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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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杀帖] 半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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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5 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满天星 于 2014-7-26 14:22 编辑

半叶(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1帖)


杂感四则

阳光,雨露,纵然只能享受短短数日,但能在枝头清歌曼唱,也就是完成了自己的生命历程——蝉的追求仅此而已——深埋在地下的苦苦煎熬不过是生命的前奏!
还有无法歌唱的哑蝉,尾巴上多了根针,空自鼓着肚皮,却无法发出鸣叫。餐风饮露的日子度过了,即使在无声的世界,它也只是自在与天地作别,无悔无恨。
我是一只哑蝉。阳光灿烂,却照不到我身上,因为我仍然深埋在地下。大地一直挽留着我,以温馨感动着我,又用泥土将我重重裹紧。我相信它是真诚的,因为它包容了我的一切,我的身体、我的任性、我的背叛甚至我对它的伤害。但我依旧向往着那蓝天白云,向往着清风明月。翠绿的树荫或许不是为我而设,可我认定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我是一只哑蝉。我不是为歌唱喜悦而来到地面,满溢于心间的快乐不用说出来。把生命卖给阳光,我得到了整个世界!也许众生会嘲弄我,但在殉道的路上走下去,那是秋风中理想的召唤——我是一只哑蝉,执著才使我的存在如花一样绚丽。

鬼存在于人们的心中,神却被人们踩在脚底下。
我们并不是无神论者,只是鬼神已为我们所役。

人不能选择生,但可以选择死,所以很多人选择了自杀。
自杀而死的人群可以分成两类:一种是懂得生死的含义;还有一种是无视于生死的意义。前者往往不是天才就是疯子或者是偏执狂;后者却大多是对生命漠然无知的人。前者失去了展示生存意义的舞台,必然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后者却只是在茫然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人不能选择生,却可以选择怎么活。
活着的人可以分成三类:一种是理解存在的意义,为追求而活着;一种是现实主义者,为利欲活着;还有大多数是懵懂无为,因为存在而活着。

距离是一首诗,缺憾是一阕词;岁月是一首歌,心情是一段旋律;寂寞是一种享受,相思是一种满足。
时间的意义在于彰显生命,生命的意义在于存在,存在需要拥有,拥有贵在懂得。在攀升的轨迹中,流水一般的日子从指缝间滑过,如同阳光透过窗棂,空气里闻得到温暖的味道。所以,我们渴望,天空会绽放出一朵永恒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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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5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叶(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2帖)



