医院当然是扯淡的。小丁开车,拉着他们二人直奔市中心。
    “二哥……”
    “嗯?”
    “那个……”
    “嗯?”
    “我……”
    “嗯。”
    “你别总嗯嗯嗯的啊。有话请讲。”
    “你……”小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却被他冷淡的敷衍堵得哑口无言。
    孙少晏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周身被倦意笼罩。
    “二哥,眼睛又不舒服了?”小冬终于找到了话题的切人点。
    “嗯,最近在赶稿。”
    “干嘛那么拼命?”小冬从包里翻出眼药水递给他。因为他常年戴隐形眼镜,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包里放一瓶舒缓疲劳的眼药水己经成了小冬的习惯。
    孙少晏接过,微微有些诧异,缓缓地道:“没想到你现在还带着这种东西。”
    听了这话,小冬心里特不是滋味。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竟然产生了这样陌生的疏离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她决定不让这种感觉继续蔓延。她拿回装眼药的小瓶子,侧
身道:“二哥,找帮你滴。”
    孙少晏静静地望着她,片刻后,仰起头,任由她轻柔地掀起自己的眼皮,动作娴熟地把清凉的药水滴人眼中。
    他闭上眼睛,干涩的双眸迅速被清凉浸染,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温柔的笑容无声无息地绽放。
    “终于笑了啊。”小冬收起药瓶,静静享受着他久违的笑脸。
    孙少晏轻叹一声,“傻丫头,昨晚受了委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小冬心虚地绞着手,犹豫着该不该说出真相。
    “木头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把手机扔了。”
    “啊?他还说什么了?”紧张之下,小冬脱口而出。
    “他还应该跟我说什么吗?”孙少晏缓缓睁开眼睛,笑着反问。
    小冬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强自镇定地岔开话题,
“二哥,你下个月真的要去法国啊?”
    “没错,日期已经定了。”
    “一定要去吗?”
    “嗯。”
    “为什么?”
    孙少晏笑而不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地道:“小冬,木头对你好不好?”
    “什么?”小冬倏然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傻样儿,你这是什么表情?做哥哥的在离开之前关心一下妹妹的感情生活,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冬没想到二哥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温柔的注视,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笑容,二哥用他惯有的温柔在跟自己告别。二哥用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所有事情拉回了原来的轨道。懵懂间,她
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小冬,不用想太多。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该如何跟我告别。”
    告别?小冬痛恨这个词,“一定要这样吗?”
    “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对李木鱼的感觉跟对你的感情是完全没办法比较的!”
    孙少晏笑着摇头,“小冬,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二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低着头,声音沮丧。
    “傻丫头,不要总是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二哥,你能不能不走?”近乎哀求的声音,让小冬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
    “不能。”
    车停了。
    孙少晏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小丁,“按照我说的型号买。”
    小丁接过卡,下车快步走进了数码科技城。
    “二哥,你要给我买手机啊?”其实不用问,答案是肯定的。
    “嗯,就当作国庆节没办法带你去旅游的补偿。”
    “我还是喜欢以前那部。生日礼物啊,意义不一样。”
    “小样儿,你要真把它看得那么重要,就不会随手扔掉了。”
    “才不是随手!”小冬欲哭无泪,“是冲动之下的错手!”
    “怎么样都好,旧的没了,自然就要换新的。”
    “二哥,对不起。”
    “嗯,怎么了?”
    “昨晚我去李木鱼家,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的?”
    小冬没理会他的反问,自顾自地说:“这半个多月你没给我打电话,我心里没底。我想给你打电话,可又不知道打过去该说什么。我怕惹你生气,真的。二哥,我觉得自己特没出息,从
小到大都是你带着我往前走。这是第一次,你这么长时间都不搭理我,我一下子就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德行,我已经习惯了。你要是太能干,我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乱七八糟的事少想,给木头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这样我去欧洲后,也不用替你穷
操心了。”
    小冬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二哥,难道你也觉得我应该跟李木鱼在一起吗?”
    孙少晏闻言,脸上的神色未变,双手却倏然握紧。片刻后,才悄悄松开,淡淡地道;“这种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我自己决定?”小冬愤而失笑,“二哥,你给我自己决定的机会了吗?你已经要去欧洲了,我还能决定什么?”
    孙少晏没有理会她的激动,神色仍旧淡淡的, “我以为这半个多月来,你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二哥,你……”小冬急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惶惶道,“这个我刚已经解释过了!”
    孙少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强压在心底的绝望和怒火,扳过她的脸,声音冰冷刺骨,“我不接受那种解释!”
    泪珠滚滚而下,小冬倔强地盯着他,勇气史无前例地爆发,顺着血管直冲脑门儿。
    “二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伤害自己?我也会伤心会难过啊!你觉得我喜欢李木鱼了,想跟他在一起了,所以你想成全我们,于是二话不说? 拎起包就要去欧洲!就算我真跟李木鱼在
一起了,你觉得我会幸福吗?我最爱的哥哥为了成个我,一个人伤心地走了,你觉得我能开开心心地跟李木鱼在一起享受三口一家亲吗?我不能!我告诉你我不能!永远都不能!我不想等失
去哥哥再去后悔!我亲眼见过展阳阳被那种痛苦拆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己走到那一步!幸福是什么?不就是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至于这种喜欢究竟是一见钟情
还是日久生情,是兄妹之情还是患难之情,统统都不重要!我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二哥你难过!既然你让我自己决定,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决定!二哥,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
都跟你在一起!”
    大滴大滴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孙少晏的手背上,小冬剧烈地喘息着,痛快地宣泄出了这些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悠悠地叹息。
    孙少晏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轻把她揽到怀中,苍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肩头,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
    “小冬……”他声音有些不稳,轻而飘忽,“我昨晚一宿没睡,不确定刚才听到的话是不是幻觉。”
    小冬偎在他身边,闻言破涕为笑,“那你拧我一下,看看我疼不疼。”
    几秒后……
    小冬一声惨叫。
    “二哥,你也太狠了啊!”
    孙少晏放肆地大笑,“看来不是幻觉。”
    下一刻,他狠狠吻上她的唇。
    炽热,猛烈,狂风骤雨般的激吻。
    小丁很无辜地站在车外,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下午补完手机卡后,孙少晏把小冬送回她的公寓,嘱咐她补个觉。不要再为刘小琴担心。不知道那讨伐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晚上小冬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事情解决了。
    结果是出人意料的。本来她以为花花公子马汀的段不外乎就是好言相劝加钞票砸人,没想到妈妈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说,马汀同意跟刘小琴结婚了!
    吃完晚饭后,马汀把大舅一家三口安置在酒店里,明天派车送一飞老回去,刘小琴留在他的别墅里安胎。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小冬不相信。没想到她给马汀打电话时,他本人亲口所说的内容竟跟妈妈说的如出一辙。
    尽管这个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可她实在猜不透马汀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单刀直人地询问,得到的却是更加出人意料的回答,“冬冬,只有结了婚才有机会体验离婚的乐趣。我已经当腻
了钻石王老五,离过婚的男人,对于性开放的都市熟女的诱惑力是你所难以想象的。况且,我已经把所有属于我的股份和资产都转到了我母亲名下。我想这纸婚书,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这些事情,刘小琴自然是不知道的。小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告诉她。马汀对自己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希望能透过自己的嘴,把这些话传到刘小琴耳中,让她自动打消跟他结婚的念
头。又或者说,马汀真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单纯地只是为了玩一个更刺激的游戏。花花公子的心,常人实在难以揣度。
    上床前,小冬给孙少晏打电话。
    十一点多了,他还在公司。因为腿伤耽误了很多进度,现在他正在加班加点地为下个月的时装发布会做最后的准备。
    小冬一听就不乐意了,“二哥你是铁人还是超人啊?”
    孙少晏轻笑,语调戏谑,听起来心情相当不错,“怎么,想我了”
    “切!你甭忽悠我,昨晚你就没睡觉。休息不好,腿疼不疼?”
    “只要你不气我,我哪儿都不会疼。”
    “瞧你说的,莫非我是仙丹转世?”
    “自我感觉挺好啊。你也就对我一个人的病症,千万别太得意。”
    “甭跟我瞎贫!对了,马汀真的要跟刘小琴结婚
? ”
    “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冬无语望天。难道这不奇怪吗?就在这时,她听到电话里有人在跟二哥说话,讨论图稿。孙少晕匆匆把来人打发了,对她说:“你赶紧睡觉,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那你累了就小睡一会儿,明天下班我给你打电话。”
    “嗯,明天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挂了。”
    夜深人静。
    小冬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从床头拿过今天新买的手机举在眼前细细研究,发现它跟丢掉的那部从里到外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本来小丁遵照二哥的指示,买回来的那部跟原来的那部一模一样的,结果上车后
,二哥又让他拿回去换了。
    她说不用换,可二哥却很坚持。她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二哥的用意。既然做出厂决定,那她也是时候跟李木鱼谈清楚了。在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团槽之后,终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不知不觉中,她又伤害了别人。不仅是对李木鱼,更多的,是对李默。
    为何人总是要后悔……
    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小冬彻底把沫沫约她看首映式的事忘在了脑后。
    周一上班,刚走进办公室,沫沫就凑过来拉着她追问,为什么爽约还玩儿失踪!
    小冬一夜未眠,胃口不佳,早上滴水未进。加上挤了一路的地铁,早已心力交瘁,挂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连道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沫沫察觉到她的反常,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小冬摇摇头,走回自己的座位,心不在焉地盯着桌上的教案发呆,连几个老师经过她身边跟她打招呼,她都恍若未闻。
    上午四节都有课。
    第四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小冬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上讲台,弯腰拿粉笔的 时候,眼前忽然一黑,剧烈的眩晕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她下意识地想撑住讲桌,谁知胳膊还没抬起来,人就
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李木鱼接到李默的电话后,临时跟其他教授调了课,开着车急匆匆地赶到学校。
    校医室里,小冬躺在床上昏睡。
    值班校医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休息不足,疲劳过度,睡一觉缓过劲儿就好了。
    李木鱼眉头微皱,显然非常不认同校医如此轻描淡写的说法,“麻烦你了。我现在带她回去休息,假条我会找人送来学校的。”说罢,他弯腰把小冬从床上抱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小冬醒来的时候,首先闯人眼中的,是李默大大的笑脸。
    “孟老师,你醒了啊。真没想到,晕倒这种事竟然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小冬揉揉干涩的眼睛,抱着被子从床上做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啊。”
    “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教室里昏倒了啊!我给小爸打电话,他去学校接你回来的。”
    “你小爸呢?”
    “有事出去了。”
    小冬点点头,嗓子渴得难受,掀开被子要下床。
    李默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 孟老师,你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爸命令我要好好照顾你,要是怠工偷懒的话,寒假就不带我去瑞士滑雪了。”
    小冬被他夸张的样子逗乐了,坐回床上,顺水推舟地道:“那就麻烦你给我倒杯水来吧。”这样毫无防备的纯真笑容,她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李默领命,颠颠地跑进客厅,很快就端来一杯飘着鲜柠檬片的温水。
    小冬接过来一饮而尽,喉咙感觉舒服多了。
    “现在几点一了?”
    “晚上九点。”
    “啊?这么晚了?”小冬掀开窗帘往外一看,天果然己经黑了下来,“我得回去了。你小爸回来后,记得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小爸晚饭都没吃就出去办事了,回来后要是看到你不在,肯定会不放心地开车去你家。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小爸这么操劳啊?”
    小冬无奈地摇摇头。李默这个鬼灵精怪的臭小子,永远能找出一堆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已经没事了。你赶紧一去复习功课,马上就要期中考了。”
    李默一听,大眼珠子转了几转,笑得好不得意,
“孟老师,要是我考了第一,你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年级第一?”
    “当然!”
    “这么自信?平时测验你各科成绩是很好,可是年级第一的宝座竞争是很激烈的。你要B  是不收收你的玩心的话,我看难度相当相当的大。”
    “那我们打个赌吧。”
    “好啊,赌注?”
    “如果我在期中考拿到了年级第一的话,寒假你就跟我们一起去瑞士。”
    小冬愣住,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竟然丢出如此豪迈的赌注。可惜,就算他赢了,这个赌约也永远无法实现。
    她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顿了顿,道,“那你要是没拿到年级第一呢?”
    李默不忿地撇撇嘴,“那怎么可能!只要我想,就一定能拿到。”
    “既然是打赌,就要规定输了后的惩罚。”
    李默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很快拿定了主意,“要是我输了的话,寒假就不跟你们去瑞士滑雪了!牺牲够大了吧。”
    “确实够大……”话刚出口,小冬忽然觉得不对,正想追问,却被李默抢了先手,“OK !就这么定了!不能反悔啊!”
    “你这个臭小子。”小冬哭笑不得地望着他那张恶作剧得逞的笑脸,“空口无凭,就算我现在反悔,你也拿我没办法。”
    李默一听,顿时更加得意起来,“哈哈,我就知道孟老师你会要赖,不过晚咯……”接着,就看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小心翼翼地保存了刚才录制的音频文件。
    “准备得够充分啊……”小冬笑眯眯地望着他,一脸温和无害的表情。
    “那是,我……”话未说完,李默只觉眼前一花,尚未捂热的胜利果实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他手里消失了……
    小冬赤脚站在地板上,挥着手机,示威似的在他眼前一阵乱晃。
    “小朋友,你还嫩得很呢……”
    李默气鼓鼓地瞪着她,二话不说,扑上来就要抢。
    小冬早有防备,一溜儿烟的奔向客厅。
    李默紧追不舍,仗着腿长的优势,眼看就要追到她身后。小冬没有退路,想也没想地拉开门就要往外跑……
    咚的一声……
    门开了,人却没跑出去。眼前金星直冒,鼻子撞得发酸,耳边更是响起李默放肆的大笑,“小爸,你回来得太是时候了!”
    李木鱼盯着眼前这嬉闹的一幕,抬起小冬的下巴,笑言道:“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真是不负孟小强之美名。”
    小冬闻言,顿时窘得无以复加。
    李木鱼松开她,打开鞋柜,取出一双拖鞋,“穿上。”
    小冬一低头,顿时发现自己还赤着脚,又是一阵窘迫。
    李默成功地趁火打劫,抢回手机后,直奔卧室,干脆利落地把文件上传到了电脑。
    小冬没有心思再跟他继续战斗。从看到李木鱼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刚才的嬉笑欢愉,很快就将变成永久的回忆。
    “李木鱼,我有话跟你说。”
    他正在换鞋,听罢,抬起头,视线从她脸七扫过,想了片刻,道:“去书房等我。”
    小冬忐忑不安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开口。几分钟后,李木鱼穿着轻便的家居服推门而入。
    他没有跟她坐在一起,而是独自坐在书桌后的转椅上。
    书房很大,两人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李木鱼似乎觉得室内光线不够好,随手打开了放在桌角的台灯。白炽灯的青色冷光洒在他脸上,深邃的双眸顿时更显锐利。
    “说吧。”他淡淡地道。
    小冬的心怦怦直跳。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李木鱼已经猜到了她想说的话。刚进门时,他的眼神跟现在截然不同。既然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她决定选择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我决定跟二哥在一起。”
    言简意赅,不存在任何歧义。
    李木鱼没有表露出太多的震惊。他指尖轻叩桌面,节奏不疾不徐。小冬本能地想避开他的目光,几经挣扎,却终是没有这么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心再出现哪怕丝毫
的动摇。
    “是吗?”他微笑,“理由?”
    小冬平顺了一下呼吸,定定神,道:“我喜欢二哥,想永远跟二哥在一起。”
    “所以?”
    “对不起。”
    “第二次。”
    小冬愣了,“什么意思?”
    李木鱼的唇角笑意渐浓,眼神却清冷得令人不敢逼视。他拉开书桌上层的抽屉,取出一封信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第一次。”
    小冬脸色顿时黯然,没想到他还留着这封信。
    “对不起。”她再次说。
    李木鱼把信丢在桌上,双手交握在胸前,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盯着整面墙的书沉声道:“事不过三。小冬,我只给你三次机会。”
    小冬眼角一热。眼睛里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缓缓站起身——泪水不应在这里滑落。
    “对不起”说罢,她落荒而逃。
    他给了她三次机会。她能做的,却只是这三声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对不起。
    回到家,小冬发现手机搁置在床头。早上匆匆出门,忘记带走了。除了学校同事打来的电话外,还有一条二哥发来的短信——
    小冬,处理好你想处理的事情后,给我打电话。想哭的话,就直接打车过来,我在家等你。
    她盯着手机屏幕,很久很久。屏幕的背光早已熄灭。二哥的温柔透过这一行短短的字,瞬间将她淹没。
    之后的一段日子,生活并没有兴起太多的波澜。
    李默在学校里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加活跃。见到小冬后,他通常都是礼貌地说一声“孟老师好”,然后便很快地走开。他的学习成绩不退反进,十一月初的期中考,年级第一的位置上,
赫然出现了他的名字,离全科满分只差三分。这个原本就懂事的孩子,现在似乎显得愈加成熟。办公室里,他的名字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科老师嘴里。
    每每听到他们对李默的赞扬,小冬心里的愧疚感才得以稍稍减弱半分。她跟李木鱼之间的绯闻已经没人再提起,毕竟二哥经常来学校接她这种事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闲暇时间,同
事们的话题更多地转到了什么时候能攒够钱去D.G.的专卖店疯狂血拼。
    孙少晏的腿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杖,平时走路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还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他已经跟总公司申请撤销调令,为此马汀还专门找过小冬。他们聊了整个下
午,这场拉锯战式的谈话,最终以小冬的胜利而告终。
    临走前,马汀收起嬉笑的面孔,认真地说:“冬冬,这一次你没有退路了。小少的感情世界非常脆弱,我以他老师兼多年挚友的身份诚恳地请求你,既然你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么以后
,千万不要再让他在感情上受到任何伤害。”
    刘小琴的事自那晚的晚宴之后神奇的解决了。她辞掉了D.G.的工作,每天开着马汀给她的车出入名品店,颇有点豪门贵妇的气派。
    大舅送姥爷回来的时候,给小冬带了很多花生大枣,其他的却什么都没说。因为孙少晏跟家里人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私底下家里人对刘小琴都颇有微词。家庭和谐是第一,所以
这件事在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下,谁都不再提起。
    小冬现在搬到了孙少晏的公寓。同一屋檐下住着,却没有同房。孙少晏知道,她需要慢慢地适应这种转变,早在她搬过来之前就布置好了另一家卧室。他把小冬公寓所剩的尾款一次性付
清,本想直接转手卖掉,无奈小冬死活不干,这件事就暂时搁下了。家里人对他们之间的交往一无所知,因为小冬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刚刚闹完刘小琴怀孕的事,总得让老人们有点缓冲
的时间。
    倒是冯丹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听说她过阵子就要动身去欧洲。小冬不解,既然二哥都不去了,她还去做什么?再说调到欧洲总部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以她的资历,应该不可能
。小冬知道,这肯定又是二哥在背地里做的手脚。
    上周家里人一起吃饭,三姨还不住地念叨说想冯丹了,问二哥公司最近是不是很忙。二哥的回答很干脆,“公司不忙,她很忙——忙着谈恋爱。”
    三姨一听就急了,立马把二哥数落了一通,把他跟那些模特之间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统统提了一遍。要不是姥爷及时制止,形势恐怕会更加严峻。
    时装发布会在即,为了不让二哥分心,小冬空闲的时候经常把三姨接到家里,跟姥爷还有爸妈一起吃饭。
    有一天下午,小冬陪妈妈上街买菜。妈妈无意间走嘴,提到了国庆节那次莫名其妙的探亲之旅。小冬借机追问,妈妈终于跟她说了实话。
    原来他们是去参加葬礼的——二哥亲生父亲的葬礼。这二十几年来,他没有再娶,一个人在家乡生活,膝下无儿无女。街道居委会的人根据他留下的遗书,辗转联系到了三姨。事出突然
,所以三个老人才急匆匆地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葬礼很简单,参加的人也不多。临走前,三姨只带走了他留下的两封遗书和一箱日记,其他钱物都捐给了当地的福利院。
    其中一封遗书是他留给二哥的,但三姨看完后就烧掉了。她说人都不在了,这些道歉的话也不过是死者在逝去前所寻求的心安,没必要让它来影响活人的生活。妈妈说,三姨把那些日记
当宝贝似的收藏着。尽管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可二一十多年过去了,时间证明了一件事:他们当年有过的感情是真的。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那么多年积累下的恨意,随着他的死都烟消云
散了。三姨好歹还有二哥的陪伴,可他半辈子都是孤身一人。
    妈妈听来参加葬礼的街坊邻居说,他的死,其实是个解脱。原本身体不错的一个人,却突然就不行了,浑身上下所以关节都疼,天天疼得在床上打滚。医生原本以为他得了严重的风湿病
,可检查发现,他的关节跟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变形的迹象。结果片子拍了无数,却什么毛病都没查出来。疼得死去活来,没办法,只能靠打杜冷丁止痛。结果一直到死,也不知道他自己
究竟得的什么病。

