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雪

邓艾JS · 发表于 2017-10-10 09:31

“看，下雪了……”，耳边稚嫩的童音响起，新收的小徒弟还是个童真未泯的小姑娘，这雪花令她欢呼雀跃。我望着这漫无边际的苍茫白色，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也是这样寒风凛冽的天气，师父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声轻叹：“下雪了!”

那一年，我和眼前的女孩一般年纪，独自飘零在江湖，孤苦伶仃，尝尽了人间冷暖。她从恶人手中救了我，还收我为徒。犹记那天，她说要去买吃的，我紧紧拉着她的衣角。她笑着对我说：“你一个人，是不是害怕了？”

我松开颤抖的手，矢口否认：“谁害怕了啊？”她笑出了声，像春风拂过冰冻的心田，说：“那，是谁拽着我的衣角不放？”我紧紧咬着唇不吭声。她弯下腰，抚过我的头：“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江湖险恶，我们要师徒一心，同去同归。”她的话给我莫名的安定感，心里的恐惧这才消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

我们定居在这华山，同吃同住，她教我习字，还教我武功。山中岁月容易过，一晃十年过去了，我长成了英武的少年，而她，还是一袭白衣，容颜清冷。我开始嫌弃她啰嗦，没完没了唠叨；嫌弃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还像小时候般不离我左右；嘲笑她居然挡不了我的剑招，而她只是毫不在意说知道了知道了。

我决定下山，要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拿出包袱里的新衣服，我已经不只一次嫌弃她做的衣服丑，穿着很难看了。我问她：“这么丑的衣服，你让我怎么名扬天下？”那时候她正低着头给我的剑柄缠流苏，不知道是否听到了我的话，她动了动唇角，什么也没说。那时，她大概非常难过吧。每次想起她当时的神情，我都无数次决定，等我有空了一定回去看她。

往事若是一场宿醉，那年我们共埋在桃树下的酒让这醉意更添了几分。雪花随风四散，有些飘到亭子里，散入眉间，霎时化作一片湿冷，寒入心扉。曾经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竟然那么清晰难忘。

那年我从山外归来，也是在这亭子里，惊喜染上她的眉目，她上下打量我，说：“看你这一身打扮，果然像名扬天下的样子。”那天，我特意穿着一身笔挺的新衫，手中拿着刚从剑庐打好的长剑，骑着一匹白马回山看她。华山的一草一木，仿佛还是旧时模样，就连师父也一直呆在这里，不曾离开。我问她，可是在等什么人，怎么不去别的地方走走。她只是看着我，动了动唇角，依然什么也没说。

这个问题刚刚小徒弟也问了我。那时，我坐在师父常常发呆的地方看着远处的桃林，小徒弟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问我可是在等什么人。那些桃树还是当年我与师父新手一株株栽下，如今已长成一片树林，人事已非，我心中百味陈杂，我侧了侧头，隐下眼中的湿润：“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

我知道我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不知道当年师父是不是也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情。

小徒弟问我，师父，江湖究竟是什么呀？我告诉她江湖就是和重要的人一路同行，莫失莫忘。而在我心里，所谓的江湖路，不过是她撑着油纸伞，道一声初心莫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