死之恋
有一座坟,叫“死之恋”……

她立在刑台上,雪白的衣衫,乌黑的长发,美得惊人。旁观者有惋惜,有指责,但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众生。这个世界于她来说,是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她没必要留恋。要说在乎,那只有一件事。她蔑视地看了一眼左手上的铁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千年寒铁铸成一条打不开的锁链,未免太不值了些。但若不是这条铁连,她早挣脱枷锁走了。走之前,她一定会杀了那个替她上锁的捕头。他是她剑下唯一的生还者,是她的遗憾。她冷冷地想着,目中升起一团怒焰,狠狠瞪着与监斩官耳语的捕头。
捕头姓铁,脸色是苍白的,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白无常。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做的寒铁锁链会套在她的身上。她杀了许多人,作为捕头的他,当然要追捕她,但他没想到抓到了她,自己也负了伤。但是,当她成了一名死囚犯后,他就悔了……他被她打伤的那一刻,便爱上了她,爱上了她那冰冷的笑,爱上了她那高傲眸子里燃烧着的冰冷的火焰。他不敢相信人间还有如此绝色的人,却已无可救药地坠入了深渊。在县令命他使用寒铁链时,他的脸是死灰色的。他知道寒铁锁链是一道死锁。从她入狱到她站在刑台上的这么多天,他没睡过一次好觉。歉疚与爱慕像一把刀在他心口划过千百条伤痕。终于,他想到了一条路,那就是:他准备亲自充当刽子手。在得到监斩官也就是本县县令的许可后,他接过鬼头刀,向他心目中的美丽女神走过去。
如果她能动,她一定会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断。她冷冷地瞪着眼前脸色苍白的捕头,眼中喷着火。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铁捕头奇怪自己面对这张绝世容颜,心情竟是那样平静。
她冷哼一声,不屑地昂起了头。
“你不要怕痛!”铁捕头轻轻地说,双指在刀刃上划过,一滴血滚落下来。他要伤害心上人得用自己的鲜血祭刀。
她看着天上的白云,根本不想理会他。
铁捕头叹了口气,朝县令点点头。
一声号炮响起时,她骤然一惊。看看太阳,时候是到了,她将与这个世界用永别了。只可惜,她不能杀了这个刽子手!上天赐予了她二十一年的灾难,终于终结于这个男人手里。她低下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这一刻,她才发现,他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但外表光鲜的人通常犯着深重的罪恶。就像她自己,用美貌杀了不知多少人——可这是他们自身的错吗?天知道……
第三声号炮响起,铁捕头心中一颤。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举起了鬼头刀。她冷笑着,毫无惧色。他一狠心,大刀落下,将她左手齐肘砍断。鲜血,溅了他一脸。寒铁锁链也哐啷坠地。
臂上那一痛,使她疑惑了:为什么砍的不是颈项?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却听他低声叫:“你还不走么?”她一愣,顾不得左臂剧痛,双肩一振,枷锁四分五裂。自由了,她欣喜地看着自己浑身上下。
刑场外一阵大乱,县令吓得脸都白了,大叫:“铁捕头,拿下她!拿下她!”他指挥衙役冲上去。
该杀的人!她目中射出冷芒,看向四周冲上来的“勇士们”。
铁捕头回身,挥刀拦住涌上来的人群。
县令大惊:“铁捕头,你干什么?”
铁捕头充耳不闻,鬼头刀一扬:“下去!”
众人退了一步,一些人开始转到犯人身后去。
“快走!”铁捕头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包裹塞到她右手,将她推在一边。
她左臂血如泉涌,脸色已白得像纸,接过包裹,她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飞身离去。她只要有腿,天下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也没人能追得上她。
铁捕头见她离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他丢下大刀,任由同仁将他五花大绑。他只想还她自由,其他的后果……他都认了!

一个月后,铁捕头因私放死刑犯而获罪,登上了熟悉的刑台。从前的执刑者变作今天的受刑者,他无悔。他只是遗憾再也见不着那张绝美的容颜了。
号炮响起,他无言地看着天空,一如那天的她,只是少了一份冷漠。
刽子手举起大刀,但刀未落下,便“当”地一声落地了。刑台上多了个白裙飘飞的绝色佳人,右手执剑,立在当场。
台下大乱,县令惊得从座上站了起来:“怎么是她?快、快抓起来!”
她长剑一指,剑尖抵住刽子手的脖子。刽子手吓得结巴了:“饶、饶命!”
“下去!”她剑尖一顶,刽子手慌忙后退,一个倒栽葱跌到了台下。她倒转长剑,斩断了铁捕头身上的铁链,劈开他脖子上的木枷。
“你!”铁捕头直到现在还是愣愣的,他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跟我走!”她有仇必报,有恩也不忘,“你欠我的,逃不掉!”
“你走!”铁捕头说。他是个执法者啊!怎么能逃走?他只是想让她恢复自由之身,只此而已。
“跟我走!”她不喜欢罗嗦,收起剑,用右手去拉他。她的左手失掉了,用他包裹里的药敷了一个月,总算没有毙命。
铁捕头挣开她的手,眼中有一丝绝望的激动:“我不能走!我犯了罪!”
“我带你走,谁敢拦我?”她的剑闪电般出鞘,只一闪,刑台上的柱子应声倒地。
“我放了你,注定要以命换命!”他是决心以生命的代价来爱她的,他从来没忘记自己是个执法者。他要留下来赴死,他不悔!
她看出这个男人眼中的决绝,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一种厌世的感觉。她看看自己的左手,苦笑了一声:“你想死,我成全你!”
铁捕头愣了,他爱她,却不希望是这个结局。她真的很恨他么?不过,也好,死在她手里也是种福气了。他想着,安详地看着她。
“你死,我陪你!”她不多话,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又拔出来,带出一片血花。
铁捕头捂着胸,睁大眼睛看着她。却见她反手一剑架在自己颈上,手中一用力,血光陡现,像一朵艳丽的花。他一下子笑了,手一松,鲜血奔涌,倒了下去。
她横剑自刎的那一刻,没有半点悔意。世界如此之大,她再也无所牵挂了。看了蓝天最后一眼,她倒了下去,倒在铁捕头身边……
刑台四周一片死寂,台上鲜血横流的场面比哪一次行刑都悲壮。县令匆匆走了;人群叹息着,散了……

