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凝固的时间”：蝶梦 01号

暮辞

蝶梦

一、校园凶案

赵止澜拖着一个超大号行李箱，强忍着晕车引起的呕吐感，踏进桐城大学的大门，立刻被学校气派的格局震慑。

桐城大学位于市区西北远郊的荼山，与市中心的直线距离也有五六十公里，虽然城市基础建设越来越好，可是这一片区始终没能通地铁，除了打车，学生只能靠着仅有的一条绕山公交661路来往市区。

学校建在市郊的山上并不算奇怪，有很多城市的大学就是如此，可桐城大学不一样，学校并不建在荼山山上，而是在荼山环绕的山坳里。从661路公交的终点荼山站下车，沿着公路向上走不到一百米，就是桐城大学的校门，穿过高大巍峨的门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很小的歇脚凉亭，此刻，赵止澜正站在右边凉亭，瞪大了双眼俯瞰桐城大学。

赵止澜惊奇地发现，在浓密树林掩映下的一栋栋建筑，竟排成了一条曲线，曲线的左右两边，分别有大小相等一栋圆形建筑和一个圆形池塘，合起来正好是八卦图中心的阴阳鱼造型。

八卦！赵止澜没由来心中一颤，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出凉亭，对着山壁一角的草丛哇哇吐起来。过了片刻，直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她才颤抖着伸手，将脖子上的一个吊坠摸出来，紧紧攥在手中。

赵止澜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解锁之后正要拨给母亲，就听见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她又是一阵反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发出几声干呕。正在这时，警笛更近了，她一抬头，就见两辆警车沿着大门旁边的车道，呼啸驶入。

“妈，我能不能不去学校报到？”赵止澜目送警车走远，才走回凉亭坐下，小心翼翼给母亲打电话，“我不喜欢这所大学，不想读了。”

“什么！……”母亲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赵止澜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果断挂了电话。隔着手机，赵止澜都能想出母亲此刻愤怒的表情，还有她没说完的那些话。

桐城大学是国内一流名校，每年想要考入这所学校的学子不计其数，但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如愿。作为被强迫填写志愿而考入学校的幸运儿，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她的要求。赵止澜收好手机，握紧手中的吊坠，拖着行李箱慢慢走入学校。

随后而来的是繁琐的新生报到手续，赵止澜忙碌着，倒也驱散了心底的不安。可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到她走到分配的宿舍，推开门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

赵止澜的宿舍正好是八卦鱼眼的那栋圆形建筑，砖砌的拱门上面用白色的石头镶着“香云楼”三个字，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一群男生正忙前忙后，帮着新来的女同学搬运行李，一个大个子男生接过她的超大号行李箱，问清宿舍号码，蹭蹭就提了上去。

站在1003门前，赵止澜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于是就推门进去。

四人间的宿舍已经住了三个女生，这时候她们正在聊什么，一个高个子女生拖长声音说：“我才收到一个绝密消息，你们知不知道，今天咱们学校又来警官了。”其余两个女生相互搂在一起，怯声问：“不会是你说过的医学部解剖室又出事了吧？”

“可不是！”高个子女生重重点头，“我哥才给我打了电话，说这些天千万不要去医学部附近，要是碰巧要去那边上课，直接就翘课。”

“那我们也不去了！”两个女生吓得瑟瑟发抖。高个子女生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地看到了赵止澜，立刻就挥挥手打招呼：“哈啰，我叫李雪玉，你叫什么？”

“赵止澜。”

“张可可。”“张可乐。”抱在一起的两个女生异口同声说了姓名。赵止澜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却发现她们长得并不像，这连起来像可口可乐的名字，应该只是个巧合。

李雪玉冲赵止澜招手，示意她坐到她的床上，就开始普及起桐城大学的怪诞传说：“我们大学有几个灵异的地方。第一个是永远不能关门的生物部，我听说只要关上那扇门，学校里就要死一个学生。第二个是月圆夜会传出歌声的波月湖，有人说只要听过那歌声的人，都会走入波月湖中自杀。第三个是最近才发生的，医学部解剖室事件，算上刚才我说的，解剖室已经是第三次死人了。听我哥说，人死得很离奇，我问他怎么个离奇法，他却岔开话题，只是一个劲警告我不要去医学部附近……”

听到这里，张可可张可乐已经吓到捂住耳朵再也不敢听，赵止澜也听得头皮发炸，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李雪玉看到三人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不说了，说得我都有些害怕啦。解剖室事件才刚发生，我就听老哥说了，那时候就很想去看一看。不过，老哥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他好像都知道，那次我才到医学部大楼，就被潜伏在那里的他抓住，狠狠揍了一顿，至此我也就掐灭了去解剖室的好奇心，被揍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猜，可能就是什么变态杀手专挑那里杀人，也不是什么灵异的事。”

赵止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将一直攥在手心的吊坠握得更紧，才让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平静。

这到底是一所什么样的大学？

二、警局隐秘

警车停才刚停在医学部大楼前，桐城大学校长吴星就赶紧迎上去，对车上下来的一个长腿男人说：“方法医，这次又跟上学期的两起命案一模一样，这要传出去，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长腿男人是桐城皇家警局滨江分局鉴定科法医方之桓，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拨通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又对吴星说：“这案子我无能为力，帮你联系了相关警员，应该一会就到。”说着，他抬脚就要回到警车上，准备离去。