  妈妈说,其实他也是个命苦的人,浑浑噩噩地活了一辈子,死都没死个明白。
  小冬听得欷歔不已。临了,妈妈嘱咐她,这些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二哥。
  这是自然。三姨说得对,人都已经不在了,就不要让这些上一辈的旧事来影响二哥的生活了。
  这天下班,小冬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却意外接到了齐薇的电话。两周前她被公司派去意大利出差,前天刚刚回来。齐薇说很久没见了,晚上一起吃饭,还神秘兮兮地说,有个特别的消
息告诉她。
  吃饭的餐厅离学校不远,齐薇特意订在那儿,方便她过去。
  小东冬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订好的包房。
  齐薇还没到。她闲着无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六点半,本地台正在播放《生活直通车》。这是一档特别贴近百姓生活的节目,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类似家庭纠纷的案件。最具典型性的一类纠纷就是丈夫包二奶,老婆去抓奸,大家干
起仗来,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要站在镜头前,各执一词,气势汹汹地指责对方。
  经常看这档节目,会令人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生活,远远比小说更精彩。
  小冬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耳边响起齐薇的声音,“冬子,姐姐想死你了!”
  香风扑鼻,下一秒,人已出现在她眼前。
  小冬丢下遥控器,起身回应了她的热情拥抱,被她勒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几经努力才挣脱她的魔掌。
  齐薇吩咐服务生按照她订好的菜上,然后笑眯眯地拉着小冬落座,“啧啧啧,瞧这水灵灵的小样儿,跟孙美人进展的的不错吧。”
  小冬窘迫地瞪着她,脸微微泛红,“你去意大利没钓个外国帅哥回来?”
  齐薇哈哈大笑,“瞧你说的,姐姐我可不喜欢那些毛茸茸的外国鬼子。”
  小冬也笑起来。自上次跟展阳阳别过之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坐下来跟薇姐好好聊聊。久违的感觉,令人愉悦。
  “你不是说有特别的消息要告诉我吗?赶紧说吧,我好奇着呢。”
  齐薇一听,眼珠子立马亮起来,“想知道啊?”她慢条斯理地挥挥手里的烟。小冬会意,拿起桌上的火机帮她点上,戏谑道:“老佛爷,您就别卖关子了,请讲吧。”
  齐薇惬意地抽着烟,姿态优雅,似是极为享受。小冬受不了地摆摆手,“薇姐你差不多就行了啊,看你陶醉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吸毒你。”
  齐薇不理会她的调侃,振振有词地道:“我这不正准备戒烟呢,得抓紧时间多享受享受。”
  “你又要戒烟啊?这话我都听八回了。别岔开话题,赶紧说正事。”
  “瞧把你急得!放心,我要说的这件事,跟孙美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齐薇弹掉烟灰,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我见到叶南的老公了。”
  “啊?”小冬大惊,“你跟叶南一起去探监了?”
  “瞧你这贫乏的想象力!他出狱了,就在昨天。”
  “啊?真的假的?那叶南岂不是要乐疯了?”
  “我昨天去金光百货视察D.G的专柜,碰到阳阳?”
  “啊?展阳阳又回来了?”
  “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耳朵可就彻底报废了。淡定,淡定。”
  小冬点点头。比起叶南的老公,她更关心的是薇姐见到展阳阳的事。上次跟阳阳在停车场别过后,这才一个月的时间,难道他又回来了?他委托自己转告给薇姐的那些话,经过再三犹豫
后她还是说了。之后没过多久,危机就去了意大利。看她刚才提到展阳阳时神态自若的样子,大概是彻底放下了。
  “冬子,想什么呢?还想不想听啊?”
  “想啊,你继续。”
  “你这张脸什么都藏不住。刚才又在担心我见到阳阳的事了,没错吧?”
  小冬嘿嘿一笑,算是默认。
  “甭担心,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看开了。再说,我现在跟那位相亲认识的同志打得火热,感情好着呢。”
  “真的假的?”小冬狐疑地盯着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别打岔,我说的哪儿了?”
  “在金光百货碰到展阳阳。”
  “对。当时他走在我前面,身边还有一男的,比他高半个多头,那背影别提有多优雅了!”
  “打断一下,薇姐,你光从背影就能看出他的优雅?X光还是透视眼?”
  “别跟我贫!我不好形容,反正当时就是这感觉。我特别想知道那男的是谁,他据对是块儿当模特的好料子。要是恩那个挖到D.G,马汀肯定得乐颠了,加薪那是必须的。于是,我想都没
想就追上去了?”
  “强。”小冬由衷地赞叹。
  “那是?”齐薇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她的赞美,继续道,“阳阳看到我有点意外,我们礼貌地问候了对方,还没等他给我介绍,我就被那男人的长相给狠狠地震撼了?”
  “能把你给震了,真不简单。长了八只眼还是六个鼻啊?”
  “臭丫头,你甭在这儿说风凉话!我告诉你,要是当时你在场,肯定也得被震了。就这么说吧,他的长相丝毫不比孙美人逊色!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那是孙美人所没有
的。”顿了顿,齐薇大笑道,“瞧你那不乐意的样儿!我这可是实话实说。”
  “什么气质?”小冬被她撩拨得心里直发痒,不禁也对那个男人感到好奇起来。
  “怎么说呢,应该是一种糅合了慵懒、随意、漫不经心的优雅与成熟。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唯我独尊的感觉不温不火、毫不张狂地表现出来?我甚至立刻就打消了把他挖出D.G当模特
的念头。他的气场太强了,我想也只有叶南那样的女人才能从容不迫地跟他并肩而立。”
  小冬被她忽悠得有点晕,很难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气质。
  “吃菜吃菜,边吃边说,饿死了。”
  “你这么崇拜他,没拉着他签名合影留念啊?”
  “瞧你说的。姐姐我今年多大岁数了,哪能干那种事?丢不起这人。不过,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小冬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菜心,咽下后,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秘密。”
  “瞧你那德行。”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吃到中途,小冬接到了孙少晏的电话。
  孙少晏得知她正跟齐薇一起吃饭,就让她们别急着走,再多点几个菜,自己一会儿就到。谁知他刚把车看出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手机就响了。他以为是小冬,按下耳机,传出的却是冯丹
的声音,染着浓浓的哭腔,“少晏哥?”
  “什么事?”
  “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不能。”
  呜呜呜?
  电话那头,冯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孙少晏眉头微皱,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事?”
  “我,我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
  孙少晏一听,顿时头疼不已。他很清楚,如果他说不去,下一秒她就会声泪俱下地给家里人打电话。就算他不去,妈妈也会去,而且,冯丹情急之下,很有可能会撕毁淡出跟他订下的协
议,不顾一切地曝光他跟小冬的关系。
  尽管这件事情迟早都要跟家人呢坦白,但决不能通过她的嘴传到家人耳中。按照行程,她后天就应该坐飞机去欧洲。这个车祸,出得真是恰到好处。
  “哪家医院?”
  “仁和二院。”
  小冬点好了菜,等来的却是二哥临时有事不能来的消息。她没多想,把点好的饭菜直接打包带走。本来齐薇说要去卡拉OK唱歌,但她想到二哥还没吃晚饭,于是婉拒了这个提议,早早就
回了公寓。
  批完作业后,二哥还没回来。
  小冬闲着没事,去楼下的洗衣房取回了送洗的衣服,一件件挂回衣柜里。
  自从她搬过来后,二哥的公寓里添置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些她喜欢的极具家居感的摆设。
  两个人住在一起后,她逐渐发现,原来二哥有许多孩子气的小习惯。比如,他在家的时候从不穿拖鞋,总是赤着脚走来走去。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从不用筷子,理由是拿画笔拿到
烦,用勺子更方便。于是,帮他夹菜便成了小冬的日常工作之一。还有,洗完澡头发永远是湿答答的。如果自己不给他擦,那他一定会任由其四处滴水,直到自然干为止。冰箱里堆满了可乐
,因为在他画稿画得心情烦躁时,一罐冰可乐就能极大地舒缓他的情绪。
  小冬觉得可乐这种东西不太健康,于是有一天,她偷偷清空了冰箱,把可乐统统换成了果汁。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二哥打开冰箱,看到满眼黄澄澄的果汁时,脸上郁闷到几欲抓狂的神色。尽管他的理由很强硬,没有可乐就画不出稿子,可她坚决不能由着他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僵持过后,二哥提出了折中的解决方案:灵感不顺的时候,不喝可乐也可以,那就改成按摩加接吻。尽管这两件事听起来似乎跟可乐完全不搭边,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小冬还是妥协了。之
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二哥灵感枯竭的次数与日俱增。
  没有应酬的时候,二哥更喜欢在家里吃饭。她的厨艺在二个的指导下大有起色,尽管二哥总说她实在不是下厨房的材料,可饭菜上桌后,他却吃得很香甜。偶尔不忙的时候,他会亲自下
厨,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引得她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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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四章
  十点多,二哥还没回来。
  小冬洗完澡后,坐在客厅里放心不下,终于还是给他打了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自动转进语音信箱。又试了几次,情况还是一样。也许二哥正在忙,顾不上接电话,小冬如是想。
  等得无聊,她从散落的时尚杂志下面翻出二哥的笔记本电脑。
  二哥说,如果杂志放得太整齐的话,他就失去了看的兴致。公寓里有两处地方小冬是从来不整理的:客厅的沙发四周和二哥的工作室。二哥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坐在沙发上抽烟上网看杂
志。所以,这三样东西必须要放在他伸伸胳膊就能拿到的地方。小冬经常故意把烟灰缸藏起来,这种时候二哥就会皱皱眉,然后自力更生地从身边寻觅任何能够弹烟灰的容器,诸如吃剩的橙
子皮,喝光的饮料罐,甚至抽空的纸巾盒都被他拿来废物再利用过。
  小冬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明明可以交自己把烟灰缸拿给他,他却偏不,总要等到自己是在看不下去了,颠颠地跑过去,主动给烟灰缸双手奉上。
  其实,二哥知道扫她不喜欢他抽太多烟,现在已经很节制了。对于这种小小的进步,小冬觉得甜蜜而满足。
  二哥家网速很快,小冬打开电脑后,点开了海角论坛。
  这里是三教九流这种消息的集散地。登录后,她随手点开“情感天地”版块,漫无目的地浏览。
  在置顶的精华贴中,有个名字她觉得特别眼熟——《游走于爱与尊严之间,我的生命渐渐荒芜》。小冬依稀记得,李默曾跟她提起过这个帖子。上万的回复,十几万的点击,引起了她的
兴趣。
  帖子很长,有一百多页。她粗粗浏览了几段,果然就想李默说的,行文间透着浓浓的张爱玲风格。尽管作者说小说里除了人名、地名、工作单位之外,所有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可过与刻
意的笔调,倒是让人觉得她所描绘的,只不过是一部剧情无甚新意的三流爱情小说。
  第一页的正文内容只有三段,是作者成长经历的自述,并没有过于引人注意的内容。好奇于它火热的点击和回复,小冬耐着性子进入了下一页?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帖子已经翻到了第二十五页。
  也许是作者跟她曾经有过的相同职业背景引得她一口气看了下来。故事讲到作者跟她丈夫结婚的六个年头。
  小冬揉揉眼睛,一看表,顿时吓了一跳——已经凌晨一点钟了。她连忙翻开手机,二哥没回电话,也没有未读短信。就算他在公司加班,也不会毫无交代。小冬心里莫名地慌乱,正想拨
号,突然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
  她飞快地冲到门边,还没打开安全锁,就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还好,是二个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觉?”孙少晏看到小冬站到门口,倦意浓浓的面色顿时变得柔和。
  “刚才在上网呢,忘了时间。”小冬接过他的外套搭在胳膊上,有点担心地望着他,“二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晚饭又没吃?”
  孙少晏打了个哈欠,摘下眼镜,眼镜里布满红红血丝。他把小冬揽进怀里,洗发水的清香扑鼻而入,“已经洗过澡了?赶紧去睡觉。”
  小冬被他的下巴蹭得直发痒,推开他笑着问:“二哥你饿不饿?我去帮你弄点夜宵吧。”
  孙少晏摇摇头,走进客厅,整个人一头栽进沙发里,“我什么都不想吃,困。”.
  小冬见状,蹲在沙发前,“别在这儿睡啊,多不舒服。”
  孙少晏抬起手贴在她脸上,嫩滑温暖的感觉,让人留念,不想拿开。
  小冬笑笑,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抚摸。外面天很冷,他的手很冰。二哥心里有事,她看得出来。
  “我去放水,你洗个澡再睡好不好?”
  “不好。”
  小冬失笑,“怎么了?”
  “小冬,你爱我吗?”
  问题来得太突然了,她一时愣住。
  孙少晏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害怕了?”他笑问。
  “哪有,只是觉得那个字很难说出口啊。”小冬嘿嘿一笑,“有点难为情。”
  “可我现在很想听。”孙少晏拽住她的手腕借力坐起来,顺势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小冬揽着他的脖子,静静地望着他,沉默了片刻,忧心道:“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冬,我们去登记吧。”
  “啊?”小冬大惊,“为什么?”
  “你不想?”孙少晏的胳膊在她腰上收紧,迫得她身子不断往前靠。二人鼻尖相碰,呼吸都糅在了一起。
  “不是啊,只是觉得很突然。”
  “就算你没有做好跟家里人说的准备,也不妨碍我们先去登记。小冬,我不想再失去你。”
  “二哥,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小冬挣开他的胳膊,急急地道。
  “我已经咨询过了,我们是由于父辈的再婚产生的没有血缘的姻亲关系,从法律上来讲是可以结婚的。至于小姨究竟是不是姥姥和前夫遗腹子的事,我也早已经调查清楚了,一切都没有
问题。”
  小冬闻言,呆了呆,闷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想知道,二哥你为什么突然要去登记?是不是家里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孙少晏笑笑,“别紧张,没有。去给我拿点喝的,口渴。”
  厨房里,小冬慢条斯理地拉开冰箱,拿出一瓶果汁,缓缓地倒进玻璃杯里。满了,溢出来了,滴到地上,电话响了?
  被铃声惊动,她恍然回神,连忙拿起抹布清理现场。客厅里响起脚步声,孙少晏离开客厅,走进卧室。
  小冬端着果汁走出厨房。
  卧室的门关着,二哥的声音很低,听不真切。她心底忽然涌起强烈的不安,站在客厅中央,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呆呆地站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后来,她把果汁放在茶几上,回了自己的房间。再后来,她听到二哥出门了。之后,直到她睡着,二哥都没有回来。
  清早,闹钟响起,小冬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按掉。三秒钟后,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直奔二哥房间。
  房门开着,床上没有睡过的痕迹。门上贴着一张纸条——小冬,我有事晚上不回来,上班前记得吃早餐。
  糟糕的清晨,影响人一整天的心情。
  刚刚坐定,小冬就看到李默跟班里的几个同学一起走了进来。因为被一根柱子挡住,所以李默没有看到她们。
  本来李木鱼跟李默说好,中午要来接他一起吃饭,却因为临时有事儿爽约了。
  李默有点担心。最近小爸的心情相当不好,会不会是哮喘又发作了?每天早晨出门前,他都不忘翻开小爸的公文包,看看药有没有放在里面。
  事实证明,李默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李木鱼的爽约正事因为哮喘发作。索性并不严重,有药在身边,当学校老师把他送到医院时,他的症状已经缓解了许多。
  检查完,时间尚早,他想去学校接李默吃饭,却意外地在医院门诊大楼里碰到了孙少晏,以及偎在他身旁、额头上缠着碰带的陌生女人。
  孙少晏看到他,脸色明显一变。李木鱼皱皱眉,面无表情地走廊过去。
  “少晏,很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你怎么在这里?”孙少晏不着痕迹地推开冯丹,淡淡地道。
  “拿点药。你陪亲戚来看病?”李木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在说到“亲戚”二字时,语速有意放缓。
  冯丹察觉到二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的火药味,于是发放地接口道:“你好,我叫冯丹。”
  李木鱼没理会她,在跟孙少晏的眼神交流中,目光里多了几许不加掩饰的锐利和嘲讽,“原来不是亲戚,我还以为又是你老家来的表妹。”
  孙少晏眯起眼睛,口气相当不善,“她是故友的妹妹,亲人都不再本地。”
  冯丹一听,嘟起嘴,大大的杏眼里登时水雾弥漫,看起来委屈不已。
  李木鱼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嗤笑道:“是吗?看来你这位故友跟你的关系实在是非同一般,连妹妹都对你如此依赖。”
  “这些与你无关。”
  “当然,我对你故友的妹妹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晚上倒是想约你妹妹共进晚餐。”
  孙少晏的脸色蓦然下沉,“冯丹你自己回去,我跟他有事情要谈。”
  “少晏哥,我?”
  “回去!”
  黑色奥迪,蓝色凌志,一前一后进来俪池私人会所的停车场。两人都是这里的会员,迎宾小姐彬彬有礼地询问了他们需要的服务后,引着他们来到了宁静闲适的江南雅舍。
  二人临窗而坐。
  初冬的阳关透过红木窗格洒在室内的青石地面上,散着些许微凉的冷意。李木鱼遣走了准备烹茶的茶艺师,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拿起小炉上烧开的热水烫洗着茶具。
  一连串娴熟的动作下来,幽静的雅舍里飘起了淡淡的茶香。碧色的液体缓缓注入精致的紫砂茶盅,他端起一盅递给对面之人。
  孙少晏接过,轻啜。温热入腹,寒气渐散,脸色亦不复方才的清冷。他放下茶盅,打破沉默,道:“有些事情总是要坐下来谈清楚的。”
  李木鱼笑,饮尽杯中茶之后,缓缓接口,“有些事情,恐怕是说不清楚的。”
  孙少晏显然并不赞同他这种说法,挑眉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彻底放弃。”
  李木鱼淡然自若地摇摇头,“我只是不喜欢强求。在你我这场仗中,没有输家,亦没有赢家,所以谈不上谁放弃了,谁得到了。”
  “我不是来跟你参禅的。”
  “那我们就换一种更通俗的谈话方式好了。我想,今天你陪故友的妹妹去医院这件事,小冬一定不知道。”
  孙少晏面色僵了僵,习惯性地想点烟,却发现烟忘在车上。
  “小冬有没有告诉你,尽管我被她拒绝了两次,可我却给了她三次机会。”
  孙少晏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并不认为你跟小冬能有什么结果。终有一天她会发现,她作出的选择带来的后果是她所无法承受的。那时候,能让她安心痛苦尽情发泄的地方,绝对不会是你的怀抱。”
  “是吗?”孙少晏笑得毫无温度,“那就让我来证明你错得究竟有多么离谱。”
  “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小冬不是能够为爱不顾一切的女人——也许她曾经是,正因为她尝试过那种一无所有、被世界所抛弃的滋味,所以,她绝对没有足够的坚强去再一次挑战这种痛苦
。”
  “你说得没错,口舌之争确实毫无意义。你只需要明白一点,小冬的事,与你无关。”
  “这么说,你是有十足的自信能够替小冬担下那些她承受不起的痛苦了?我看未必,那个叫冯丹的女人,看你时柔情万种,看我时却立刻泄露出眼中难掩的锐气。这种工于心计自以为是
的女人,是最不该招惹的。她不是小冬能够应付的,我看你对她,似乎也很是忌惮。”
  孙少晏被他撩拨得心头阵阵火起,言语间却不动声色,仍旧淡漠,“很快,她握在手中筹码就会彻底消失。”
  “筹码?我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少晏,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小冬的父母逼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个二选一的抉择时,她会怎么做?”
  李木鱼的话,徐徐缓缓地、不温不火地凝聚起来,幻化成无影无形的冰凌,狠狠地扎进了孙少晏的胸口,不见血,却令人窒息。
  孙少晏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盅。冷掉的茶,清香不再。还未送入口中,五指关节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刺痛。孙少晏手一抖,茶盅打翻在地。刺痛不断加剧,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指,脸色霎
时间苍白一片。
  “你的手怎么了?”李木鱼注意到他的异常,起身走到他身旁,语气舒缓了许多。
  孙少晏弯腰想捡起茶盅,谁知指尖刚碰到杯沿,关节处便袭来难以忍受淡淡剧痛。
  李木鱼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轻轻弯了一下他的中指。微小 幅度,却令孙少晏额头上迅速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孙少晏靠在椅背上,右手已近麻木。他想挣开李木鱼的钳制,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你的手最近手上了?”李木鱼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凝重。
  孙少晏摇摇头,手腕被他握着,右手软软地垂下,手指苍白而冰冷。
  “去医院。”李木鱼当机立断。
  “不用。大概是因为最近画笔拿的太久,疲劳过度。”
  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李木鱼信服。他松开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
  “你要打给谁?”孙少晏强忍痛楚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李木鱼的面色愈发凝重,“你要不去医院,我只能打给小冬。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落个过失杀人罪?”
  “你咒我呢?”孙少晏想笑,却没笑出来,声音飘忽得厉害。
  “别再强撑了,我开车,走吧。”
  剑拔弩张的谈话,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结束。没有结果,也许永远不会有结果。
  下班后,小洞拐到超市去买了很多菜。二哥来电话说,今晚在家吃饭。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掏钥匙时,门开了。
  “今天这么早啊。”小冬把东西递给他,笑眯眯地说。
  孙少晏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傻丫头,买这么多东西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坐地铁比开车快多了。”
 “今晚我做饭,你去把衣服换了。”
  “真的啊?”小冬一听就乐了,“我肚子快饿扁了。”
  “傻样儿,快去吧。”孙少晏揉揉她的脑袋,提着东西转身走进厨房。
  换好衣服后,小冬颠颠地跑进厨房要求打下手。
  孙少晏正在切鸡肉,闻言,头也不抬地笑道:“你老老实实战在一边看就行了。我要用的是鸡丝,不是鸡块。”
  小冬大囧,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二哥,我买了个礼物送给你。”
  孙少晏好奇地望着她,“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想起给我买礼物了?”
  小冬嘿嘿一笑,“没什么特别的啦。午休时我跟沫沫去逛街,在一家小精品店里看到的。当时我觉得很可爱,所以就买了。”
  “拿来我看看。”孙少晏边说便把切好的鸡丝装盘,然后打开水龙头把手洗干净。不待把手擦干,就被小冬拉近了厨房。
  她从包里翻出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孙少晏,“一对手机链。另外一条,我已经挂在我手机上了。”
  孙少晏笑着拿出来在眼前晃了晃。是一个黑色的小猪吊坠,旁边还挂着一只白色的奶嘴,“小冬,你今年几岁了?”
  “切!你要不喜欢,还给我好了!”小冬气鼓鼓地瞪着他。
  孙少晏抓住她的手腕,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接着把手机链塞给她,“我手机在工作室里,去帮我挂上。”
  过了么多久,小冬兴高采烈地拿着两部手机跑进厨房,献宝似的高高举起,“怎么样,可爱吗?我的是白猪,你的是黑猪。”
  孙少晏放下菜刀,揪着她的辫子戏谑道:“没你可爱。”
  小冬一听,眼睛都快笑没了,“瞧你说的!你这么夸我,我会脸红的。”
  孙少晏哈哈大笑,语气里满是促狭,“不用脸红,一般人也不会跟猪比可爱。”
  “你......”小冬放下手机,抓起他的胳膊,毫不客气的咬了下去。
  孙少晏笑得越发放肆,“别抓错了,我可不是猪。”
  小冬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他胳膊上那两排整齐的牙印,得意道:“我这口牙,长得可真标致啊。”
  孙少晏捂着肚子,笑道无力,“你这臭丫头,甭在这儿添乱,我要炒菜了。”
  小冬悻悻地退开,拿起手机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过头,“二哥,我刚才给你挂手机链的时候才注意到,原来我们的手机是一模一样的哦。”
  孙少晏微微一愣,淡淡地说:“是吗?我以为你早该发现了。”
  小冬盘腿坐在茶几前批作业。
  孙少晏专门给她买了整套的电脑桌和办公设备放在她卧室里,可她还是喜欢窝在他身边,边聊天边工作的感觉,所以茶几变成了她的御用办公桌 。为此,孙少晏又专门去给她买了一个憨
态可掬的沙皮狗造型的大软垫,让她当椅子坐。
  哐当!
  厨房里传来一声脆响。
  小冬条件反射般从地上跳起来,匆匆跑进厨房。
  “怎么了?”她看到二哥蹲在地上,面前散落着一堆青瓷碎片。
  孙少晏缓缓站起身,笑着道:“没什么,不小心打碎了个盘子。”
  小冬松了口气,赶紧把他推到一边,“你先出去,这里我来收拾。你去穿上拖鞋啦,地上肯定有些扫不走的小碎片会扎到脚。”
  孙少晏点点头,快步走出厨房。
  小冬仔细地把厨房的地板来来回回扫了三次,还觉得不放心,于是又从橱柜里找出一块桌布,沾着水把地板彻底擦了一遍。
  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她收拾起垃圾,洗干净手,把已经炒好的菜装到盘子里。做完这些,二哥还没回来。
  她狐疑地走进客厅,没有人。洗手间里传出水声,她凑过去敲敲门,“二哥?”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孙少晏赤着脚走出来,额前的刘海湿答答的,脸上沾满水珠。
  小冬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去取下毛巾帮他擦干。
  “二哥,你没事吧?”她注意到二哥的脸色微微泛白,看起来不太正常。
  孙少晏无所谓地笑了笑,“正常人都是需要排泄的,你觉得不正常吗?”
  “切!赶快去吧拖鞋穿上,我去盛饭。”
  “嗯,我去换一下衣服,身上全是油烟味。”
  关上卧室的门,孙少晏身体虚脱似的顺着墙边缓缓滑下,颓然地跌坐在地板上。
  右手又出现了下午的症状。医生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最后也认可了他的说辞,疲劳过度,于是开了些普通的止痛药给他,不了了之。
  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右手指关节从刺痛转成麻痹。
  小冬在外面叫他吃饭,他强作无事地应了一声,缓了口气,起身拉开衣柜,费了半天的劲儿才用左手把衣服换好。
  拉开卧室的门,小冬站在门外,一脸担心的盯着他,“二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孙少晏扯着嘴角丢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有点,医生说是正常现象。你帮我把拖鞋拿过来。”
  “好。”小冬快步跑到门边,从鞋柜里挑出一双专门给他买的软底拖鞋,走过去放在他脚边,“二哥,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那么小题大做,吃饭去,我饿了。”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小冬把饭放到他面前。
  孙少晏笑笑,在桌子底下活动了一下右手的关节,疼的浑身一颤,但总算有了知觉。
  小冬愣愣的盯着他瞧了半响,道:“二哥,你脸色很难看。”
  “你要再这么盯着我看,我脸色就更难看了。废话少说,吃饭。”说着,他用左手拿起勺子,指指那碟清炒芦笋,微笑道:“上菜啊,这么不专业。”
  小冬鼓鼓嘴,把菜夹进他碗里,收起心中的不安,埋头一顿猛吃。
  多半的菜都扫荡进了她的肚里,二哥吃得很少。她没有再追问,心里琢磨着,大概是最近二哥休息不好,今晚一定哄着他早点睡觉。
  收拾好餐具,小冬端着两杯奶茶走进客厅,见二哥正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幽幽的灯光模糊了他俊美的面孔,令人恍然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东西正在远去。
  她甩甩头,强抑下心头的恐慌,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看到她走进,孙少晏揉揉眼睛,接过茶杯随手放在地上,身子往里靠了靠,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累了啊?”小冬侧过身子,边说话边轻轻地帮他捏着肩膀。捏了一会儿,她皱起眉头,不满地道,“你最近又瘦了。回头三姨见到你,又该担心了。”
  孙少晏很享受她的按摩,闭着眼睛只笑不语。
  小冬拿他没辙,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他多吃点饭,少抽点烟。想着想着,手下的力道不禁越来越重,果然,就听孙少晏哭笑不得地道:“轻点儿,你想捏死我啊、”
  小冬一惊,连忙松手,不好意思地撇撇嘴,“谁让你身上全是骨头没有肉,手感那叫一个烂。”
  “嫌弃我啊,那你找手感好的去。”
  “切!那我真去了啊,你别后悔。”
  “傻样儿,你要真敢去,看我不削死你。”
  小冬乐不可支,“二哥你吃醋啊?”
  孙少晏在她腰间重重拧了一把,疼得她连忙求饶。
  “你哪儿都甭想去,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碰上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只准在我跟前掉眼泪。记住没?”
  小冬心头一暖,笑眯眯地点头,“我这么笨,从小到大要是不跟着你走,经常连北都找不着。倒是二哥你,就算以后觉得我烦了,也得忍着,不许把我一脚踢开!否则我就用我这口标致
的美牙狠狠地咬你,咬到你回心转意,把我领回家为止!”
  孙少晏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打趣道:“你这算什么?表白?”
  小冬脸一热,张牙舞爪地扑到他身上,跟他闹成一团。刚才心头浮起的短暂的不安,就在这嬉笑的气氛中,悄然消散。
  神清气爽的清晨,小冬哼着歌儿走进办公室。
  昨晚,二哥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终于乖乖听话,早早就上了床。一大早她就摸进二哥的房间视察情况,发现他睡得很香,很沉。
  她没惊动他,把准备好的早餐放在桌子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
  “冬冬早啊,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沫沫从她身后探出头,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你看起来也很不错呀,最近这衣服换得可是够频繁的。”小冬捏捏她的脸,走到自己桌边。
  沫沫似是被她说中了心事,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小冬心里约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着问:“看来最近恋情进展的很顺利啊?”在她的乱点鸳鸯谱下,苏笑竟真的和沫沫走到了一起。她得知这个消息时,内心是澎湃的。
  “冬冬,明天是周末,咱俩逛街去吧?”沫沫避开敏感问题,晃着她的胳膊做撒娇状。
  “不行,我有事,再说,陪你逛街,应该是你男朋友的工作。”
  “他最近很忙啊。下周是D。G的时装发布会。人家都三天没见到他的人了。而且他让我到时候陪他一起到现场,人家都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你就陪人家去逛街嘛,去嘛去嘛......