不知什么时候,刑台拆了,四周空了,萋萋芳草间多了一座坟,碑上刻着三个字:死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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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5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叶(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3帖)

喜丧
  
  村子里升起袅袅的炊烟,夕阳映照着秋收后的淳朴生活。七十八岁的刘老太刚从女儿家回来,还住在那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破屋中,隔壁是她儿子那幢装修得挺气派的小洋楼。刘老太身体还算硬朗,生活能自理,就是平常有点头晕,医生说是高血压的症状。但刘老太不肯吃降压药,嫌太贵,拒绝女儿好意的时候,脸上满是倔强,连眼角的皱纹都满含固执的味道。
  
  邻家搭着芦蓬办丧事,王老太九十二去世,按村里习惯,七十岁以上死亡属于喜丧。一班吹鼓手敲敲打打正热闹,远近几个爱蹭丧事听戏的傻子围着乐手们打转。刘老太回来也没多耽搁,换了身衣服就去了王家。
  
  黑白二色的灵堂被喧闹的音乐冲淡了几分肃穆的气氛,王老太的棺位已经登高。刘老太在灵前拜了几拜,呆呆地看着王老太安详的遗容,说了一句:老姐姐你好福气啊。
  
  一层塑料罩膜,隔断了生死。刘老太不由想起了五年前老伴的丧事。老伴赶集卖菜回来,逆向骑车,被迎面一辆大卡车撞飞,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咽了气。因为血肉模糊的遗体没法安放,丧事仓促而荒唐:儿子儿媳惦记着要找肇事者赔钱,又因为不满丧事要多出钱险些和女儿女婿打起架,刘老太气得几乎昏倒,前来帮忙的乡亲们全都忙得手足无措。对比王老太的喜丧,刘老太老泪纵横。
  
  同样有一双儿女,王老太家是领养的孩子,刘老太家则是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想当年,刘老太还在背后嘲笑人家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到现在,刘老太恨不得自己才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
  
  王家儿女见刘老太神情不对,赶紧搀她出了灵堂,再找人将她送回了家。
  
  刘老太回来,转悠了几圈才想起来要打扫屋子。铺床,拖地,抹桌子,屋子虽小,忙起来很费时间。当她将柜顶上的镜子取下来擦拭时,看见了自己那副异常苍老的容颜,几近全白的头发、沟壑纵横的脸、浑浊疲惫的眼神……她立刻将镜子反扣在桌上。
  
  自老伴离世以后,刘老太就再也不照镜子了。头上多几根白发有什么关系?反正人都已经老了。刘老太成天忧心儿子什么时候发大财,儿媳什么时候才不对她发脾气,孙子什么时候才能成家,女婿什么时候不找野女人,女儿什么时候安定……日子就在忧心中一天天度过,她脸上的皱纹也跟着一年年增多。
  
  刘老太的大女儿嫁得早,据说办喜酒的时候还没领到结婚证。但是女婿很能赚钱,大女儿也很满意对方,刘老太不懂更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婚后两年,刘老太多了个外孙女。她去看了几次,也不太在意。因为这时候小儿子也结婚了,娶了个相当美貌的姑娘,刘老太在等着抱孙子。
  
  儿媳结婚一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刘老太和老伴乐得合不拢嘴,把小孙子宠上了天,连带着对儿媳感激得不得了。二老在家操持家务,田里农活,养猪养鸡,忙得不亦乐乎,日渐苍老。儿子儿媳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甚是滋润。
  