吴星一脸焦急，想要拦住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鉴于现场的情形，他觉得多几个人壮胆，一起进去会比较好，可这样的想法，他又觉得难以启齿。正当为难时，一个短发、英姿飒爽的女警员从车里下来，用不屑的口吻对方之桓说：“方大法医，你平时都是这样出警的？到了地方连凶案现场都不进去，就甩锅给别人？”

方之桓嘴角漾开一抹笑容：“不懂就别胡说。”

女警员鄙夷地看了一眼方之桓，转头对吴星说：“你带我去凶案现场。”

吴星心中窃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寒暄问女警员的姓名。

“简梦。”女警员简洁明了回答吴星，人已经走到了最前面。吴星赶忙跟上去带路，以免简梦走错方向。

方之桓见状，忽地改了主意，大踏步也跟了过去。他倒是有些好奇，这次的现场，简梦看到会是什么样子。

她是凶案科新来不久的警员，刚一来就和他们的顶头上司铁头杠上，闹得很僵，后来破了一件碎尸案，两人之间竟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默契，她的脾气好似也被同化，变得越来越像铁头，在办案时，容不得人出一点差错。而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就不是很愉快，而且，她也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一顾，因此，他很乐意看到，事情超乎想象时，她的反应。

在吴星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到了解剖室。简梦穿戴好手套鞋套，推门想要进去，才发现门锁了。

吴星赶忙解释：“和前两次一样，门从里面上了锁，我怕弄坏门锁破坏了现场，所以没敢动。”

“既然谁都没进去，你们怎么知道里面出了事？”简梦眼神犀利，直盯着吴星。

“与其问吴校长不如你开了锁自己进去看。”方之桓冷不丁插话，他越来越想看简梦见到现场时的反应。他们才认识没多久，从第一次见面算起，她就喜欢逮到机会拿话刺他，他本着大人大量的原则，不与她计较，不过，再好脾气的人也禁不住她那般针锋相对，如今有了看她出糗的机会，他的心也期待起来。

“自从解剖室第一次出事，我就派了专门的保安巡查这栋楼，这次是保安听到里面有响动，打了电话给我，我立刻就报警了。前两次的门都是从里面反锁，我报警后等警员来才撬开门进去，我想这一次肯定也是一样的。”吴星唯恐惹来怀疑，忙又详细解释一番。

简梦不再说话，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找出称手的工具，对着门锁一阵敲打，很快就卸了锁，打开房门。

门才一打开，一股属于解剖室独有的冷气扑面而来，简梦快速扫过室内陈设，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解剖台、尸体冷冻柜、一排排整齐放在透明储藏柜里的人体标本，和别的大学并没有不同，唯一有些突兀的，是其中一张解剖台上躺着一个人。

吴星用颤抖的手指了指解剖台：“就是那里，和之前两次一样，解剖台上死了个人……”

简梦立刻走到解剖台前，仔细观察那人。他的皮肤呈现出惨白的颜色，比一般尸体还要白上几分，除此之外，全身并无伤痕，竟看不出死因。

“你解剖过之前的尸体，死因是什么？”简梦直截了当问方之桓。

方之桓站在门口，也不绕弯子：“涸血而亡。”

“涸血？”简梦惊诧不已，“没有伤口血怎么会流干，你确定检查清楚了？”

“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方之桓义正言辞抗议简梦的质疑。不过，她的反应倒没叫他失望，当他解剖第一具尸体时，也和她一样震惊。

简梦正想再问，忽地从外面冲进来一个女人。她一身夸张的吉普赛服饰，手脚并没有做任何防护，径直就到了解剖台翻看尸体。

简梦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你是谁，如此破坏现场，信不信我告你妨碍公务！”

女人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扑闪着：“你又是谁，竟然连我都不认识。”说完，她转头看着方之桓，用眼神提出她心中的疑问。

方之桓只得充当起介绍人：“她是凶案科新来的警员简梦。”而后，他又指着女人对简梦说：“这是灵异科的神婆韩小零。”

灵异科！简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来不知道警局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科室：“方大法医，现在不是你开玩笑的时候。”

韩小零噗嗤笑起来，身上的额饰和耳饰随着身体颤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笑过之后，她从挎包里掏出警员证，在简梦面前晃了晃：“看清楚，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灵异科是警局很隐秘的部门，警员里也很少有人知道。”

简梦当场怔住，活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事。

如此说来，警局还会是她熟悉的样子吗？

三、高人出马

等人的时光最无聊。

在咖啡的香味和舒缓音乐中，韩小零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有些不耐烦地拨弄着手上的吊饰。一个小时前，她还在桐城大学医学部解剖室，对着那个能气得人吐血的简梦解释她的工作范畴，如今能把简梦丢给方之桓，坐在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等人，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

又是半小时过去，当韩小零第十次将视线投向咖啡馆大门，终于看到那个没什么正形的男人姗姗而来。

“沈无非，你这次又有什么理由？”若不是有求于人，韩小零真想一拳打在那张笑嘻嘻的脸上。

沈无非笑容一敛，竟然很认真地说：“我跟人有约。”