  小冬奋力扒开她的手,夸张地抖抖肩膀,“姑奶奶我求你了,别这么酸行不行!人家明天真的有事,不能陪你去嘛......”
  “打扰一下,陈老师,这是英语作业。”李默礼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恰到好处地响在两人耳边。
  嘎嘎嘎。。。。
  脑门上乌鸦在翱翔......
  小冬尴尬地坐直身子,扯着嘴角微笑地望着他。他把作业放到沫沫办公桌上后,走到小冬身旁,“孟老师,小爸已经跟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从下周起,我就不再是这里的学生了。”
  小冬和沫沫一听,顿时呆立当场。过了好一会儿,小冬才问:“你要去哪里?”
  “小爸在德国的一个医生朋友说,那边有一家很好的医疗机构,对于治疗爷爷这种病非常有经验。他已经帮小爸联系好了入院的事宜,小爸会提前飞过去,打点在那边的事宜。下个月回
来,他会接我跟爷爷一起去德国,临走前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所以我要提前退学。”
  “以后就要在那里生活了吗?”
  李默点点头:“医生说,有亲人经常陪在身边更有利于爷爷的恢复,所以小爸决定长期在那边定居了,反正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在哪儿都一样。”
  “那你小爸在D大的工作呢?”
  “辞职了。小爸原本在德国那边就有其他的工作。”
  小冬默然。李木鱼总是雷厉风行地把一切都安排的令人无可挑剔。
  “孟老师,小爸下周一晚上七点钟的飞机,这是航班号。我回教室上课了。”说罢,他丢下手中的纸条,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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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五章  有些笑容比眼泪更悲伤
  时装发布会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小冬知道,二哥晚上又要忙到很晚。
  下班后,她买了很多水果,回家陪姥爷和爸妈一起吃饭。
  一进门,意外地发现多日不见的刘小琴竟然正坐在客厅里,谈笑风生地跟姥爷聊天。
  姥爷看到小冬,笑得更加开怀。小冬把水果送进厨房,跟妈妈随便聊了几句后,就被姥爷叫了出去。
  “小冬啊,小琴刚才还在跟我说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挺想你的。”
  “我也很想她。”才怪!小冬扯扯嘴角,冲刘小琴摆出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谁知她却一点都不介意,大刺刺地道:“表姐,最近忙什么呢?”
  小冬伸手捋了捋姥爷的胡子,正言道:“忙工作。”
  刘小琴咯咯咯地乐了半天,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你跟我去阳台,我有话对你说。”
  姥爷见她俩神神秘秘的样子,了然地挥挥手,“我去眯一小会儿,等饭好了,你们叫我。”
  小冬把姥爷送回屋后,跟刘小琴一起走到阳台。
  凉风飕飕的,挺冷。她特佩服刘小琴,零上三度的天气,穿着低V紧身毛衣配宽松的直筒薄长裤,裤脚随风而舞,飘飘欲仙。
  “你不冷啊?”小冬缩了缩肩膀,瑟瑟道。
  刘小琴一听,得意的挺起胸脯,“我这是澳洲纯羊毛的,保温性能好着呢。”
  “是吗?我估摸着就算这毛衣再保温,也抗不住冷风顺着你的乳沟呼呼往里灌啊——当心你肚里的孩子。”
  “表姐,你是不是觉得特不忿,没想到马汀真的会娶我吧?”
  小冬冷哼一声。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满肚子火正愁没地儿发呢!
  “你多虑了。马汀愿意娶你,我真是太高兴了。他要是死活都不松口的话,我这脑袋上还不知道得被你扣上多少口黑锅。搞不好哪天你兴致一起,说肚子是被我搞大的,那世界可就太不
和谐了。“
  刘小琴闻言,脸色变了变,强自辩驳,“我当时也是情非得已!不说这个了,我有正事跟你谈。“
  小冬嗤笑,“咱俩之间能有什么正事可谈的?“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表哥之间那点儿事!我只是给你面子,不跟家里说而已。”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我相信二哥早已经想好了让你闭嘴的办法,你要真说了,恐怕马汀那边你也不好交代吧?”
  刘小琴一时语塞,尴尬地撇撇嘴,“真没见过像你这样做了亏心事还这么振振有词的,小妹甘拜下风!”
  小冬被她雷的不行,“你太谦虚了!做了亏心事比我还理直气壮的一点都不难找,我面前正活生生地杵着一个呢。”
  刘小琴被她的冷嘲热讽激得恼羞成怒,愤愤地道:“孟小冬,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赢了!你知道这几天表哥都在忙什么吗?陪冯丹!陪在冯丹身边!你没什么好得意的。你赢不了冯丹
的,她是冯琳的妹妹!这一条就足够冯丹吧表哥一辈子都绑在自己身边了!”
  小冬狐疑地望着她,凉凉地道:“这又是你跟冯丹玩出来的新花样吗?你们还真是一天都闲不住啊。”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不信你现在可以给表哥打电话,问他在哪。”刘小琴得意洋洋地望着她,顿了顿,又道:“如果表哥说没跟冯丹在一起,我立马带你去医院,拆穿他的谎言。”
  小冬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她相信二哥,就算他现在跟冯丹在一起,也绝对是有原因的。
  “你不用说了,我不需要去验证这种事情。你就省省心,好好安胎吧。孩子要是没了,你的豪门梦可就歇菜了。”
  “你!”刘小琴狠狠地跺跺脚,转身拉开阳台的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客厅。
  一阵寒风袭来,小冬瑟瑟地抱住肩膀,心里隐约浮起几许淡淡的失落。
  直觉告诉她,刘小琴这次没有说谎。
  她并不介意二哥去见冯丹,她介意的是,二哥对她的隐瞒。
  晚饭时,小冬很沉默。下月初是姥姥的忌日,爸妈要回乡下,妈妈让小冬搬过来住几天,照顾姥爷的饮食起居。
  小冬自然是没意见,姥爷却摆摆手说不用。家里人正要劝他,却听他老人家中气十足地道:“小冬买了房子后,我还没去过。不如这样吧,你们走后,我就搬到小冬的公寓去住几天,尝
尝鲜。以后身子骨不行了,想去都去不成咯。”
  小冬闻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姥爷啊,您当是去市场买菜啊,还尝尝鲜儿......
  不待她有所反应,妈妈已经拍板同意了这个绝妙的提议,“这样也好,换个环境换个心情也不错。反正上下都有电梯,你出入也方便。没事可以在小区里溜溜弯儿,看看风景。就这么决
定了。”
  小冬欲哭无泪。那房子里的家具都被她卖的差不多了,前几天还美滋滋地拿着卖床得来的200元,给妈妈添置了一件新毛衣。
  ——姥爷,您老的床现在正穿在我妈身上啊!天啊!
  晚上回到公寓,客厅里黑漆漆的。
  小冬以为家里没人,打开灯,刚要换鞋,突然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她大惊失色,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二哥。他侧身睡得正沉,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小冬蹑手蹑脚地从卧室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蹲在沙发前,心疼地望着他憔悴的面容。
  看得正出神,睡中人睁开了眼睛。看到她,嘴角绽出一抹明朗的笑意,“回来了?”染着睡意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
  小冬点点头,伸手抹去他额上的汗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七点多。”
  “都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我帮叶南设计的婚纱今天送过来了,做的无可挑剔,所以省去了我不少时间。”
  “真的啊。。。。”小冬一听,立马两眼放光,“光看图稿我就觉得很棒了,真想见到叶南穿上它的样子。”
  孙少晏柔柔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宠溺,“傻丫头,很快你就能见到了。”
  “他们终于要举行婚礼了吗?”
  “瞧把你急的,又不是你结婚。将来你的婚纱,必定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
  小冬得意地笑着,“那是必须的!没办法,谁让我喜欢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天才设计师呢!”
  孙少晏静静地欣赏着她开怀的笑颜,指关节的疼痛悄然散去。虽不知何时会再度袭来,但这一刻,他只想被这笑容淹没。
  时装发布会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周么公司取消了休假,全员出动,力求把所有细节做到尽善尽美。一大早,孙少晏就坐着苏笑的车离开公司直奔会场。
  路上,苏笑很八卦地问东问西,三句话不离小冬。
  孙少晏越听越不爽,很干脆地告诉他:“你要再打小冬的主意,我立马找个彪形大汉,破了你引以为豪的处男之身!”
  苏笑吓的手一哆嗦,差点把车开上人行道。
  “孙哥,我哪敢啊!我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来来不及呢!再说了,我绝对尊重小冬的选择。就算她把自己的肉体给了你,在精神上,我也将永远与她同在!”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闭嘴;二,跳车。”
  “孙哥你......”
  “跳车。”
  “你听我说......”
  “嗯?”
  “我说完再跳,说完再跳行不行?”
  孙少晏悲叹一声,“好人难做啊!我刚才是想问你,认不认识人行道上跟小冬走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孙少晏愣了愣,道:“你刚才看到小冬了?”
  “没错啊,她身边还有个男的、”
  “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冤啊!我是想第一时间说来着,您老不是逼我跳车呢!”
  孙少晏没搭理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冬的电话。苏笑立刻安静下来,做专心驾驶状。
  “喂,是我。”
  “二哥啊,你到公司了?”
  “我刚从公司出来。你在哪儿?你不是说同事约你逛街?”
  电话那头,小冬的声音顿了顿才传过来,“是啊,我们正逛着呢。”
  “你那个同事是不是就是苏笑那小子最近交的女朋友?”
  “是啊是啊,她最近正跟苏笑打得火热。”
  “那你慢慢逛,晚点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
  苏笑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望,见孙少晏侧头望着窗外,看不出脸上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苏笑有点后悔。本来只是个玩笑,他以为按照小冬的性格,肯定不会对孙少晏有所隐瞒。她跟那个男人看起来就是那种很正常的关系,既没有勾肩搭背,也没有甜蜜牵手,应该是很单纯
的朋友。不知道现在解释还不来得及。
  “那个......。。”犹豫了片刻,苏笑决定还是要一人做事一人当,“孙哥,我刚才跟你说笑的。小冬身边那男的跟她最起码隔着一米的距离,说不定压根就是一个路人甲。”
  孙少晏沉默不语。
  苏笑觉着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小冬是孙哥最宝贝的人,恰恰因为如此,他大概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小冬对他不诚实。这下子毁了,D.G. 大魔王此刻的心情肯定相当不爽,他
已经可以想像即将来临的悲惨世界了.
  _设计室的兄弟们,我对不住你们啊!
  其实小冬并不是存心要对孙少晏说谎.
  今天确实有人约她见面,只不过她不想让二哥知道那个人.并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她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二哥在发布会在即的时候,还要为她的事情分心.
  街角的咖啡厅里,小冬跟林西北面对面而坐.
  "你在电话里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我说,究竟是什么?"小冬开门见山.
  林西北微笑,缓缓地道:"很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当然."小冬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嘲讽,"既然你在电话里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那我们就省去了这些虚伪的客套,直入正题吧!"
  林西北没有想到她的口气会如此冷淡而生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怎么不说话?”
  “小冬,你变了。”
  “是吗?这跟你无关。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十万火急非跟我见面不可。我们应该早就之间毫无瓜葛了。“
  林西北半晌未语,沉默间,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内心似是在激烈挣扎。
  就在小冬耐性丧尽,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你不要急着走,毕竟,这件事对我而言,实在是难以启齿。你坐听我慢慢说,这也事关你的名誉。”
  小冬不解,“什么意思?”
  “赵倩在网上发了帖子,写自己的感情经历,其中提到了我们的关系......”
  听到这儿,小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迅速在心底蔓延。
  “我对此并不知情,前两天她才打开给我看,那个帖子在网上反映很热烈,很多人在为她鸣不平,叫嚣着要用人肉引擎找出......第三者。她刻意在文章里透露了很多很容易被猜到的信
息,还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如果她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如果她想,她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借着别人的嘴让你......身败名裂......”
  小冬面色泛白,想起几天前自己在海角论坛上看到的那个帖子......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报复吗?她确实有这个权利。只是我想知道,她为什么现在才这么做?”
  “这全都怪我。我不该跟她提出离婚,不该拒绝要孩子,不该让她看到我舍不得丢掉的那些日记!一切都怪我,可她却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你身上。她说你践踏了她的自尊,毁掉了
她的爱情……“
  “你不是说你的前途、未来都掌握在她父亲手里吗,你竟然会舍得跟她离婚?“
  “小冬,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要相信我,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欺骗你的感情。当年我跟你在一起时,早已跟她分居很久了。可当时她父亲是副市长,我们全家人的工作都捏在他手里…
…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我不能不为家里人打算。我承认她很爱我,可她的爱太让人窒息了。那种女王般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我失掉了所有做男人的尊严……“
  “尊严?“小冬嗤笑,”当你需要借着她父亲的帮助获得自己想要的功名利禄时,你的尊严在哪里?现在你功成名就了,她父亲也已经退休了,你终于想起来,原来人或者还是应该有尊
严的,成功男人的尊严是不容玷污的,所以你醒悟了,不想再受窝囊气了,为了扞卫自己的尊严,必须让她滚蛋了,是不是?太完美了,林西北,我觉得你的人生规划得实在太完美了。“
  林西北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脸色青白交加。他一直以为,这些事情,小冬应该是不懂的。当年她那么温顺,那么义无反顾地跟自己走在一起。为了爱,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说吧,她给你看了这个帖子后,提出了什么条件“我看你担心的恐怕不是我究竟会不会身败名裂吧?我曝光了,你还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继续扮无辜吗?所以你无须再绕圈子了,我只
想知道她的条件。“
  “她……她希望你能跟她道歉。“
  “道歉?我是应该跟她道歉的。”小冬撇撇嘴,“可我想,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她希望你能当着她全家人的面,给她……给她……”
  小冬听得不耐烦,“你不必吞吞吐吐,有话可以直说。”
  林西北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咬牙道:“她希望你能当众向她下跪道歉!”
  小冬听罢,强抑住身体的颤抖,淡淡地道:“如果我拒绝呢?”
  “小冬,你是老师,万一这件事被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你的前途就毁了!”
  “我看你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前途吧!”小冬冷冷的瞪着他,“如果我拒绝,这件事闹出去了,你完美体面的好男人的形象就彻底粉粹了。如果你的性格不是如此道貌岸然的话,或许这件
事并不能对你构成多大的威胁。可惜,赵倩恰恰抓住了你人性中最阴暗最扭曲的弱点,让你来逼我用这种变态的、屈辱的方式跟她道歉!”说道这儿,她愤然地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掷
地有声地道。“林西北我告诉你,如果你想维持你的好男人的形象,就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至于这件事闹出去后我的前途会怎样,就不劳你操心了!再见!”
  刚刚走出咖啡厅,小冬的气势就蔫了。
  刚才那番话说得太痛快恶劣,痛快到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端。万一赵倩真的那么做了,事情闹大了,传到学校了,传到家人耳中,后果……她不敢想。
  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寓,她打开了电脑。
  那个帖子存在收藏夹了,标题一遍遍从她眼前闪过,可手抖了几抖,终是没有勇气点开它,一探究竟。
  她心烦意乱,漫无目的地在网上四处浏览。屏幕上的字迹越来越模糊,脸色湿湿的,原来自己竟然在哭。她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慌,于是推开电脑,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蜷缩在
沙发的角落里,颤着手点上,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猛烈的辛辣倏然入喉,呛得她咳速不止。泪水在烟雾的刺激下哗哗涌出,眼前的世界支离破碎,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痛楚,冲破桎梏,潮水般复苏……
  天旋地转中,一幕幕不堪的画面在脑中狰狞地晃动……死寂的白光,满目的鲜血,变形的扭曲的笑脸……
  头痛欲裂,尚未燃尽的烟头从指间滑落,她紧紧塞住耳朵,在沙发上痛苦地翻滚……
  咚的一声,小冬整个人跌落到地板上。后背上一阵剧痛,空气中多了几丝焦糊的味道……
  孙少晏跟齐薇一起走进公寓楼的电梯。
  “拿完稿子你还去不去会场?”
  “不去,我还有别的事,你见完客户后帮我把稿子送过来,该怎么做我都交代给苏笑了。”
  齐薇一听,立马八卦起来,“有什么事啊?跟冬子甜蜜约会?“
  孙少晏皱皱眉,“不是。“
  “干吗那么冷淡!吵架了?“
  “没有。“
  “得了吧,我可告诉你,对冬子好点,否则我可不绕你。“
  孙少晏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齐薇正在看手机短信。刚刚点开未读信息,及见孙少晏飞也似的冲进客厅。
  “小冬!小冬!“
  “冬子怎么了?“齐薇好奇地跟进来,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孙少晏弯腰把小冬从地上抱起来,不待他吩咐,齐薇便急急地冲出门去按电梯。
  病房外。
  齐薇瞪着孙少晏,愤愤地到:“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最疼冬子吗?怎么让她把自己折腾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你知不知道这次有多侥幸!地板上
全是你的图稿,要不是她用后背把烟头压灭了,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下好了,我看她后背上那块烫出来的伤口铁定得留下一辈子的疤!你太能耐了,孙少晏!”
  孙少晏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小冬满脸泪痕地蜷缩在地板上昏睡的那一幕,知道现在仍清晰地定格在他脑海中。医生说小冬受了刺激,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敢如此伤害她!
  齐薇发泄完了,情绪稍稍镇定。她神色复杂地盯着孙少晏瞧了半晌,叹息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冬子?冬子不是那种会乱吃醋的女人,但你要记住一点,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
对她的隐瞒!她比一般人更加害怕谎言和背叛,希望你不要自以为是地做出伤害到她的事。我听说冯丹出车祸了,你一定不会不知道吧?”
  孙少晏依旧沉默。刚才他在脑子里思考过很多种可能。今天在街上,苏笑看到小冬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苏笑见过李木鱼,可这个男人苏笑却不认识。很显然,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冯丹的事我会跟小冬讲清楚的。齐薇,我有另外一件事想拜托你。”
  “说吧,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小冬不愿意在我面前提起西北,我知道,她是怕我发火。今天的事八成又跟那个混蛋有关,等过几天她心情平静了,你找个时间约她出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薇闻言,微感意外,“林西北?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甭管了,我自有我的理由。”
  “没问题。那个混球怎么又来招惹冬子?要不,我找人废了他得了!”
  “嗯,我也很想。”
  “我听堂姐夫说,那个浑球在公司里人缘甭提有多好了,春分得意得很。对付这种道貌岸然的人,简单地废了他还算太便宜他了。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小姐去把他给睡了,用摄像机录下来
,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招惹冬子!”
  “打住吧,你还越说越来劲了。”孙少晏失笑,“如果不是担心他狗急跳墙来报复小冬的话,这些招数我早就用了,还用等到今天。”
  “得了,不跟你扯了,你进去陪冬子吧。明天中午我约了叶南吃饭,到时候我跟她打听打听,对付这种二皮脸的伪君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孙少晏点点头,转身走进病房。
  小冬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近黑了。当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心里顿时慌乱不堪,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顾不得理会后背上传来的刺痛,快步走到门边。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到了二哥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在一瞬间悄然散去。
  孙少晏讲完电话,一抬头,却发现小冬正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醒了。”
  “嗯。”
  “哪里不舒服?”
  “没有,哪里都很好。”
  “那就好。”
  “二哥,什么都别问,好不好?”
  孙少晏笑,“好。”
  小冬一听,高高悬起的心悄然落下。
  “二哥,我想回家。”
  “不行。”
  小冬不理会他的拒绝,耍赖似乎的晃着他的胳膊,“二哥,我想回家。”
  “不行。”
  小冬鼓鼓嘴,讷讷地道:“二哥,今晚我想跟你……”
  “嗯?”孙少晏好奇地挑挑眉,促狭地道,“你想跟我怎样?”
  “我想……”蚊子哼哼似的声音,“我想跟你一起睡。”
  孙少晏愣住,片刻后,笑弯了眼睛,“真的?”
  小冬点点头,虽然脸蛋红得直冒火,眼神却坚定得不容置疑。
  孙少晏不顾周围人的注视,避开她后背的伤口,轻轻把她揽到怀里。
  同一时间,医院走廊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老头子,你快看,那不是老孟家的姑娘小冬吗?”
  “你别乱指。现在年轻人都这样,你别大惊小怪的,回头被人家听见了多尴尬!”
  “不是,你别走啊,我不是说这个……你看,搂着她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很眼熟?”
  “你还真别说,那个漂亮小伙儿看起来怎么那么像老孟的外甥,就是那个挺有名的设计师,总上报纸的那个。”
  “你也觉得是?你说她俩搂搂抱抱的,算是怎么一档子事啊?”
  “我可警告你,你不要跑到老孟家去瞎说,这种事不是闹着玩的!”
  “他俩可是近亲!”
  “别胡咧咧了,赶紧走,老赵还等着我下棋呢。”
  “老头子你慢点,慢点,等等我……”
  晚上十一点多,小冬和孙少晏打车回公寓。
  进门后,孙少晏拉着小冬直奔卧室。
  “换好衣服再出来。”说完,他退出房间,迅速把客厅里烧坏的图稿和杂志通通丢进垃圾桶。
  “二哥......”小冬换好衣服,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对不起。”
  孙少晏身子微微僵硬,淡淡地道:“你对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次。”
  小冬不语,腮帮子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小狗。
  孙少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小东,以后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不要自己蹲在家里钻牛角尖。就算你不想跟我说,也可以找齐薇------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比你看得通透。”
  “二哥,我并不是想跟你隐瞒什么。你这么忙,我只是不想让你心烦。”
  孙少晏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指尖轻轻触摸着她红肿的眼睛,柔声道:“傻丫头,你那点小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别想那么多了,去洗个澡,小心不要碰到后背的伤口。”
  小冬顺从地点点头,抱着睡衣走进洗手间。
  孙少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下意识地活动着右手。
  今天剧痛发作了三次,疼痛的感觉已经从指关节蔓延到腕关节。他在网上搜索累死的病症,多半却都是跟风湿、类风湿有关的解答。
  他举起右手,对着灯光仔细端详。出了常年握笔磨出的剥茧外,手指的关节处看不出任何变化。没有肿大,没有弯曲,也许真的只是某种因为疲劳引起的突发性疼痛。时装发布会结束后
,他决定要休年假。自从小冬搬过来后,他几乎没有时间在家好好陪她。
  “二哥,就算你的长得很漂亮,也不用这么自恋这么陶醉地欣赏吧。”小冬洗完澡,笑眯眯地甩开未干的长发走到他身边,“我给你放好水了,里面撒了舒缓疲劳的浴盐,你赶紧去吧。

  孙少晏把腿打在茶几上,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再不去水就凉了。”小冬晃晃他的胳膊,无奈地道。
  孙少晏盯着她的胸部瞧了半响,语带调侃,“小冬,你真幸福。”
  “什么意思?”她一头雾水。
  “因为你不用担心年龄大了,胸部会下垂的问题。”
  “啊?”小冬更迷茫了,不解地低下头。
  睡裙很合身,胸部很......平坦......
  “切!”她很愤怒,“我就是太平公主嘛,先天条件所限!”
  孙少晏哈哈大笑,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小冬不明就里,耳朵贴在他嘴边......
  “我就喜欢小笼包,清香又可口。灌肠大包太油腻,说不定里面还添了硅胶注了盐水。”温馨柔和的声音,极富魅惑地扬起付着。小冬被撩拨得心跳加速,面如火烧,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二哥,你吃过多少灌肠大包?”话刚出口,她立马窘的无以复加。
  孙少晏闻言,嘴角荡出一抹春色无边的笑意,声音愈加迷人,“小冬,多少灌汤大包也比不过你这两颗诱人的小笼包......”
  “你......”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凌空而起......孙少晏抱着小冬走向卧室。
  卧室的床很软,很宽大。小冬躲在被子里,偷偷欣赏着二哥脱衣服时的优雅姿态。
  衬衫脱掉了,牛仔裤脱掉了......二哥的内裤是四角的,听薇姐说,时髦男士都穿四角内裤......
  二哥走进浴室了,小冬竟有点小小的遗憾,只能在心里自行想象如果他继续拖下去,会是一副怎么样的画面......
  “小冬,你流口水了。”
  “啊?”她大窘,连忙伸手去抹,紧接着,就听到洗手间里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
  小冬郁闷地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二哥每天不糗她几回,是绝不会罢休的。
  滚啊滚啊,滚累了。她揉揉眼睛,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睡意不断上涌。
  二哥还没洗完,好慢啊......。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里传出孙少晏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刚才有精神,“小冬,你先睡,不用等我。”
  小冬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着一会儿还要帮二哥擦头发,千万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然后,就睡着了。
  一个多小时候,孙少晏面色苍白地走出洗手间,瞧瞧离开卧室。
  他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床上熟睡的身影。
  他的右手垂在身侧,肘关节以下,疼得几乎丧失了始觉。
  止痛药在工作台最下层的抽屉里,他怕放在身上被小冬发现。短短几天,四十片装的止痛药已经消耗了大半。他用左手费力地拧开瓶盖倒出三片药,塞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
  他心里隐隐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一日比一日发作频繁且逐渐蔓延的疼痛,如果在足够的休息后仍旧没有缓解,他该怎么办?
  小冬半夜醒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二哥不在他身边。
  她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客厅黑漆漆的,阳台门开着,窗帘被风吹得四处飞舞。
  她看到二哥穿着件淡薄的外套站在阳台上抽烟,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背影萧索而落寞。
  小冬站在他身后轻轻叫他。孙少晏愣了愣,回过头,看着小冬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立马熄灭烟,揽着她回到屋子里。
  “怎么起来了?”
  小冬不搭理他,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毫无温度的冰冷,激得她肩头一颤。孙少晏要抽回,却被她牢牢按住。
  “二哥,你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要不想跟我一起睡的话,我就回自己房间好了,你干嘛站阳台上喝西北风啊?”
  “傻丫头,别瞎琢磨了,走,回去睡觉。”
  “我回自己房间睡。”小冬赌气。
  “你敢。”孙少晏威胁。
  “反正你也不喜欢跟我一起睡。”
  “你再胡言乱语,当心我销你。”
  小冬嘟嘟囔囔地跟在他身后走进卧室,站在床边,死活不上去。
  孙少晏二话不说,拔掉她的睡袍抱起她,直接塞进被子里,“睡觉。”
  小冬缩成一团,背对着他,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孙少晏从身后抱住她,两个人都是光溜溜的,坦诚相见。
  小冬的身子悄悄往里靠了靠,跟他贴得更紧。他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小冬决定暂时充当他的暖气。
  孙少晏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暖意直入心底,“小冬,以后都要一起睡。”
  小冬闻言,翻过身在黑暗中跟他面对面,“前提是你不会熬夜工作到一起睡。”
  小冬闻言,翻过身在黑暗中跟他面对面,“前提是你不会熬夜工作到半夜,不会衣找淡薄地站在阳台上吹风。”
  “好。”孙少晏在她唇上印下一记轻吻。
  小冬满足地闭上眼睛,“睡吧,很晚了。”
  孙少晏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香甜问短的气息,暂时驱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有心爱的女人躺在自己身边,无眠的夜晚,不再漫长。
  周一一整天,小冬都心神不宁。
  李默在座位上空荡荡的。他走得无声无息,同学以为他只是请假,然而,不知谁传了他退学的消息,班级里一下就炸了锅。
  那张携着李木鱼航班号的纸条锁在小冬的办公桌里,临近下班,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不去”还是“不知道”。
  抹抹凑过来,神经兮兮地问她要不要去送李木鱼。小冬摇摇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不去”还是“不知道”。
  抹抹说,基于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个崇高而伟大的信条,当然应该去。
  小冬听后,却想起另一番截然相反的说辞。她对沫沫说,某位天才曾经说过,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种事纯粹是侈谈的。
  沫沫一听是天才说的话,立马钱旭地表示,回去后要好好琢磨琢磨。
  两人瞎扯了一会,下班时间到了,至于去不去机场,小冬依旧拿不定主意。
  办公室里,老师们陆续都离开了。小冬拽着手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五点半,就算现在打车去机场恐怕也来不及了。李木鱼现在应该已经进了安检,所以去了也是白去,理由很充分,小冬自己被自己说服了。
  五点半,李木鱼应该还没有登机。现在手机应该还处于开机状态,如果打过去还来得及祝他他一路平安,这样也算跟他告别了。理由很充分,小冬又被自己说服了。
  内心斗争结束。小冬打开通讯录,从头翻到尾,骇然发现,李木鱼的手机号码......不见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把他的电话删掉了,莫非是......
  她很不厚道地猜测,是二哥干的。尽管这个猜测很对不起二哥,可除此之外,别无可能。肯来这一次,二哥又替她做出了选择。
  同一时间,孙少晏在公司里接到一通电话。通话时间不长,叙述一个人的死因,几分钟足矣。
  然而,几分钟的时间,却令他也不动地僵坐在办公实力,足足消化了来年各个小时。如果不是齐薇出现,他可能会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彻底说服自己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话,统统都是最
荒唐、最无稽的玩笑......
  “你没事吧?”齐薇推门而入,手里领着一袋刚刚从楼下取回来的外卖。
  孙少晏摘下眼镜丢到桌上,用力地揉揉脸,面色依旧苍白,染着死寂的苍白。
  齐薇有点担心,凑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冰凉的温度,比发烧更骇人,“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一脸万念俱灰的衰样?莫非是冬子不要你了?”
  孙少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突然挥手一扫,把办公桌上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统统都扫落在地。
  齐薇看傻了,躲闪不及,被无限鼠标咂中了脑门,眼前顿时星光。她大怒,双手撑在桌边,瞪着孙少晏高声道:“你又发哪门子神经啊?要是加班太累,就赶紧滚回家睡觉!要是跟冬子
吵架,就赶紧去跟他赔礼道歉!要是更年期发作,那就直接拉开窗户,从十八楼上跳下去!要是觉得跳楼不爽快就跟我吱一声,我不介意直接在这里把你掐死!”
  孙少晏冷冷地望着她,嘴角挂着一抹带着浓浓的自嘲的笑容。他抓过齐薇的手,摁在自己脖子上,“掐吧,掐死我啊!掐啊!掐啊!”声音越来越高,已经引来办公室外面的人过来围观

  齐薇怒火中烧,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抽出手,狠狠地甩了他个耳光,“孙少晏!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你要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会忍不住动手杀了你!”
  驻足围观者越来越多,苏笑夹在人群中一看形势不妙,立马掏出手机呼叫支援。
  两人正气势汹汹地僵持着,耳边忽然响起马汀的声音, “孙总监,齐经理,你们两个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秘书把煮好的咖啡依次放在三人面前。马汀挥挥手,让她出去时记得把门关严。
  “不知你们二位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汀端起咖啡,不紧不慢地道。
  齐薇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率先开口,“这件事,还是由孙总监来解释比较好。”
  马汀喝了几口咖啡,似乎对味道不是很满意,皱皱眉头,随手把杯子放在一旁。他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孙少晏脸上扫过,顿了顿,道:“齐薇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他谈一谈。”
  “我求之不得。”说完,齐薇起身就走。出门前,身后响起孙少晏的声音,“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小冬。”
  今晚家里又是只有小冬一个人。她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之后,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电脑。
  QQ 自动登录,提示她有几封未读邮件。大多是垃圾邮件,只有一封比较特殊。发件人她很陌生,标题很有趣——来骂我。杀毒软件没有病毒提示,她放心地点开。尽管信的内容很简单,
可她却立刻知道了发件人的身份。
  
  孟小冬,我最近心情烂到无以复加。如果你有幸跟我有同样心情,请回复。
  PS:我最鄙视用QQ 邮箱收信的人。
  PS:Agairl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QQ 号吗?
  没有署名。其实也不需一要有署名,这么欠揍的口吻,除了展阳阳之外不做第二人想。小冬想了想,按下回复。
  鄙视用QQ邮箱收信的人,就不要随使往别人的QQ邮箱发信。
  PS: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QQ 号?
  发完后,小冬打开QQ 音乐,选了几首舒缓的曲子,抱着电脑蜷坐在沙发上静静欣赏。哪怕只有片刻的安宁也好,现在她什么都不愿意想。
  一首曲子刚刚放完,QQ 系统就提示有新邮件。她没想到展阳阳无聊到这种地步,竟然真的回信了?……
  展阳阳:天才过目不忘的本领是凡人难以想象的。我看过你跟齐薇两人傻乎乎的在QQ 上聊天。难以理解,难道电话费很贵吗?
  小冬:这是我们凡人之间的乐趣,与电话费无关。当然,能少花钱总是好的。
  展阳阳:你身边的男人哪个不是金光闪闪的钻石一王老五,省钱之说太过做作。
  小冬: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省自己的钱,让别人眼红去吧。
  这次,展阳阳没有回复。
  小冬笑笑,继续听歌。
  几首曲子放完,沉浸在柔和的旋律中,她昏昏欲睡。就在这时,新邮件到。她随手点开,短短的一行字:叶南的婚纱好看吗?
  过了好一会儿,展阳阳:她才回复:很棒,很适合她。
  展阳阳:是吗?那你一定很嫉妒。
  小冬:每个女人穿上婚纱时的美丽都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我很乐意祝福她。当然顺道狠狠地嘲笑你。
  展阳阳:我听姐夫说李木鱼去德国了,你完了。
  小冬看到这话时,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甩甩头,回复:我听微姐说她见到叶南的老公了,你跟他比简直就是一个小屁孩儿。人家一家团聚了,你完了。
  展阳阳:我是完了。
  小冬:......
  展阳阳:。。。。。。
  小冬:OOOOOO
  展阳阳:000000
  小冬:OOOOOO
  展阳阳:你真无聊 。
  小冬:彼此彼此。天才,问你件事。
  展阳阳:说。
  小冬:在此之前,你能否花一分钟的时间去申请个QQ 号?一封信只写一个字很浪费资源。查看,回复,发送,操作起来相当费时。
  展阳阳没了动静。
  半分钟后,QQ 系统消息送来好友请求,小冬点了“通过”,顺道把他加为好友。
  呵呵:你家网速可真够快的,QQ 申请号码的页面经常系统繁忙。
  无聊:你网名叫呵呵?一看这两个字,我眼前就蹦出你那张傻乎乎的笑脸,太人如其名了。
  呵呵:我有事想问你。
  无聊:嗯。
  呵呵:你知道艳照门吗?
  无聊:你被人拍裸照了?谁这么没眼光,也不挑个胸大的。
  小冬窘,自己的胸部在两天内接连被两个人鄙视。
  呵呵:说正事,假如你女朋友被人拍过裸照,尽管你不介意,可要是有一天这件事就像艳照门一样被曝光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你女朋友被人拍过裸照,你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无聊:张柏芝的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这种事情得分人,你肯定不行。PS :你要再拿我打比方,我立马就找人去拍你裸照。
  呵呵:囧。
  无聊:你被人威胁了?
  呵呵:什么?
  无聊:我猜你以前肯定于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对方正抓着你的把柄要报复你,你害怕这件事被周围的亲戚朋友知道,所以就拿我那压根连影都没有的女朋友打比方,试图在旁敲侧
击中得到天才的指点——没错吧?
  呵呵:……
  无聊:点点点就表示默认。你完了。
  
