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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第六期“暴雨”:暴雨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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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1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地主朱守家的红漆大院门打开,小个子、尖嘴猴腮的佃户张三用手扶着头上的大油纸斗笠走了出来。张三两只脚刚迈出朱守家的院门,马上转过身去,向着门内点头哈腰,献着谄媚的笑脸跟门内的人道别。张三的腰哈得,头都快磕在地上了,那么大的一顶斗笠只能护到他上半身,腰身往下和屁股都被淋在了暴雨中。
还没等张三把头抬起来,红漆大院门便关上了。
张三急忙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来。正看见台阶下不远处躺在暴雨坑里、仍然昏迷的于千。
一看到于千,张三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若不是因你这个憨货捣乱,朱老爷就答应给我减免半数的地租了。结果,最后说尽好话也只给减免了三成,这暴雨不歇的天气,麦田已经绝收,哪还有银两交地租。
张三越想越气,快步走下台阶来到了于千身边,用脚踢了于千一下。但是,于千没有反应。
“他娘的,该不会死了吧。”张三先是一惊,然后恨恨地说道,“死了也是活该,谁让你平常看不上我,还尽他娘的给我带来霉运。”
张三一边说着一边将眼光移到了于千刚刚被打断的伤腿上,血还在流着,顺着雨水流出很远。
张三再次抬起脚,朝着于千的伤腿狠狠地踹了一脚。
“嗷——”于千突然发出一声嚎叫,伤腿以及身体抽动了两下,不待睁眼,嘴巴先咧了起来。
张三吓了一跳。
一看于千被自己踢醒过来了,张三心里一阵发虚,急忙拔腿跑了。

(二)
于千是在张三从朱守家出来之前不到一刻的时候被朱守家的家丁给扔出来的。
于千是后张三一步到朱守家的。他和张三的目的一样,希望地主朱守能减免今年的地租。可是,他与张三不同的是,张三是带着礼来的,而他空着手。而更不同的是,张三在朱守面前是极尽谄媚讨好,于千却只是据实而争。
谄媚讨好的张三本就不讨朱守的喜,更何况据实持理的于千。言语间,于千竟与朱守起了争执。
此时已经过了麦收之季,朱守叫于千尽快上交地租,否则,就会将于千的儿子于狗儿充军去跟叛军打仗。
然而,自打小麦抽穗以来,暴雨就没有停歇过,麦田早就被淹没了,小麦也都烂在了田里,一颗一粒小麦也没收获到。哪里还有粮食或银两交地租。
于千认为这种绝收的天灾,地主朱守就应该免除佃户的地租。但是,朱守哪管什么天灾,佃户租种了家里的田地就要如数上交地租。
昨天,朱守的小儿子朱霸去于千家收地租,一见家徒四壁的于千拿不出交地租的银两,便把于千十二岁的儿子于狗儿给抓了回来。临走的时候,给于千下了最后通牒,若三日内交不上地租,就会拿于狗儿抵债,将于狗儿卖去充军。
此时,全国上下民变不止,陕西的张建忠势力尤其强,正势如破竹地攻向都城。故,全国上下强征抓获壮丁,甚至买卖壮丁之事比比皆是。
于狗儿那可是于千的命根子,哪能让朱霸抵债送去充兵。早就听说民变的叛军杀人不眨眼,于狗儿只有十二岁,而且孱瘦弱小,去了战场那不就是送死吗。
所以,他今天一早便顶着暴雨来到了地主朱守家。

(三)
经过一番争执,减免地租之事并没有结果,于千还把朱守给气走了。
朱守气哄哄地瞪了于千一眼,然后,给了站在旁边的小儿子朱霸一个眼色,便离座去了后堂屋。
于千一见朱守走了,也没有办法了,便跟朱霸讨要于狗儿。
朱霸本就是一个横主,再加上于千把他爹气着了,早就火冒三丈了。朱霸也不叫家丁,自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拎起于千就给扔到了房外,叫嚷着让于千赶紧滚蛋。
“小老爷,求求你了,把狗儿给我吧。”于千哪里肯走,突然在暴雨中跪下去,冲着朱霸大叫道。
