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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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开篇之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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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9 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拾柒 于 2010-12-29 00:52 编辑



头疼得像要炸开,我迷迷糊糊在凌晨的S市某个角落找到关洁的新房.火车到站时已经晚了点,关洁单位有急事让她出差离开了S市,让我自己去找她的新房,说交待了男友赶过新房接待我,我有些诧异,眼看就要走入婚姻的两个人居然没有同居.想开口八卦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问.关洁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我们一起走过了花季雨季,其实并不见得有很深的情谊,更谈不上闺蜜,只因为彼此间那份原始的熟悉,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系.关洁要结婚的消息来得也不算突然,她的男友比她大概大了将近八岁.这些年来,我和关洁之间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心结,两个自小失了父爱的女子之间的默然.关洁五岁时父母离异,而在我十三岁那年父亲离开了我和母亲.

晚上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S市已经有初冬的感觉了.而我出来的那个城市里还徘徊在夏秋间的余热里,出来前低估了S市的寒冷,我衣衫单薄,在城市夜色里瑟瑟而立,.关洁的新房位于这座城市的新区域,每一栋房子几乎都是一个模式.找不到具体位置,只能照她给的门牌号一栋栋的找过去.头疼和寒冰摧残着我脆弱的神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102这个数字上,那是关洁的新屋房号.等到终于看到那几个朱红的数字时,我的意识已经陷于半昏迷状态,自小只要遇上感冒头疼就会这样狼狈.几乎是整个身子扑到号码牌下面的房间上,我听见自己的身体与木门相撞的响声,但却并不觉得疼痛."关洁-----"我低声哀唤.

那个男人就似一直潜在黑夜中站在门里看着我似的,我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马上觉出自己的失态.努力离开木门的倚仗,我微笑着对门里面的男子说:"你好,我是韩妮.关洁的朋友."那人没有动,也好象并没有在听我说什么.眼光慢慢的从看我的方向移开了,我循着他视线的方向,他视线的那端是一丛绿菊,俗名叫"绿芙蓉"的那种.我的父亲生前最喜菊花,关于菊的性情与品种我自小就耳熟能详.关洁男友看着"绿芙蓉"的神情使我心里微微地刺痛了一下,父亲以前也常常有过那样的神情.我理了理纷乱的情绪,依然微笑看着关洁的男友,等着他过来给我开门,]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吃药睡觉.静候关洁与他的婚礼开始,然后结束.离开.

关洁男友的目光似已经凝固在那丛"绿芙蓉"上,浑然一副并没有发现我这个人的存在似的,站在夜幕里一动也不动.头依然很疼,而且越来越冷.我渐渐心生燥烦,无论你如何个性,如何不待见陌生人,对你未来妻子远道而来的朋友,总需要讲点人性的吧.我敛起笑容,斜倚在木门上,冷冷地说:"我来之前,关洁并没有告诉我她要嫁的人是个花痴."有的时候,我内心的刁钻刻薄难以自抑.S市的这个夜晚,似乎注定要在我人生中留下点什么.

"你好,我是韩妮.关洁的朋友."我提高声音重复喊了一遍.门内的男人动了动,向前走了一步,似乎迟疑了一下,又转身回到房里.一瞬间被拒绝的羞愤感冲入我脑中,跳痛的神经刺激着我原本疲惫不堪的脑细胞.我几乎想狠狠踢向大门,怒吼着叫那个花痴男人出来,让他看看他未婚妻的朋友,是在什么样的惨状下还被他拒之门外!可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火车晚点,经历了一路上乱七八糟的疲惫折磨后,相信任何人都不会再有精神在深夜满大街寻找朋友的住址.我拥着行李,靠着那一道紧闭的木门坐了下去,先让我缓解一下疲倦和头疼再来对付门里的家伙.

眼前的那丛"绿芙蓉",在深秋的夜里开得很盛.我记得父亲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给我讲园子里他种下的植物.太阳花,仙人掌,爬山虎,月季,大叶兰,以及一大丛白菊,黄菊里那株珍贵的"绿芙蓉".那只手暖而厚重,天底下再没有比那只手下更安全的地方,父亲离开我许多年,我的头顶依然都能感觉到那只掌下残存着的安稳温度.如今我已经长大到了出嫁的年龄,同龄的关洁先我一步,不知道父亲泉下有知会不会高兴.

一阵冰冷的夜风吹透我薄薄的毛衫,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并不是从我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而应该是从我的记忆里,在我从M镇驶向S市的列车上所发生的故事里散发出来.