  不知为何,当小冬看到“你完了”三个字时,无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久久没有回复。
  无聊:害怕了?真没用。还牙还牙,以眼还眼。他拍你裸照,你也去拍他;他要挟你,你也去抓他的把柄;他如果威胁你,要杀你个家,你就先下手为强、把他全家给灭了… …天才不轻
易给凡人出主意的,你应该感到荣幸。
  呵呵:……
  无聊:总之就是一句话,像你这种没用的性格,如果不好好改善一下的话,会害得你身边所有人都跟着你一起不幸。
  良久后。
  呵呵:谢谢。
  无聊:太没劲了。你今天火力太不行了,我都提不起精神骂你。我身边有个小朋友要向你问好。
  呵呵:什么意思?
  无聊:孟老师,你竟然真的没去机场送小爸!枉费我为了让你能及时赶到,特意把航班起飞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
  呵呵:… … 李默?!
  无聊:不用奇怪,齐叔叔是小爸的朋友,小爸去德国这段时间,他拜托齐叔叔照顾我。
  呵呵:齐叔叔?
  无聊:就是我姐夫。
  呵呵:……
  无聊:孟老师,你刚才说的事是不是跟海角论坛上那个帖子有关?
  小冬大惊失色。难道赵倩真的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公布到了网上?!
  无聊:嘿嘿,怪不得小爸让我盯着这个帖子,有什么新情况就及时告诉他。
  呵呵:什么?连你小爸都知道?
  无聊:嗯,有一天我在看,他随便瞄了一眼,然后就把我打发了,自己坐在电脑前从头看到尾。孟老师,里面有提到你吗?莫非… …
  小冬无言。
  展阳阳那边也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头像再次闪动。
  无聊:阳阳叔叔果然是人才,他刚才已经把一百多页的帖子全部看完了……
  呵呵:他要是能把那一百多页的帖子全吃了,我会电佩服他。
  无聊:你的对手是个心理变态的女人,就算我把帖子都吃了也治不好她的病。
  呵呵: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轮番上阵?我实在很难分辨究竟是谁在说话。  无聊:你的智商果然跟我估计的水平相当。我看八成是那女的提出条件要挟你,你要是不答应,她就直接把
你爆出来,彻底摧毁你良家妇女的形象。可惜你又做不到她提出的要求,所以现在天天惶惶不可终日——没错吧?
  此时此刻,小冬终于发自内心地承认,人与人的智商,果然是有差别的。
  无聊:我看这个帖子应该改个名字,更有助于吸引眼球。譬如说叫《 我的丈夫是流氓》 ,或者说《 穿越之岳不群重生》 之类的。
  小冬失笑,分不清这条消息是谁发的。
  呵呵:你是展阳阳还是李默?
  无聊:你猜。
  呵呵:……
  无聊:恭喜你,你很荣幸地成为了他们婚姻失败的替罪羊。
  呵呵:多谢。
  无聊:他们把你当羊无所谓,如果你也把自己当成羊,那就彻底完蛋了。孟小冬,羊的胸部是很大的,非常下垂,跟你一点都不像。
  小冬看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无聊:孟老师,老虎的胸部很平坦,尤其是母老虎。
  被他们俩这么一搅和,小冬脑子里不再被未知的恐惧所占据,心情竟莫名其妙地轻松起来。
  呵呵:不跟你们扯了,我下线睡觉去。
  无聊:等等!
  呵呵:?
  无聊:孟老师……
  呵呵:怎么了?
  无聊:其实,小爸真的很喜欢你。我打游戏去了!拜拜!
  小冬身子僵了僵,随手打出“晚安”二字。
  无聊:孟小冬,我发现你真是傻得没治了。
  呵呵:李默走了?
  无聊:嗯。
  呵呵:那我也下了,拜拜。
  无聊:天才有办法让那个帖子人间蒸发——你想不想听?
  呵呵:好意心领。这件事的关键不是帖子,而是发帖的人。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无聊: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你这没用的性格能有所改善,否则我会觉得很无趣的。
  呵呵:你又要走了?
  无聊:我要去环游世界。
  呵呵:说梦话呢?
  无聊: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特嫉妒我,嫉妒我比你活得潇洒,无牵无挂,想走就走… …
  呵呵:别逗了,你潇洒个屁。充其量只能算是为情所伤,远走天涯。就算钱包里金卡无数,情感世界里,你照样贫穷得一无所有。我可比你充实多了!  无聊:我想上天大概是公平的
。你太笨了,作为对你智商不足的补偿,老天爷丢给你一堆优质男人让你随便选;我太聪明了,作为对我智商过剩的平衡,老天爷收回了我追求爱情的权利。
  小冬莞尔,随手回复:像你这么擅长自我安慰的人还真是罕见。可惜,事实证明你的理论是错的。你身边就有一对天之骄子的组合。
  无聊:你错了。他们的爱情是击败了上天扭转了命运,是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的。修月付出了二十年的等待,毫不留恋地丢掉了自己打一下的江山。叶南独自抚养儿子,默默承受着家人的
误解。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为了得到这段感情所付出的代价。这种勇气和坚定,早已超脱了命运所能禁锢的范畴。如果你去参加叶南的婚礼,请替我祝他们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小冬静静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这段话,内心五味杂陈。
  呵呵:我会的。
  无聊“孟小冬,如果渴望幸福的一话,就努力把自己变成一只母老虎吧。记住,是母老虎,不是纸老虎。我期待有一天,你能露出真正的利齿冲我咆哮。到时候,就算我在撒哈拉沙漠上
养骆驼,也会第一时间回应你的挑衅,肯定骂得你神清之毛爽,通体舒畅。再见
  关掉QQ ,小冬没有再纠结于要不要看帖子的问题。解铃还需系铃人,赵倩才是关键。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她正想给二哥打电话,手机却适时响起。   “HellO ,亲爱的冬冬,睡
觉了没?”马汀神采奕奕的声音顺着话筒传人耳中。  小冬微感意外,随口道:“还没。你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有几件成衣出了问题,我命令小少立刻去解决。他正忙得不可开交,给冬冬打电话这等美好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我这个闲人身上。”
  小冬撇撇嘴,不满地道:“我要抗议你对二哥惨无人道的压榨和剥削!”   “抗议无效。小少今晚恐怕回不去了,冬冬你只能独守空房了,真可怜。”
  小冬被他忽悠得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明早我会给二哥打电话的,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她正想挂电话,却听马汀倏然间话锋一转,淡淡地道:“明早恐怕也不行。小少说,他明
早要陪冯丹去医院复诊。”
  小冬脑子里嗡的一声,思维出现了片刻的停止。顿了顿,她茫然地问:“冯丹怎么了?二哥为什么要陪她去复诊?”
  “难道你不知道吗?”
  马汀诧异的反问,令小冬愈加困惑,“我应该知道吗?”
  “冯丹出车祸了,这几天一直是小少在照顾她。小少没告诉你吗?”  小冬沉默,手心里汗淋淋的,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刘小琴在阳台上跟她说过的话。
  马汀见她不语,想了想,又道:“冬冬,你要知道小少是公司里所有女性的梦中情人。做设计师这行,跟模特艺人打交道很多,难免会生出些什么绯闻。小少以前的光辉战绩你也清楚,
我想他在精神上对你是绝对忠诚的,可肉体上的出轨,也是男士追求性满足的一种正常方式。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这样,你也不必太多心。就算他跟冯丹真的有什么不清不楚,我猜那也仅仅
限于肉体上的交往。时间不早了,别想太多,早点睡觉才能保养美好的皮肤。晚安。”
  精神… …
  肉体… …
  小冬傻傻地坐在地上,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令她觉得陌生的词语。
  酒店套房。马汀挂断电话,无奈地长叹一声,“小少,我被你害死了!冬冬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一定觉得我是头毫无节操的种马!”
  孙少晏侧着身子躺在床上,黑色衬衫早已湿透,整个右臂被剧烈的痛楚所麻痹,毫无知觉。他喘息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谢谢,这些话,只有你能对她说。”
  马汀坐在床边,面色凝重,沉思了片刻,缓缓地道:“事情不能太早下结论,我先去帮你联系医生。发布会的事你不用再管了,我会交代给苏笑。”
  “周三我会带小冬去现场。她很期待见到那套我帮叶南设计的婚纱。”
  “难道你不怕她察觉?”
  “两个小时,没关系。”
  马汀无奈地摇摇头,点了根烟递给他,“小少,你为了跟冬冬在一起,已经努力了这么久,不要太早决定放弃。”
  孙少晏靠在床头默默地抽着烟,虚弱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淡淡的绝望。“发布会后,安排我跟冯丹一起去欧洲吧。”
  “你确定要这么做?”马汀脸上透出不赞同的神色,“我想无论如何,冬冬都有权利知道真相。小少,不要总是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冬冬是个坚强的女人。”
  孙少晏幽幽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神思游离,“正因为我知道她的坚强,所以才可以安心地选择放弃。”
  马汀皱起眉,声音里透着罕有的严肃,“小少,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考虑,不要因为一时脆弱,做出让自己后悔终身的决定。”
  孙少晏熄灭了烟,起身走进洗手间。
  
  清早,小冬给沫沫打电话,让她帮自己一请假。沫沫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身体不舒服。
  整个上午,二哥都没有消息。手机总是转进语音留言,办公室里也没有人接。无奈之下,她联络了齐薇。
  齐薇正在指挥工作人员安排嘉宾座次,一听是小冬,立即想起昨晚跟孙少晏之问莫名其妙的冲突。

  “冬子,找我有事?”
  “薇姐,我想问你今天有没有见过二一哥?”
  “我一大早就过来会场这边了,设计部的活都是苏笑在指挥,没看到他。”
  小冬咬咬嘴唇,不愿意相信二哥真的陪冯丹去医院复诊了……
  齐薇见她不语,接口道:“冬子,你最近是不是跟他闹别扭了?”
  “没有啊。不过,我觉得二哥好像有心事。”
  齐薇半天没回话,小冬以为信号断了,正想重拨,却听她似乎正在跟别人说话,很不友善的口吻。小冬正犹豫着要不要挂断,她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妈的,我看到孙少晏了!冬子
你给我听好,那个王八蛋跟冯丹在一起,手挽手,引起注目无数!我晚点儿给你打电话,先挂了!”
  刘小琴,马汀,齐薇… …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二哥跟冯丹在一起?为什么二哥自己,却只字未提?
  小冬知道二哥的顾虑。她知道,二哥担心冯丹把她和二哥在一起的事跟家里人说。她知道冯丹不是个容易打发的女人,她知道二哥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可是,做戏需要做到如此逼真的地
步吗?如果不演这场戏就无法摆平冯丹的话,那么这场戏该何时落幕?又该如何落幕?
  既然该来的迟早会来,她决定,把所有的事情统统跟家里人坦白。顾虑一除,二哥就不必再为冯丹感到困扰。
  坐在地铁上,她一遍遍在心里设想着即将来临的将会是一场怎样的家庭风暴。为了二哥,她愿意独自面对这一切。二哥总是纵容她的软弱,她的退缩,总是一个人承担着那些由她引起的
伤害。
  展阳阳说得没错,自己如果继续这么没用下去的话,身边所有人都会因此受到伤害。首当其冲的,就是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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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六章 唯一的选择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跑不到终点的比赛,所以,让要让一切结束在起点。)
  小冬忐忑不安地站在家门口,正想敲门,却听到了屋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老头子你不要拦着我!我必须要给小冬电话,我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你冷静点!小冬现在正在上课,你有什么话,等她下班再说也不迟啊!”
  “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我不管,我不仅要给小冬打电话,我还要把少晏叫回来,让他们当着我的面,把事情说清楚!现在街坊四邻都传开了,说小冬跟她表哥俩个人在医院里当众搂
搂抱抱,还亲嘴!气死我了,实在是气死我了!”
  “你先别激动,说不定事情压根就不是你想的那样,说不定是老谢她看错人了……”
  “你不用替他们开脱了!这两个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那点鬼心思能瞒得住我吗?我早就看出苗头不对了!三姐旁敲侧击地跟我说过几回,我让她敲打敲打小冬,没想到这个不
孝女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你说李木鱼多好的男人啊,她愣是不要!愣是不要!我的速效救心丸呢?快去拿来……”
  “你赶紧坐下,我这就去给你拿,别生气别生气……”
  小冬身子一软,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她蹲在家门口,一瞬间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爸妈已经知道了,还是以这种令他们感到难堪的方式。在路上想好的那些说辞,现在她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她缩了缩身子,觉得冷。她忽然羡慕起展阳阳。不想面对心爱女人的婚礼,于是潇洒地背起行囊,环游世界。她能吗?当然不能。可悲的结论,无法回避的现实。
  一墙之隔,妈妈的声音不复方才的响亮,只是模模糊糊地入耳,听不真切。
  小冬想逃,逃离这里,却没有力气站起来。浓浓的自嘲溢满心头,没有归路的逃离,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
  去找二哥吗?她已经因为自己的懦弱把二哥推进了泥潭深沼。两个人的爱情,又怎么能只由他一个人去承担。
  “小冬,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她闻言,茫然地抬起头。姥爷正慈眉善目地望着她,抬手准备敲门。
  小冬见状,腾地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惶然道:“姥爷,我不想进去。”
  姥爷一听,笑眯眯地抨将胡子,“怎么了?惹你妈生气了?”
  小冬低着头,双手死命地摄着包带,挣扎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傻孩子,不用怕,跟我进来,有什么事情我给你做主。”说完,不待小冬阻拦,姥爷径自咚咚咚地敲起了门。
  小冬的爸爸打开门,看到小冬,脸色变了变,嘴唇抖了半天,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祖孙二人走进客厅。小冬看到妈妈躺在沙发上,抚着胸口闭目养神。姥爷
拄着拐杖坐到太师椅上,清清嗓子,温言道:“小冬,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
  “小冬?”妈妈一听她的名字,噌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吓得她条件反射般躲到姥爷身后。
  “你… … ”妈妈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得正好。过来!”
  小冬偷偷瞥了爸爸一眼,只见他点点头,示意她千万不要怜逆妈妈的意思。冬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一声都不敢吭。
  姥爷见状,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妈妈气哼哼地简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姥爷一言不发地听着,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说完后,妈妈拍拍胸口,脸色青一阵自一阵的,看得小冬暗自
担忧。
  这时,姥爷发话了,“ 小冬,事情真像你妈说的那样吗?你跟姥爷说实话。”
  她闻言,心跳速然加速,嘴唇似乎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上下开合问,已回答了姥爷的问题,“是,我是喜欢二哥,想跟二哥在一起。”
  “荒唐!”妈妈勃然大怒,从沙发上站起来,想都没想就甩了她一个耳光,“太荒唐!你给我跪下!”
  小冬捂着脸,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不待爸爸阻拦,她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不起… … 妈,爸,对不起… … ”
  小冬爸爸长叹一声,默默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手抖了几抖,终于划着了火柴。细长的火柴燃尽,烟却没有点着。
  小冬妈妈气得浑身颤抖,嘴唇不住地哆嗦,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恨恨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跟少晏绝对不可能在一起!你们是近亲,近亲!小冬你明不明自?”
  姥爷重重地顿了顿拐杖,沉声道:“你跟长山进屋去,我有话要对小冬说。”
  小冬妈妈没有理会姥爷的话,僵在原地,还想继续说,却被姥爷高声喝止。小冬爸爸见状,赶紧把她拉走,客厅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二人。
  “小冬啊,别哭了,快起来吧。”姥爷走到她身边,拍拍小冬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小冬低着头坐在姥爷身边,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她沉默不语,只听姥爷缓缓出声,“你跟少晏,是不是已经知道你妈是你姥姥遗腹子的事了?"
  小冬连感到意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姥爷重重地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小冬啊,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倔强,有股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劲头。你今天既然当着家里人的面,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肯定是
在来之前就已经下了相当的决心,是不是?”
  “嗯。”小冬抹了把眼泪,低声道。
  “少晏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这种事应该是你们两个一起面对的,他不是这么没担当的孩子。”
  小冬心里一紧,急急辩解道:“我没告诉二哥今天要来的事。”
  “为什么不告诉他?”
  “明天有一场盛大的时装发布会,二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我不想让他分心。”
  “傻孩子,你跟少晏都是傻孩子啊!”姥爷欷歔不已,“你们俩从小就要好,街坊四邻都知道孟家的小丫头是她表哥的小跟屁虫。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你们已经长这么大了… …
  “小冬啊,你三姨因为年轻时那段失败的婚姻,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最害怕的就是那些流言飞语。她自己当年深受其害,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不好过啊。少晏是她的命根子,又年轻
有为,你二姨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她希望自己这个出色的儿子能挺着胸脯,堂堂正正地做人。你是家里最孝顺的孩子,我知道这些你心里都明自… …
  “你妈这个人性子虽然刚烈,但不是不讲道理。她今天会这么生气,多半也是顾虑到你三姨的感受。你不要怪她刚才打了你,她心里也是着急啊。两家老人都眼巴巴地盼着你们兄妹能赶
紧成家立业,给家里添人进口,没成想你们俩好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顾虑的,是人言可畏啊……”
  小冬一言不发。姥爷没有强求她什么,却句句如刺,扎的她几欲窒息。
  “你妈这个人最好热闹,街坊四邻的哪个不认识她。这个年纪的人凑在一起聊天说话,聊得最多的就是孩子。你妈向来以你为荣,总是夸你又孝顺又懂事工作又努力。你将来若能找个好
男人结婚生孩子,组织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她就算死也能合眼。你要是跟少晏在一起,我看你妈以后估计也不爱出去串门了……
  “老辈的人,思想守旧,很难理解你们年轻人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劲头。你妈陪我聊天的时候,经常跟我抱怨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李木鱼那么好的男人,硬是被你生生错过了。小冬啊,你
不要怪姥爷啰嗦。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点的。我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讲究的那些情啊爱啊的,我就是觉得,跟李木鱼这孩子一块儿过日子,心里肯定踏实。在这一点
上,少晏就比不上他的。少晏这孩子聪明、善良,可脾气不稳,性格又敏感,心里有话也不爱说出来。单亲家庭的孩子,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你们两个在一块儿,流言飞语的先不论,就光
这日子能不能过踏实,我觉得都是个问题… …
  “小冬啊,姥爷说了这么多,该明白的事,你自己心里一也早都明自了。今天你就给姥爷个痛快话吧,除了少晏,你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久久的沉默。
  卧室里传出阵阵低语。
  小冬紧紧地摸着衣角,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最后,最后的最后,所有画面统统扭曲、变形、模糊、消失,只剩那张熟悉的面孔,久久地定格… …   
   “没有了… … 二哥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离开父母家后,小冬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
  她呆呆地站在路口,盯着不断变换的红绿灯,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时有人从身边擦过,对她投来好奇的一瞥。她捂着脸,尽管火辣辣的疼已经退去,可她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妈妈的愤怒,妈妈的伤心。
  红灯前,长长的车流里,一辆流线型动感十足的银灰色四门跑车显得分外扎眼。
  “看见外星人了?”柔和的声音,优雅中透着几分笑意。
  “好像是小冬… … 她傻愣愣地站在路口想什么呢?"
  “你朋友?”
  “嗯,我前阵子刚认识的,跟我挺对脾气。她对爱情的那股子傻劲,跟我年轻那会儿有一拼”
  “得了吧,别把自己年轻时那点荒唐事说得那么感人”
  “都过多少年了你还吃醋啊!你儿子可是楚尘的忠实Falls。”
  “那是过去式了。现在他俩眼里除了他爹——也就是我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瞧你得意那样儿。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会展中心?”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你真聪明。”
  “你… … ”
  车厢里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
  绿灯亮起,跑车打着转向灯拐上了左道,停在路口处。
  清脆的女声穿过街市的嘈杂,拽回了小冬神游的思绪。透过缓缓滑落的车窗,她看到叶南正在冲她招手。
  她身边的副驾驶位上坐着个陌生的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小冬就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要去哪儿?我送你。”叶南招呼她上车。
  小冬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摆摆手,“不用了,我要去会展中心。很远的,不顺路。”
  “是吗?那简直太顺路了,我们也要去那儿。”
  小冬窘,无奈之下,打开车门上了车。
  会展中心是时装发布会的现场,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想去那里。也许潜意识里,她只是想见二哥,哪怕只是他忙碌的背影”
  
  “小冬,这是我老公修月,我跟你提过的。”
  “你好。”小冬坐在后座上,显得有些拘谨。
  修月回头冲她笑了笑,语气轻缓随意,“ 我好像在孙少晏的办公室里见过你的照片。”
  小冬和叶南同时愣住。叶南率先发问:“你认识孙少晏?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没告诉你,所以你不知道。”
  小冬失笑,叶南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小冬是孙少晏的妹妹。”
  修月闻言,透过观后镜,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吗?原来是妹妹。”
  小冬心头一震,惊异于他的敏锐。
  就在这时,叶南忽然岔开话题,“小冬,你去会展中心干什么?今天怎么都扎堆似的往那儿奔啊?”
  “我过去找二哥有点儿事。”
  “那儿有什么活动吗?”
  “们那个天DG在哪里有一场时装发布会。”
  也难一听,狐疑地瞄了修月一眼,却见他只是微笑,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对时装发布这种事感兴趣了?”
  “叶子,再有三分钟就到会展中心了,你应该再年轻人面前展露出三十几的女同志该有的沉稳。”
  “这六年我觉得我沉稳得太过了,现在我得努力把自己往人老心不老的行列里靠。需要沉稳的事有你去办足矣,我不跟你抢。”
  修月笑,柔和的笑声里,透着别无所求的闲适与满足。
  小冬静静地凝望着他们。原来这就是叶南的幸福,如此简单,如此清澈,却又如此的绵长悠远,像是亘古永恒的存在。
  三人一起走到会展中心大门前,不料门卫拦住他们索要证件。
  小冬顿时愣住,却见修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他。门卫验过后,礼貌地交还给他,顺便道:“从大厅左边的旋转扶梯上去后,右转第二个门就是后台人口。”
  修月点点头,“她们是跟我一起的。”门卫没再多说,把他们全部放行。
  小冬在大厅里跟他们二人道别,说有点别的事要办。叶南没多问,挽着修月先行离开。正在小冬犹豫着要不要先给二哥打个电话的时候,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正前方的电梯里走了
出来。目光相撞,二人俱是一愣。
  “孟小冬?”
  “展阳阳”
  几乎是同时——“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告别。”展阳阳道。
  “跟谁?”小冬不解。
  “跟叶南的婚纱。”
  “不是吧”小冬窘,“叶南跟她老公刚刚从那边的楼梯上去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坐这边的电梯下来。”
  小冬有点同情他,“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去祝福他们?”
  展阳阳皱皱眉,“不想,我没那么潇洒。”
  “不甘心自己这六年的付出?”
  展阳阳冷哼,“那是我自愿的,没什么不甘心。”
  “你可真矛盾。”小冬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伪装。
  “你脸上那座五指山是怎么回事?”
  小冬僵住,沉默不语。
  展阳阳撇撇嘴,换了个话题,“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我哥。”
  展阳阳一听,忽然笑起来,“ 那你可要当心了!你哥可是相当受欢迎,那些来参加走秀的洋妞儿看你哥那眼神,别提有多赤裸裸了。”
  小冬不忿,凉凉地道:“你是不是特别不平衡?没人也对你赤裸裸一回?”
  “那你可真错了,”展阳阳把手里的黑色修身外套丢给她,“在这件衣服上,你最少应该能闻出八种香水的味道。”
  小冬没好气地把衣服塞还给他,“我对香水一窍不通。”
  展阳阳四下看了看,随手把外套卷成一团,丢进了身旁不远处的垃圾桶,“我劝你不要上去了,你哥身边有人陪着。不论是长相身材,还是衣着品位看起来都比你强。撒娇发哮的功力,
比你更是高出不知多少倍。如果他喜欢那样的女人,你又何必自降身价去自讨没趣?”
  小冬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已经是第四次有人告诉她,二哥跟冯丹亲密地在一起了!就算是做戏也该够了!完全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
  她遏制住内心深处萌生的不该有的动摇,她要亲口告诉二哥她的决心,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的决心!
  展阳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的……狰狞。”
  小冬推开他,二话不说,踩着高跟鞋快步向旋转扶梯跑去… …
  展阳阳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默默地转身离开。刚走到大厅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隐隐夹杂着凄厉的哀号,惊得他鸡皮疙瘩呼呼呼直往外窜。
  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匆匆跑来,不知道自己晚上能去而复返。正在皱着眉头思考自己为何会有此反常举动之时,去听见有人大喊:“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接着就看到围观的人群主动散开.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满头是血的女人匆匆向门外跑去。
  “小姐,你要不要也去医院看一看?”
  “我没事… … ”
  展阳阳着得一无聊,正准备走,不料熟悉的声音飘然人耳。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拨开人群走进事发现场,赫然发现几分钟前还对他冷嘲热讽的女人此刻正面色煞白地坐在地,身旁是一
摊触日惊心的血渍… …
  “小姐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工作人员担心地询问。
  “没,没有… … ”小冬惊魂未定,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后台有临时医疗室,你身上有很多擦伤,我带你上去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我没事… … ”
  “你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除了会说没事没事之外,还能不能说点别的?”冷酷的声音突兀地横插进来。
  小冬茫然地抬起头,见展阳阳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笨到上个楼梯都能往下滚的地步。”
  工作人员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这位先生,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
  展阳阳没理会他,把小冬从地上扶起来,刚想问她能不能走,就见她身子一软,再次跌坐在地板上。
  工作人员见状,正想叫人把她送去医院,展阳阳却抢先一步弯下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我带她去后台医疗室。”丢下这句话后,他抛开围观的众人,快步走上楼梯。
  “展阳阳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刚才只是有点紧张到虚脱了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觉得一个身上沾着血、脸上印着五指山的人,适合大摇大摆地走进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吗?”
  小冬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果然狼狈不堪。外套的袖子已经撕裂,牛仔裤上染着斑斑血迹,高跟鞋在滚下楼的时候掉了一只,另外一只刚才也被展阳阳脱下来,随手扔掉了。
  “能不能麻烦你直接送我回家?”
  “我不想走到半路上被警察拦住,怀疑我对你有不轨行为。”
  “那你不怕上去后碰到叶南?”其实怕的是她,她怕被二哥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惨样。
  展阳阳别扭地瞪了她一眼,“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秀场后台,耳朵继顿时塞满喧嚣。
  穿梭如织的人流,色彩缤纷的衣饰,衣着华丽的模特,忙碌工农工作的设计师……恍惚间,小冬觉得自己好像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展阳阳不理会周围人的注视,随便拦一个穿着内衣准备试装的模特,问她医疗室在哪里。模特似乎对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暴露早已习以为常,视线落在小冬身上,眼里布满好奇。她指了
指右侧宽敞的回廊,“左手边第三个门。”
  展阳阳循着她的指示正准备过去,小冬却突然间挣脱了他的胳膊,跳到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远处……
  孙少晏坐在椅子上,伸手接过助理递来的裁衣力,利落地挑开模特身上穿着的紫色晚礼服的腰际接缝线,按照他理想中的效果重新缝合。冯丹站在他身后,轻轻搭在他肩头。她脸上划着
薄薄的彩妆,身上穿着一条湖蓝色曳地长裙,裙摆极富层次感的设计,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气度高雅,雍容华贵。
  此时此刻,小冬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她很想放声大哭,可眼睛又干又涩,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她很想冲过去质问,可双脚却好似生根似的扎在原地,寸步难移。身边不断有
人好奇地冲她指指点点,孙少晏却沉浸在工作中,毫无所觉。她很想逃离这里,却又觉得不甘心,不甘心!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二哥的世界离她如此遥远。眼前一暗,展阳阳走到她面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劝你最好不要过去。”
  小冬神情恍惚,呐呐地道:“为什么?”
  “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只会给你的情敌增加嘲笑你的筹码。”
  “我该怎么办?”
  “跟我来。”
  小冬坐在医疗室里,让医生帮她处理身上的擦伤。
  她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衰到了极点,就连走个楼梯都会被从楼上摔下来的模特撞到。罪魁祸首是模特脚上穿的那双十二公分的高跟鞋。现在想起来,她仍然心有余悸。
  展阳阳打完电话后回到医疗室,小冬正想跟他说声谢谢,却见医疗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齐薇旋风似的冲了进来,“冬子,谁欺负你了?”
  展阳阳诧异地看着她,“这么快,你飞来的?”
  齐薇顾不上搭理他,走到小冬身边,盯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恨恨地说道:“跟姐姐说准欺负你了?是不是冯丹?”
  小冬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自己摔的。”
  “脸上能摔出座五指山来?你那儿摔的?我也去摔摔试试!”
  小冬一听,神色顿时黯淡,沉默了半响,低声道:“脸是被我妈打的。”
  小冬扯扯嘴角,眼泪却毫无征兆地奔涌而出。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哭。她拼命地揉着眼睛,拼命地抹掉脸上的泪痕,拼命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二哥,都不能动
摇……
  “够了!”齐薇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现在就去把孙少晏那个王八蛋叫过来!”
  小冬一听,急忙拽住她,“薇姐,不要,我现在不想见二哥… … ”
  “齐薇,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展阳阳靠在墙边凉凉地道。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齐薇很火大,昨晚被鼠标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冬子,你是不是把你们的事跟家里说了?”
 “嗯。”
  齐薇怒火中烧,“你在家里被家人打骂,他在这里跟那个贱人调情?”
  小冬摇摇头,“如果我早点鼓起勇气跟家里人说这件事,二哥就不用这么做了。”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齐薇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半个小时前,我亲耳听到孙少晏跟欧洲总部过来的设计师谈笑风生地讨论下个月到欧洲后的行程安排!”
   小冬瞪大眼睛,傻傻地盯着她。恍惚间,她好像觉得自己的灵魂挣脱了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她看到自己身体四周,有无数张扭曲变形的脸在狰狞地狂笑… …
  “你不要再刺激她了。”展阳阳边说边走过来挡在小冬身前,“你去帮她找套衣服来换上,我送她回去。”
  齐薇神色复杂地盯着展阳阳瞧了半晌,没再多说什么。正要走,门却再度被人从外面推开… …
  孙少晏静静地站在门外。
  展阳阳见状,二话不说扬长而去。
  “齐薇,你先出去。小冬交给我。”
  “交给你?”齐薇冷笑,“你能承担得起吗?”
  孙少晏走进来,走到小冬身旁。
  小冬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孙少晏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拭去她脸上残余的泪痕,触到那一道道清晰红肿的指痕时,手微微颤抖。
  齐微默默站在他身后,踌躇片刻,终于离开了房间。认识孙少晏这么多年,打心底里说,她其实也不愿相信在这场艰苦的爱情马拉松里,最后的胜者竟回事冯丹。
  门缓缓合上。孙少晏伪装的宁静,伪装的淡解瞬间溃散。
  他走到饮水机旁,背对着小冬,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的心早已变得血肉模糊。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庆幸,庆幸小冬内心的挣扎,内心的犹豫,庆幸小冬对他的爱还没有深刻到可以暴露在阳光下, 勇敢地面对一切指责。这样,就算自已主动放弃这段感情,带给她的
,也不过是痛苦过后的解脱。她不必再去担心对家人的伤害,不必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愧疚去成就爱情的圆满。一切的罪责和痛苦,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他想一辈子都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可
他做不到了。他不能在半路上把她一个人丢下,他不能让她独自去承受那些原本属于两个人的责任。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跑不到终点的比赛,所以,他要让一切结束在起点。
  就在不久前,他觉得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去上演这出最残酷、最恶俗的戏码,去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可此时此刻,小冬脸上那几道清晰的指痕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他所有的剧本。她
的勇气,她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让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深处那最无望的情感。他害怕自己会像扑火的飞蛾那样,明知结局会是幻灭,却仍旧疯狂地勇往直前。他发泄似的狠狠砸着墙,雪白
的墙壁上,斑斑血渍触目惊心二……
  “二哥,我们回家吧… … ”
 