于千的这副样子让朱霸的火气更大了,刚刚于千跟自己的爹朱守据理而争的时候,还挺着腰板呢,此时为了儿子竟然才肯跪下。
朱霸在房间里左右看了一下,墙角正立着一根一人高、胳膊粗的木棍。朱霸三步并成两步,操起粗木棍便冲到了门口。
“你个狗彘,快快滚蛋,否则我今日非要打断你的狗腿不可。”朱霸挥舞着粗木棍、眼中窜着凶光喝道。
于千确实被朱霸的样子吓到了,并且,他也知道打断腿这种事,对于朱霸这个横行乡里的小霸王是真的能干得出的。
不过,儿子还在朱霸的手里,即便胆怯,也得要回来。
“小老爷,求你了,把狗儿还给我吧。”
“于千你个狗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当我不敢打断你的腿吗。”
话音还未落尽,朱霸便冲进了暴雨中,先是飞起一脚将于千踢横在地,然后,就将粗木棍重重地砸了下来。

(四)
睁开眼睛的于千,恍惚看到一个身影匆忙地跑了,但是,腿上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混沌,所以,并没有看清那个身影是谁。
暴雨仍未停歇,且,似乎更大了一些。
暴雨中,于千眼前模糊,但是,朱守家的红漆大院门却倍显红亮晃眼。
“老老爷、小老爷,我求你们了,把狗儿还给我吧!”……
于千忍着痛,提高了嗓音大叫了起来,声音听上去很是凄惨。
大约半个时辰,于千的叫喊声也没有停歇,但是,红亮晃眼的红漆大院门也没有打开一下。
暴雨仍未停歇,阵阵雷声却或远或近、或洪或低地袭来。
于千的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但,听起来却更加凄惨了。
这时,从远处过来了一驾马车,当来到朱守家院门口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人。于千定睛观瞧,那人正是朱守的大儿子朱卫。
“大老爷,求你跟小老爷求求情,把狗儿还给我吧。”于千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突然又提高了声音大叫道。
朱卫是朱霸同父异母的哥哥,比朱霸大了十几岁。在于千的眼里这个朱卫要比朱霸诚厚了许多。
听到于千的喊声,朱卫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于千。
这时,朱守家的红漆大院门打开了,从里面跑出两个家丁。
“那人是怎么回事?”朱卫问道。
“回大少爷,是一个佃户,不想交地租,被小少爷打断了腿。”家丁回道。
“我这个兄弟出手太狠了,总提醒他也不听。”朱卫一皱眉说道。
“大少爷,那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佃户,不用你老操心。”家丁献着笑说道。
“在这多久了?”朱卫又问。
“在门口叫唤快一个时辰了。”
听了家丁的话,朱卫又一皱眉,说道:“怎么能让他在门口叫唤这么久呢,这得亏是雨天,若是晴天,引得众观,岂不是显得我们朱家欺负人了。”
“这——”家丁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这就轰他走。”
“等一下。”朱卫叫住家丁,然后从腰间取出五两银子,“去,找一个郎中,先给他医一下腿。”
一看到银两,家丁眼睛一亮,急忙将银两接过去,说道:“好嘞,马上去办。”
说完,家丁急忙跑向了不远处的医馆。

(五)
一听要给一个被朱霸踢断了腿的佃户医腿,郎中吕正很不情愿地望了望房外的暴雨,又看了看朱家家丁给他放在桌子上的一两银子。
家丁看着吕正的脸,手在腰间摸索了几下,又摸出了一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桌子上又多出的一两银子,吕正并未显得满意,但,他还是站起身来,跟着家丁来到了于千的身边。
吕正简单看了一眼于千受伤的腿,摇了摇头。
“怎么样?”家丁问道。
“也是有法治的,不过,二两银子不够,最少得十两银子。”
“什么?需要那么多银子,可是,大少爷只给了我二两呀。”
“二两可没法治。”说着,吕正就要起身。
“吕大夫,行行好,给想个办法,大少爷说只要不让他在门口叫喊就行。”家丁有些着急地拉住了吕正。
“这样啊。”吕正思考了一下,“你等我一下,我有办法!”