  孙子七岁,外孙女十岁那年,大女儿哭回了娘家。原来是女婿在外面偷情,叫人撞见了。没多久,女婿就赶来了。女婿当着二老的面,跪下来自抽耳光,说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又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犯错了。于是,刘老太揉揉眉心,对女儿说:回去吧,孩子这么大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外孙女十七岁那年,大女儿怒冲冲回来。女婿第二次偷情被人撞破。这一回,女婿也赶来了,很光棍地进门就跪下了。他大概也有些羞愧,跪在那里一声不吭,不像从前那样滔滔不绝地认错。刘老太扶着桌子颤巍巍地站着:这都作什么孽哟。老伴上去给了一巴掌:你还想不想过日子?女婿老老实实地回答:过,怎么不过?于是,刘老太皱起眉头看向大女儿:都不小了,别胡闹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之后,大女儿与女婿冷战了个把月,又貌合神离地和好了。
  
  孙子上高中后,儿子儿媳嫌家里房子破旧,于是推倒旧屋,重建了一幢精致的小洋房。工期中,刘老太和老伴都忙活得挺起劲,想着以后能住得更好,二老全然不觉得劳累。房子装修期间,二老开始嘀咕了:这房间怎么弄的?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要这么艳的颜色干什么?那个灯太暗了,还费电,儿子怎么买的啊?等房子建好了,他们也明白了:卧室两间,儿子儿媳一间,孙子一间,书房一间,麻将室一间,厨房一间,杂物室、客厅楼上楼下各一间……就是没有老俩口住的地方。刘老太傻眼了:儿子,我和你爸的房间呢?儿子漫不经心地指着外面工匠临时搭建的瓦屋:他们今天都搬走了,正好给你们住着。儿媳接口说:爸,妈,你孙子快找对象了,我们还是分开来住好。最后,孙子打电话回来:爷爷,奶奶,快做点好吃的,我晚上回来。二老面对面地叹气,满心苦涩地搬进了那间独立的屋子,然后给孙子准备丰盛的晚餐。
  
  分家之后,儿子儿媳为了还建房子的债,也都忙碌起来。在孙子去外地上学之后,两人在工厂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住着,以便加班赶工,平时不怎么回家。
  
  老伴出车祸那年,刘老太都不知道怎么度过来的。她给儿子看家,种田,送菜,让自己很忙,忙得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大女儿再次沉着脸回来。这次,女婿没有过来,他第三次偷情结了果,小老婆怀了孕,不肯打胎,闹得不可开交,他去陪她了。大女儿说:妈,我要离婚。刘老太这才清醒过来,使劲睁大了眼说:离了你怎么办,你丫头怎么办?大女儿撂下一句:妈,你别管了,我就来告诉你这件事。大女儿摔上门走了,从此踏上了离婚的漫长官司路。
  
  刘老太偶尔去陪打官司的女儿小住几天,大多时间还是回来住在自己那个破屋子里。金窝银窝不如我的狗窝。刘老太打扫得累了,眼见厨房里也是冷锅冷灶,就没吃晚饭,草草洗漱了一下,合衣倒在床上睡着了。临睡前,她在想:女儿今年该把离婚办了吧?孙子什么时候回家看我呢?
  
  第二天,王老太起棺吉辰是寅时。丧事惯例,出殡当天的早餐是拿隔夜煮多的米饭做成咸泡饭,用大锅熬得稀烂,村里的老人们都爱吃这个。王老太的儿子一早来敲刘老太的门,见没人应门,就回去了。隔了一阵,又让其他邻居来叫门。先后三四拨人都没叫醒刘老太,大伙儿觉得不妙。有个小伙子性急,用肩膀顶了下门,木板门“哐”地一声开了,撞上后面的墙壁,又反弹回来,险些儿把小伙子的鼻子压扁。众人进屋一看,都慌了。刘老太面色有些扭曲,双手不自然地搅着衣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胆大一些的走上去摸摸她的手,已经僵了,冰凉一片。
  
  乡邻们赶紧安排人给刘老太的儿女、亲友报丧,一边按时送王老太出殡,一边腾出人手,为刘老太办丧事。按岁数,刘老太也算喜丧。所以,村里两场喜丧,接连吹打了半个月。听说,最爱听戏的那个傻子把草头班子乐队的架子鼓砸破了,最后赔了二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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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5 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叶(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4帖)


爱情轨迹
  
  一
  
  我到达他家乡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小而旧的车站内,人流拥挤,我也随波逐流般夹杂在中间,慢慢走出来,摆脱污浊昏暗的空间。十二个小时不见的天地已经很久违了,微弱的天光如同一泓洗涤人心的清泉洒下来,很清新。
  
