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9】螳螂捕蝉

[参]乱世之狮

螳螂捕蝉

　　陆宗吾手中有一把剑，他却喜欢将这把剑称之为刀，在旁人眼里看来这是极其奇怪的事情。陆宗吾自从得到这把剑之后，易怒，冲动，即使亲近如巫女小桃，在陆宗吾情绪不稳的时候也不敢站到他的对面，因为谁也不知道陆宗吾会在哪个时刻翻脸，陆宗吾翻脸的后果，无一例外都是血溅五步。

　　九月深秋的某一天，天干物燥，宜祭祀不宜会客，西天的一块红云被风吹得乱摇，在遮挡住夕阳的那一刻，映入人们眼中如血一般。肖凌霜远远的看着陆宗吾的背影，作为陆宗吾最忠诚的下属，他了解陆宗吾的性格，因此他是不敢距离陆宗吾太近的，每一次不经意的看到陆宗吾的眼睛，他都会被陆宗吾眼中的杀气激的浑身发抖。

　　肖凌霜给陆宗吾带来的消息其实很简单，杨疾的手稿此刻正摆在陆宗吾的面前，他饶有兴致的翻阅着，偶尔用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本就已经苍白的手指关节，然后用手帕捂着嘴咳嗽几声，手帕就会被染上血丝，他的身体，已经比起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虚弱了许多，他的脸上，有某种不健康的亢奋。

　　陆宗吾笑了，阴沉的笑了，肖凌霜即使只看着陆宗吾的背影，也觉得汗流浃背，他只能跪着，将头垂的更低。陆宗吾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然后回头看了看在不远处的肖凌霜，满意的点了点头。“把这手稿给百花杀送去，然后约请那人去百花杀那里小酌，那人应该很感兴趣的。”说完这句话，陆宗吾一挥手，肖凌霜如释重负，跪行几步，接过手稿，快步退下。陆宗吾看着肖凌霜离去，将手帕掷出，站起，负手，志得意满。

　　黄昏时分，华灯初起，百花居。

　　百花杀这个名字因为那一年的一舞倾城而名动天下，至于她真实的来历，知道的人其实也就三五。此时的百花杀正在闺阁里轻匀妆粉，她如花的容颜在灯下风情万种，帘外的星辉也因为她的美丽黯了颜色。本属于杨疾的那份手稿这时候正安静的躺在她面前的玉几上，和下午在陆宗吾手里的时候不同，手稿上多了几滴鲜血。百花杀看着那几滴红色，微微皱眉。

有敲门声传来，细眉细眼的丫鬟进来，耳语几句，百花杀点头，下一刻本来凝重的眉眼就如百花盛开一般，丫鬟呆了呆，然后出去，过了一会儿，两位华裳男子进得门来，其中一位，赫然就是肖凌霜。和白天在陆宗吾面前毕恭毕敬的情形不同，这个时候的肖凌霜，白衣佩剑，俨然书生模样。他看了一眼案上没来得及收起的手稿，不露声色的嘴角扬起，然后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青年男子一眼。

　　肖凌霜的这个动作还是被细心的百花杀看在了眼里，她顺着肖凌霜的视线望向另外的男子，只见那青年的男子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案上的手稿，身体微微颤抖着。百花杀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一刻，聪慧如她，已经猜到了青年男子的来历，不由得暗暗叫苦。一点杀意从她的眉心一绽，须臾隐去。后半夜，冲天的大火从百花居燃起，映红了半个城市，陆宗吾站在府中最高的那座楼上，兴致勃勃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得意的大笑起来，小桃就站在他的身边，这个男子的得意忘形，给了她冰冷的感觉，即使这个秋夜里有风送来了大火的灼热，也没有让她体会到哪怕一丝的温暖。

　　秦婴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卫沧的死讯，以及杨疾身受重伤的消息，他将身边所有的能看见的物品都摔了个一塌糊涂，然后虎符掷出，第二天，夏国国君亲征的消息传遍了九州，夏国国君的旌旗所向，正是阳关。

　　柱国府，后花园，素文纯这一天都没有接见外客，即使阳关前方不利的消息让都城一日数惊。

　　杯中的酒渐渐凉了，素文纯端坐着，已经有半个时辰未动姿势。他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一簇竹子上，深秋，即使曾经葱翠的竹叶，也颓了颜色。有秋风吹过石桌，吹起石桌上的几页纸，隐约可见是娟秀的字迹。

　　信是蔷薇公主写来的，正因为是蔷薇公主写来的，才让以计谋见长从来都淡然宁静的素文纯乱了方寸，信中的内容其实不足为外人道，而白胤已经远行，此时正在阳关，十万将士的血，将那天下闻名的雄关方圆数十里的土地染成了赤色，纵然如素文纯这样的男子，也觉得实在有些残酷。

　　有风，将素文纯额角的头发吹乱，他终于还是站了起来，下一刻，他的身影就消失了。他从柱国府离开的时候，阳关城下，白胤正腹背受敌，即使英烈如他，这样的情形之下，也只有血战到底了，至于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让夏国国主倾国来袭，完全隔绝了后方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依然没有感觉到绝望，只因为那个叫做素文纯的男人，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的过程里，从没有让他失望更不用说绝望过。

　　几天后，素文纯的身影出现在了阳关城下，看着暮色中的阳关城，看着血染的战场，看着遍地的断戈残戟，他的心剧烈的抽搐着，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半生的铁与血，半生的策与谋，有些事情，依然是他不能习惯的，但即使不能习惯的也终究需要习惯，比如他就要在战场之上和白胤重逢，本来这事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但他必须面对。于是他握紧了拳头，长吸了一口气。混战之中白胤的旗帜纵然残破，也依然屹立未倒，这是让素文纯很满意的事情。

素文纯的身影再次消失，却不是向着白胤的中军所在方向。

　　千里之外，陆宗吾府邸，风吹动了窗外那株老树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响，陆宗吾的眉头挑了挑，他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向门外，有青衣的男子施施然走了进来，直视着陆宗吾的眼睛。青衣的男子眸若秋水，眸子里不染一丝尘埃。窗外那株老树的枝桠上，有黄雀好奇的向着屋内探头探脑，而黄雀的前面，有一只螳螂，正小小翼翼的接近着拼命嘶叫的秋蝉。

　　大幕展开，各色人物，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