说完,吕正快步走回医馆,片刻的功夫就回来,手里拿了一剂药丸。
“来,你把这个给他吃下去吧。”说着,吕正把药丸递给了家丁。
“这是什么药?”家丁疑惑地问道。
“给他吃下去就知道了,保准好使。”吕正说道。
于千有心不吃,可是,却架不住家丁瞪着眼睛逼着他吃。
没办法,于千只能就着暴雨将药丸吃了下去。
看着于千将药丸咽下了肚,吕正突然显得有些不安了,跟家丁说了一声医馆还有急事,然后,拔脚就走了。
就在家丁有些不解地盯着吕正离开的背影的时候,于千突然感觉喉咙一股绞劲的疼痛。如同有千万刀片割剌着喉中的血肉,凝了一片散不去的浑浊。于千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张嘴便是腥味,吐出的竟不是声音,而是鲜血。
看着从于千口里吐出来的一地鲜血,家丁也吓坏了。
“大哥,这个事不怨我呀,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是大少爷让我干的。”
说完,家丁慌忙站起身来,头也不回,便跑回了朱家。

(六)
于千的腿瘸了,被朱家小少爷朱霸给打断的。于千的喉咙哑了,被朱家大少爷朱卫给毒的。若不是老婆于刘氏带着大伯哥于万寻来,也许于千就死在那个暴雨天了。
后来,于千觉得若是那天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于千没有死。
在家里躺到第三天的时候,朱守派家丁送来了结清这一年地租的文书,逼着于千画了押。于狗儿已经在前一天的晌午被送去镇压张建忠叛军的战场了。
于狗儿此去,定是凶多吉少。于千摸着自己还疼痛不止的伤腿,咕噜着说不出话的嗓子,眼泪已经把头下的草枕浸透。而老婆于刘氏更是把眼睛都要哭瞎了。
听到小侄儿被卖去充兵了,很是着急的于万第二天一早就抱着被刀砍伤了的胳膊来到了于千家里。
看着大哥于万的胳膊,于千着急地指着,眼睛现出了极大的惊恐。
“昨天午后,朱守家来了三个家丁,把于妞儿给抢走了。”说着于万流出了眼泪,“我跟他们争执,抢夺妞儿,被他们砍了一刀。”
听了大哥于万的话,于千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和狗儿一样,他们抓妞儿抵地租去了。”于万抹了一下眼泪说道。
于妞儿大了于狗儿两岁。这些年,抢儿占女抵租偿债的事是常有发生的。这几年战事很急,男丁被抢走之后,多数都是去充兵了,并且,没有一个能回来的。而女娃被抢走,多数是会被卖去大官大贵家中做了丫头。虽然,做丫头总是会被欺负,但是,总有口饭吃,总不会有生命之危。并且,有那机灵的,还可能混成大官大贵的四房五房的。乡里去年就有一个被抢走的女娃被一个大官选做了四房,还风风光光地回乡里省亲呢。
狗儿和妞儿都是家里的独苗,而且下一辈里还只有狗儿这么一个男娃。想到这些,于千的心更加痛了,使劲咬着牙,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七)
暴雨仍在下着。
因为麦田绝收,人们不得不挎起篮篓,拎着小铲去山上林间挖野菜充饥。
在腿未伤之前,这种活计都是于千的。可是,现在他的腿断了。便就只能是老婆于刘氏去了。
于刘氏生得娇小力弱,所以,每日挖的野菜就很少,家里便常忍饥挨饿。
大约半个月之后的一天。独臂栓子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家门。
“千哥,大事不好了,千嫂子在后山上吊了。”独臂栓子满眼惊恐地说道。
老婆上吊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于千慌了,已经不能顾及还未养好的伤腿,连瘸带拐、连滚带爬地跟着独臂栓子来到了后山。
当于千赶到的时候,大哥于万和乡亲们已经把于刘氏从上吊的树枝上放下来了。
看着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老婆,于千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就也晕了过去。