“跟谁有约？谈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韩小零一听这话，顿时忘了找沈无非前来的原因，来了一个三连问。算起来，她认识沈无非已经有好几年，但是对他的过往一概不知，只知道他是个厉害的驱魔师，比起她来，他是大师，她只能算入门级菜鸟。他越神秘，她就越燃起了八卦之心，终于忍不住暗中调查起他来。

“跟人有约，谈了很多高深的法术——我就是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沈无非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悲悯地看着凡人韩小零，“我和他有很多秘密，不过，既然是秘密，那就不能说给第三人知道。”

韩小零很想骂人。可就在骂人的话要冲出口的时候，她忽地记起找沈无非来的目的。

“哎，没劲，不说这些了，还是说正事。”她很快把解剖室又出的命案说了一遍，最后还强调，“我知道这是某种鬼怪干的，但我不确定是什么，你帮我去看看？”讲到这里，她越说越心虚。都怪简梦那挂在脸上毫不掩饰的怀疑神情，刺激得她不管不顾夸下海口，一周之内抓到作祟的鬼怪，证明她的实力。

沈无非坚决摇头：“记得第二起命案发生，我就自动请缨要去看，是你果断拒绝我，说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才过了多久，你就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韩小零一张俏丽的小脸堆满谄媚的笑容：“沈大仙不要这样无情，此一时彼一时，这不又出了一桩命案，我觉得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罔顾他人的性命。”

这番话似乎说到沈无非的心坎里，他立刻收起继续逗韩小零的心，郑重点头：“我要回去准备点东西，今晚十点我们在学校大门口碰面。”

“啊？一定要晚上去吗？”韩小零花容失色。虽然是驱魔师，但她的胆子并不大，只要不是必须晚上行动的事，她都会宅在画满镇妖驱魔符咒的家里。

沈无非邪魅一笑：“降妖除魔那肯定在晚上最合适。”说完，他扔下韩小零自行离去，到了外面，还不忘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向韩小零示意，让她别忘了十点的约定。

韩小零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借着“沈无非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这句话，不断催眠自己。

***

晚上的桐城大学，相比于白天绿树成荫的盛景，显得影影幢幢，颇有几分电视剧里鬼宅的味道。韩小零紧紧拽着沈无非的衣角，唯恐他离开视线范围：“有没有带很厉害的法器，要是遇到特别凶的鬼怪，你能不能行？”

沈无非想要挣脱韩小零的手，却发现她力气大得惊人，强行拉扯只会撕坏衣服，只能任由她去。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韩小零正要继续发问，忽见沈无非冲她摆手，抬眼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医学部解剖室门口。

韩小零心中一凛，立刻闭紧了嘴，躲在沈无非身后，只露出一个头，看他接过自己递上去的钥匙，打开已经重新上锁的解剖室大门。

门才一打开，韩小零就被里面散发出来的冷意惊得打了个寒颤，不禁小声嘀咕：“奇怪了，白天我来没有这么冷呀。”

“你确定？”听到这话，沈无非脚下一滞，神情严肃地转头看着韩小零。

韩小零觉察出沈无非的异样，立即点头：“绝不会错，这是不是预示着此行凶险？”

沈无非已经顾不上回答韩小零的问题，快速从随身背包中取出朱砂和符纸，直接用手就开始画符。“快去贴在尸体上！”他画完一张符，交到韩小零手中，又开始画第二张。

韩小零接过符，不敢有所迟疑，冲到解剖台的旁边，一掌将符拍在尸体脑门上。与此同时，沈无非已经画好第二张符，也疾步跑向解剖台。

然而，沈无非还是迟了。他还没能将符贴到尸体脚上，那尸体已经坐了起来，伸手抓向韩小零的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沈无非赶紧抓住韩小零身上飞起来的带子，猛地一拉将她拽出尸体的袭击范围。

“咳咳咳……”韩小零只觉一阵气紧，大大吸了几口气，正要质问沈无非为什么扯她的围巾，差点勒死她时，才发现那具尸体已然诈尸，和沈无非打得不可开交。

也不知道那尸体发生了什么变异，竟然异常厉害，逼得沈无非只有招架之力，不仅画好的符被摧毁，背包也被扯落在地。韩小零急中生智，上前抢过背包，拿出一应用具，唰唰画了张镇尸符，趁机贴在尸体手上。

尸体的动作突然静止，韩小零得意地叫起来：“沈无非，你不行了，这么一具行尸都打不过，还得我出马！”

“快跑！”沈无非暗暗着急，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就见尸体无神的双眼闪过一丝狡黠光芒，右手一扬，刹时将韩小零的右臂撕下一大块血肉。

韩小零疼得几乎快晕过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在尸体掌心化成一滩血水，随后沁入苍白的皮肤，消失于无形。“这是什么……怪物？”她又惊又惧，整个腿好似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尸体的手再次扬起，这一次对准了韩小零的脑袋。危急之下，沈无非来不及多想，念动真诀，聚气成剑，替韩小零挡下必杀一招。