  连续三天的高烧,小冬几乎是在昏睡中度过的。
  这三天,她错过了很多事情。
  有些错过,留下的只是淡淡的遗憾。有些错过,失去的,却是永远。
 
  时装发布会大获成功。顶级设计师云集的盛会,风格迥异的各式礼服婚纱,T台上手挽手走过的盛装模特,为观众营造出一个色彩绚丽、充满梦幻般柔情的浪漫世界。
  最令人觉得意外的,是本次发表会的压轴作品。主持人走装发布会临近尾声,最后登场的作品是出自D . G .设计总监、知名设计师孙少晏之
手的一套名为“永恒”的婚纱。
  据设计师介绍,这套婚纱是为一对特殊的新人量身定做的。今天这对新人将亲自上台,为观众展示这套作品!
  台下掌声爆起,业内人士更是翘首以待。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才华横溢的天才设计师此前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展示过他的婚纱系作品。
  会场内绚烂的灯倏然暗去,悠扬的结婚进行曲戛然而止……
  巨大的光柱投射到T台正中央,“速度与激情”的乐曲随之而起……
  现场观众来不及惊讶,就看到一对身着白色礼服的男女手挽手走进光柱中央……
  独特的气质,出众的面孔,丝毫不逊于职业模特的身材,让所有人都对这对新人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坐在台下的设计师都明白了这套婚纱为何会被命名为“永恒。”
  孙少晏果然不愧是天才设计师。他首次公开展出的婚纱作品,竟然选择了与传统纱迥然不同的裤装设计。最让人叹服的是,他彻底舍弃传统婚纱惯用的华丽繁复的缀饰,剪裁极度简约。
男装领口上特别设计的冰晶形纽扣以及女装胸前那六朵依次绽放的水晶冰花,便是两套礼服所有的装饰。
  马汀坐在台下,对这套婚纱极为欣赏。多年前,在马兰欧尼学院第一次见到孙少晏的作品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年轻的东方学生招揽进DG的设计团队。
  时尚界是一个被极少数天才所统治的领域。他们天生就是为时尚而生的人,他们决定着世界潮流的走向。马汀是D . G .这艘旗舰的接班人,原本他很有信心把D . G .进一步发扬光大
。因为D . G .年轻的设计总监,早已具备了立干时尚巅峰的才华与实力。只可惜… …
  “苏笑,考你个问题。你说小少为什么给这套婚纱命名为‘永恒’? ”  
  “这个… … ”苏笑被马汀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思索了片刻,为难地道,“其实我看见这套婚纱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孙哥取这个名字的意图,可是我实在不知
道该怎么把这种感觉表达出来… …”
  马汀笑笑,没再说什么。
  齐薇坐在旁边,听了苏笑的话,不禁摇头,“真没文化,”
  苏笑不服气,“你有文化你倒是说说看,孙哥为什么要用凝结的冰晶和绽放的冰花来诊释永恒?”
  齐薇望着T 台上缓缓走近观众的身影,微笑道:“我敢肯定他的灵感是从冬子那儿来的——我可不认为他会看过戴望舒的诗集。”
  苏笑茫然,“戴望舒是谁?”
  齐薇正要接话,观众席里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一对穿着白色小西装的双胞胎男孩,手牵手地跟主持人一起走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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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七章 这一次是谁放手
    (不管今后小冬如何恨他,他也希望小冬不要忘记自己留给她的这份笑容,这份独属于她的笑容……)
  第二天,报纸上大肆渲染了这场名流云集的时尚盛宴,天才设计师孙少晏和他那套名为当然“永恒”的婚纱礼服,更是引起了多方的讨论。
  当然,八卦媒体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那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儿子手中接过戒指完成求婚仪式的特殊新人。
  展阳阳看了当天的报纸。叶南和修月相拥而吻的照片刊登在最醒目的位置。恐怕没有人想到,修月会用这种方式来完成这场迟到了六年的仪式,宣告他们的爱情,宣告他们的爱情,宣告
他许诺给叶南的、永远沐浴在阳光下的幸福。
  八卦记者们极有效率地翻出了跟他们有关的一切——楚尘的前妻,海天集团的前任总裁,六年的牢狱生涯… … 这些原本应该被深藏起来的,见不得光的灰暗过去,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
挖了出来一或者更恰当地说,是修月利用他们的手,把这些过去统统挖了出来。
  站在镜头前,修月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追问,从容不迫地揽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简简单单地终结了所有人的质疑,“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提到我的过去,它记录的是我为了得到叶子的爱
情而付出的努力,这是每个男人都应该记住的光辉岁月。”
  很久以前,修月就曾说过,他要给叶南一份最完美的幸福。现在他回来了,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向叶南求婚时,当叶南毫不犹豫地抢过他一手里的戒指,在得意洋洋地替自已戴在
手上时,所有人都用掌声送出了最衷心的祝福。
  那些被冻结的美好的日子,在春天来临万物复苏之时,将重新绽放出迷人的七彩花朵。
  展阳阳败得心服口服。他合上报纸,草草收拾好行装,然后就登上了去罗马的飞机,开始了自己环游世界的孤单旅程。
  
  这次时装发布会上,最耀眼的光环无疑是属于孙少晏的,可记者找遍了会场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发布会结束后的庆功宴上,一切问题都由D . G .亚洲大区总裁马汀代为解答。关于这
套婚纱的设计灵感,关于他最近跟D . G .新进女模特冯丹的绯闻,关于经常在他家进出的陌生女孩,关于他未来的发展动向…… 一切的一切,马汀都回答得无懈可击。
  这三天,孙少晏一直陪在小冬身边。
  姥爷专门给孙少晏打过电话,把那天在家里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电话里,姥爷问他有没有跟小冬同样坚定的决心。当时他正被右臂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几乎丧失了思考
的力。姥爷对他的沉默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姥爷说了很多话,他拼命地想听清楚,可姥爷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糊… …之后很久,疼痛渐渐散去,大脑恢复工作,姥爷的电话却早已挂断。
  这天晚上,小冬从昏睡中醒来。
  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浑身酸软不堪。她晃晃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口渴难耐,拿起放在床边的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水后,精神好了许多。她整了整凌乱的睡衣,掀开被子走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客厅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她摸索到沙发旁,扭开落地灯,发现二哥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右手
垂落着,地板上躺着一只空空的药瓶,几颗自色的药片散落在四周。
  小冬悄悄蹲下身子,正想检起那只药瓶,却赫然发现二哥的右手上伤痕累累,五指关节处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痕和擦伤。有的伤口已经于涸,有的伤口上还在慢慢往外渗着血丝。
  她骇然失色,不知道究竞发生了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拉过二哥的手臂,轻轻卷起他的衣袖,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
  纵横交错的细长伤口,明显是被利器生生割出来的… …   
  她抖打手检起地上的药瓶,几个黑色的大字,触目惊心… …
  强效止痛片。
  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她很恐惧。  
  她的恐惧来自于不久前跟冯汀的那次谈话。在那次谈话中,马汀把埋在心底很久的秘密亲口告诉她。
  那是关于缠在二哥手腕一上从不离身的黑色皮绳的秘密。她知道那圈密密麻麻的黑绳下,遮着的是一道伤口,很长,很深。二哥说那是一次意外,不小心撞碎了玻璃窗而留一下的伤痕。
二哥说这道伤痕的位置太特别,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他才把它遮住。她从未怀疑过他的这番说辞。然而当马汀说出这道伤痕的真正来历时,她的心脏几乎立刻停止了跳动… …
  “当年冯琳在得知自己扮演的只不过是个替身的角色时,精神顿时崩溃。她太爱小少了,她曾不止一次地自杀,但都被小少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回来。那段时间,就是小少跟你说他
要去法国出差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冯琳身边。当时医生诊断冯琳已经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必须住院治疗。可她却死活都不去,把自己跟小少关在公寓里,足不出户。只
要小少稍微离开她的视线,她立刻就像疯’了一样地四处打电话,甚至曾经穿着睡衣跑到马路上大吼大叫。
  “有一天下午,小少在洗澡。冯琳睡醒了之后一看小少不在,立刻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小少当时已经被她折磨得身心俱疲,所以听到她在洗手间外疯狂拍打时,并没有回应。谁知
当他洗完澡出来时,却看到冯琳正蹲在厨房的角落里翻看他的手机通讯录。她说她要给你打电话,还胡言乱语地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小少一听就火了,立马把手机抢了过来。冯琳发疯似的跟
他撕扯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没有把手机抢过来… … 她当时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抄起架子上的菜刀逼到自己脖子上,威胁小少说,如果不把手机给她,她就当场死在这里。
  “冬冬,你应该知道小少的感情其买是很脆弱的,况且他当时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刀,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割了
下去……
  “也许是小少命不该绝,他们两个撕扯的时候,不知道谁无意中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恰好当时我从欧洲飞过来视察业务,恰好小少不久前刚刚跟我通过电话……我在开车赶过去的途中
,一直通过手机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这两个人都已经疯了……
  我跟救护车几乎同一时间赶到。当时小少已经昏迷了,冯琳愣愣地蹲在他身边,脚下全是血。说实话,我当时恨不得掐死她。当我跟医生一起抬着小少准备上救护车时,冯琳从十八层楼
上跳了下来……
  “冬冬,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在感情的问题上把小少往绝路上逼……”
  “冬冬,你记住,小少为了你,可是毫不犹豫地去死。你这次,不能放手了。”
  ……
  孙少晏睡得很沉,柔美的面庞显得憔悴不堪,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都遮不住眼皮下浓浓的黑眼圈。
  小冬拼命镇定下自己的情绪,小心地收起那道道划痕带给她的恐惧,蹑手蹑脚地取来一条用温水打湿的毛巾,跪在沙发前,轻轻地擦拭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
  
  孙少晏睁开眼睛时,看到小冬正坐在地上,静静地盯着自己出神。
  下一秒,他起身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微微侃怒道:“刚刚退烧就往地上坐?”
  小冬偎在他胸前,沉默不语。
  孙少晏摸了摸她额头,清凉的温度令他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小冬小心翼翼地拉过他搭在自己腰间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伤口,“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孙少晏闻言,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紧张地在地板上四处搜寻。
  小冬见状,把一直摸在掌心的药瓶塞到他手里,“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孙少晏脸色一白,顿了顿,道:“最近连续熬夜,有点头疼。”
  小冬点点头,“那手上的伤口你怎么解释?”
  孙少晏活动着手指,微笑道:“灵感枯竭,心情不好就砸墙泄愤,很正常——这是每个设计师都会有的经历。”
  小冬没有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卷起他的衣袖,“那,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孙少晏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些横七竖八、纵横交错的划痕,心倏然间沉人谷底。现实,命运,他痛恨这些自以为是的词语!可惜,这些剧痛发作时留下的痕迹,每一道都清晰而冰冷地昭示
着他的无力。
  他抽回手,紧紧地拥着她,抑制住内心的绝望,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贴在她耳边,缓缓地道:“这些… … 是对我背叛你的惩罚。”
  小冬脑子里嗡的一声,猛地推开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背叛?什么意思?我不明自… … ”
  孙少晏不忍地别开视线,盯着茶儿上插满烟头的烟灰缸,神色有些恍惚。
  小冬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不甘地追问:“二哥,你说清楚,你到底背叛了我什么?”
  孙少晏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恍惚间,小冬觉得自己周身被寒气笼罩,铺天盖地奔涌而来的不安把她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疯狂地晃着他的肩膀,情绪几欲失控,“二哥你说话啊,说话啊!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
知道都是因为我自己不够勇敢!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我说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再顾虑!二哥,你跟冯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 … 你说话啊,说话啊… … ”
  孙少晏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小冬的哭诉中慢慢撕裂,一半在狞笑,一半在悲鸣。他最爱的妹妹终于如他曾经热切渴望的那般,抛开了世俗的压力,勇敢地走到了他身旁。他应该笑的,应该
开怀大笑的!
  然后,他真的笑了。嘴角高高扬起,笑得很痛快,笑得眼角湿成一片,他要把生命中所有的笑容,都留在今天,都留在这一刻,都留在小冬耳边!
  他不断地笑着,笑得连手臂上再次袭来的痛楚都毫无所觉。这种开怀畅笑的感觉真是痛快,在狂笑中死亡,也许是无望的人生最佳的归宿。
  “二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再笑了… … ”小冬凑到他面前,担心地望着他。
  孙少晏很满意这种距离。小冬的面孔近在咫尺,她一定能清晰地一记住自己的笑容,清晰地记住自己留给她的,除了背叛的悲伤外,还有这张笑脸。不管今后小冬如何恨他,他也希望小
冬不要忘记自己留给她的这份笑容,这份独属于她的笑容… …
  啪的一声,小冬的手抽在他脸上… …
  力道并不大,却让孙少晏缓缓地垂下了嘴角。他精致的面庞上泛起阵阵红晕,畅笑后上涌的血气,晕染了指痕的印记… … 此刻的他,看起来温柔而陌生。
  “小冬,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死一般的静寂。
  “为什么?”
  “小冬,你拥有很多关怀,很多幸福。我离开你,痛苦过后,活。可如果我离开冯丹她真的会去死。我已经害死了冯琳,我不能让她不上冯琳的后尘。就算是赎罪,我也必须跟她在一起
。”
  他比谁都清楚小冬的善良,比谁都清楚… …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残忍的,她却无法拒绝的借口,亲手把她从自己身边推离… …
  良久的沉默。
  “赎罪… … 有很多种方式… …”
  “我不想再活在冯琳的阴影里,只有冯丹能让我的心获得救赎。”他的声音很镇定,没有任何的犹豫。心早已不见了,再残忍的说辞,也无法令他感受到丝毫的悲伤。他用自己的肉体宣
判了心的死亡……
  ……
  之后发生了什么,小冬不记得了。她心里反复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是二哥主动放手了……
  十二月初,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今天,是孙少晏跟冯丹动身去巴黎的日子。
  为他们送行的人很多。孙妈妈拉着冯丹走到一旁,不断叮嘱那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街坊四邻间的流言并没有传人她耳中,小冬妈妈心中的怒火一也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冯丹挽着
孙少晏上门探望后悄然平息。
  小冬搬回了自己的公寓,停掉了手机,正常地上班、下班、睡觉,生活回归到最简单最原始的状态。她每周回家探望姥爷和父母,聊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以前二句不离口的“二哥”,已
经很久不再提起了。家里人知道她埋在心中的苦,所以也默契地避开了一切跟孙少晏有关的话题。
  小冬妈妈依旧喜欢串门聊天。传出小冬兄妹绯闻的那位谢阿姨事后特意登门道歉,说那天一时眼花,看错了人。
  姥爷最近多了个习惯,隔三差五地往小冬座机上打电话,随便聊些养花弄鸟的话题,轻松闲适。小冬总是很认真地听着,很认真地指出姥爷种种祸害花鸟的错误行为。每次祖孙俩都是在
其乐融融的欢乐气氛中结束通话。
  齐薇自时装发布会后,每次在公司碰到孙少晏总是恍若路人。
  不知从哪天开始,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孙少晏跟冯丹在交往的事情,这无情地揉碎了满地芳心。
  齐薇问过小冬,小冬却什么都没说。约小冬出来吃饭见面,十次有十次会被她以种种理由笑着婉拒。她知道小冬这次真的受伤了。记得当年林西北事件后,小冬还曾抱着她失声痛哭。可
这一次,她却连安慰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齐薇把这一切的错都归到孙少晏头上,多年的革命友情彻底宣告完蛋。今天公司里包括马汀在内的所有中层以上主管都去了机场,唯独她是例外。她没有理由去见证冯丹踩着小冬的悲伤
得到的幸福。她衷心地祝愿他们的感情赶快完蛋。
  
  第四节没课,小冬坐在办公室里批改试卷。
  望着卷子上诸如“何时共剪西窗烛,夫妻对坐到天明’,之类的创意性诗句填空,她甚至提不起一丝笑的心情。
  她知道今天是二哥去巴黎的日子,昨晚冯丹给她打过电话。家里的座机号码一定是刘小琴告诉冯丹的,所以小冬接到电话时井没有感到意外。
  冯丹说,她允许小冬明天去机场,允许小冬去为这段荒唐的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小冬听在耳中,并没有如预想般伤心。她累了,她在渐渐学会遗忘,学会遗忘那些不该想起的事情。她正在渐渐学会欺骗,欺骗自己说,那些撕心裂肺只不过是噩梦醒来后残存的幻觉。
  也许冯丹对她平静的反应感到无趣,所以并未说多久就草草地挂断了电话,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
  其实不说也好,如果真的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笑容,怎样的姿态来面对… … 他… …
  中午下班后,沫沫拉着小冬一起去吃午饭。
  她最近在报纸的娱乐八卦版经常看到某天才设计师与某模特之间的排闻,对小冬的事也隐隐有所察觉。她曾经旁敲侧击地打听,小冬却永远是微笑不语。办公室里的老师私底下一也有些
议沦,小冬就算听到了也从不回应。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没了兴致。最近孙少晏的身影再也不曾出现在校门外,倒是让大家颇为失落,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
男了… …
  两人刚刚走出校门,沫沫忽然指着马路对面,兴奋地道:“冬冬快看!快看那是谁!”
  小冬茫然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期然间竟看到了李默的身影。他笑眯眯地站在马路对面,冲她们挥手。
  沫沫二话不说,拉着小冬快速地横穿马路,险些被过往的车辆撞个正着。
  “李默你怎么在这儿?”自从上次在QQ 上跟他聊天之后,小冬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路过啊。”他嘿嘿一笑,“陈老师,能不能把孟老师借我用用?我有些事情,想单独跟她说。”
  沫沫接收到李默暗示的眼神,立马会意,“没问题,那我先走了。冬冬,下午见咯。”说完,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小冬正待发问,却见李默抬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二话不说就把她拉上车。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小冬理了理被他拉皱的外套,不解道。
  李默笑眯眯地对出租车司机说:“大叔,去机场。”
  “啊?”小冬大惊,“我不去”现在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机场。
  “我不去,我要下车!”说完转身就要去开车门。
  李默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里透着几分哀求的味道,“孟老师,你今天一定要去,我求你了!”
  司机等的不耐烦了,“这里不能停车,你们到底要不要去啊?”
  李默不说话,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小冬心一软,无奈道:“我陪你去。你可以把手松开了吧?胳膊快断了……”
  一路上,李默乐呵呵地跟小冬东拉西扯,就是不说要去机场做什么。
  他跟小冬聊起展阳阳,言语间透着几分祟拜。
  被他一提,小冬不禁想起前几天晚上收到的一封QQ 邮件。
  展阳阳说他在罗马玩了一阵子觉得无聊,现在正在撒哈拉沙漠吧跟骆驼培养感情。附件里有一张照片,展阳阳包着古怪的大头巾,得意洋洋地站在一头体格壮硕的骆驼前。那只骆驼眼神
哀怨地对着镜头,驼峰上喷着两个醒口的红色英文字母,一个N 一个B ,跟他脸上的表情契合得完美无缺。
  小冬当时就笑倒在沙发上。
  她问李默有没有收到这封“NB”的邮件,李默一听,顿时好奇起来,强烈要求小冬回家后立刻转发给他。
  两个人一路上笑笑闹闹的,不知不觉中,车驶上了机场高速。
  “几号航站楼?”司机问。
  “三号。”
  小冬一听,刚才的轻松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三号航站楼是国际航班候机楼。冯丹说,起飞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她抬手看看表,十二点三十五分… …