  然后,我看见了他。
  
  高大的身影从接站的人群后走出来,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手中的行李箱砰然倒地。
  
  惊喜。惊者,没照片中帅气;喜者,好歹见到真人了。
  
  大概,他对我也是同样的态度。
  
  两人克服甫见面的尴尬,很快熟络起来。在跟他回去的路上,二人虽然不像情侣,交流也还算自在。后来,当他第一次拥抱我的时候,我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然后一头撞在门槛上。
  
  也许,是不适应吧。
  
  二
  
  我和他是恋人,网恋。
  
  这个很具有风险的词,不知怎么风靡了整个世界。透过冰冷的键盘和显示屏互诉爱意,听起来很奇妙,很虚幻。大概是因为人类在越来越懒惰的时候,只能把情感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网络中。
  
  我们相识了八年,热聊了三年,相恋才三个月。
  
  最初他是文笔精妙的网络名人,我是一名初学写作的菜鸟,是被他的唯美文字所惊艳的菜鸟。渐渐地,这惊艳变成了仰慕,如同在心上罩染的图案,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
  
  人们都说,爱情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想必,仰慕也可以是爱情。
  
  我们聊的话题越来越多,聊的时间越来越长,聊到后来,我对他说:我爱上你了。
  
  他说:这很好啊,我也单身。
  
  也许,这是缘分。
  
  三
  
  秋天的风将我们的热情吹散。他紧紧抱住我,又松开,我独自登上了回程的火车。
  
  此后的日子,我们天天隔着屏幕热恋,往往恨不能顺着网线爬到彼此家里。
  
  那时候,我差点跟激烈反对的父亲翻脸。因为与他相恋。
  
  他没有高学历,没有固定工作,仅仅会写卖不出去的文章,还有大把的时间陪我疯。所以,我在向父母家人介绍他的时候,也只能说个概况,其他语焉不详。
  
  父亲直觉性地抵触,甚至不愿意见他。
  
  我很失望,认为父亲只看重外表。
  
  我很固执,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终于让父亲答应见他。
  
  他不会喝酒,见面的酒席上,硬着头皮陪我父母家人一大批人喝了几口白酒。酒席礼仪一概不懂。事后,家人颇多不满。
  
  可我,不听。
  
  也许,他是不熟悉吧。
  
  四
  
  相恋二年,我们天各一方,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
  
  期间,我们互相见过家人。他父母已退休,很急切地盼他成家,希望我尽快嫁过去。我父母种着几亩田,也很急切地盼我成家,但是希望我跟他分手。
  
  我带他见我的朋友,结果,朋友请我们吃饭,对于我坠入爱河表示欣慰。
  
  他带我去过他朋友开的电脑店。他送电脑去给朋友修理,我坐在店门口,吹着冷风,百无聊赖地看电影。
  
  他来看我,我做导游,带他到周边游玩,看我们当地的风景名胜。
  
  我去看他,他带我去看海,几次问路才到达目的地,入眼的是寒风下一片浑浊的海滩。
  
  我远游外地,给他寄去当地的明信片。
  
  他远游外地,险些被传销组织拐进了狼窝。
  
  我满心憧憬,与他讨论将来的生活,他却沉迷在网游中,茫然以对。未来的期待竟是那么飘渺,浮幻如花。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那座桥若隐若现。
  
  也许,他还没成熟吧。
  
  五
  
  相恋三年。很多人都说我不思进取,我只是笑笑:懒。
  
  我记得他在我心情不好时逗我开心的段子,我记得他温暖的怀抱和热烈的吻,我记得曾经对他说:只要你不负我,我就不负你。
  
  家人催嫁越发急促,想必他的家人也一样吧。我有些沉默。
  
  他每天嘘寒问暖,还是那样散漫地生活,精美的文章也不写了。
  
  也许是喧嚣的网络湮没了他的风采,也许是他还没到觉醒的时刻。我心中的图案黯淡古旧,渐渐失了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枯守电脑前等待QQ头像跳动的心,淡了。
  