“今天我便除了你这妖孽！”沈无非驱动剑气，直取尸体要害。

尸体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红光一闪，就直挺挺倒在地上。

沈无非见状，一直紧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剑气立时消散。他迈开步子，想要去看已经昏过去的韩小零，却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晃晃倒下。拼着最后一口气，他念了句咒语，封入讯息，弹向空中。

暮辞

四、血案连连

得益于保密工作做得好，桐城大学医学部解剖室的命案并没有掀起波澜，学生们各自忙着，学习的、恋爱的，经历着只属于自己的悲和喜。

1003宿舍的四朵金花都是外语部学生，除了赵止澜是一年级新生，其余三人都已经升入二年级。虽然年级不同，四人却是同年所生，九月又是张可可生日，她们很快就熟络起来，找了个周末一起去为室友庆生。

因为地处偏僻，桐城大学周边并没有什么商铺，可乘坐公交一来一往去市区时间太长，慢慢地，半山腰小镇就开了不少服务学生的小饭馆和小酒馆。这些店子物美价廉，在学生中的口碑很好，最近更是新开了一家颇受女学生喜欢的饰品店。

庆生地点就在小镇一家家常小饭馆，酒足饭饱后，四人迈着略有些踉跄的步子走出来，想要去公交站台坐车。刚走了几步，张可可忽然指着不远处新开的一家店说：“蝶语原来在那里，你们有没有听说，这家新开的饰品店有很多好物件。”

“我也听说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再回学校。”张可乐显然听过这家饰品店，一听到有人提及就十分兴奋。李雪玉是个爱走热闹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不等赵止澜说话，拉着她的手就奔向饰品店。

饰品店中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老板娘杨菲菲察言观色，热情地向四人推荐，让小姑娘们买了不少。

“你怎么不买点什么，难道是我的东西不好吗？”杨菲菲早注意到了，相比于其他三人兴奋地购物，赵止澜竟不为所动。

赵止澜有些不好意思：“那倒不是，是我不太喜欢这类物品。”

杨菲菲怀疑地看着赵止澜，后者脖子上挂着的吊坠链子可以证明，她说的不是真心话。

仿佛是看出了杨菲菲的心思，赵止澜拉出吊坠，又接着解释：“这是我从小就挂着的护身符，和你这里的都不一样。”她生性柔和，这种换了别人根本不理会的事，她也要说清楚，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看到赵止澜的吊坠，杨菲菲的眼睛不自觉闪过一丝亮光。那是个由黑白两色玉石雕成的八卦，通体莹和润泽，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古玉。

“拿这个当护身符，倒是很别致。”杨菲菲露出赞叹的神色，“哎呀，这小玩意真是越看越好看，我能不能请你把它卖给我？”

赵止澜坚决摇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卖。”杨菲菲惋惜地说：“妹妹，你要是想卖了，我随时欢迎你来。”

“你们买好了吗，再不走可赶不上公交车了。”赵止澜一边把吊坠塞到衣服下，一边招呼室友，想赶紧离开。李雪玉看了看手中的战利品，开心地回应：“我好了，可可可乐，你们好了吗？”

“好了。”

得到两人肯定的回答，赵止澜第一次主动拉起姐妹的手，逃出饰品店。

***

真正在桐城大学掀起巨大波澜的事件，是香云楼1003宿舍命案。

就在张可可生日那天，她们一行四人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各自睡觉。清晨，张可乐起床不见张可可人影，觉得奇怪，和赵止澜李雪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三人便急急忙忙去赶早课。

如果只是张可可失踪，这事还不会闹大，随即而来张可乐在教室，当着两百多同学的面，陷入疯魔状态，而后倒地死去一事，迅速在师生中流传开，并让很多人陷入恐慌。尽管吴星第一时间报警，滨江分局立刻响应，一面封锁消息，一面加强在场师生的心理疏导，也没起多大作用。

方之桓以最快的速度，就在桐城大学医学部进行尸检，得出涸血而亡的结论。他立刻打电话给韩小零，那边却无人应答。简梦了解情况后，得知1003宿舍还有一人不见踪影，立刻组织警员对桐城大学进行全面搜索，结果在香云楼天台，发现了张可可的尸体，死因与张可乐一样。

再次发现尸体的消息被简梦压了下去，1003宿舍幸存的两个女生也被警员贴身保护起来。方之桓从解剖完毕，就一直在联系韩小零，可整整十几个小时过去，韩小零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就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

简梦的火气不断上升，已经濒临爆炸边缘。“韩小零算什么警员，关键时刻人在哪里？”方之桓又一次找人失败后，她冲他大吼起来。

简梦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韩小零的声音：“这不是来了嘛。”方之桓有些着急地走到门口，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哦，我看看。”韩小零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越过方之桓走进房间，“手机没电了。”

简梦狠狠瞪着韩小零，数落的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走进来的人除了韩小零，还有两男一女。

“沈无非，就是上回我提过的高人。”韩小零指了指三人，分别介绍，“林淼，沈无非的朋友，是个很厉害的高人。米小乐，林淼的朋友，你们最好不要碰她，否则林淼会发飙。”