上车和安顿行李的过程都很平常.因为走得急没有买到卧铺票,我只能在硬座上苦坐十八个钟头,希望下了车关洁能给我安排热水沐浴软床睡觉.车上的人相较往常并不算多,站立的乘客很少.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年龄应该在20岁上下.对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妻子好象已经有了身孕,小腹微微隆起.那女子的手紧紧抓住身边的男子,神情有些紧张,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吧.而奇怪的是,那个男子却没有呵护备至的意思,只是看着列车外越来越昏暗的天空出神.我心里有许多不解,于是暗暗的观察着他们,希望从他们细微的肢体语言中获得故事的真相.然而就在我拼图一般拼凑他们所透露出的讯息时,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车厢内起了争执.两个粗壮的男人不知道是为些什么纷争厮打在一起.从后两节车厢一路推搡护殴,一直打到我所在的这节车厢里.周围的人看到他们血红的双眼,也害怕的不敢出手拉扯他们.两个劝阻的乘务员暗暗吃了好几下拳脚受了伤.他们的比试终于在女子的尖叫声中停下来.原来一个趔趄下其中一个人跌倒在我对面年轻女子的肚子上.受了如此撞击,那女子抱着肚子哀号起来,吓倒了身边所有的肇事者和围观者,身边那个一脸冷漠的男人终于也有了惧意,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奔走求助.列车长最后赶到,给女子准备了列车员的休息室,全车广播寻医,并联系好了下一站的急救医院出动救护车预备火速救人.

本来这件事我可以像那些围观者一样付出关注,同情和一点焦急情绪即可,然而作为曾经做过紧急救护员特训的我,在整个空无一医的列车里显得如此珍贵.此情此景,让我在一瞬间回想起那一天的父亲,以及自己那一天的自己.

女子的情况很不好,下体有少量的渗血,是流产的先兆.我安抚她的情绪,并教她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给身体一个最好的状态来拖延时间以留下孩子,虽然我预计情况可能会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但此刻我不能将我担忧转移给病人,只能微笑地给她打气.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列车全速开往下一站,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如同往事.我又一次站在十三岁所站的那条十字路口,听到那声"砰"地巨响,看到父亲灰色的身影飞起,落地,被一辆迎面而来的客车碾压得血红变形的面目.从此以后我对父亲的回忆很极端,总像在十字路口前徘徊,往后是一只温暖大手轻抚我头顶的男人,往前是一具破碎诡异的躯体.父亲到底在不在那里面?至今我都不愿用科学的答案来回答自己.

在做救护员特训时教导员曾告诉我们:"我们要做的就是和时间赛跑.要赶在死神到达之前把病人送到医生的手中."当时我很困惑,父亲到底有没有和时间赛跑过呢?死神是什么时候到达我父亲身边的?是在我发愣的那一个瞬间,还是在我奔至父亲身边的途中,还是我哭着喊着"爸爸"的时候?答案是永远未知的.可我在那一刻却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因为我总有困惑,而且渐渐演变成一种刁钻刻薄.

作为唯一熟知孕妇身体状况的我,也跟车去了医院.我向医生陈述了病人的情况,以及自己简单的施救措施后,与那个年轻男人一起安排在抢救室外等候.他依然是静静的,神情并没有多么紧张.我忍不住好奇问:"你不担心你的妻子?"他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又开口喃喃地说:"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她并不是我的妻子."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那个女子坐在靠走道的座席上,当时就应该猜到他们之间并没有我所想的那层关系.可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也并不像亲属,男子却又在手术担保人上签下了名字.世界上的事情错综复杂,我觉得有点累并不想去细细问他.即使知道答案了又有什么不一样?再下列车大家都是路人.

我并不希望他们感谢我,也不希望他们记得我.我的头在接近凌晨时分开始麻麻的痛起来.于是我起身去找洗手间,想用冷水减缓一下发作的疼痛.



医院深夜的走廊总有一种幽暗无尽的气息,每间病房内微微透出的光线像一只只手,不知道是在召唤什么还是拒绝什么.我在前行中想起那一日的深夜,母亲在医院廊下压抑而细碎的哭泣盈盈于耳.我找到洗手间,打开门瞬间的光明像拯救,我用水将脸泼湿,稍微感觉清醒真实了一点.

走出洗手间的瞬间,再一次陷入幽暗中的我顿生一种迷失感.我择了方向向前走,突然听到一声细碎的嘤咛声.我转头看,原来是一个婴儿室,小小的躯体躺在各自的睡床中.我在这一刻觉得安定,仿佛往事和现实都与我不再相干.这纯洁的,刚刚降临人世还没有被污染的生命像一种力量般净化了我.我看着那些个半明光线下小小的躯体,微微露出了笑意.