当于千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躺在了自家里。
上午一直跟着于刘氏挖野菜的独臂栓子跟于千讲了事情的经过。
跟往常一样,今日,于刘氏仍然挖了很少的野菜。但是,她知道于千的伤腿要想养好,至少得有口饱饭吃才行。于是,于刘氏连同独臂栓子在内的五个挖野菜很少的人商量了一下,去了地主朱守家后边的林子。朱守家后边的林子,平常很少有人去挖野菜,野菜便就很多。不过,平常很少有人去,不是大家不想去,而是不敢去。因为,那个林子离朱守家太近了,若是被朱守家的家丁发现有人去挖野菜了,轻则没收所有的野菜,重则会报告地主朱守,增加挖野菜人家的地租,若有不服者,还会施以拳脚。
此时,虽然有所担心,但是,面对饥饿,人们已经顾不上别的了。
然而,担心什么,就发生什么。
五个人才到林子里,还没挖上几铲呢,便被发现了。冲进林子里的两个家丁,恶狠狠地抢走了所有人手里的野菜。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挖的野菜被抢走了,于刘氏就有些急眼了,竟然跟家丁撕扯了起来。就在互相撕扯之时,于刘氏本来已经很破烂的衣服被一个家丁给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顿时,于刘氏的上身便半裸了出来。
两个家丁中有一个是朱守家五十多岁的马夫,也是一个鳏夫,早年就死了老婆,已经孤独了许多年。一见到于刘氏半裸的身体,竟然起了淫念,也不管跟前还有许多人,便把于刘氏给糟蹋了。
饥饿是小,贞节为大。被糟蹋的于刘氏顿时就疯了,谁也拦不住,疯了一样往后山跑去,甚至后面的人都无法跟上。
等到独臂栓子等人在后山寻到于刘氏的时候,于刘氏已经在后山上吊了。

(八)
于万告诉于千,因为于千晕过去了,他便给做了主,直接将于刘氏葬在了后山上。
于千又痛哭了一通,他恨自己,居然连老婆下葬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那天暴雨更大了,尤其夜里,几户人家的房子都被冲塌了。
转天的午后,于千喝过了一点点大哥于万送过来的野菜汤,正悲伤地躺着,突然,长短腿的后生柱子闯进了家门。
“叔,你家——我婶子的坟——被水冲走了,尸首都找不到了。”柱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于千再次被霹雳劈中一般,整个人都蒙了。又一次顾不上未养完的瘸腿,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后山。
本来埋着于刘氏的地方,已经被雨水冲平了。于千徒手在地上往下挖,希望能挖出于刘氏尸首。可是,柱子在旁边劝他说已经挖过了,尸首真的没有了。
于是,于千便冲到了后山山脚下的奈河,于千心说尸首一定是被冲到了河里去了,在河里一定能找到。
可是,又让于千失望了,于千顺着奈河寻了七八里,直到断了的腿已经不支,再次流出血来,也没有寻到于刘氏的尸首。
在不歇的暴雨中,于千望着奈河,绝望了。他嚎啕着冲向了奈河。他想死,他想跟着老婆于刘氏一起去了。
身后的柱子手疾眼快,拉住了他,将他拉回了家。
于千还活着。

(九)
日子又过了半月,暴雨仍不歇。
突然一日上午,地主朱守带着小儿子朱霸来到了于千家中。一起过来的家丁还带来了五升米和两件旧衣,一副新打的拐杖在朱守的手里亲自拿着。一进到屋里来,言语、表情和态度都倍显亲切与和蔼。
朱守和朱霸的架式让于千吃惊不小。
正躺着的于千马上要坐起身来。
“于千啊,不要起来了。”朱守急忙按住了于千说道,“你身体不好,还是躺着吧,我和朱霸过来看看你。”
说着,朱守给朱霸使了个眼色。朱霸急忙转身,将身后家丁手里的五升米和旧衣接过来,交到了朱守的手里。