对于韩小零的介绍，沈无非吊儿郎当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林淼则目不斜视，好似眼前的人都是空气，米小乐倒是一脸笑容，可那笑怎么看，都是一个傻子的笑。

简梦只觉头一阵阵抽疼，这三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高人的样子。而韩小零还非常不识趣，把手一挥，直接下令：“这里的事你们解决不了，去通知在1003宿舍守着两个女孩的警员，你们都撤回去，以免有无谓牺牲。”

这一番话说得一点不客气，方之桓已经做好了看简梦大骂韩小零的准备，却没料到，简梦沉默片刻，叫一位警员带着三人去1003宿舍，又嘱咐他把人带到就和那两位警员一起撤离，就招呼剩下的警员先走。

方之桓实在忍不住，问：“韩小零态度那么恶劣，你也能忍？”简梦给了方之桓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韩小零刚来就能说出死者的宿舍号，还知道死者有两个室友幸存，可见她对案子的来龙去脉很了解。虽然她带来的三个人看着不靠谱，但她是个警员，做事会有自己的分寸。”

讨了个没趣，方之桓讶异于简梦的敏锐，他倒是有些小瞧了她。

暮辞

五、追凶溯源

赵止澜脸色苍白，整个人蜷成一团坐在宿舍床上，明明知道门外就有两个警员，还是控制不住心底涌出的害怕。她的手一直捏着八卦吊坠，手指骨节因为太用力而泛白，这时候，唯一的希望也只有这个护身符了。

“唉……”李雪玉也以同样的姿势缩床上，抬头看着赵止澜，欲言又止。她想要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却觉得问了也白问，她们两个都像是在暴风雨中吓坏的鸟儿，抱着被雨水湿透的翅膀瑟瑟发抖。

门外传来敲门声，轻轻的声响，竟然让赵止澜和李雪玉都颤抖起来。她们同时望向门口，就见守在门口的警员带着一群不认识的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韩警员，由她来继续保护你们。”其中一个警员指着韩小零做了简单介绍，和其他两人快速离开。

韩小零一副非主流的打扮，让赵止澜李雪玉无论如何不相信她是警员。更何况，她身后的两男一女也是非常不靠谱的模样。

仿佛看出两人的不信任，韩小零正想好好给她们吹一把林淼有多厉害，她手臂上被挖去的那一块肉，在林淼的治疗下，瞬间就恢复如初。可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见李雪玉忽地站起来，走向赵止澜。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女孩子靠在一起，给彼此力量的动作，不想变故发生了。

李雪玉径直过去，抓起赵止澜的手用力掰开，只听“咔咔”两声，赵止澜的手指就折了两根。而李雪玉抢过赵止澜手里的八卦吊坠，扯断吊坠链条，快速跑到窗边，从打开的窗户跳了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1003宿舍可是在十楼，李雪玉这一跳，肯定会摔得惨不忍睹。韩小零愣了片刻，就想去窗边看个究竟，可有一个人比她更快，她还没来得及动脚，林淼已经敏捷地跳上窗户，也跟着跳了下去。

赵止澜眼见两个人先后跳楼，尤其李雪玉还是她的同学，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韩小零见识过林淼的厉害，看到他跳下去反而安心了，转而想要去安慰赵止澜，却不想被人狠狠一撞，跌坐在地。

又是谁想跳楼吗？韩小零在心中暗暗嘀咕，抬头就看到从她们见面开始，一直满脸笑容的米小乐神色焦急，要不是沈无非在后面拽着，她一定是第三个跳楼的人。

“看什么看，来帮忙啊！”沈无非对韩小零就吼了起来。米小乐的力气出乎他的意料，要是他没能阻止她跳下去，一会林淼回来，他就只有一个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韩小零赶忙上去，和沈无非一起才制住米小乐，看挣扎得厉害，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碧绿小瓶，凑在米小乐鼻端，瞬间将她迷昏。

“她有这么大力气？”韩小零觉得不可思议。沈无非无奈地摇头：“只有看不见林淼的时候是这样。”

韩小零一翻白眼，仰天长叹：“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沦落到身边全是奇怪的人。”

就在两人合力制伏米小乐时，赵止澜哭着哭着，像是想起什么，从床上翻身起来，连鞋也没穿就冲出门去。

“她又发什么疯！”韩小零气得想要爆粗，用脚踹了踹沈无非，“你还不去追。”

沈无非冷不丁被踹了一脚，换了平时，肯定会怒怼韩小零，可此刻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把赵止澜追回来更要紧。于是，他只是狠狠瞪了韩小零一眼，就快速跑向门外。

只听得“砰”地一声，沈无非和外面进来的林淼撞了个满怀，他揉着撞疼的额头，默默承受着林淼眼睛中射出的无形杀气。

“另外一个女学生跑了，我要赶快去追她。”沈无非终于还是受不了了，想要借追人的理由逃走。然而，他还没有迈出脚步，就看到赵止澜跟在林淼身后，走进宿舍。

“你知道的，小乐她看不到你就要做一些过激的事，刚才要不是我及时拉住，她肯定跟着你跳楼了。至于小乐为什么昏过去，她力气太大了，我怕有什么闪失，就用了一点药，让她睡上一觉。”沈无非当然知道林淼为什么生气，眼见逃跑无望，就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林淼眼中的杀气淡了一些，但还是让沈无非觉得如芒在背。他不明白，林淼还有什么可生气的，毕竟他也是救了米小乐一命。

