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6】珍珠

[参]乱世之狮

珍珠

　　

　　秋陌离跑来囚室来看我，握着我的手说，等母亲一死就放我出来。我放开她的手，对她说，别再来看我了。等她走后，人鱼从池子里钻出赤裸的上身：我亲爱的主人，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我不想出去，”我狠心地拒绝了她。她摆去鱼尾游上岸来，瞬间就钻进了我的囚室。她完全有办法逃出去，但是她野心太大。她跟其它人鱼一样，痴心妄想地想得到人类的爱。

　　每日阳光只能从缝一样的窗子里照进一丝光亮，每当那时，我便会痴痴地躺在那里。我的母亲已经有近十年没有来看过我。秋陌离也是背着她来见我。我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只企求有人能把我杀死。

　　“只要你答应，永远跟我在一起，我便救你出去。”她依然死性不改，从外面给我带了许多鲜花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啊，鲜花，我多久没有见过这世间最妖冶的精灵了？我上一次见它们的时候，还是在新王朝的王子订婚的时候。那时秋陌离打扮成我的样子，再将我扮成她的样子，我才有幸走出去一回。

　　踩着阳光晒过的泥水，微风里吹来海水的味道，大地五彩缤纷，外面全是好看的人儿，而地下，只有两个胖墩墩的守卫陪着我。我决定去看望母亲，我想去杀了她。这个恶毒的女巫，她不能因为憎恨男人，而囚禁自己的儿子。我也要去参加大典，杀死国王。这是个荒诞的国度，它害死了多少双生的婴儿，它应当受到诅咒，它应该灭亡。

　　我绕过中心花园，爬上螺旋楼梯，终于到达母亲所在的尖塔，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宁州城。高大的城墙，锁住了所有人。她不在。她去参加庆典了。我命令待卫为我准备马车，前去庆典现场。我表演地如此之好。我与秋陌离拥有一样的面容，很容易就骗过了所有人。我站到母亲身边。她一如继往地年轻，她的巫术又强大了。我很理智，说服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台下黑压压一片，宁州城里晴空万里。礼炮接连响起，撒向天际的红陌花映红了我的眼球。远处走来一个面容娇美的少年，他踩在红陌花上面，红色的汁液染红了他赤裸的双脚。一身白色的长袍，在风中飘起又落下，轻盈地向我和母亲这边走来。“女儿，他就是未来的国王，白清羽。”我连我母亲都糊弄过去了。瞬间，所有的人鱼都涌向他身边，要当他的宠物，待卫将他们哄下去。他受了惊吓，双颊都涨红了。我痴痴地望着他，也想像人鱼那样靠近他，告诉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他朝台中央走来。那里站着他的未婚妻子。他走过去，没有牵他的手。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一笑。典礼开始了。

　　我的机会来了。

　　嘈杂的人群中，我捣出人鱼给我的毒药，我只要将它塞进母亲咧开的嘴里便可杀死她。我靠近她，这时，人群中钻出几个人，从台下跳上来，缚住我的双手，我动弹不得。是秋陌离。白清羽好像感觉到这边的动乱，朝这边看来，我变成了原来少年的样子。他惊呆地望着我，他想跑过来，但是国王制止了他。在热闹的气氛中，我被押回地牢。

　　“秋陌时，你还不能死。你要等到你跟她完全分离，才能动手杀了她。我们一起动手杀了她。”秋陌离说，我的生命只是一个诅咒，一个二十年的诅咒，我母亲只给了我二十年的寿命。在这二十年里，如果她死了，我也将死。

　　

　　我快要二十岁，我必须在二十岁来临那一天把她杀死，才能夺回我应有的寿命。

　　秋陌离是不会帮我的。她只是嘴上说说，装装样子，她最喜欢那一套了。人鱼每天都给我计算着日子，只有她能帮我。帮我逃出去，帮我杀死我的母亲。

　　“我答应你。”我将胸前的皮肉割给了她①。

　　待秋陌离再来地牢时，人鱼用药将她迷倒，我就可以装扮成她逃出去，人鱼这时已经在外面接应我，引我到我母亲身边。这些年来，人鱼除了陪我，她还以自己巨大无比的珍珠吸引着我的母亲。她需要她的珍珠来保存自己的容颜。到时，我们便可以联手将她杀死。巫人一族有天生的本领，每个人一出生，就蕴藏着不一样的巫术，母亲没有跟我生活过，她对我不了解，这是我的优势。当然巫术也是要靠后天的修练，并且不可互相残杀，否则将失去法术。这也是我的母亲迟迟不杀我的原因之一。而我无所谓，我为了阳光，为了再次遇见白清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也无所谓。

　　这几天，细缝里的阳光也不再照进来。人鱼告诉我，雨季到了。雨，我还没见过雨呢。我说，我想看。人鱼没有说话，潜到了水底，好久都没有出来。“你去哪里啦？你出来！”我命令她。但是她还是藏在里面。突然她窜了上来，飞得高高的，从嘴里喷出水来。温柔的水滴。

　　每天我都问，还有几天。最后那几天，秋陌离天天来地牢，问我们有什么计划。我只告诉她，等死。

　　我知道她不是真心来帮我的，她是跟母亲一边的。最后一天，人鱼用迷YAO迷晕了她，把她捆到关我的盒子里。我们很快就出去了，走出地牢。

　　大滴大滴的水珠打在我头上身上，好痛。人鱼已经在前面好远处。我向着她的方向走。大雨浇湿了我的身体，我的愤怒像火一样燃烧起来。没走几步，两个待卫朝我跑来，大喊道：“小姐，巫女王死啦！”我望着前方，人鱼回过头来看我。

　　我怒冲冲地冲过去：“是你杀死她的！是你杀死她的！”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我每个月都喝孟果②，只为流出的眼泪化成珍珠，这样毒素才能悄无声息的侵蚀你母亲的身体……”

　　“我要亲手杀了她……”我怒吼着，将漫天的大雨凝聚成团。人鱼被万剪穿心。我杀死了人鱼，从小到大陪着我的鲛人，她流的是白色的血，溶进泥水，流成一道白色的河。

　　我抱着人鱼，走向大海，将她的尸体抛回海里。我并不想杀她，可是，她杀死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动她一根汗毛。可是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所以，她只能死。

我是秋陌时也是秋陌离，但在白清羽面前，我永远都是秋末时，他的秋末时。

我曾被囚禁了二十年。从母亲死的那一天开始，我成了巫族的王者。我常常陪伴白清羽在塔尖俯瞰整个宁州城。白清羽说，他的梦想，是带我征服整个九州。

　　我也偶尔会去囚室探望秋陌离，就像她当年无数次的探望我一样，带着令人作呕的怜悯与同情。只是，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她只能疯狂的撕扯着我的衣襟，眼神中充满了彻骨的仇恨和前所未有的绝望。

　　

　　①：将爱割给人鱼的方式。

　　②：一种慢性毒药。

　　

[参]乱世之狮

勺子备注：迷YAO发不出，所以改为迷Y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