  下车后,李默拉着小冬飞也似的冲进机场大厅。A 区和B 区是国际航班出发,C 区是国际航班到达。
  “你来接人还是送人?”小冬被他拽着边跑边问。
  “当然是接人啦。”李默头也不回道。
  “这里是B 区,是出发的,不是到达。”进门前,她匆匆瞥了一眼玻璃门上方巨大的字母标志。
  “我知道,都是通着的,穿过B 就到C 了。”
  机场里人很多,小冬不敢放纵自己的视线,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她不知道飞往巴黎的航班是不是在B 区做行李托运,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管去哪儿都好?
  李默只顾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经过洗手间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往外走,一步留神,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小冬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拉住他,这才没把对方撞倒,李默连忙道歉,伸手去扶住了那个被他撞得踉跄了儿步的女人
  那女人趾高气扬地瞪着他,“你走路不长眼啊!”
  小冬走上前正待解释,话未出口,整个人却已呆立当场。
  刘小琴… …
  “表姐?”刘小琴看到她,也是大感诧异,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排队等候托运行李的队伍,咯咯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李默不解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小冬,“孟老师,她是谁?”
  小冬别过头,肩膀不住颤抖。片刻之后,她淡淡地道:“我不是来送他们的。”
  刘小琴笑得更开心,不理会她的话,掏出手机极快地按下通话键,“喂,冯丹啊,我在洗手间门口,你赶紧回头看看谁站在我身边呢。”
  小冬闻言,下意识地抓起李默的手,抬脚就准备走。
  “小冬,既然来了就过去见见吧。莫非你还没彻底死心吗?”
  小冬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此刻却清晰地在她身侧响起… …
  三姨见冯丹跟小冬一起走过来,连忙推了推身旁正在跟马汀说话的人,“少晏,小冬来了。她今天要上班,我还以为她不能来了呢。”
  孙少晏一听,身子顿时僵住。他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到那张每夜都会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面孔上时,耳边的喧嚣熙攘,一下子消失不见。
  李默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掏出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少晏哥,我真没想到小冬会在百忙之中赶来机场送我们呢。”走近后,玛丹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胳膊,娇声道。
  小冬没有看他,只是愣愣地盯着他右手背上缠着的纱布。
  雪自的纱布,苍自的手指… …小冬的心忽而在一瞬间找回了难过的感觉。孙少晏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没有推开冯丹,嘴角钩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你下午还要上班,不用特意赶过来。”
  小冬没有说话,视线一直定格在他手上。不知道纱布下的伤口,是不是正在慢慢愈合。那么漂亮的一手指,不应该留一下疤痕的。
  “冬冬,怎么,舍不得小少走啊?”马汀笑咪眯地拍拍她的肩膀,“要是舍不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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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八章 在伤痛中学会成长
    ——我忽然开始同情你,同情我自己。我们竟然都曾经爱上过这样一个卑鄙的、无耻的 、毫无尊严的男人……
    这场冬日的初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将近一个礼拜。
   自那天机场一别后,小冬没有再跟李木鱼见面。照旧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简单的循环。
    在家的时间,她迷上了上网看小说,尤其钟爱恐怖推理小说。她还特意把家里的电话换成了可以显示来电的机型,碰上陌生的或者是不想接的号码,统统无视。这样一来,她的社交圈更
是极大地简化了。偶尔的乐趣,多半来自展阳阳发回来的旅行照片。
    NB的骆驼玩厌了之后,他一时兴起,横穿大半个地球跑到了爱斯基摩人的聚居区,现在正致力于研究企鹅为什么不会飞。
    他在昨晚发来的邮件里展示了记录着自己最新研究成果的照片。照片上,他正驾驶着私人直升机得意洋洋地冲着镜头挥手。机舱门敞开着,一只肥胖可爱的企鹅身上背着特别定制的降落
伞包,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大无畏的光芒……
    每逢收到他发来的旅行照片,小冬总是会顺手发给李默。李默把她的QQ加为了好友,经常三不五时地发几条短消息过来,多半是汇报李木鱼的日常动向。她很少回复,却在不经意间对李
木鱼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
    ——小爸今天去S市看爷爷了。
    ——小爸今天中午吃去跟朋友吃饭,回来时候脸色很差,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小爸昨天睡得很晚,今天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要闪远点儿,免得被波及。
    ——小爸在给一个神秘人打电话,说的是德文,好多医学术语,我听不太懂。
    ——小爸又在给一个神秘人打电话,说的是英文,依旧好多医学术语,我听不太懂。我觉得我英语不错的,真是挫败。
    ——小爸最近经常自己坐在那儿若有所思地想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小爸昨天半夜三点多还在书房讲电话,不知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小爸刚才又问起我海角论坛上那个帖子的事,我跟他说那个变态的女人最近没更新,小爸放心了。
    ——小爸今天带我去跟他朋友一起吃饭,我看到了一对超级可爱的双胞胎小男孩,吃到中途,小爸打发我带着双胞胎出去溜达溜达,他肯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这天,小冬下班后照旧早早地就回到了家。
    泡了一碗方便面做晚餐,吃了一半,剩下的倒掉。
    不想批改作业,于是她习惯性地打开电脑。登录QQ,隐身,查邮件,看消息。
    一封未读邮件,十几条留言,其中五条来自李默。
    ——小爸今天很反常,一天没出门,坐在书房里一句话也没说。
    ——在我不懈的努力之下,小爸终于说话了,!我一听完,就囧了。小爸问我,是不是真的希望你能做我小妈……
    看到这儿,小冬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她早已放弃了这个机会,李木鱼又何必多此一问……
    她随手点开下一条消息。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小爸就摆摆手,让我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小爸的思维很混乱,我看得出来。这是以前好少有的1情况,我很担心。
    ——我做了晚饭,小爸没吃,他出门了。孟老师,你知道小爸去哪儿了吗?
    ——你家。
    小冬傻眼了,顾不上再查看未读邮件,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撞,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赶紧跑路。
    这段下班后就宅在家里的日子让她已经让她习惯了远离人群,她现在甚至害怕见到那些曾经相熟的朋友。她害怕见到他们后,再找回过去的那个自己。她已经学会不再流泪,不再眷恋,
不再渴望,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地过好眼前的日子。只看眼前,不去回想过去,更不去展望未来。她很安于现在的生活,她每天都在心里无数次地  这样对自己说。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跑路回娘家。
    极有效率地换好衣服后,她拎着包,急匆匆出了门。
    外面天已经黑了,温度很低,冷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她拉了拉围巾,把半边脸都缩了进去。她决定今晚住在妈妈家。太冷了,她不想大半夜的再一个人往回走。
    谁知刚刚走出小区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车灯晃花了眼睛,正当暗自后悔腿脚太慢被李木鱼堵了个正着时,却发现那是一辆白色的吉普车。
    车门打开。
    林西北从车里走了出来。
    小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近,心里悲哀地发现,原来遗忘是如此的艰难。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林西北微笑着站在她面前,“要去哪儿,我送你。”
    “直接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小冬烦透了他虚伪的笑容,一分钟都不想跟他多待。
    林西北被她抢白得有些尴尬,干咳了几声,颇为为难地道;“小冬,赵倩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如果你不肯向她道歉的话,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令你身败名裂……”
    “是吗?随便她吧,我不在乎。她爱闹就让她闹好了,大不了我就辞职。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小冬面色平静。那个荒唐的帖子自那晚跟展阳阳和李默讨论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
    林西北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坚决,一时间有些慌了阵脚,他必须说服小冬接受赵倩的条件,否则自己当年跟小冬在一起的时偷偷录下的那些私密视频一旦被赵倩曝光到网上,他的名誉,
他在公司的威信,都将瞬间毁于一旦。
    “小冬,我知道赵倩的条件实在是过分,可是……你能不能看在她当年也曾经被我们伤害过的份上,就……就……”
    “我们?”小冬冷笑,“现在你终于肯承认,当年你信誓旦旦地拿给我看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是假的了吗?”
    林西北语塞,顿了顿,“我当年确实想过跟她离婚,可是后来……原因我上次也跟你解释过了。我没想到她会那我家人的工作来要挟我,小冬,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怀疑我对你付出的感情
!那是真的,那些感情全部都是真的。”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小冬淡然地望着他,我早已把你忘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最大的耻辱,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彻彻底底地从
心底挖去。
    林西北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惶恐,小冬的决绝让他无计可施,他一咬牙,决定把事情和盘托出……
    林西北走了。
    临走之前,他跟小冬约好,这几天抽个时间再见个面。好像他还说了什么,但小冬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折回公寓,走进浴室,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坐在里面不停地拿搓澡巾在身上
搓。
    用力地搓,死命地搓……黄色的搓澡巾渐渐变成了粉红,渐渐变成了红色……浴缸里的水冷了,身上好像有无数根针在不停地扎……
    小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浴室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床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木然地坐起身,胳膊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
    床单为什么会黏在胳膊上,胳膊上为什么会有血,她不记得了,统统不记得了。她觉得头很疼,喉咙也很疼,浑身上下都很疼。当哪里都很疼的时候1,她又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
的在疼。她看着表,看了半天脑子里才反映出现在在的时间。
    已经十点了吗?今天不是周末,要上班的,可她却不想去,不想去上班。
    她裹着被子走进客厅。电脑在休眠,她动了动鼠标,桌面跳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打开电脑要做什么,只看见QQ在不断闪动……
    ——小爸昨天回来很晚,他说他没去找你,他说他只是去海边兜风,这种季节,适合兜风吗?我偷偷看了小爸的鞋子,鞋底上还沾着不少细沙。原来小爸真去海边了,不是兜风,是喝西
北风。
    ——小爸身体不舒服,我想劝他去医院,可他却盯着电脑上满屏的英文发呆。我悄悄看了看,竟然是一份有关多基因病的研究报告。
    ——孟老师,你有空就跟小爸见一面吧,他最近真的很反常。我觉得他遭遇到某种心理障碍了。看到这条消息请立即回复!
    原来李木鱼昨晚没来吗?真是太好了,小冬庆幸。
    她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可不管裹得多紧,她还是觉得冷。
    她打开空调,一口气把温度调到三十度。
    又有头像闪动,不知道是谁……
    无聊:我听齐薇说,你最近变成隐士了。
    无聊:对了,我现在时差混乱,你那边是几点?
    无聊?小冬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儿。
    展阳阳吗?应该是。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就好像一台老旧的破钟,怎么转都转不动了。
    呵呵:十点。
    刚才看过表,好像是十点。她不太确定了。
    无聊:你在线啊?晚上十点?
    呵呵:上午。
    无聊:你没上班?
    呵呵:你的企鹅会飞了吗?
    无聊:……
    呵呵:我想辞职。
    无聊:……
    呵呵:我想离开这里。
    无聊:…………
    呵呵:我想去旅行。
    无聊:……
    呵呵:没钱,所以去不了。
    无聊:……
    呵呵:我想回乡下去。
    无聊:……
    呵呵:比我老家更偏远的地方有所希望小学,在山沟里,没人愿意去。
    无聊:……
    呵呵:那儿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当个真正的隐士。我要去,我要去那儿教书。
    无聊:……
    呵呵:我喜欢小孩儿,那儿有很多上不起学的孩子。
    无聊:……
    呵呵:……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你不会同情我,不会安慰我,所以我才跟你说。
    无聊:……
    呵呵:你还在北极研究企鹅吗?
    无聊:……我现在在温哥华。
    呵呵:真好啊,其实世界很大的。
    无聊:想亲眼来看看吗?
    呵呵:不想。我要攒钱,孝敬我爸妈,孝敬我姥爷,我对不起他们。
    无聊:别逗了,瞧你现在这副窝囊样,到底碰上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
    呵呵:没什么大事,被人拍了性爱视频而已。如果我不去下跪认错,她就把视频公布在网上。
    无聊:果然很强大。
    呵呵:我也这么觉得。活该,我觉得自己就是活该。
    无聊:然后你就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觉得现在自己脑子更笨了,你尽情地嘲笑我吧。
    无聊:孟小冬,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在北极玩企鹅玩得好好的,可显示齐薇来信让我劝劝你,接着是李默来信让我开导你。今天早上,我还光荣地接到李木鱼的电话,人人都对
我委以重任,耗费我这个天才的时间,去开导你这个笨蛋!不就是你二哥把你甩了跟别人跑了吗?多大点事啊!你要是喜欢就去抢回来,要是他铁了心不要你了,你就找个更好的去气死他!
我看李木鱼就挺合适!至于那个变态女人折腾出来的那些变态事,就看你自己想怎么办了。不想被曝光,就去找个人把她按在床上拍裸照,大家互相交换,做不到这么暴力的,就直接去给她下
跪认错,自我安慰点的说法就叫做能屈能伸!想辞职就立马滚蛋!想出来去看看世界有多大,手头钱有不够的话,就去找李木鱼贷款!他要是不贷给你,你就来找我,我不跟你要利息!孟小
冬,你赶紧给我出息点,不要再让你身边那堆跟在你屁股后面干着急的人轮番地变着花样地来烦我了!就这样了,我还赶着去刚果的热带雨林跟猩猩合影呢,还有半小时就要登机了,我会替
你向猩猩们问好的,你离开它们二十年了,估计它们都想死你了,有空发张你的照片过来,我带过去交给它们,让它们也高兴高兴。下线了,记住,不要让那些人再来烦我了!
    小冬傻愣愣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一行行的黑字……
    久久后,她长舒一口气,抹去脑门上的汗珠,关掉了费电的空调。
    裹着被子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找出两片感冒药吞下去了,躺在床上,三分钟不到便沉沉地进入梦想。
    两天后,小冬神清气爽地销假上班。
    刚走进办公室,就有人通知她开会。
    最近连番请假已经引起了学校的不满。初三是毕业班,她又是年级主任,带着三个半的语文课,一请假所有的教学安排都会受到影响。她知道自己最近对工作确实多有疏忽,所以在教务
会议上被点名批评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极好的认错态度。主管教务的副校长见她如此配合,也就没说什么。当然,扣工资是肯定的了。
    教务会议结束后,小冬在走廊上拦住赵倩,神色自若地约她明晚一起吃饭。
    赵倩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沉吟了片刻,点头答应。
    回到办公室,沫沫拉着她嘘寒问暖地絮叨了半天。小冬笑眯眯地坐回桌前,暗地里感慨幸好现在是冬天。那日她不要命似的在身上一顿猛搓,后果是严重的,身上到处是红肿结疤的伤痕
,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下班后,小冬去联通营业厅把停掉的手机重新开通,第一时间拨通了齐薇的电话。
    齐薇一听是她,立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骂完了,问她现在在哪儿。
    小冬如实地汇报了地点,齐薇说她五分钟后就到。
    三分钟后,小冬已经坐上齐薇的车。
    “今晚你请客,我要去最贵的饭店!”齐薇说。
    “好啊,如果钱不够买单的话,我就留在那儿刷盘子好了。”
    “你啊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跟我玩失踪了?”
    “不敢了。”
    “发誓。”
    “发誓,不敢了。”
    “如果再犯呢?”
    “再犯的话,就让我去刚果跟猩猩结婚。”
    车厢里,爆发出阵阵畅快淋漓的笑声。
    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
    她们聊了很多事。
    小冬主动提起二哥。齐薇说,她最近也没有太多关于孙少晏的消息。她说孙少晏去巴黎后,并没有立刻走马上任。她还说,最近马汀也去了巴黎,不知道总公司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
人事变动。
    小冬听得很认真,甚至问齐薇有没有二哥在巴黎的联系方式。
    齐薇对她的变化倍感欣慰,却遗憾地说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联系他。
她们还聊起了展阳阳。
    小冬把展阳阳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齐薇。小东说,她要收回曾经对展阳阳的评价,其实展阳阳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习惯了那副伪装。
    齐薇第一次听说了关于展夜的故事,第一次知道,原来展阳阳的内心深处竟埋藏着这样深沉的痛楚,听完小冬的话,她终于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不管自己多么努力,这段恋情却依然以失败
告终。
    小冬觉得很遗憾,齐薇却很释然。她对小冬说:“展阳阳是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他从来都未曾想过走出自己的世界。当他觉得孤独寂寞的时候,他会寻找那些能够被他认可的人走
进他的世界。叶南走进去了,你也走进去了,可我却始终徘徊在他的世界之外。不管我努力与否,从一开始,决定权就只在他一个人手中。”
    小冬听后,唏嘘不已。
    齐薇问小冬,跟李木鱼还有没有机会。
    小冬摇头,说自己早已放弃了。就在选择跟二哥在一起的那个瞬间,她跟李木鱼就注定了不会有交集。
    齐薇不赞同。她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跟谁在是必须在一起的,自然也就不会有谁跟谁不能在一起。
    小冬黯然,沉默了许久,终于对齐薇说出了林西北的事。
    她说她没想到林西北当年竟然会偷偷拍下那种东西,竟然把她最想忘记的屈辱用这样鲜活的方式记录下来。她说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真的想过去死。她说要要不是身边的人拼命把她拉
回来,现在她可能已经完蛋了。她说应该感谢所有的人,顺带感谢展阳阳传回来的照片上那只只穿裙子向她挥手致意的母猩猩。她说她约了赵倩见面,不管怎么样,自己总该对她说一声对不
起的,说她不会放弃追求爱情的权力,可现在还不行,有些事情就算看开了,也需要时间去慢慢遗忘。等那些伤痕淡了,她肯定要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人活着总是要有个家的。
    听她说完这些,齐薇彻底放心了。
    两个人吃饱喝足后,又去了卡拉OK。
    对着麦克风一顿狂嚎……吃得太饱,所以底气十足。嗓子嚎哑了,饭也消化了,深夜十二点,两人意犹未尽地分别。
    小冬回到了家。
    唱歌唱得太兴奋,一点睡意都没有,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疲劳散尽,脑子更清醒了。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爬上了床,蜷在被窝里上网。
    每天登录QQ已经成了习惯,习惯看到李默的消息,习惯看到展阳阳那些稀奇古怪的、笑果十足的旅行照片。
    ——孟老师,小爸已经订好了下周的机票。我们要走了,陪爷爷一起去德国。
    难得的,李默今天只发来这一条消息。小冬盯着电脑屏幕,心底的某个角落隐隐地疼了一下。很轻微,轻得让人几乎以为那是错觉。
    呵呵:下周什么时间?我去机场送你们。
    猪勇敢:这么晚还在线?
    呵呵:是啊,睡不着。
    猪勇敢:……
    呵呵:德国那边的事都安排好了?
    猪勇敢:嗯。
    呵呵:准备在那边长住了吗?
    猪勇敢:嗯。
    呵呵:对了,你会说德语吗?
    猪勇敢:还可以。
    呵呵:到了那边你可要乖一点,不要总惹你小爸生气。
    猪勇敢:……
    呵呵: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Q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师。说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为那个啥……
    猪勇敢:那个啥?
    呵呵:为父呗。
    猪勇敢:有两个父恐怕不太好。
    呵呵:那就为母好了。
    按下发送键,小冬顿时后悔——这话说得太有歧义了。
    猪勇敢:……
    小冬看到他发来的点点点,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李默没有就这个问题跟她展开讨论。
    呵呵:你小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猪勇敢:还可以。
    呵呵:我听说欧洲女人身材都特性感,到时候让你小爸帮你物色个身材劲爆的洋妞儿做你小妈,你们家可就彻底圆满了。
    猪勇敢:……
    呵呵:不想啊?
    猪勇敢:你看起心情不错。
    呵呵:还好啦,再郁闷日子也得过啊。你小爸以后要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冲他吼什么更年期啊、心理障碍啊之类的话,记住没?
    猪勇敢:更年期?心理障碍?
    呵呵:小样儿,别以为你发的那些消息我没看。我虽然不经常回复,可条条我都看得仔细着呢。
    猪勇敢:哦。
    呵呵:你是不是困了?难得我今天心情好,打这么多字跟你聊天,你也不好好配合配合。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猪勇敢:差不多。
    呵呵:航班具体时间?
猪勇敢:下周三晚上七点。
    呵呵:OK,我记下来了。你前阵子说你小爸心情不好,好像有什么心事,最近他怎么样了?
    猪勇敢:没什么。
    呵呵:那就好……李默啊,其实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走。
    猪勇敢:只舍不得李默?
    小冬正兴致勃勃地准备打字,脑子突然卡壳了。
  什么叫……只舍不得李默?!
  呵呵:你是……
  猪勇敢:我是。
  小冬傻了。
  呵呵:一直都是?
  猪勇敢:一直都是。
  小冬彻底傻了。飞快地拉出聊天记录……看完后,顿时囧囧有神了。
  呵呵:你!
  猪勇敢:我以为你早应该发现了。
  呵呵:我睡觉了!
  猪勇敢:小冬,最近跟少晏有联系吗?
  小冬脸色一黯,默默地坐在床上出了会儿神,回复——没有。
  几分钟后……
  猪勇敢:很晚了,睡觉吧,晚安。
  关于电脑,小冬把头埋在被子里,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衰神附体了,屡试不爽的事实证明,只要她有不安的预感,就一定会
有什么衰事即将发生。
  她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想出来还能有什么比被二哥抛弃,被林西北拍性爱录像,被赵倩要挟下跪认错更衰的事可以发生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她一定要去申报吉尼斯记录——世界上最衰
的人。
  这天下班后,小冬早早地来到了订好的餐厅。
  六点钟,赵倩准时出现。
  为了今天的见面,小冬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赵倩是个很讲究穿着的女人,潜意识里,小冬不希望自己以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相出现在她面前。
  刚刚坐定,赵倩便开门见山地抛出话题。她问小冬,林西北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小冬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满肚子准备好的说辞统统都派不上用场。她沉默了片刻,重新在脑子里组织好思路,毫不遮掩地、远远本本地把最近两次跟林西北见面时说的话都告诉了赵倩。
  自始至终,赵倩的神色都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波澜。小冬说完后,看到她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赫然是离婚协议书。
  小冬不解。赵倩挑挑眉,淡然道:“你不用觉得惊讶。林西北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确实发现了他以前写过的日记,发现了他隐藏在电脑里的性爱视频。我确实威胁他说,如果你不
亲自跪到我面前认错的话,我会把这些东西统统曝光。至于离婚协议书,其实我早已经写好,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我确实曾经爱过他。在发现他背着我跟你交往时,也确实利用我父亲的关系威胁他。那时候,我真心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希望他看在我们曾经有过感情的份儿上回心转意。结果他确实抛
弃了你回到了我身边,一次次在我面前说着那些所有女人听过之后都会动容的柔情密语。
  ”在发现他写的那本日记之前,我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男人的背叛是可以被原谅的,男人的心是可以靠爱情来挽回的。很可惜,就在我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要为他生个孩子的时候,却在最
阴暗的角落里发现了他曾经写下的那本日记。日记上,记载着他跟你做爱是痛快淋漓的感觉,记载着他跟我做爱时,把我想象成你的那种刺激。日记上还记载着他有多么痛恨我父亲的权力,
却又渴望利用这些权力,为自己谋求一份飞黄腾达的未来……
  “看到这些的时候,我整个人几乎崩溃。我只想杀了他,狠狠地掐死他。我要报复他,我要亲眼看看他那肮脏的心灵究竟扭曲到什么地步!他在日记里处处流露出对你的爱意,于是我就要
要挟他,逼他让你当众跟我下跪认错。
  ”如果当时他拒绝了,如果他肯自己承担这一切,也许我只是恨你,在心里恨你一辈子,然后痛快地跟他离婚。可惜,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事后,他甚至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给我
看,证明他确实已经跟你联系过。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很可悲,很可笑。我忽然开始同情我自己。我们竟然都曾经爱上过这样一个卑鄙的、无耻的、毫无尊严的男人……
  “我越来越想知道,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究竟卑劣到何种地步。于是,就在不久前我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我给了他两条路让他选择:一、离婚,但是所有的财产都归我。二、不离婚,
让孟小冬当着我全家人的面给我磕头认错,写悔过书。
  “他几乎毫不犹豫、未加思索地就选择了第二条路。你的尊严与他的财产相比,一文不值!
  “其实就算你不约我,我也已经准备找个时间约你出来,告诉你这番话。小冬,要说我不恨你那是不可能的,我也有我的尊严和底线。在学校做了这么久的同事,虽然接触不多,可我对你
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我看得出你对我怀有的那份愧疚,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原谅你。你不用担心,那些视频我已经删除了。我想,不光我看了觉得恶心,就算是你,想起来也一定会反胃不
已……”
  小冬静静地听完,整了整衣摆,缓缓站起来,伸出右手,“赵倩,谢谢,谢谢你。林西北有多卑劣我早已不在乎,能听到你说出原谅我这几个字,我真的如释重负。你的宽容,让我终于能
彻底摆脱掉那段荒唐的过去。谢谢你能原谅我,原谅我曾经带给你的伤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赵倩握住了她的手。
  被同一个男人背叛过的两个女人,在这一刻,用彼此的微笑宣告了自己的重生。
  “小冬,我很快就会跟林西北离婚,可这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他。我要彻底摧毁他的事业,彻底摧毁他的伪善,我要他下辈子用最最卑微的方式活着,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忏悔、赎罪。我希望
你能帮我。”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林西北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事业和财富。他现在是公司的副总,负责公司的项目审批。我知道他经常背着公司,在暗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可以搜集到证据,可需要找一个水平高超
、经验丰富又信得过的会计帮我一起做这些事。我知道你的朋友圈子很广泛,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一个这样的人。”
    随着她的描述,小冬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可惜,他现在说不定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望远镜,趴在草丛里观察美洲豹交配,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他环游世界的旅行……
    “人选我倒是有,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我会尽快帮你问问他的。”
    “我不着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最后,我还是要再说一句:赵倩,谢谢你。”
   小冬觉得自己最近开始转运了。也许衰神已经玩腻了,于是飘飘欲仙地从她身上飞走了。
    今天是李木鱼离开的日子。她清晰地标注在日历上了。早晨出门前,她给李木鱼打过电话。抛开那些敏感的话题,她愿意单纯地在他的世界里扮演一个朋友的角色。
  下班后,她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打着车直奔机场。
  刚进机场大厅,就看到李默站在爷爷的轮椅旁,笑眯眯地冲她挥手。
  “孟老师你好慢啊,小爸等你好久了!”
  小冬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笑着问:“你小爸呢?”
  “在托运行李,很快就好。”
  小冬点点头,弯腰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问好。老人茫然地望着她,毫无反应。
  李默皱皱鼻子,闷闷地道:“爷爷现在连我也不认识了。”
  小冬揉揉他的脑袋,柔声说:“傻孩子,爷爷只是说不出来罢了。他对你的疼爱,早都在心里扎根了。”
  这时,李木鱼办完了托运手续走到他们身边。
  李默见状,大眼珠转了转,推起爷爷的轮椅,“小爸,我陪爷爷去附近转转,你们慢慢聊吧。孟老师,你要是舍不得小爸走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啊,小爸很心软的!”
  小冬无可奈何地笑笑,拿他没辙。
  李木鱼带着小冬走进机场的咖啡厅,问她要喝点什么。小冬摇摇头,坚决不在这种宰死人不偿命的地方喝东西。
  李木鱼笑笑,随口点了两杯蓝山。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
  小冬想找点话题,可是在这种离别的时刻,似乎说什么都显得有些伤感。琢磨了半天,她忽然嘿嘿一笑,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他的脸,“李木鱼,让我拍张照片做纪念吧。你长得这么帅,
没事我还能拿出来养养眼。”
  李木鱼皱皱眉,“我最讨厌照相。”
  “这是帅哥的通病。”
  李木鱼失笑,“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长得帅?”
  小冬脸一热,讷讷道:“不好意思呗。其实我跟你相亲那会儿,对你的第一印象就一个字:帅。”
  “那也没见你爱上我啊。”
  小冬窘,下意识地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趁他不注意,咔嚓一声,偷拍成功。
  她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李木鱼完美的侧面线条在这张照片上展露无疑。
  “拿来我看看。要是把我拍难看了,必须得删掉。”
    小冬笑嘻嘻地把手机递给他,“你放心,脸长得很标志,怎么拍都歪不了。”
    李木鱼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瞧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是很满意。   
    “小冬,坐过来。”
    “啊?”她茫然,“干吗?”
    “过来。”李木鱼重复。
    小冬抬起屁股跑到他身边坐下,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只见李木鱼慢条斯理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靠近点。”
    “你要干啥?”
    李木鱼瞥她一眼,“再靠近点。你放心,在这种公共场合我不会非礼你的。”
    小冬被他一激,毫不客气地把头凑过去,两人之间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李木鱼微笑着对准镜头,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这才叫拍照。你那张照片明显就是不合格产品。”
    小冬不服气,抢过手机,低头一看,顿时愣住……
    看着这张合照,她恍然间觉得这两张笑脸很陌生。他们都在微笑着,发自没心的笑容让人觉得无比幸福。原来自己刚才是在这样笑着吗?小冬不敢相信。
    李木鱼拿回手机,顺手把这张照片存成了桌面。
    小冬看得心里直发痒,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她要。
    李木鱼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地道:“不能给你。”
    “为什么?那张照片有我的肖像权!”
    李木鱼把手机放回外套里,“我说不能就是不能,你有意见?”
    小冬郁闷地坐回他对面的位子,“真霸道。”
    “嗯,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
    小冬词穷,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李木鱼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登机了。”
    小冬默然。送别的时刻终于来临,刚才的轻松瞬间被离愁笼罩,她讨厌这种伤感。
    安检门前,小冬依依不舍地把李默搂在怀里,“臭小子,其实我最不舍得的就是你……”
    李默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孟老师,你这么说小心爸会吃醋的!”
    李木鱼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
    小冬跟李默话别完毕,正犹豫着该跟李木鱼说点什么。一路平安之类的,好像太普通了。
    “小冬,我有份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小冬不解地望着他。
    李木鱼眉头微皱,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几许挣扎。半晌后,他还是把信封递到了她的手中,“尽管我很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君子地退让,可是,我始终觉得你才是最有权力知道真相的人
。”
    该死的不安又开始在心底扩散……
    小冬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应该不是炸弹。
    李木鱼给了她一个离别前的拥抱,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把这份东西拿出来,他也从来都未曾看好过孙少宴和小冬之间的爱情。可几经挣扎,他终于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一次,是他主动认输。
    “小冬,第三次机会的有效期……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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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九章  临行前的准备
                           
    从得知二哥得病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无论碰到什么困难,什么挫折,都只能笑,不能哭。
    回家后,小冬迫不及待地撕开李木鱼交给她的大信封。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英文资料。她盯着第一页很认真地看了半个小时,心里郁闷得无以复加。好歹她也是大学毕业,英语四级,竟然一点也没看懂。无关紧要的串联词她倒是看得很明白,
可是每到关键地方,总会冒出一堆长达十几个字母的英文单词,好像火星文,完全不知所云!
    她打开电脑里安装的金山词霸,随便挑了一个陌生的单词输入,未果。她很想给李木鱼打个电话问问,他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飞机上不能开手机,扼腕!
    小冬隐隐觉得这份文件很重要,内心急不可耐。英语啊英语,沫沫是英语老师,她应该比自己强!想到这儿,她连忙登陆QQ,连着发了三条消息过去,没有回复!丫的关键时刻竟然不在
线!
    就在这时,有头像闪动,小冬心中大喜,以为是沫沫回复,连忙点开……
    无聊:我回国了。
    小冬郁闷,不是沫沫。
    呵呵:什么时候回来的?
    无聊:刚才。
    呵呵:……
    无聊:我去探望你亲戚了,它们委托我给你带了礼物。
    小冬囧,展阳阳这厮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呵呵:什么礼物?
    无聊:当然是很有意义的礼物。就是跟我照相的那只穿着裙子的美猩猩阿花让我交给你的。
    呵呵:不跟你扯了,有空我请你吃饭,说正事,你认不认识英语好的人?
    无聊:真是个好问题。我认识的人里面,似乎没有谁比我的英语更好。
    小冬一拍大腿,对啊,忙中出错,竟然把这个免费的天才劳动力给忘了!
    呵呵:我有份很重要的材料要翻译,你能帮我看看吗?
    无聊:我时薪很贵的。
    呵呵:不管多贵我都照付。你现在有空吗?
    无聊:我刚到家。
    呵呵:那我去你家楼下等你,你就帮我看看,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就行!
    无聊:这么迫不及待?我还没吃饭。
    呵呵:干脆我请你吃饭吧!
    小冬翻翻眼皮,悲愤地掏出钱包,数了数里面所剩下不多的钞票。
    钱啊……你在哪里……
    呵呵:要不你来我家吃吧,我给你做,我厨艺很好的!
    无聊:忽悠谁呢,我听李默详细介绍过你的厨艺,的确令人“叹为观止”。

    小冬很想哭,为什么展阳阳说话永远这么直白,从来不知委婉为何物。
    呵呵:人都是会进步的!我不是天才,可我绝对是那先飞的笨鸟!
    无聊:我看你充其量也就是一只在鸡窝里扑棱翅膀的母鸡。
    小冬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恨不得立刻把电脑给吃了。
    呵呵:天才,算我求你了,江湖救急!
    无聊:我只吃青菜海鲜。
    小冬大喜,连忙回复:没问题!你知道我家住哪儿吗?
    无聊:知道。
    呵呵:你怎么知道的?
    无聊:以前送齐微去过一次。
    呵呵: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到?
    无聊:十分钟。
    呵呵:……齐景苑离这里好像很远。
    无聊:那是指一般速度。
    呵呵:……警察叔叔常教导我们要谨慎驾驶。
    无聊:得了吧,你会驾驶吗?
    小冬恨得牙根直发痒,却又无从反驳。她确实不会驾驶,汗颜。
   