“沈无非你还不来帮忙，让人躺在地上很舒服吗？”韩小零暗骂沈无非无耻，在林淼面前一副狗腿的样子，还把她急中生智用药，换成了是他的功劳。

沈无非忙上前帮忙，把米小乐抬到床上，这才觉得后背的杀气消失不见。

林淼右手微动，在空中写了什么，沈无非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赵止澜被我施了定心咒，是问话的好时机，你赶紧去问她，她那八卦吊坠是怎么来的。”

沈无非无声地叹气，转过身来，开口问：“你身上的八卦吊坠是怎么得到的？”

韩小零觉得莫名其妙，他们来是调查学校凶案，要问话也该问赵止澜看到的一切，怎么就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她不知道这是林淼授意，立刻打断：“你不会问话就让我来问。”

沈无非指了指林淼：“他让我问的。我如果没猜错，这一系列凶案都源于那个八卦吊坠。”韩小零一听，赶忙安静下来，等待着赵止澜说出答案。

赵止澜悄无声息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毫无波澜地讲起一段往事。

暮辞

六、八卦由来

赵止澜的老家在离桐城几百公里的小山村。村子位于翼南、青门、玄鹘三郡交界的大片山区，群山环绕之下，交通极其不便，村里的人很少出去，外人也几乎进不去。

村子没有名，十几年前才有庆南郡民生署的相关人员进入村子，将村子的常驻人口登记造册。因村里大部分人家姓林，就给这无名的村子起了个名叫林家村。赵止澜的父母头脑灵活，借着人口普查的东风，离开村子到了桐城，刚开始做点小生意，后来越做越大，索性在桐城安了家，彻底摆脱了乡下人的身份。

当时，赵止澜还小，只有四岁，她的父母也不确定能不能扎根城市，离开时并没有带上她，把她托给了姥姥林月莲，一直到八年以后，林月莲去世，才把她接到了桐城。林家村的记忆，在她离开后，逐渐模糊，可有一件，她怎么也忘不掉。

离林家村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处古旧废宅，虽然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那些残垣颓壁却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胆大的带着胆小的，乐此不疲跑去探险。有一次，赵止澜跟着远房的一个哥哥，绰号赵胆儿的一起去古宅，不知道怎地就走散了，她十分害怕，四处乱跑，误打误撞跌进古宅一处幽深的密道。

密道里没有一丝光亮，赵止澜摔了好几次，才终于发现，前方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她向着光的方向走过去，眼前竟然出现无数跳动的火苗，随着她脚步向前，火苗越燃越旺，像要把她吞噬。灼烧的痛感传遍全身，她看到张牙舞爪的人影潜行，如同存在于姥姥故事里的山精鬼怪。

她想要逃走，可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仍然不停向前。最后，无尽的痛楚终于停止，她也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赵止澜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林月莲守在她身边，旁边还有一个手拿木剑的道士，正念念有词围着她转。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醒了就好！”林月莲见到赵止澜张眼，立刻向四面磕头谢神。那道士收起木剑，转过脸来，赵止澜才看清他原来是隔壁老王头。

老王头脱了道袍，扶起林月莲：“大妹子，人没事我可就走了，要不是你一直求我，我才不愿意干祖上留下的这点手艺。”

林月莲又向老王头道谢：“他大哥啊，村里头就你有道行，你不帮忙谁还能帮。真谢谢你了。”

老王头压低嗓子说：“妹子，看见你孙女手里攥着的玉了没，那东西可是宝贝。跟她一块去古宅的那赵胆儿死得多惨，她能捡回一条命，全靠那玉，就留着给她做个护身符吧。”

林月莲送走老王头，转回屋内，好奇拿过赵止澜手里的玉对着光，看了又看。那块玉黑白两色、雕成八卦形状，和一般的玉饰大不相同，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林月莲正奇怪，忽见赵止澜像羊癫疯发作似的，身体不住抽动，吓得她赶紧把玉放回去。

说来也怪，玉一放回赵止澜手里，她就不再抽搐，反而冲着林月莲甜甜一笑：“姥姥，我饿了。”

林月莲赶忙做饭，又亲自喂赵止澜吃下，看她没什么异常，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

“就这样，这八卦玉就成了我的护身符。”赵止澜说完八卦玉的来历，顿了顿，脸上忽然露出迷茫的神色，“我经常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我身处浓重的迷雾中，什么也看不见，有时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有光射出，驱散浓雾，我看见一个碧绿的荷塘，巨大的莲叶上睡着一个身穿古装的女孩。我想要走过去，可每当这时，我就醒了。后来，我离开村子到了桐城，就再也没做过这个梦。”

沈无非看了看林淼，发现他把头一偏，故意看向窗外，就心知肚明。这样的动作，表示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八卦玉真正的用途。可是，玉一定要拿走，他又不能趁赵止澜被施了定心咒不会抗议，直接就不还玉给她。