“今年暴雨不断,麦田绝收,我作为东家,是知道你困难的。”朱守一边将五升米和旧衣放在于千身边,一边倍显关心地说道,“所以,今天特意带来了五升米和两件旧衣,希望你能渡过难关,也希望你的身体尽快好起来。”
于千惊愕地看了看身边的米和旧衣,又转回头看着朱守,心里不知道朱守要干什么。
说着,朱守又把新打的拐杖立在了于千身边,说道:“我也知道你腿脚不好,行动不便,特意找上等木匠给你打了一副拐杖,这样你就不用总躺着了,可以拄着拐出去走走。”
于千仍旧惊愕地看了拐杖一眼,便又转回头看着朱守。
“于千,你不必惊讶,我作为你的东家,你放心,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朱守笑呵呵地对于千说道。
这时,朱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急忙把手伸进了怀里。从怀里,朱守取出了一封书信。
“于千,还有大喜事呢。”说着,朱守把书信拆开,又把里面的信纸展开,递到了于千的面前。
但是,于千并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是写着什么。
“噢,噢,看看我都老糊涂了,于千不认识字。”说完,朱守把信纸递给了朱霸说道,“来,你给念一念。”
“好。”朱霸答应一声,接过信纸便念了起来,“爹,你好,我是狗儿。”
一听到狗儿两个字,于千身体一震,睁大了眼睛盯着朱霸。
“对,于千,这是你家狗儿给你寄来的家书,狗儿现在很好。”朱守笑着对于千说道。
“我到镇压叛军战场已月余,虽战事艰难,但,叛军势弱,官军仗仗皆胜。而狗儿骁勇善战,杀敌无数,仅此月余之时,狗儿已晋升为旗总,统兵三十有余。故爹请勿挂念,待平定叛军,狗儿定会锦衣返乡。”
念完,朱霸看了于千一眼,然后,便把信纸交给了朱守。而朱守马上连同信封一起将书信塞到了于千的手里说道:“狗儿出息了,以后你要享福了。”
于千接过书信,倍显激动地看着信纸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眼泪便流了出来。
可是,他的眼泪刚流出来,他便记起来了,狗儿也不识字。于是,他急忙用手指了指信纸上的方块字,又朝着朱守摇了摇手。
“是的,狗儿不会写字。”朱守马上领会了于千的意思,笑着说道,“你放心,这是狗儿找军营里会写字的人代写的,不会有假。”
听了朱守的话,于千将信将疑,转回头又看向了那些他不认识的方块字,他真的希望这封书信是真的。

(十)
再转过天来,于千的家里又来人了。一共来了多少人不知道,外面听上去熙熙攘攘的。
进到屋里的是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朱守的小儿子朱霸,另外两个人都不认识。但是,看着衣冠楚楚的样子,一定非官即贵。其中一人穿着青提花绡夹袍,留着一缕山羊胡,另外一人身着冰蓝色丝绸的员外袍,红光满面。
朱霸和山羊胡对那个着员外袍的人甚是恭敬。
他们进到屋里来的时候,于千正在睡觉。
“于千,醒一醒了,又有人来看你了。”一看于千在睡觉,朱霸便提高的嗓音叫道。
“哎,小些声音,莫要惊到他了。”那个着员外袍的有些责备地说道。
听到朱霸的声音,于千马上惊醒,一看屋里又来了三个人,两个还不认识,便又蒙了。
“于千,赶紧坐起来,新任县令尤大人来看望你来了。”朱霸瞪了于千一眼说道。
于千心里一惊,心说县令怎么来到家里来了。于千急忙挣扎着坐了起来,惊讶地盯着那个着员外袍的尤县令。
“你就是于千吗?”尤县令关切地问道。
于千点了点头。
“大人,他是个哑巴。”这时旁边的山羊胡说道。
“噢,噢,我倒是给忘了。”尤县令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
“于千,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时山羊胡接过话来说道,“这们是咱们县新上任的县令,尤俭尤大人,我是是咱们县的县丞魏显。”
听了县丞魏显的介绍,尤县令满意地点了点头。