    呵呵:你赶紧来吧,我去做饭。
   
    结果,小冬刚刚洗好菜,门铃就响了……
    她急匆匆地跑去开门,展阳阳懒洋洋地站在门外,没好气地丢给她一张纸条,“我被警察开罚单了,罚款你付。”
    小冬欲哭无泪,连忙翻看上面的罚款数额……四百……
    “你……”
    “你有意见啊?”
    小冬悲愤地摇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展阳阳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材料拿来。”
    小冬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从信封里抽出那一厚沓子纸递给他,“你慢慢看,喝水吗?”
    “喝,温的。”
    奉茶倒水伺候完毕,展阳阳头也不抬地冲她摆摆手,“你做饭去吧,我快饿死了。”
    小冬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想拎着他的脖子把他直接从阳台上扔下去的冲动,不甘不愿地走进厨房。
    跟二哥一起住的那段日子里,她的厨艺真的进步了很多。当展阳阳坐在餐桌前盯着色泽清爽悦目的四菜一汤时,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惊讶。
    “你叫的外卖?”
  “你看到有人来送外卖吗?”
    “卖相跟我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展阳阳拿起筷子,夹起一根芦笋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地品尝了半天,“味道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小冬闻言,正在盛饭的手抖了抖,恨不得端起饭锅直接扣在他脑袋上。
    “你的厨艺跟叶南不相上下的……烂。”
    “叶南厨艺很烂?”小冬一听,自信心顿时回来了大半。
    “很烂,非同一般的烂。修月说,如果想把叶南培养成能下厨房的女人,大约需要三辈子的时间。”
    小冬哈哈大笑。原来叶南竟不会做饭,看来果真是人无完人。
    虽说展阳阳把小冬的厨艺批判得一塌糊涂,不过他吃得倒是很津津有味。
    小冬觉得他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儿,故意用最别扭最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唯恐被别人窥探到他的内心,
    也许是非洲草原上的阳光太猛烈,他的皮肤晒黑了不少,不再那么细皮嫩肉的,看起来倒是稍稍多了点几分成熟的味道。可惜那双眼睛太大,如果长在女人脸上绝对是极品。然而这么一
双大眼睛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脸上,总让人觉得水汪汪之中少了几分阳刚之气。小冬以前从没有很认真研究过他的长相,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展阳阳就算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很
可爱。
    “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的脸看。”
    小冬一惊,连忙低头扒饭。现在他是大爷,等文件翻译完了,她绝对绝对会立马让他滚蛋!
    “你肯定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卸磨杀驴。”
    小冬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太敏锐了,要谨慎,一定要谨慎!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抬起头,笑意融融地道:“你别逗了,哪有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驴啊。”
    展阳阳察觉到自己话里的语病,别扭地瞪着他:“我一不高兴,记忆力就会变得很不好,很有可能会把刚才看过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这么小儿科的威胁,我八岁之后就再也没用过了。”
   “  你!”
    小冬笑的前仰后合。展阳阳很不爽地放下筷子,“不吃了。”
   “不是吧,这样就生气了啊,真不耐逗。”
   “我今天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你应该感到荣幸。”
    小冬看着他面前空空如也的饭碗,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点美滋滋的。
   “你吃完后来客厅,我跟你说说这份文件上的内容。”
    小冬一听,立马甩下筷子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展阳阳瞥了她一眼,“你确定?我建议你在听到文件上的内容之前,先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小冬不解,“什么意思?你已经看完了?”
   “看这种东西难道还需要很长时间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刚才反复看了三遍。”
    小冬目瞪口呆!
    自己耗了半个小时一夜都没看懂,展阳阳同样是用了半小时,把四十几页的文件看了三遍……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展阳阳晃晃手里那沓纸,眉宇间罕有地染着几许凝重。
    不知为何,小冬忽然觉得自己心跳正在渐渐加速,莫名的惶恐悄然来袭……
   “这份文件,其实是三个国际知名的骨科权威就同一种病症发表的学术论文。”
    小冬木然的点点头,脑子里还没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
   “这种病症,世界范围内只出现过十七例。最早的一例出现在一九九七年,法国马赛。”
    小冬继续点头,脑子里依旧茫然一片。
   “国际医学界将这种病症命名为‘海尼尔病’,是一种由染色体缺陷导致的多基因遗传病。”
    遗传病……小冬脸色煞白。
   “这种病症的特点是发病初期,身上某个部位的关节会出现间歇性的、毫无规律的刺痛。之后刺痛逐渐加剧,然后迅速地蔓延到全身各个关节。病症晚期,患者会上市行动能力,全身免疫
机能彻底衰退,最终会因为葛洪微不足道的细菌引起的并发感染而走向死亡。他的某些症状跟风湿病非常相似,致病基因却完全不同。就算到了病症晚期,身体各个部位的关机从外表看起来
也跟常人无异。”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不要说治愈这种病症,就连确定具体的致病基因都无法做到。。这几个骨科权威都是世界上研究海尼尔病的专家,他们在各自的论文里阐述了自己对海尼尔病致
病基因的看法,并提出了未经临床证实的试验性治疗方案。可惜他们三个人的观点缺大相径庭,纸巾都没有睡能成功的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应用于临床治疗。终止,看过这份文件后,你只需要
明白一件事--得了这种病的人,能做的事,只有等死。”
   恍然间,晓东似乎明白了许多事……
   那场张力,遗传病,强效止痛片,伤痕累累的手臂,以及……二哥决然的背叛……
   “李木鱼在文件最后写了几句话,他说你哥现在正在巴黎接受其中一个顾客权威专家的治疗,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他说你看到这份文件后,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支持你。他还流下
了他在德国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说完后,展阳阳丢下手里的文件,淡声道:“如果你想尽快去巴黎,我可以帮你。”
   “不,我现在还不能去。”小冬的生意很平稳,很坚定,“我还没做好准备,我要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后,再去见二哥,这样二哥才能安心养病,签证的事,拜托你了。”
   “不错,比以前出席多了,不枉费天才浪费了那么多宝贵时间帮你进步。”展阳阳脸上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你如果想去欧洲常住的话,最好先学会开车。”
   “教我开车的事,拜托你了。”
   “唉……就当是能者多劳好了”
   “谢谢你。”
   “算了,反正我也闲的无聊,就勉强把你学费算便宜点好了。”
   “我亲戚带给我的礼物呢?”
   “恩?”展阳阳愣住,片刻后,放声大笑,从裤兜里掏出一条毛茸茸的钥匙链丢个他,“这上面的每根毛,都是我亲自从阿花屁股上拔下来的。”
   小冬接过,贴在脸上蹭了蹭。清凉光滑的触感,媲美貂皮,“记得替我谢谢阿花。”
   “孟小冬,我发现你身上越来越有叶南的影子了。”
   “是吗?你可千万别爱上我。”
   “你可真不谦虚。”展阳阳撇撇嘴,“你不是叶南,叶南也不是你。”
   小冬当然而笑,“我可以把这当成是你对我的赞美吗?我现在特别需要鼓励,最好有人可劲儿地在我耳边吹捧我。”
   “那可真抱歉,我更喜欢做的是不遗余力地讽刺你、攻击你。你想要跟我学开车,最好有所觉悟,你这么笨,到时候我一定会骂的你想跳车。”
    “我是小强,你放心。”
    临走前,展阳阳丢个她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我赐予你是用我私人号码的权力。”
    小冬把名片小心收好,站在门口,真诚地道:“谢谢你。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的,很多事,都谢谢你。”
   “我做事只是随自己开心,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士。我帮你纯粹只是顺道,主要目的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进去吧,甭十八相送了。从下周一开始我教你开车。希望在你被
我骂得狗血碰头的时候,还能记得这份感恩之心。拜。”
    第二天,小冬就极有效率地行动起来。
    她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递交了辞职报告。当时赵倩正在校长室,她对小冬的举动大为不解。小冬没有跟她过多解释,只说家里出了点变故。
    赵倩对她的离职表示遗憾,说如果留在学校,她将来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前途。
    小冬对赵倩说,会计师的事应该差不多了。赵倩听后颇为感慨,她说其实她们两个才是最应该敌对的人,真没想到他们有一天竟能这样心平气和,甚至有几分惺惺相惜地站在这里说话。
    小冬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她衷心地祝福赵倩以后能重新找到幸福的归宿。
    小冬去办公室交接工作、收拾东西时,所有老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没有时间解释事情的始末,只说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处理。匆匆地离去,徒留满室的困惑。
   
    离开学校,晓东马不停蹄地直奔房产中介公司,请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把房子出售。接着她又给齐薇打了一通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齐薇下班前在公式里碰到了马汀。他刚从巴黎回来,神色间难掩疲惫。齐薇拦住他,问他孙少晏的境况。马汀一听,脸色更加黯淡。齐薇不解,却听他重重地叹息一声,没头没脑地说自
己这次真的做错了。齐薇问他是不是总公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马汀摇摇头,犹豫了半晌,几经挣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离别前,他嘱咐齐薇,要是有空就给孙少晏大哥电话。多年的朋友,就算有误会,这么长的时间也应该解了。
    齐薇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草草记下了孙少晏在巴黎的联系方式后,离开公司,直奔饭店。
    一见面,小冬就笑眯眯地丢出一枚炸弹……
   “薇姐,我辞职了。”
   “你疯了?”齐薇摸摸她额头,“你不过日子了?”
   “过阵子我要去巴黎。”
   “去找孙少晏?去跟冯丹拼了?”齐薇觉得她真的疯了。
   “二哥的病了,很严重,我要去照顾他。就算冯丹在业无所谓,我不跟她争什么,我只想陪着二哥。”
    齐薇大惊失色,“孙美人得什么病了?”
   “遗传病,找不出病因。”
    齐薇想起刚才在公司里马汀那番话里有话的叮嘱,讷讷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木鱼告诉我的。”
    齐薇无言了。
   “薇姐,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回趟家,在我妈面前帮我撒个谎。”
   “你真的决定了?”
   “恩,决定了。”从进门到现在,小冬一直都在微笑。二哥正在承受着最绝望的痛苦,他不能再去增加他的背上。从得知而过的病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无论碰到
什么困难,什么挫折,都只能笑,不能哭。
    气味长叹一声,搂着她欷歔不已,“东子,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薇姐,我已经很幸运了,我身边一直有你们。真的,你不用替我难过,我只要能陪在二哥身边,我就满足了。”
   “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你尽管说。”
   “明天下班后你有时间吗?我准备跟我妈说,我参加了D大队外汉语教学的人才选拔考试。考中了,很快会呗公派倒哪里,教老外说韩语。”
    齐薇听后哭笑不得,“你会说法语吗?你连法语都不回说,怎么教老外学汉语?”
    小冬早有准备,“你放心,我准备跟我妈说,我已经自学了好几年的法语了,这次真是绝佳的机会。我就是要你去帮我坐正,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我妈肯定会怀疑,你一定不要忘
记告诉我妈,我是为了给她们一个惊喜才一直隐瞒着不说的。”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明天我让秘书帮你随便打一封法文信件,我再签上个名,这样就更逼真了。”
    "薇姐,谢谢你!”小冬发现自己嘴里最近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就是谢谢,她需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齐薇捏捏她的脸,示意她打起精神,“你就放心在那边照顾孙美人,你们家里的老人,我跟马汀会好好照应的。”
    “薇姐,我......”小冬觉得自己忍不住又想哭了。
    “瞧你那傻样儿!你放心,祸害活千年,孙美人一看就不属于那种英年早逝的面相,我对他有信心!”
    小冬重重地点头,坚定地道:“我也相信!我也相信二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此时此刻,他最想听的就是鼓励的话,无关现实。她需要为自己攒起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可能会出现的痛苦和......
    齐薇凭借她出色的口才,保质保量的完成了小冬交付给她的重任。
    家里人一听小冬要去巴黎工作了,顿时都极大的兴奋起来。
    小冬私下里跟妈妈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三姨,她想等到了巴黎再跟二哥联系。妈妈欣然应允了。
    就在家里人紧锣密鼓地为她准备出国的行装时,小冬痛苦的学车历程正是拉开了序幕。
    周一不亮,展阳阳就把小冬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小冬哈欠连天地坐在驾驶位上,脑子还没从梦中清醒,“为什么要这么早?”
    “学车就要在马路上学。你以为天大亮了,还有哪条马路能让你这种笨蛋练车玩?”
    小冬揉揉眼睛,不解地道:“我听说学车不都是先找个空场开着,转悠一段日子才能正式上路吗?”
    展阳阳笑,凉凉地道:“你懂得真多。”
    小冬撇撇嘴,“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讽刺我。”
    “废话!”展阳阳的音量突然提高,“你以为你有那个火星时间去绕着空场溜达吗?你现在需要的是速成,速成!懂不懂!”
    小冬被他一顿吼,彻底精神了,连忙点头,“懂!我需要速成!”
    “左边刹车右边油门,p档停车、D档前进。系上安全带,开车!”
    小冬囧囧有神地望着他,一脸茫然,“你刚才说什么?”
    “你......"展阳阳觉得自己的耐心已耗尽了,”开车!“
    小冬迫于他的淫威,只能自力更生地摸索。
        她俯下身子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刹车和油门,顿时兴奋起来,“很简单嘛。是不是左脚踩刹车,右脚踩油门?”
    展阳阳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小冬不搭理他,开始研究挡位。现在挂在P挡上,刚才他好像说D挡时前进,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枉他还一直以为开车是一件多么高深的事。
    “我准备好了,可以开了吗?”她笑咪咪地问。
    展阳阳狐疑地盯着她,“你确定你已经研究明白了?”
    小冬飞速点头。
    展阳阳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开吧。”
    小冬领命,兴致勃勃地开始挂档。
  拉,使劲拉,用力拉,拼命拉,拉不动......
    “在拉就断了。”展阳阳实在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笨的人!
    小冬振振有词地抗议道:“你不是说D挡是前进吗?拉不动啊!”
    展阳阳近乎咬牙切齿,“孟小冬同志,开车前请先打火!”
    囧
    小冬抹去脑门上渗出的汗,虚心接受批评,恭顺的不耻下问,“请问钥匙在哪里?”
    展阳阳觉得再这么下去的话,先跳车的肯定是自己。
    “并不是所有的车都需要用钥匙才能大火的。”他指指方向盘右下方的按钮,“压下去,旋转......对,做得好,在努力一点就能超越阿花的IQ了。”
    小冬满腹辛酸无处诉,左脚搭上刹车,右脚搭上油门,准备以完美的起步一雪前耻。
    打着火了,换挡。
    拉,拉,拉......还是拉不动......
    “孟小冬!你存心跟我较劲是不是!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这个档位杆的话,我不介意把它掰下来,送给你当纪念品!”
    小冬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无辜,“你说打着火了就能挂档,可还是拉不动.....
    “刹车,踩刹车!”
    “啊?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踩刹车?车还没启动呢!你是不是被我气糊涂了?”
    展阳阳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好久没头疼了,硬生生被她给气的!
    “你没事吧?”小冬有点当心地望着他,他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的不好。
    “孟小冬,你要是还想让我多活两年的话,就给我仔仔细细地听好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说完了你要是还不能把车开出去,我就直接把你吃了!”
    小冬惊悚地抖抖肩膀,”吃人不太好吧。”
    “你给找闭嘴!”展阳阳快抓狂了,”听清楚了,我只说一遍!”
    终于,终于,车终于开动了。
    展阳阳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完全忘记了负责驾驶车辆的这名同志几分钟前甚至不知道需要踩着刹车才能挂挡。
    小冬对展阳阳表现出的这份信任颇为感动,她身板挺得笔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双手紧紧摸着方向盘,动作僵硬得像是在推动大磨盘。
    跑车缓缓行进了约五百米,小冬眉头紧皱,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展阳阳,你说我是不是协调能力有问题?”
    “嗯?什么意思?”展阳阳抬起眼皮,懒懒地道。
    “你看我总是控制不好油门和刹车。明明想动右脚踩油门,可偏偏左脚习惯性地也跟着一起踩了下去。这样是不是对车损害很大?”
    “对车的损害无所谓,对我的身体损害很大。”
    “什么意思?你晕车吗?”
    “孟小冬……”展阳阳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勾魂似的声音,弄得她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还来不及躲开,惊雷闪电般的怒吼已经轰然砸人耳中,“我要向阿花道歉!我要收回刚才的
话!你的IQ跟阿花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哪个王八蛋告诉你左脚踩油门右脚踩刹车了?你以为这是走正步还一二一呢!把你的左脚拿开,用右脚控制油门,用右脚控制刹车!
你的左脚要是再敢碰刹车一下,我就立刻给你砍掉!”
    惊心动魄的一天。
    小冬浑身酸软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心里阵阵发虚。
    一天,八小时,她整整开了八小时。
    奇迹般的是,展阳阳那辆昂贵的保时捷跑车竟然完好无损。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自己对驾驶有着惊人的天赋,还是因为展阳阳那绝非常人所能具备的反应速度。八小时内,最少有二十
次,展阳阳的手闪电般出现在方向盘上,帮她躲开马上就要撞上的车辆。
    “孟小冬,我崇拜你。”展阳阳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声音沙哑不堪。
    “嘿嘿,我也挺崇拜自己的。第一天学开车,就能绕着二环随便溜达了。”
    “你……”展阳阳连骂都懒得骂了,“你让我开眼了。”
    小冬心虚地笑笑,不做声。
    “我现在头晕得要死,吃完饭打车回去。”
    小冬一听,连忙提议,“我开车送你。”
    展阳阳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今天要不是我坐在你旁边,那辆保时捷现在已经成一堆废铁了。”
    小冬脸红,无言反驳。顿了顿,道:“原来你真的晕车啊!晕车的人教人开车,会不会太勉强了点?”
    “你开的车,就算是宇航员坐进去也得晕。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已经是奇迹了,换个人在你车上,不要说坐八个小时,我看八分钟后就得打开车门直接往下跳。”
    小冬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要不我打车送你回家好了。”
    展阳阳无力地摆摆手,“我现在一动都不想动。别再跟我提车,我一听就想吐。”
    “那你歇会儿吧,我不跟你说话了。”
    “谢谢,你真善良。”
    地狱般的学车历程,随着叶南的接班而宣告结束。
    被展阳阳连吼带骂了整整七天,小冬觉得自己现在俨然可以媲美铁人,刀枪不入。
    这天,她早早地在楼下等着地狱教官的出现。没过多久,却看到叶南开着她的灰色跑车缓缓驶进小区。她坐到副驾驶位,招呼小冬上车。小冬茫然不解。她笑着解释说,阳阳昨晚洗澡的
时候在浴室里滑倒,摔伤了膝盖,现在正躺在家里哼哼呢。小冬有点心虚,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气得精神恍惚才失脚摔伤的。
    车驶上马路,叶南对小冬的驾驶技术大为赞赏。
    天天在展阳阳骂声中成长的小冬,几乎已经忘记了被人称赞的滋味。叶南说她只学了一个礼拜就有这种娴熟的技巧,真是令人惊讶。
    小冬心里忽而一暖,那些回荡在脑海中的地狱般的吼声竟一也变得悦耳起来。因为叶南的不断称赞,小冬的精神也越来越放松,驾驶得愈加娴熟流畅。
    一路上,叶南几乎不用再指点她什么,两个人倒是悠闲地聊起了天。
    叶南说她觉得很欣慰,她说阳阳最近变了很多。
小冬听后暗自咂舌。确实是变了不少,脾气一天天见长。
    叶南说修月出狱后,阳阳忽然间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丢下一句环游世界后,跑的无影无踪。她原本是很担心的,可是却发现阳阳自从旅行归来后,整个人变开朗了,变得爱说话,变
得爱笑了,不再像前几年那样,总是拘谨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在面具之后。叶南说,她知道阳阳终于交到了朋友,终于有人可以陪他说话,任他发泄了。叶南说在此之前,阳阳几乎没有
朋友。不是没人想跟他结交,而是能被他认可的人实在太少。
    小冬听后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没有了地狱教官,一天的驾驶之旅很愉快地结束。临别前,叶南真诚地对小冬说:“真高兴阳阳能跟你成为朋友。阳阳是个善良的孩子,希望你们的友情能一直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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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章  归宿
    (既然不能走到永远,那就让这段无果的爱情终结在一个……最绚丽的瞬间。)
    十几天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十二月二十三号,小冬坐上了去巴黎的飞机。
    登机前,小冬跟前来送行的人一一话别。
    爸爸妈妈千叮叶万嘱咐,马汀和齐薇则不约而同地投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展阳阳最为客气,还特意带来了临别赠礼,国际驾照一张,上面赫然是小冬的照片。妈妈躲在爸爸身后,
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珠,不想破坏这欢快的送别气氛。
    透过机舱玻璃,俯瞰云层,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二十多年来,这是小冬第一次独自远行。她并不觉得孤单,在遥远的巴黎等待她的,是她的归宿。她并不在乎永远究竟有多远,她希冀的,仅仅是能守住眼前每一天的相依与相守。
    飞机缓缓降落在戴高乐闰际机场。
    出发前,马汀对小冬说法国的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妥当。小冬推着行李走进机场大厅,四下张望着寻找马汀所说的接机人。
    熙熙攘攘的人流令她有点眼花缭乱,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外国人,欧洲的女孩身材果然很性感。一路上,小冬都在努力调适自己的情绪,她告诉自己,一定要以最轻松最自然
的状态出现在二哥面前。
    “这位小妞,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中文?小冬正在因为寻不到接机人而暗自着急,身后倏然响起亲切的中文询问。她连忙扭过头,原来是机场的地勤人员。
    “你好,我在等接机的人。不知道国际航班的出口是不是只有这一个?”
    跟小冬说话的地勤人员是个年轻的中国女孩,她微笑着点点头,“所有国际航班的旅客取完行李后都是从这里出机场。你不要着急,也许接机人因为找不到停车位而耽误了。”
    小冬一听顿时心安,正想跟她道谢,视线无意中越过她的肩膀,瞬间定格。地勤人员笑着走开,小冬却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傻丫头,看到鬼了?”温煦柔和的声音缓缓入耳,染着开怀的笑意。
    小冬眨眨眼,再眨眨眼,全身的力量陡然间灌注于双腿。她丢开行李车飞快地冲过去,扑到说话人怀里,紧紧地搂住他,好像身边的一切伴随着他的出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哥,你是个浑蛋!”
    听着她活力十足的声音,孙少晏苍白的面庞上浮起浓浓的宽慰,”小冬,我……很想你。”
    飞絮般轻柔的话语,却令小冬眼睛里强忍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倾泻而出。
    泪水尽情地、肆意地、痛快淋漓地打湿了他的衣襟,温暖了他的胸膛……
    哭完后,小冬抬起头,孙少晏替她抹去脸上残余的泪痕。两人四目相望,眼睛里,只有彼此。这种重逢,就是永恒。不管寒冰凝结了怎样的美好,他们的爱情,在这异国的重逢中,悄然
走向了永恒。
    “二哥,我辞了工作,卖了房子,骗了家人……所以,我已经回不去了。所以,你不要妄图把我赶走……”
    孙少晏俯首在她额头印下一抹轻吻,微笑道:”好。只要我还在,你就不用走……”
    孙少晏住在马汀位于巴黎市郊的别墅里。他讨厌医院,况且,这种病就算住在医院也毫无用处。
    马汀安排了两个特别看护,二十四小时轮班照顾他,医生每天会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冯丹并没有跟他住在一起。在他的要求下,马汀把冯丹安排进了总公司的模特训练班。
    D.G.的模特训练班是所有想走上T台的女人梦寐以求的地方,选拔极为严格。在身材先天占优势的欧洲女孩血前,冯丹的条件无疑是远远不够的。模特训练班的经理凯恩是马汀的堂弟,向
来跟马汀合不来。在得知马汀一定要让这个毫无可塑性的东方女人走后门进人训练班后的原因,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虽然孙少晏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来接任总公司的设计总监之职,但是他
希望孙少晏能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担任训练班的客座教师,培养那些以T台为目标的女人对时尚、对美的感悟。
    马汀很为难,没想到孙少晏却一口应允。马汀本来是反对的,可孙少晏却说,有点事情做,总好过躺在家里无聊地等死。他的理由,让马汀毫无反驳的余地。
    冯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自进入模特训练班开始接受系统的模特训练后,她彻底领略了时尚的魅力。她知道自己先天不足,为了能在这里站住脚,为了能攀得更高,她付出了比任何人都
多的努力,让忙碌占满了她的生活。
    她从没想过要放弃对孙少晏的爱情,可她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被巴黎的奢华迷乱了眼球,她想得到更多、更多。
    在孙少晏的授意下,凯恩刻意为冯丹创造了不少与时尚界名流接触的机会。听着她日渐流利的法语,看着她日渐闪耀的眼神,孙少晏觉得释然。就算以后在天堂里见到冯琳,自己也可以
对她有所交代了……
    在机场看到小冬的那一瞬间,孙少晏终于明白,能陪他走到生命终结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短暂的分离之后,小冬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眼神变了,变得前所未有地坚定。他无
法拒绝这种坚定的注视,一切的误会,都在她的目光中悄然消融。无须任何解释,这一次,小冬替他做出了选择。
    巴黎的冬天没有想象的寒冷,大街小巷弥漫着浓浓的圣诞气氛。
    马汀的别墅位于巴黎西郊的豪宅区,占地极广的双层地中海风格建筑,令小冬瞠目结舌。
    “真奢侈。”下车后,她站在庭院里好奇地四下打量。
    孙少晏笑,”你是不是很不平衡?我把你丢在国内,自己却在这里享受这种腐败的生活。”
    “是啊,所以我现在来跟你一起一享受了!”小冬牵起他的手。天气并不冷,他的手却很凉。
    格调优雅的客厅吧,一个衣饰休闲的外国男孩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听见有人进门,他连忙丢下手柄,飞快地起身迎了过来。
    看到小冬,他粲然一笑,正想送给他一个西方特有的热情拥抱,却被孙少晏毫不留情地扼杀在中途。
    孙少晏跟小冬介绍,“这是克里斯,负责在白天照顾找。你来了,他可以光荣滚蛋了。”
    克里斯一听就不乐意了,“喂喂,孙,你不要忘记我会说中文!”
    小冬笑眯眯地望着他那张跟马汀有几分相似的年轻面孔,暗自琢磨着,这会不会又是马汀家族里的某个成员。
    果然,下一秒,克里斯热情地握住小冬的手,道:“你一定是冬冬。叔叔昨晚打电话说,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今天会抵达巴黎,嘱咐我热情招待。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法国大餐
为你接风洗尘了!”
    小冬诧异,微笑道:“谢谢。你中文说得真好。”虽然腔调古怪,却异常流利。
    克里斯得意地甩甩头,“当然。我祖母是中国人,她是个伟大的女性,是D.G.最大的功臣,所以会说中文是我们家族不成文的规定……”
    孙少晏打断他滔滔不绝的介绍,揽着小冬走上位于二楼的主卧室。
    卧室布置得舒适而奢华,只是看起来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二哥,你住在哪儿?”
    “楼下。”孙少晏淡淡地道。
    小冬心里一疼。刚才上楼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二哥的脚步比平常慢了许多。
    她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的难过,笑容灿烂地说:”那我也住楼下。我要跟你住在一起,睡一张床。你不许反驳,你要是反驳,我立刻就从阳台上跳下去……”
    晏幽幽地望着她,沉默了半晌,还是低声拒绝了。
    “二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冬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偎在他身侧,缓缓地道,”我知道这种病发作起来很痛苦,我知道你手臂上那些伤痕都是怎么来的,我知道你不想我看到你被疼
痛折磨时的样子,我统统都知道……”说着,她缓缓掀开他的衣袖。旧伤愈合,又添新伤,苍白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划痕狰狞刺目。孙少晏想挣开手臂,却被小冬紧紧抓住,‘“二哥,不
要再这么伤害自己。如果疼的话,就告诉我。你这样自残,我会害怕的……”
    孙少晏僵坐着。他不能心软,他不能让小冬看到自己那副死去活来的样子,他不能留给她多灰暗的回忆。
    “二哥,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顾我。每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是你在身边陪着我……二哥,我不能没有你。我太笨了,不跟在你身后走,一定会迷路的。你要是不快点好起来,我该怎
么办……”小冬喃喃低语着,声音里满是哀求,“二哥,这一次别再推开我,好不好……”
    孙少晏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渴望,他认输了。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他终于还是把小冬拉进了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狱……
    克里斯果然为小冬奉上了一顿地道的法国大餐。餐桌前只有他们两个人,孙少晏在房间睡觉。他现在体力很差,下午往返机场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小冬没有叫醒
他,吃饭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克里斯很健谈。他说他是学设计的,他说人很早就听马汀叔叔提起过D.G.亚洲设计大区的设计总监是叔叔在马兰欧尼任客座教授期间的得意门生。他说,当他得知二哥要来巴黎的消息时
,着实兴奋不已。他说他还是D.G.的实习生,这次是他主动请缨,,接下照顾二哥的工作。他说他从二哥身上学到了很多,尽管二哥对他的指点总是漫不经心的,他还是学到了很多学校里从
未讲过的东西。他说二哥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尤其发病时,更是谁都不能靠近。他说那个国际知名的骨科权威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片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病人疼得拿刀片
自残,却只能扮演着连莽夫都能胜任的工作,把刀片从他手里抢走……
    小冬静静地听着,握着刀叉的手微微颤抖。克里斯的叙说很生动,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二哥身上的痛楚正一点点地将她的心割裂、搅碎,变得血肉模糊。    她不能在这里退缩,她不能
让二哥从自己身上感受到丝毫的紧张或担心。她要用自己的笑容告诉二哥,就算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她一样能坚强地生活下去……她必须要让二哥明白这一点……否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
地再次把自己从他身边推离,然后独自走向……
    因为小冬的坚持,马汀无奈地遣退了负责照顾孙少晏的看护。
    克里斯走得依依不舍。他说他还有很多东西没学到。他问小冬,以后自己还能不能来这里,小冬正待点头,却被孙少晏直接拒绝。克里斯正想为自己争取,却见孙少晏丢给他一张光碟,
说那上面记录了自己很多的设计心得。克里斯如获至宝,乐颠颠地离去。偌大的别墅,只剩他们二人。
    深夜里,孙少晏被疼痛惊醒。
    不断蔓延的疼痛无可控制般迅速席卷了全身各处关节。他想离开卧室,谁知刚刚挣扎着坐起来,胳膊就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抓住,“二哥,又疼了吗?”     小冬打开灯,迅速喂他吃下
药。尽管她痛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止痛片,可医生说,这是月前能采取的唯一办法。
    吃过药后,小冬扶他躺下,正想去拿毛巾帮他擦掉身上渗出来的冷汗,睡衣的衣角却被哥拽住,软绵绵的力道,让人觉得害怕.
    “别走……”二哥的声音很低,很虚弱,令小冬的心紧紧揪成一团。他停住脚步,回到床上,躺在他身旁,侧身紧紧搂着他。
    孙少晏已经被浑身上下各个关节疯狂涌出来的痛楚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小冬害怕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所以不论他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手。
    “放开我!”孙少晏在狂乱中低吼。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这么下去,小冬一定会被自己弄伤。
    “二哥,看着我……”小冬不为所动,突然提高音量,镇定自若地道。
    孙少晏已经辨不清耳边听到的究竟是真还是幻,只是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现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柔和的目光,温暖的笑容,一点点在眼前变得清晰……
    “小冬,你放开我……”
    她摇摇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下的,力道不轻不重,节奏不疾不徐。”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咱俩一块儿回乡下看姥爷,半夜睡不着,我缠着你给我讲故事
。你太坏了,竟然给我讲鬼故事!我现在还记着呢,穿着红旗袍的没有脚的女人!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当时啊,你怕我再哭下去会把家里人都吵醒,所以就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也是这个节奏。我觉得特别舒服,就嚷嚷着让你不许停。结果你就一直拍一直拍,直到我睡着……那天晚上我睡得可香了,自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鬼故事……”
    “傻丫头……”孙少晏低声笑着。剧痛仍在撕扯他的身体,可他的心,却被一双手拖出了黑暗,沐浴在阳光下,嘴角的笑意渐渐蔓延,“我拍了整整一晚,第二天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
    听着他不再剧烈的喘息,小冬稍稍松了口气,声音愈加柔和,“那作为补偿,我也拍一晚好了。二哥,闭上眼睛,我给你唱歌听。”摇篮曲,民谣改编版摇篮曲,是姥爷自创的,也是小
冬的最爱。只是很久没唱了——没机会唱,总不能自己唱给自己听。
    伴着婉转悠扬的歌声,孙少晏的眼皮缓缓沉下,意识渐渐模糊,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看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绿草地,草地上,两道小小的身影互相依偎,蓝蓝的天空下,清脆的
笑声随着微风,四处飘散……
    清早,天还没亮,孙少晏搂着小冬睡得正香,恼人的电话声却毫无征兆地响起。
    小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边的人已不耐烦地抓起床边的分机,“喂?”
    “起床气真大!孙美人,我不找你。冬子呢?”
    “在睡觉,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孙少晏一听是齐薇,火气稍稍诚弱几分。
    小冬躺在他怀里,伸手抢过话筒,开心地道:“薇姐啊,我在。”
    “啧啧,真甜蜜啊,睡在一起了吧?”
    小冬有点脸红,孙少晏倒是毫不在意,凑过来不耐烦地道:“你既然知道,赶紧把电话挂了,我们还得接着睡。”
    齐薇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小冬推开他,瞪大眼睛示意他不要随便打岔。孙少晏亲了她一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小冬怕吵到他,想出去说,腰却被他紧紧搂住,“不许走。”
    小冬撇撇嘴,小声道:“薇姐,你这么早打电话,找我有事?”
    “圣诞快乐!”
    小冬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对啊,今天是圣诞节,我都忘了。”
    电话那边,齐薇忽然压低了声音,“冬子,他身体还好吧?”
    小冬悄悄看看二哥,捂着话筒小声道:”还可以,就是瘦了点,不过不影响美貌。”
    齐薇再次放声大笑,“看到你们这么恩爱我就放心了。我挂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薇姐你也圣诞快乐!”
    小冬放下电话正想起床,却见二哥刷地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小冬……”
    “在!”
    “美貌,是形容男同志的词吗?”
    小冬眨眨眼,无辜地道:“美好的词语,是男女通用的。”
    孙少晏把她扑倒在床上,毫不犹豫地对着那两片粉嫩的嘴唇热情地吻了下去。
    小冬挑起舌尖,主动回应。难得二哥精神这么好,她眼睛都笑眯了。
    “今天想去哪儿玩?”旖旎的早安吻过后,孙少晏神清气爽地道。
    小冬拿过睡衣帮他披在肩上,想了想,说:”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跟你在家待着。”
    孙少晏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淡淡地道:”我今天觉得很好,哪里都不疼。”
    小冬狐疑地盯着他苍白的面孔瞧了半天,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想出去。这么腐败的别墅我这辈子还是第一回住呢,肯定得住个够本才行!”
    孙少晏嘴角溢出一抹轻柔的微笑,“有的是时间让你住。赶紧去洗澡吧,一会儿医生要过来。”
    小冬一听,立马行动起来。虽然克里斯把这个享誉世界的骨科权威的医术批到得一文不值,可在敬业方面,他还是很值得称赞的。
    小冬收拾妥当返回卧室的时候,看到二哥正在跟一个矮胖的外国老头激烈地争辩,看那架势,要是再争下去的话,很可能会暴力相见了。
    他们说的是法语,小冬一点儿都听不懂。她正想过去劝二哥不要太激动,却听见阵阵门铃声响起。她略略犹豫了一下,转身跑出去开门。
    冤家路窄。
    冯丹施施然到访。二人看到对方时,彼此的眼中都满是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儿?”冯丹咄咄逼人地质问。
    小冬皱皱眉,泰然自若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少晏哥呢?”
    “医生正在给他检查。”
    冯丹闻言,推开她,径自冲进门,准备直奔卧室。
    小冬追上去一把拉住她,”我想跟你谈谈。”
    冯丹甩开她的手,颇为不屑地瞪了她一眼,“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小冬的语气忽而放软,“就算是我求你。”
    “求?”冯丹大感意外,沉默了片刻,转身跟她一起走进客厅。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时间宝贵。”冯丹坐在沙发上,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眼睛里闪烁着侵略性的光芒。
    小冬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出声,直入主题,“冯丹,不管以后的日子还有多长,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二哥了。我知道这很过分,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的自私,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最后
的请求。”
    “你疯了吗?”冯丹嗤笑,”绝对不可能,该走的人是你!当初在机场是你自己主动放弃的,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小冬抱着柔软的绒毛抱枕蜷缩在安乐椅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冯丹眼睛里光芒更盛,口气愈发尖锐起来,”孟小冬,你真是太可笑了!我凭什么要把少晏哥让给你?我的爱情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不管少晏哥的身体怎样,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
我!只有我才有这个权利!就算少晏哥隐瞒了他的病,如果你真的爱他,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地把他从我手上抢回去!你没有那么做,你退缩了。在这场爱情的战争中,你输了,你不战而退
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把自己的胜利果实拱手相让?实在是太荒谬了!”
    小冬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默默地坐着。
    冯丹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不屑地道:“怎么,你准备用这种楚楚可怜的懦弱姿态来获得我的同情吗?很可惜,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靠眼泪博取关爱的女人!孟小冬
,你聪明的话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不要再惹少晏哥心烦!”
    听她说完这些,小冬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丢下手里的抱枕,离开安乐椅,缓缓走到冯丹面前。
    冯丹仰头望着她,一脸冷笑,“你的眼泪呢?收起来了吗?真遗憾,我还以为会看到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弱面孔呢。”
    小冬不理会她的讥讽,平静地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答应?”
    “切!”冯丹刮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了半晌,随口道,“你在求我吗?既然求人,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吧?这么高高在上地站着,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吗?”
    小冬听完,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跪在她面前……
    冯丹顿时惊呆了……
    小冬面色淡然,目光却坚定得令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冯丹没想到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没有眼泪,没有动摇。就这么静静地跪在这里,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已经不再重要。她渴望的,她希冀的,只不过是一段不知会在何时终结的
爱之旅程。
    “我求你,求你把二哥还给我……”
    冯丹的脸色不断变换,眼睛里的神采渐渐黯淡。她知道,这一次,小冬的决心,她已无法战胜。
    临走前,冯丹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孟小冬,你这辈子都给我记住,你的爱情,是我施舍给你的!”
    “冯丹,谢谢你……”
    孙少晏悄悄走回卧室,但医生仍然没有放弃对他的劝说。他静静地坐在床边,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身上如附骨之蛆般折磨着他的剧痛仿佛已经过去,脑子里塞满了小冬那淡定而坚决的
一晚。脸上似乎有两道温热的液体滑过。滴落,很快渗进地毯,不见痕迹。
    半晌后,他缓缓站起身,用尽体内所有残余的力气,微笑着走到医生面前,“上周律师来过,我已经把所有试验这种药物所需要的文件都签好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是我的主治医
生,我的病情你最清楚。我有权利为自己做出选择。”
    医生面色铁青地摇摇头,“昨天你注射的剂量就已经严重超标,我绝对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孙少晏的身体摇摇欲坠,止痛药物早己无法压制的痛楚排山倒海般疯狂地侵蚀着他最后的理智……
    他喘息着,虚弱不堪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决定了,你什么都不用再说。还有,我最后的请求是: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医生一听,情绪再度激动起来,嗒里啪啦的法语连珠炮似的从嘴里飞了出来。
    然而,不管如何的阻挠,都无法改变孙少晏的决心。他呵护在身后的女孩终于长大了,以后没有自己陪伴的日子里,她一定也能坚强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能留给她的,只剩回忆——最美的回忆,浪漫之都巴黎,这个无雪的圣诞。
    既然不能走到永远,那就让这段无果的爱情终结在一个……最绚丽的瞬间。
    小冬回到卧室的时候,医生正沉着脸在孙少晏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注射针剂。她担心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擦掉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二哥,很疼吗?”
    孙少晏笑眯眯地握了握她的手,“没事,你赶紧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医生允许吗?”小冬不放心地问。
    “当然。”
    “我又听不懂法文,谁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打完针,孙少晏放下衣袖起身揉揉她的脸,“傻丫头,这种针剂最近刚刚应用于临床,听说对我的病很有效果,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小冬听他这么一说,内心不禁一阵狂喜,“真的啊,二哥你脸色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那么苍白了!太好了!”顾不得医生还在场,她兴奋地跳起来把二哥扑倒在床上,两个人笑着滚成一
团。
    欢快清亮的笑声,掩盖了一切,包括医生临走前那声沉重而沮丧的叹息……
    站在车库门前,孙少晏非常震惊地看着小冬,“你刚才说什么?”
    小冬揽着他脖子,得意洋洋地道:“我说我来开车啊!就算你今天的精神看起来真的好了很多,也绝对没有好到可以开着车带我四处溜达的地步!”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来巴黎之前,展阳阳对我进行的速成教学。”     小冬边说边仔细地帮他围上围巾。
    “展阳阳?”孙少晏微感意外,“他为什么会教你开车?”
    小冬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抖抖肩膀,把他推进车里,“说来话长了,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等以后我一件一件地慢慢跟你说。”
    孙少晏坐进副驾驶位,看着她娴熟地打火挂挡,脸上意外之色更浓,“你学了多久?”
    小冬得意地大笑,“哈哈,其实真正的地狱学车历程只有一个礼拜!”
    孙少晏闻言,正在拉安全带的手顿时抖了抖,“你要是不放心我开车,我打电话叫出租车好了。”
    小冬侧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信心十足地道:”二哥你放心,连叶南都说我现在开车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你看,我有驾照的!”说着,她探过身子,从包里掏出那张展阳阳送给她的临
别赠礼。
    “怎么又扯到叶南了?”孙少晏拿着那张国际驾照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应该是真的。
    小冬顾不上解释,壮志满怀地踩下油门,车平稳地驶出车库。
    孙少晏啧啧称奇,“展阳阳倒是很有两下子,用一个礼拜的时间就能把你这个小笨蛋培养得如此专业,我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小冬想起自己学车时的那些粮事,不禁脸红不已,“二哥,你都不知道,我第一天学开车的时候,还以为要左脚踩刹车右脚踩油门呢,展阳阳差点被我气得跳车。”接着,她详详细细地
把自己那段痛苦学车的日子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孙少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红润无比。
    小冬看他这么高兴,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终于悄悄落下。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小冬一听,立刻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看路看路,别看我,”孙少晏拍拍她的脑袋,极快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对了,就算你会开车,巴黎的路你认识吗?”
    “这个啊……”
    小冬更得意了,”我早有准备!在来之前,我已经仔仔细细地研究过巴黎市区的地图了,加上车里的GPS导航,绝对到哪儿都畅通无阻!”
    孙少晏眉口间染着浓浓的畅慰,笑得更加开怀。小冬真的长大了,他已经……了无牵挂。
    巴黎战神广场上,人流如织,多半都是外国游客。天色已临近傍晚,这里是他们今一天行程的最后一站。
    今天,孙少晏带着小冬走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美食、美景,他能给她的,只剩这些。小冬一次次要求回去,他一次次笑着拒绝。
    坐在长椅上,孙少晏疲色渐浓。他吩咐小冬去买咖啡,趁着短暂的间隙,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小的玻璃瓶,掰开密封的瓶口,仰首把里面淡黄色的液体吞了下去。
    远远地,他看到小冬兴高采烈地端着两杯咖啡跑过来……
    他微笑地凝视着她欢快的身影,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二哥你累不累?我都说不要来了嘛,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小冬把热热的咖啡杯放到他手里,担心地盯着他上上下下瞧了个遍。
    孙少晏双手握着咖啡杯,笑着道:“我今天一次都没发作,看来那个药的疗效确实不错。”
   “真的吗?”小冬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忍着不告诉我”
    “傻丫头,真发作起来就算我想忍也是忍不住的。”
    小冬闻言顿时难过起来。她放下咖啡杯,伸出双手覆在他手上,幽幽地道:“二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要穿着你亲手设计的婚纱,跟你……结婚……”
    孙少晏心底泛起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脸上却绽放着足以将夜色融化的温柔笑容,“求婚这种事,似乎应该是男人来做。”
    小冬眨巴眨巴眼,凑到他面前,“二哥,那现在我把这个机会还给你,我要你向我求婚!”
    “我还没买戒指。”孙少晏亲了亲她鼻尖,“不如等明天……等明天我带你去买。”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美丽的谎言……是他能给小冬的唯一承诺……
    “真的吗?”小冬兴奋得跳起来,取下挂在脖子上的DV跑到不远处,跟一个外国游客比划了半天,对方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欣然跟她一起走过来。
    “二哥看镜头,一定要笑得灿烂一点!”小冬紧紧偎在他身旁,冲着镜头绽放出自己最幸福的笑容。
    孙少晏把她揽到怀里,专注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小冬兴奋地对着镜头大喊,喊着他们今天的约定,喊着她对他爱的誓言……
    “二哥,你也说几句好不好……”小冬晃着他的胳膊,像只耍赖的小狗般哀求着。
    孙少晏轻叹一声,终于面对镜头,留下的,却只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小冬沮丧地收起DV 。今天一整天,二哥对拍照和录像都持完全不合作的态度。
    “傻丫头,明天买完戒指后,你想怎么录都可以。”孙少晏觉得自己的演技,在生命终结之前,越发的逼真起来。
    “太好了!”小冬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二哥,你要是敢说话不算话,我就会恨你一辈子的!”
    “这个惩罚太轻了……”孙少晏把头埋进她肩窝里,幽幽地道,“如果我食言了,你就一辈子不再想起我,好不好……”
    小冬心底倏然蹿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拼命地摇着头,“二哥,你不会食言的,你一定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
    “嗯,不会。刚才那杯咖啡太苦了,你去帮我重新买一杯。”
    “好。”
    孙少晏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拿起小冬随手放在那儿的DV ,打开刚才录下的视频……
    天已黑透,风渐渐冷了起来。在小冬拼命阻拦无果的情况下,他们二人登上了埃菲尔铁塔最高层,站在二百七十四米的高空。
    “二哥我们回去好不好?你脸色真的很不好。”站在巨大的观景台上,小冬丝毫没有俯瞰巴黎的心情,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晕,直接扛走。
    “小冬,比起仰望天空中绽放的烟花,我更喜欢俯瞰夜色里的万家灯火。”
    “二哥,我求你了,以后你想来看多少次都可以。现在我们回去吧,我也玩累了。”
    “巴黎的圣诞是灯的海洋,过了今晚,就算站在埃菲尔铁塔上,也看不到这种比烟花更绚烂的美景了。”    孙少晏轻轻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握放在胸前,“在欧洲念书时,我一直有个
心愿……”
    小冬不解地仰起头,静静望着他。
    “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带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站在这里一起欣赏夜色下的巴黎圣诞……”
    妹妹……小冬脸色一白……
    “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孙少晏长舒一口气,手轻轻从胸前垂落,松开,身体慢慢倒下……
    不可能,不可能……  
    小冬拼命地摇着头,她看错了,她一定是看错了……
    二哥说那种药很有效果,二哥说他今天一次都没有发作……
    二哥今天一张照片都没有跟她一起拍过,二哥说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慢慢拍的……
    二哥说他一定不会食言的,他们的戒指还没有买……
    二哥明明在微笑着……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为什么不跟她说话……
    为什么身体会越来越冷……
    站在埃菲尔铁塔顶端,俯瞰着世界上最浪漫的夜色,二哥为什么连一个吻都不肯留给她……
    十二月二十六日零点十三分,孙少晏的心跳停止。
    在心跳停止前的那个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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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8 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我们的幸福
    (回忆,是延伸的永远,无须缅怀)
    没有人想到那场别离会来得那么突然。
    二十九岁,是一个令人无法与死亡联系到一起的年龄。当齐薇正计划赶在新年之前去巴黎探望他们的时候,当李木鱼准备好新年礼物要去祝福他们的时候,当展阳阳决定去巴黎继续他未
完的环游世界之旅的时候,一切,都匆匆结束。
    孙少晏留下了遗嘱。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下的。内容很简单,所有的存款都留给母亲,房子股票和车留给妹妹小冬,过户手续早已经办妥。当律师宣布完毕时,在场之人皆黯然。他连遗嘱都留得这样
简短,没有一句多余的内容,一如他结束在二十九岁的短暂人生。
    当亲人朋友在心里挣扎着,煎熬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小冬时,她却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巴黎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是个孝顺的孩子,每个月都会打一通电话回家报平安。每一次,只有一句话:妈妈,对不起,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这个圣诞,对很多人来说,不是一个值得欢庆的日子。
    D市下起了大雪,齐薇早早就离开了公司。今晚公司有Party,她却提不起一点心情。
    小冬已经整整一年没有露面,周末抽空去探望孙少晏和小冬的家人,渐渐成了齐薇生活里的习惯。她知道小冬每个月都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她知道小冬一直是平安的,这就够了。
    这一年里,小冬的妈妈从齐薇嘴里得知了小冬隐藏在心底的一切秘密。她没有想到,她孝顺乖巧的女儿,竟然经受过那么多的打击和挫折,甚至还曾经徘徊在自杀的边缘。原本,她对小
冬是不谅解的。不谅解她对孙少晏那些不该有的感情,更不谅解她因为孙少晏的死而抛弃了一切。可随着齐薇的诉说,她心中所有的怨,所有的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她只希望小冬能
快快回来。只要看到她健健康康地活着,她什么都可以不再强求。
    这一年里,还有一个人,也是小冬家里的常客。
    李木鱼的父亲在德国接受治疗,病情渐渐稳定。已经丧失的记忆永远无法恢复,身体机能却日益好转。能无病无痛地活在自己最留恋的那段岁月里,对孤独的老人而言,也许是一种幸福