于是，沈无非轻咳一声，脸上浮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指向林淼，就开始胡说八道：“那八卦玉原本是他家祖传的物品，后来就被这几起凶案的幕后黑手抢走了，辗转流落到了你手里。凶手为了要夺回八卦玉，又惧怕玉的力量，不敢直接向你下手，就制造了这些凶案，想要趁机夺玉。要制伏凶手，光靠我们是不行的，必须要借助这块玉的力量，所以呢，你的玉我们就拿走了。”

赵止澜脸上的迷茫已然消失，不过，她对于沈无非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无非有些心虚，转头问林淼：“你确定就这么拿走玉，定心咒失效后，这姑娘不得把我们当成强盗！”

林淼冷冰冰看了沈无非一眼，沈无非就听到了他的话音：“放心，我还给她施了忘忧咒，醒来之后，她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这块玉和她经历的血案都不会记得。”

“那就好，否则真是说不清了。”沈无非低声嘟囔一句，又再提高声音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林淼背起仍在昏睡的米小乐，头也不回出了宿舍大门。

沈无非只得追过去，却不想韩小零伸手一拦：“我们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他抢了人的玉，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我好歹是个警员，这种事情你不管，我肯定要管！”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沈无非没好气地说，“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搞不定。玉只有在林淼手里，才不会发生这些流血事件。”说着，他绕过韩小零，念动口诀追踪林淼的气息，飞快离去。

韩小零气得大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我们警局的案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回去结什么案！”

可惜，沈无非早已消失，根本没人回答韩小零的问题。

七、是梦非梦

林淼住的地方是桐城最豪华的高层住宅，离主城区有一段距离，位于遇河汇入南海的三角洲地带，能在这儿安家的人，非富即贵。这种高层住宅，楼层越高，风景越好，价格也就越贵。他家是顶层最小的户型，百十来坪，住他和米小乐刚刚好。

坐在楼顶的天台上，沈无非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整个人向后一趟，就陷入了懒人沙发的怀抱：“还是你这里好，看看这楼顶的花园，一年四季花开不断，真是来了就不想走。”

林淼也随意靠在沙发上，伸手向小几上燃着熏香的云母片上加了点香末，再端起正冒着气的杯子，喝了口热牛奶：“花草有灵，只要好好照顾它们，它们就能以最好的姿态回报给你。”

“还是单独和你聊天舒服。”沈无非说着就给了林淼一个白眼，“我说你在外人面前不说话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每次都用术法和我说话，你不觉得太耗精气神了？”

林淼摇摇头，没回答沈无非的问题，反而拿起小几上的道符，咬破自己的手指，飞快在上面画上咒语。

“你还真是不要命。”沈无非有些气急败坏，赶紧施咒给林淼止血，“要不是我在，你打算流血致死吗？”

“就是因为你在。”林淼轻声说，“不用血符，我怕压制不住他。”

沈无非脸色骤变，忍不住浮出一丝担忧：“要是换去那边，根本就不用你出马，我一根手指头也能制伏他，不过在这里，我们的法力大打折扣，他却功力大增，就算他吸取人血修炼邪魅妖法，也不能进步这么迅速。真不知道这世界的法则是怎么回事。”

林淼虚弱地笑了笑：“这不是也是我任性所致，尽力而为吧。”

两人正聊着，忽听一阵笑声从空中传来，而后一个人影从上至下，缓缓落到花园中。

沈无非看清来人，竟然是杨菲菲，不觉笑了起来：“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好了，懂得选择美人作为宿主，难不成仅仅因为她的店离学校近，更方便你去杀人？”

“算是吧，不过当我用过这副身体，才知道有一副好皮囊，很多事情能办得更好。”杨菲菲娇笑着，自顾自坐到林淼对面的椅子上，“沉香、白檀、丁香、木香……真是久违的雪中春信香味。为了把我引出来，你连这么珍贵的香也用上了。”

林淼并不说话，抬手就将藏在袖中的血符打过去。那血符是厉害的降妖符咒，以施术者自身精血做引，可以制造出天雷劫，无论妖怪逃到哪里，都可以追踪过去，让它神形俱灭。杨菲菲却成竹在胸，右手一挥，硬生生接下血符。

只见红光骤闪，杨菲菲右手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随即，那些符文像是活了过来，一个个升入空中，旋飞打转，形成一道光洞。“早料到你会使用血符对付我，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没有准备。灭渊之门对付你的血符，这一招你没想到吧！”她大笑着，快速跳入光洞，消失不见。

“快追，不要让他骚扰水碧。”林淼在昏过去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沈无非喊。使用一次血符，施术者就会耗掉自身一半以上的精气神，他的身体本来就经不起折腾，能支撑到这时，已经超过了极限。他是真没想到，杨菲菲会想到在天雷劫降临前，牺牲百年道行施展禁忌咒语，开启灭渊之门，逃到那个天雷劫也法撼动的空间内。


***

林淼感觉自己化成了一片羽毛，被轻柔的微风吹起，在湛蓝的天空自由飞翔。他看到山川河流一闪而过，而天的尽头是一汪碧绿的湖泊，洁净的白莲亭亭出水，随风招摇着身姿。他知道，那片白莲中间，一片巨大的莲叶上，水碧在沉睡。