“尤大人廉洁公正,勤政爱民,知道你乃伤残贫困人家,特来体察民情,慰问疾苦。”魏显继续说道。
听了魏显的话,于千有些愣愣地看了看魏显,又看了看尤县令,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朱霸。眼光相对,朱霸马上咬牙瞪了于千一眼,把于千吓得急忙把眼光撤了回来。
“今年暴雨不断,你的生活怎么样啊?”尤县令仍然显得很关切地问道。
于千看了看尤县令,又看了一眼魏显,但,没再敢看朱霸,急忙把眼光投向了四壁无物的屋内。
随着于千的眼光,尤县令和魏显的眼光也环视一下屋内。
看完屋内的境况,尤县令和魏显都不禁皱了一下眉。
“还好,还有粮食和衣物。”当眼光落在昨天朱守送来的米和旧衣的时候,魏显突然显得有些兴奋地说道。
“是啊。”尤县令也把眼光落在了米和旧衣的上面,有些欣慰地说道,“能有米吃,有衣穿就是好的。”
听了尤县令的话,于千心里甚不是滋味,不禁抬头又看了一眼朱霸。眼光再次相对,朱霸马上再次瞪了于千一眼,这次眼睛里甚至冒出了凶光。
于千心里一酸,流出了眼泪。
“这是为何?”尤县令急忙问道。
“我大概知道。”尤县令的话刚落,魏显马上接过话头说道,“看于千家中境况,这袋米和衣物定是善人相送的,因此他才感动落泪了。”
说完,魏显抬头看了一眼朱霸,而朱霸跟魏显轻轻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尤县令向于千问道。
听了尤县令的话,于千心中很是纠结。他急忙抹了一下眼泪,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
“尤大人问你话呢,你别只哭呀,有啥话照实说。”这时朱霸又提高了嗓音说道。
朱霸的话音又吓了于千一跳,急忙抽了一下鼻子。
于千抬起手指了指那五升米和旧衣,然后,又转头指了指朱霸。
“你是说这米和衣物是朱家送过来的?”魏显马上问道。
于千看了朱霸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早就听说朱守是个大善人,有仁爱之心,对自己的佃户甚好,今天算是让我得见了。”尤县令转头又看了一眼那五升米和旧衣,长出一口气,更为欣慰地说道。
“还有那副拐杖,也是朱老爷听说于千腿断了,特地找人打的。”这时魏显又指着立在一边的拐杖说道。
尤县令一边点头一边也看了一眼拐杖,很钦佩地说道:“真实太难得了,朱老爷真是体贴入微呀。”

(十一)
尤县令心满意足地跟于千慰问了几句暖心话后,让魏显给于千留下了半吊钱,便离开了。
“尤大人,魏大人,你二位先行走好,我留下来,再与于千说些体己话。”在临离开的时候,朱霸对尤县令和魏显说道。
“好,好,有你们这些善良的东家,哪个佃户还不想多说几句话呢,你留下,你留下。”尤县令听了朱霸的话后,甚是高兴,高声回了朱霸的话之后,便与魏显满意地走出了屋门。
待外面的嘈杂声消失之后,朱霸转过身来,凶相立显,恶狠狠地瞪着于千,抬起脚,踹了于千一脚。
“你个老东西,得亏我今天跟着过来了,要不你还不得反天了。”朱霸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那米、衣物和拐杖是白送你呢,既然你不想要,我现在就都拿回去。”
说着,朱霸伸手抓起米袋、旧衣和拐杖,说道:“你个狗彘东西,这些好东西你怎么配吃配用,不给你了,拿走了。”
说完,朱霸就往出走。
可是,当走到门口的时候,朱霸突然停下了,也不转身,高声说道:“于千匹夫,我告诉你,以后给我规矩点,你们这些穷佃户,要是没有我们朱家就一定没有活路。另外,我实话跟你说吧,你不要再做梦了,那封书信是假的,你的那个狗儿子回不来了。”
说完,朱霸哈哈地大笑着走了。
天空中一声炸雷,差点把于千吓背过气去。
暴雨又大了起来,于千的房子开始漏雨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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