"每一个生的背后,就有一个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边立了一个小老太太,她和我一样看着一室的生命微微笑着.刚才的那句话仿佛是平空生出并不是出自她口.我看着她,问:"你是谁?"她笑容满面的看着我,并不答我的话,又看了一眼那些小小的生命,转身走了,并没有任何脚步声.我的头又一次疼起来,我捧住头跌跌撞撞地朝着抢救室走去.

一过去就看见医生给年轻男人讲着什么.我凑上去隐约听到医生的意思是孩子暂时保住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留院观察.年轻男人胡乱的点了头,他们就着灯火往医务台去了,只留下我独自去火车站领回我的行李,再搭上另外一辆列车继续我的行程.果然我并没有被感谢也没有被记得.

我在深夜打了计程车赶向火车站.开车的司机放着哀婉且俗滥的流行歌,一路上不停的抽烟.我看着他的背面,不知为什么联想起一张破碎诡异的脸会转过来.我突然觉得很害怕,全世界哪里都不安全.三年前去世的母亲,那一份做与不做都没有两样的工作,分手时神色冰冷的男友,鸽子笼般大小的租住小屋.到底有哪里才是我可以投奔的安生之地?我的心在自己的想象中暗暗的尖叫起来.想起女子下体缓缓渗出的血,黑暗的城市与鲜红的血混合在一起,蔓延在医院的长廊里,淹没了那盈盈于耳的哭声.我的头撕裂般的疼起来,像一道被生硬揭开的伤口.

终于到了火车站,通明的灯火再一次拯救了我.我看到司机转过来的脸平和而疲倦,并不是我所想的那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庞.下了车领回了行李,下一班列车长知道我的情况,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空出的软座位.我却被撕扯的头疼折磨了整个余下的路程,一直到凌晨时分下车,我整个人觉得虚浮不堪,又花掉大半力气去寻找关洁新房的位置,关洁未婚夫的态度还这么的莫名其妙.我在那道木门前恨恨的想着.

终于我在深夜的晚风中觉得好过了一些,重新站起身来准备敲门.

我又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潜在黑夜中的眼,似乎又透过那道门看着我.我拍着门喊:"开门,我是关洁的好友.今天晚上我得借住一晚.请开门!"那一道门,轻且软,拍上去没有一点声音.门后男人的眼似乎离我近了一点,我的头一阵一阵的扯痛,无法把眼前所有的事件联系起来.我想我可能就要倒下了,在S市冰冷的夜风中,在关洁的新房门前倒下.

门突然开了,背后那一丛"绿芙蓉"寂寂地骚动起来.我看到面前的男子的脸,破碎,诡异,不断渗出深色的液体.他的一双眼看着我,就像十三岁那年的十字路口,父亲一双眼看着我,把我推开后那张被碾压得面目全非的脸一样.突然一种久违的温暖袭击了我,这是我所熟悉的安生之地.我看到男子脸上那道血肉模糊却不断蠕动的缺口,是他在问我:"要进来吗?"

我抱着我的行李,看到男人背后幽暗的空间,多么熟悉.像那一道长廊,充溢着盈盈于耳的哭声.饱满,永远有前方.

我在黑暗的夜里,朝他点了点头.

尾声

深夜医院的长廊上,传来护士们疾烈的脚步声.她们边走边议论着.

"她真的很勇敢,竟然能用身体替孕妇挡住那个飞砸过来的行李箱."
"可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不好,砸到的是后脑,估计凶多吉少."
"听说那孕妇的孩子保住了,母子都很平安"
"……"

幽暗的长廊下,我伴着那个小老太太看着她们急匆匆地走过去,又转过头去看那一室小小的躯体.
"每一个生的背后,就有一个死啊."她笑着,声音似平空生出.
我点了点头,转身和她一起消失在暗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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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9 0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给小草吐个槽 你整个全角半角混合的标点给我们玩儿

PS:你的那种句式真的太不好写了 写着写着又成我自己这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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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9 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夜看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十七很巧妙的心思和结尾
虽然是同一个开篇,况且这个开篇这么具体,大家写出来的文依然千差万别
真是奇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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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9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很巧妙的心思。。不过,我怎么听说某猫是最怕恐怖东西的,分明与事实不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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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9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是虚幻型大过现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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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9 01:08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是虚幻型淹没现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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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29 0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啊。。。果然默契。。。好玩   果然默契  真的事先没有看  {:8_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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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2-29 12:20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 抱抱宝贝 好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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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5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每一个生的背后,就有一个死."
{:4_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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