记不清了，有多长的时间不曾见过她，热切的思念在林淼胸中蔓延。他向着白莲飞去。

然而，一阵狂风刮过，无止尽的痛楚开始撕扯林淼，他只能看着白莲在眼前消失不见。

黑暗突然降临，慢慢地，一丝亮光掀开浓重的黑幕，林淼看到沈无非焦急的脸。

“你把我带进了灭渊之门？”林淼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带着几分不真实感。

沈无非不觉皱眉，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昏了头，才会让我追着杨菲菲进灭渊之门！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进一次灭渊之门能损他百年道行，我就这么赤手空拳进去，还能有命出来？何况依照你当时的情形，我丢下你跑了，你就等着死吧。”

被沈无非这一顿抢白，林淼才算彻底清醒，挣扎着坐起来，问：“我昏睡了多久，小乐还好吧？”

沈无非拍拍林淼的肩：“放心吧，就算你再睡上十来天，我也不会亏待米小乐。那丫头只要每天好吃好喝好睡，还能时时见到你，就没什么不好。至于水碧，就更加不用担心了，灭渊之门里，时间不会流动，她会永远保持最初入睡的模样，不会老，也不会死。而他，再怎么说也和水碧同为一族，不会对她怎样。”

林淼默不作声，微垂的眼脸划过一道水光。沈无非说得没错，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他体内种下的相生咒能感觉到水碧的心跳，她就不会有事。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这边的事情依然没什么进展。

有时候，他会想，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存在的。是远在灭渊之门的水碧，还是近在眼前的米小乐，或者是更遥远的地方，那个身处极寒之地的自己？

“淼淼，看我剪的蝴蝶！”米小乐的声音由远及近，高高举起的双手，挂着一只大大的彩色蝴蝶。

“真好看。”林淼温柔地看着米小乐，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教她剪蝴蝶，总算是学会了。

两人并排坐着，沉落的夕阳把最后的余晖洒进来，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第三个人沈无非，早已悄无声息离去，去寻找属于他的快乐。

三分三

单评【凝固的时间-蝶梦 01】

某届群杀的背景。
当时我说过，其实这种故事我能写出很多，但是有很多事不能写，所以尽管当场写了很多贴，只有一个比较满意的。
后来我把这贴给罗衣前辈看了，然后我就有点自闭了。

这个故事写得很好，起码比我那些好很多。其实我用的段子也是风水局，但是没有这文直接摆出八卦这个这么直白。
而且医学部，这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具体参照那些年《故事会》上一些恐怖小说的故事。

韩小零的出场，有些笑场。
我想，这场群杀的背景拍成电影版，肯定很有市场吧？
说起这届群杀，我又想起了团子那个文，是真的非常好，以至于我第一次会写单评强推！

如果做为杀贴，这文就很标准的可以冲精，厉害厉害！

毒蛇

单评【凝固的时间-蝶梦 01】
终于看完~呼~
看题目还以为是个庄周梦蝶的故事，结果又是命案，又是驱魔师啊尸体啊降妖伏魔这些恐怖的玩意，着实有点吓人。故事虽然有点吓人但情节扣人心弦，一环接一环的让人目不暇接。
作者的文字驾驭能力已经有一定的水平了，文字功底很好，故事整体连贯精彩，人物的性格明显，有各自的华点，就是内容有点吓人，以我个人的写作水平暂时没法给出太多的意见，只能说，故事人物有点多，主角像是所有人又像是所有人都只是配角，不过也没毛病，所有人都应该是故事的配角，故事本身才是主角。但是故事好长，一口气是没法读完的，因为人物太多的话，以我的金鱼记忆看了下一章就忘记上一章有谁，谁是谁，没如果作为短篇能更简洁划重点就好了，如果作为长篇，就当我啥也没说，嘿嘿~

毒蛇

<评>凝固的时间：蝶梦 01

1.关于题材：作者脑洞大开，集合了玄幻和刑侦两种题材，前一个非现实，有一个是现实，两个融合在一起不好写，作者能够虚实结合，文字驾驭能力很好。
2.关于人物：出场的人物很多，人物分工也很明确，有引子人物——赵止澜，现实世界的——方之恒和简梦，非现实世界的——沈无非和韩小零。人物性格也很分明，韩小零的古灵精怪，简梦的理智.....

3.关于情节：因接连的命案引出玉及背后的秘密，现实与非现实交错，每个人物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任务，故事一环扣一环，悬疑感十足，阅读体验很好。

4.有些缺憾：这篇故事的架构非常大，《蝶梦》应该只是其中一环，不是故事的开端，更不是结束。
缺憾一，故事落脚有些有始无终。从开篇到中间，玉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道具，可最后落笔，玉的前世今生一笔带过，有点头重脚轻。这也是用长篇架构写短篇小说的一个很难绕开的bug。
缺憾二，缺乏人物关系的铺垫。方志恒和简梦，林淼与沈无非，林淼与水碧，杨菲菲与沈无非他们，这些因篇幅关系没有，他们之间有故事，作者知道，而读者不知道，会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