  我一直在思索,我有没有错。
  
  朋友说,爱情没有什么对错。
  
  爱情有轨迹,如同春夏秋冬,一季一季交替,一年一个轮回。没有走到终点的我又回到了原点。起点与终点归于一处。
  
  也许,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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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5 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叶(共搜集有5帖,此为第5帖)




芦花开在梦中

  也许旅途中遗留着季节的痕迹,我在暮秋看见了芦花如雪,风林苍黄。
  
  如果让漫天的行云带去我的思念,你是否愿意等候在天的尽头?南回的雁阵飞过滩涂,飞过天际,迷乱了我的眼。我独自徘徊在芦苇荡,用目光追寻鹤的舞步,追寻秋的深远,追寻风的自由。
  
  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你在一首忧伤的歌中,随着旋律流进我的心里,就像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被秋风吹起,飘飘悠悠地在天地间打着旋儿,不肯坠落。不舍得告别,不舍得离去。
  温热的,冰冷的,是什么滑下我的脸庞,滴落在我的衣上?三千青丝牵缠了多少忧伤的记忆,任凭秋的萧瑟在冥蒙的天幕下蔓延。
  风声呜咽,鹤唳凄清,时空交错的刹那,我分明触摸到你的呼吸。芦花开满了清冷的水域,从远到近卷起连绵的波浪,摇曳起伏。我知道你眷恋这样淡荡的秋光,这样温暖的人间。
  
  如果说秋声是悲剧的乐章,我从序曲听到尾声。
  你一定是在坎坷的旅途中迷路了。深藏在芦花丛中的青春蒙上了浅淡的灰尘,渺茫的水波凝成忧郁的眸光。我从风中抓起一缕流光,透着秋的凉意。
  我情愿相信你只是走失在时光里。天高云淡,风寒霜冷,那样令人生畏的季节,模糊了来时的路,将你领入荒寒而寂寞的世界,然后落下了用岁月镌刻的枷锁。
  
  人生不过是一条漫长的旅程,我漫步而行。
  你趟着河水微笑,定格在丹顶鹤伸展的双翼上。我是长途跋涉的旅人,将你写进我的故事我的旅程。
  一群水鸟来来去去地游荡,用好奇的眼神注视着你我的交集。你在门内,我在门外,将盛开的年华等成了苍颜白发。我透过芦花看见你苍白的脸庞,挣不开命运的冷漠。
  可不可以不要归去?我想等到月上中天,看芦花白成满地霜。木船在水中蜿蜒前进,吱吱呀呀的橹声搅碎清清冷冷的月华,像你的故事。
  我想等到晨光破晓的一刻,将黑暗与孤独驱逐。晨雾朝霞,交汇成光明的赞歌,是你在天堂永生的故事。
  
  无关同情,有关生命。我一直一直迷失在你的故事里,感慨,唏嘘。从心底扩散的痛楚将血液燃烧到沸腾,我依稀在秋声里听见你的呢喃。你说,你不在乎值得或者不值得,你是一只秋天迷途的丹顶鹤。
  逐水而行,举目四望。一遍又一遍梳理洁白的羽毛的天鹅,亲热交颈的鸳鸯,欢快戏水的白鹳,还有一群优雅的丹顶鹤,用悠游的风姿驱散水域的苍茫。
  
  让我做一个有你的影子的梦吧。梦里的世界绚丽得令人沉醉,梦里的鹤不再调皮得忘了回巢,梦里的你还拥有灿烂而满足的笑容……谁的脚步惊破了短暂的幻想,谁的谈笑驱散了浓烈的色彩,醒来的我只是为你流了两行残破的清泪。
  
  遥远而清晰的呼唤传来,快归去吧……从此之后,芦花开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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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30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1-02】紫陌第一届锦衣卫文风风云【执子之手】第一轮执子【一场狼狈的雨】

一场狼狈的雨



“闺女,看看你妈收拾好了没有?叫她快一些,我们早一刻出发,别误了明天乘车。”父亲一直站在门外屋檐下,沉沉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

“知道了,爹。”女儿乖巧地应了一声,回了里屋。

片刻功夫,母女两人各提了一只小木箱出来。母亲顾不得擦汗,又到门后找出扁担,一边用担绳绑缚木箱,一边叹气:“我把藤箱换掉了,这天气怕是要下雨。”