    李默在德国读书,经常陪伴在老人身边,李木鱼再次把自己的事业转移到了国内。教书是他的兴趣,D大自然不会拒绝如此的人才返回校园。闲暇时间,他成了小冬姥爷最佳的棋友。若是
每周不跟李木鱼下上几盘围棋,总会让小冬姥爷觉得寝食难安。原因很简单,因为李木鱼总是能以半目之差赢得他老人家浑身不爽,他从不避讳在小冬的家人面前提起小冬,却从来都不着痕
迹地绕开那些敏感的话题。
    这一年来,展阳阳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地球。不论他走到哪里,总会随身带着电脑,QQ上那个呵呵傻笑的头像,却永远是灰暗的不在线状态。
    在得知孙少晏死讯的那一瞬间,展阳阳就知道,那个干什么都有股子执著的傻劲儿的笨女人,会选择自己躲起来疗伤。小冬是他少得可怜的朋友之一,正因为少,才显得尤其珍贵。他知
道小冬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亲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竞有多大,他知道孙少晏留给她的资产已经让她无须再向李木鱼贷款来完成自己的旅程。他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跟她
相遇。所以,这个圣诞,他来到了巴黎,来完成自己一年前未完成的那次旅行。
    今年的巴黎圣诞,依然无雪。
    华灯初上,埃菲尔铁塔最高层的观景台上,两个气质出众的东方男性并肩而立。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
    “我已经猜到你会来了。”
    “理由?”
    “这一年你绕着一世界到处跑,一直没有小冬的消息,以你天才的智商,一定会到这里。”
    “切!那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以为你早已经放弃了。听齐薇说,你每次去小冬家不是陪她姥爷糟践琴棋书画,就是伙同她爹祸害花鸟鱼虫,朋友的身份扮演得滴水不漏。”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见小冬,她今晚不会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知道,少晏不会希望她再次踏上这里巴黎浪漫的圣诞之夜,是少晏留给她最后的回忆。回忆,是延伸的永远,无须缅怀。”
    “你既然知道她不会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欣赏夜色?”
    “悼念故友。”
    “……”
    “小冬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了伤害,我也该用我的方式去追回爱情了。我想,这是我对少晏最好的悼念。”
    “他在天堂里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气得吐血。”
    “是吗?我倒觉得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像要吐血。”
    “李木鱼!你不要太嚣张,当心我横刀夺爱!”
    “阳阳,想见小冬的话,就跟我来。”
    新年新气象,连书店里都挤满了人。
    巨大的宣传海报上,唯美、清冷的月色,以及与这意境完全不匹配的作者大名——“砧板上我比猪更勇敢”赫然在目。
    坐在海报下举办签售活动的是近一年来在网络上崛起的新锐派写手——猪勇敢同学。真名他本人拒绝透露。
    猪勇敢是终点网站上热捧的玄幻小说写手,然而真正令他声名大振的,却是短短半个月内出现在各大书店畅销书排行榜上的一本都市爱情小说——《城外的月光》。
    前来签名购书的读者都对作者的年龄感到震惊。
    记:清问你为何要突然从玄幻转型来写都市爱情?
    猪:受人所托。
    问:是什么事情激发出了你的创作灵感?
    猪:真实的生活。
    问:这么说你创作的故事是以真人真事改编的?
    猪:不是改编,是真实再现。
    问:你是从什么渠道获取这些素材的?
    猪:有个女人在环游世界的旅行中,不定期发给我的录音自述。
    问:就是你书中的女主角吗?
    猪:这很明显。
    记:请问读者最喜欢的男主角最后去世了,是为了煽情而特意加上的吗?
    猪:你觉得他死得很煽情吗?请不要亵渎他们的爱情。
    问:……最后一个问题,很多读者都反映对本书的开放式结局感到很遗憾,难道你没有考虑过写个续集,给女主角一个明确的归宿吗?
    猪: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很希望她赶紧定下来。
    记:……最后最后一个问题,本书的女主角委托你把她自己的故事写成书,是为了纪念自己那段短暂的爱情吗?
    猪:爱情的短暂与否,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我更希望你能把他们定格在埃菲尔铁塔上的那一幕,理解为永恒。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小爸说的,登出来的时候请标明著作权所有人。
谢谢。
    春节前,小冬风尘仆仆地回到了D市。
    久违的团圆,    家里老少三代欢聚一堂。《城外的月光》就摆放在书桌上。
    小冬刚进门,就被妈妈狠狠地搂在怀里。眼泪打湿了她的肩膀,一年的分别,那些悲伤,那些思念,统统在妈妈的泪水中变成了重逢的喜悦。
    “小冬,书妈妈看了,全家都看了。妈妈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就好……”
    “什么都知道了?”
    这次的重逢又是短暂的。刚过完年,小冬就收拾起行装,再次离开。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躲起来收拾悲伤。行囊里,装着《城外的月光》。那本书里,承载着她所有的过去。这次的离去,是为了寻找新生活的开始……
    为了二哥,她必须微笑着,坚强地,连同他那份一起活下去。
    小冬重新开始了工作。新的工作地点,就是那所比她老家更偏远的山沟里的希望小学。她在那里找回了自己的理想,找回了自己的笑容。那本《城外的月光》陪伴着她,一待就是四年。
    四年后。
    十二月初,小冬返回D市,参加了省先进教育工作者表彰大会。
    她是获奖人之一,四年内,她帮助三十五名失学儿童重返校园。四年内,她所带的班级有三人在全国小学生英语演讲大赛中获奖,五人在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取得了优异成绩。
    令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是,四年前,这所位于偏远山区的小学还是-名教师,五间教室,三十几个学生的待困单位。小冬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感谢了很多人。
    没有叶南“宝贝基金”的援助,她无法让那么多失学儿童重返校园。
    没有李木鱼隔三差五加班加点的编外辅导那么多孩子,仅凭他们三个教师,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多孩子送上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舞台。
    没有展阳阳时时兴起的探访,那些孩子又怎么会有机会展示出令评委都倍感震惊的标准美式英语?
    这些人,无论她说多少句谢谢,都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
    这四年里,小冬收获了很多。山区艰苦的生活把她磨炼得更加坚强。夜深人静,自己独坐在桌前,翻开那本《城外的月光》时,眼泪也不再像开了闸的水坝般倾泻而出。
    每当看到那巴黎的一夜,她的心,还是会忍不住地疼。可渐渐地,她学会了在这种疼痛中寻找慰藉。渐渐地,她感受到了二哥在那悲伤彻骨的离别中,留给她的最深沉的柔情。
    这四年里,李木鱼经常会出现在她身边。简单的聊天,纵情的谈笑,从未强求过她分毫。可他带给她的关怀,已经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小冬参加完颁奖大会,准备回家好好陪妈妈住几天。
    得知她进城的消息,家里一时间高朋满座。妈妈跟三姨兴高采烈地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齐薇拉着她问长问短。姥爷非常郁闷,今天李木鱼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不再手下留情,连续三
盘都把他老人家杀得七零八落。
    其乐融融的晚宴,大家吃得尽兴,聊得开心。吃完饭后,齐薇说她还有事就先走了,姥爷正想拉着李木鱼收复失地,不意他却率先开口,“阿姨,我跟小冬出去一下。”
    小冬正茫然着呢,妈妈已经把外套、皮包统统塞到了她怀里……
    走出楼门,李木鱼问小冬冷不冷。她摇头,说自已已经被山沟子里的寒风磨练得刀枪不入。李木鱼笑了笑,说既然不冷的话就不开车了,晚上吃得有点多,权当散步。
    “今年圣诞节,D.G.有一场庆祝公司成立五十周年的时装发布会,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小冬低着头,盯着地上覆着的薄雪,淡淡地道,”同时也是纪念二哥去世五周年的慈善演出……”
    “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小冬默然。二哥已经走了五年了。昨天马汀给她打过电话,说在时装发布会上压轴展出的,是一套二哥从未公布过的作品。
    “小冬,李默已经上大学了。”
    “嗯,我听阳阳说了,教授都很欣赏他。”
    “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
    “是啊,到了该恋爱的年纪了。”
    “他说在我成功把你拿下之前,他坚决不谈恋爱。”
    “嗯……啊?”小冬被他毫无征兆间丢出的炸弹给炸蒙了……
    “五年,第三次机会的有效期。”
    小冬停住脚步,愣愣地站在原地。这是五年未曾碰触过的话题,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忘记少晏,我也从来都不认为你能忘记少晏。我给了你五年的时间,不是让你忘却,而是让你习惯,习惯另一种方式的爱情。”
    另一种方式的爱情……
    小冬心里不断涌出这五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开始的一年,他知道自己一直跟李默保持联系,却从来不问,不找,只是替她担起照顾家人的责任。之后的四年,她在山村里试图用忙碌来学会忘记,他却总是在她最沮丧最寂寞的时候
出现,陪她聊天,聊她最思念却又最不敢碰触的人……
    他说忘一记是一种欺骗。四年来,他用自己的方式帮她留住了内心深处最不想忘记的人……淡化了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伤……
    “小冬,其实迈出这一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D.G.盛大的慈善秀,在圣诞节的夜晚拉开了帷幕。
    冯丹是今晚的主秀模特之一。五年的时间,她在巴黎闯出了自己的天一下。她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现在享受着的,是她应得的成功。
    台下,叶南和齐薇两人正在窃窃私语,聊得热络。话题的焦点却完全不在T台上还在展出的缤纷时装。
    “小冬今晚没来?”叶南问。
    “我也不知道。走秀开始前,我在后台看见马汀正低头跟李木鱼密谋。我一走过去,他俩立马闭嘴了,肯定有阴谋。”
    “我听说今晚会展出少晏生前留下的一套作品。”
    “没错,都是马汀一手策划的。他口风特别严,什么都不说。”
    这时,坐在一旁的修月不紧不慢地道:“三十六岁,是个适合结婚的年纪。”
    叶南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她凑到修月耳边,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当年你在台上跟我求婚的时候,好像也是三十六岁……”
    “开始了开始了……”齐薇兴奋地低呼……
    会场里一片寂静。
    绚丽的灯光色调渐渐柔和,营造出满室温馨。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T台出口处……
    人未见,声先至……
    “小爸,为什么是我先出去?通常来说,应该是在你求婚的那一刻,我从容不迫地闪亮登场,华丽优雅地献上你们的结婚戒指……”
    “我也没办法,谁让她盯着那套婚纱发呆发得太久,耽误了时间。”
    “你应该感到荣幸,我给你这个机会去展示你英俊的脸蛋和高挑的身姿。”
    “切,我不稀罕!阳阳叔叔,干脆你陪我一起去好了。”
    “我已经快受不了了,那个笨蛋女人究竟准备盯着它看到什么时候!李默,我们走!”
    “哈哈,收到!”
    当两名身着铁灰色时尚修身礼服的英俊男士走上T台的时候,观众一早已经因为刚才那段无厘头的对话笑翻了天。
    展阳阳礼貌地从主持人一手里取过话筒,笑咪眯地对台下观众说:“在这里,我需要为各位解释一下压轴礼服迟迟不能登场的原因……”
    此言一出,笑声顿止。
    “担任压轴秀的两位模特,在配合上出现了小小的问题。男模特有五年的时间,去说一句话,可他没有说。女模特有五年的时间,去思考一件事,可她没有想。所以,男模特破釜沉舟般
在上台前说了那句话,所以,此刻女模特正在用极为宝贵的时间来思考她五年来都没想过的问题,以上……”
    李默已经在台上笑得前仰后合……
    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伴随着阵阵热烈的掌声。
    “小冬,准备好了?”
    “嗯。”
    “确定?”
    “嗯。”
    “声音太小。”
    “我……确定!”
    压轴秀的模特终于缓缓走上T台。观众还未来得及欣赏这套天才设计师唯一的遗作,现场的灯光倏然间全部熄灭……
    观众席里爆发出阵阵惊呼,所有人都以为是电路系统出了问题。
    几秒钟后……
    悬挂在T台上方的巨大投影屏缓缓亮了起来……
    当看清屏幕上那张笑意融融的面孔时,所有人,瞬间,鸦雀无声。
    “小冬,我答应过你,要给你设计一套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婚纱。当你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已经穿着我亲手为你设计、为你缝制的婚纱,站在了木头身旁。当我把这些东
西交给他时,他许诺给我的时间是五年。小冬,五年的时间,有他陪在你身边,我相信当你再看到我的面孔时,就算流泪,也是幸福的泪水。幸福,就是我赋予这套婚纱的含意。小冬,二哥
祝你们……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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