父亲转过头,几步跨过来,接过行李挑在肩头掂了掂,说了句:“行,够牢。”然后回头看看女儿:“还磨蹭什么呢?该赶路了。”

女儿愣了一下,转头叫:“妈,我了,你在家多保重。”

母亲一下子红了眼睛:“闺女,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一定要小心。闲了给你爹写个信,报个平安。”

“嗯,我记得呢。”女儿背起自己的小背囊,走到父亲身边。

“等等,”母亲奔到角落,就着昏黄的油灯光晕,摸出两件蓑衣递过来,“恐怕要下雨,伞是打不住的,带上这个。”

女儿接过蓑衣,张嘴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出来,只低了头跟着父亲走出门去。

母亲目送二人消失在夜幕中,回身吹灭油灯。屋内屋外一同沉入黑夜。



夜太黑,路上没有风景。

风忽然大了起来。父女俩还没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已经夹杂着几片被吹离树枝的叶子,劈头盖脸地扑过来。

“爹,穿上蓑衣再走吧。”女儿拉住父亲的担子。

“嗯。”生性沉默寡言的父亲手脚麻利地卸下担子,披上蓑衣,再挑起行李,几乎没浪费一点时间。

女儿也裹上蓑衣,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这场雨酝酿了一天,一发便不可收拾。只眨眼的功夫,雨点已经连成了线,瓢泼似地浇下来。跟着一道亮光闪过天际,雷声滚滚而至。

雷雨交加的夜里,泥泞的山路上,只有两个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身影。

蓑衣挡不住倾盆大雨,父女俩浑身都被浇了个透湿。待他们一步一跌地赶到小站台,雨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站台不远处有一座破木棚,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却依然挺立。四周没有住户,没有车辆,没有候车的乘客,没有灯光只有雷电、风雨。

躲进破木棚,父亲不顾浑身泥泞,放下行李就去摸木箱盖口,但觉盖口缝隙严实,未曾漏水,方才松了口气。

天际的闪电衬得女儿的面色尤为苍白,除了她紧紧抱在胸前的包裹,浑身上下没一处不在滴水。她捋一把睫毛上的雨水,甩干手摸出一个馍,递给父亲:“爹,累了吧,吃一个填填肚子。”

父亲不由分说,一把将她的手推回去:“你留着路上吃。”

女儿迟疑片刻,重新将烧饼收入了包裹。

父女俩解下蓑衣,在破木棚里等待渡船。

雷声渐渐弱了,风雨渐渐停歇。第一班也是在这个站台停靠的唯一一路长途车到来的时候,二人身上的衣服都已捂得半干。

在船头灯光的映照下,父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车来了,快上去吧,应该赶得及去学校了。”

女儿登上车,恋恋不舍地挥手。父亲在路边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清客车尾灯闪动的微弱黄光,才返程回家。



女儿拎着行李到达学校,非常刻苦地学习。五年后,留校任教。

又五年,浩劫来临。女儿寄回一封家书:我一片红心向太阳。自此日起,与你断绝一切关系。

十年,不长,女儿刚在外地成婚。十年,不短,女儿已在外地成婚。

当女儿回家探亲时,母亲抹着眼睛拉住她,唠唠叨叨地说这许多年开心或不开心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她的婚姻、她的家庭。父亲只说了一句话:以后常回来走走。

此后每逢节假日,女儿必定回家。每次见她回来,父母都笑逐颜开。

女儿闲来也接父母去住。母亲晕车,也不喜欢出门,只去过一次。父亲去过三次,女儿陪他游玩了各个风景点。后来,父亲说年纪大了,走不动,就不再出门。

两人守在家里,逐渐老去。平时种几分田、养两口猪,自得其乐。

父母亲携手走过七十个春秋,双双离世,寿九十五。

遗体告别式上,女儿泪如雨下: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女儿是父亲抱养来的孩子。生父母特别想要个男孩,第三胎得偿所愿。在那个生计艰难的年代,三个孩子所需甚多。生父母合计再三,留下年长的姐姐,将一岁零三个月的她送了人。数年后,生父母家境好转,忽生悔意,过来接她回去。父亲并不善言辞,见对方执意如此,含泪同意。过得数月,听闻女儿回去后负责给全家人洗衣做饭,形同仆役,备受冷落,父亲立刻寻上门去,接她回家,从此做了一辈子父女。十五岁那年,她考上了外地的学校。学校不远,翻过山,车程六小时。只是,因为那年暴雨引发泥石流,堵住了出山的路,入学通知书送到她家的时候,离开学报到的最后期限,仅剩一天。

很多年后,赶路不再依赖步行,环山公路直通家门,女儿还记得:那一场雨下了五个多小时,他们在风雨中走了大约四个小时,走了十几里的路,翻过几个山坡,摔了无数交,虽狼狈不堪,但没有错过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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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30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2-C-5】紫陌第一届锦衣卫文风风云【执子之手】第二轮《草原的歌声》
草原的歌声
跟朋友组团远行看海,一片蔚蓝翻起层层雪白的浪花,色彩的配比和谐到极点,那份壮阔连草原也比不上。可我眼角瞥到汹涌的人群下饺子似的投进海水,喧闹喜乐,回味良久,还是决定喜欢那绵延千里的草原。
记得那次去草原,是我们这批人马第一次组团,男男女女二十七八个人,包了一挂客车,开进了草原深处。大家东游西荡地出没在各大草原部落的聚居地,跟着当地人搭帐篷营宿。
在草原的日子,我学会了骑马。那天黄昏,我骑着一匹极其温驯的黑马,奔驰在蓝天白云下、黄沙青草间,心情如同扬起的马鞭,久久不肯放下。我闭上眼睛,信马由缰,任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心都迷失在苍茫的草原上。
无论我是多想跑到天尽头,无奈这匹黑马已经老了,在草原上兜了一小圈,再也不肯向前。返程的时候,我听到风中传来马头琴的的声音,苍凉而悠远。有人用蒙语唱起了动人的歌谣,眼前景,耳畔歌,浑然一境。我听不懂歌词,却被歌声感动到泪流满面。黑马不耐烦地驮着我,在原地一边打转,一边喷着响鼻,最后撒开蹄子,向营地狂奔。
我被黑马吓了一跳,马鞭都甩脱了手,拽了两下缰绳没反应,纱巾倒被风吹跑了,只好伏下身死命搂住马脖子,以求少受点颠簸的罪。黑马冲到营地,才肯收住脚步,我收刹不住,一个跟头从马上栽了下来,眼前顿时浮起无数金子。我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好好的发什么疯!差点害死我!”
朋友们围上来拉拉我的胳膊,拽拽我的腿:“好在没头脸着地,不然就毁容了。”
“去你的!”我挥舞马鞭,作势要抽他们。一帮损友哈哈笑着四处躲避。
忽然又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好像比我刚骑的黑马更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朋友已经开始大叫我的名字:“快躲开!快躲开!”
一匹白马闪电般冲过来,我吓得两脚一软坐倒在地,眼看无处可逃,不禁慌了:要死了要死了。白马唏呖呖一声长嘶,生生在我身前一米停下来。马蹄带起的沙尘迷了我的眼,我只是隐隐绰绰看见马背上跳下一个矫健的身影,然后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来:“这是你的纱巾!”
我眯着眼睛接过纱巾:“首先谢谢你送回我的纱巾,然后我要警告你下次不要让马靠这么近!撞死我你怎么负责?”
那人笑起来:“那是你没见过我的马术!”
我撇撇嘴:“是吗?我只知道差点被你的马术吓死!”眼里进了沙,痒痒的,慢慢沁出泪珠来。
那人愣了一下,立刻抬右手贴在胸口,朝我弯腰行了个礼:“对不起!你……怎么哭了?”
我心情大好,抹了抹眼泪:“眼睛进了沙子。好啦,原谅你了!”
那人松了口气,彬彬有礼地向我告辞。踩蹬上马后不敢打马飞奔,调转马头,慢慢走出十多米才催马离去。
当我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朋友们才大梦初醒般围上来:“快老实交代,你从哪儿认识的帅哥?”“太帅了,简直就是理想中的白马王子!”“他带着马头琴呢,不会是个流浪歌手吧?”
我将目光投向远处,渐渐清晰的视野中只余一团模糊的白影。原野辽阔,心如广宇,今后无论走到哪里,我将再也不会忘记这真正属于草原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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