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风炎传说之精卫下

[参]乱世之狮

　　随着一轮圆月升起，篝火也点燃起来。
　　欢乐的人们聚集到火堆旁，熊熊的火焰，灼热了他们的脸庞，也燃烧了他们的灵魂。
　　这是精卫部落每月一度的狂欢，满月象征着吉祥，是自然母亲最神奇的赐予，每逢月圆，部落人众，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尽情高歌舞蹈，彻夜无休。
　　白行之被蓝翔灌了几大竹筒的酒，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忙找个借口逃了出来，迎面却恰好遇到蓝凫。
　　“喂……”蓝凫走到白行之面前，或许是多喝了几碗果子酒，她的大眼睛多了几分朦胧，仿佛天上刚刚被薄云掠过的明月。
　　白行之也被蓝翔灌了几大竹筒酒，眼神比蓝凫更加迷蒙，见蓝凫对自己说话，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神马，只紧紧盯住她的嘴唇。蓝凫的嘴唇沾染了几分果子酒的颜色，嫣红粉嫩，娇艳欲滴。
　　“清羽，逃跑不是男人……”追上来的蓝翔话未说完，便被自己妹妹狠狠瞪了一眼。
　　“要喝你们喝去，我是来邀请清羽跳舞的。”蓝凫说完，连耳根子都变得通红，却倔强地抬着头，挑衅地看着蓝翔。
　　“跳舞啊……好……”蓝翔下意识地哄着自己妹妹，突然明了话中含义，连声赞道：“好好好，你们去，你们去……”
　　满月狂欢既然名叫狂欢，便没有规矩，要纵情高歌也由得你，要开怀畅饮也由得你，舞蹈也不过是兴之所至，随意翩翩。但若一个姑娘有了心上人，便会主动邀舞，小伙若同样有意，便可与姑娘共享鱼水之欢。
　　蓝凫鼓足了勇气，才在酒精的刺激下说出了这句话，得到的却是终于从她红唇上移开视线的白行之傻乎乎的回复：“啊，跳舞？我不会啊！”
　　“不会我教你。”蓝凫没好气地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话中含义，脸更红了。
　　柔和的月光透过树木枝桠撒下，在两具年轻的身体上照出斑驳的光影。蓝凫安静地依偎在白行之怀中，素日的凶悍丝毫不剩，只有如此夜月光一般的温柔。
　　“凫子。”白行之细心帮蓝凫理顺散落耳际的乱发，满面笑容。
　　“嗯？”蓝凫从鼻子中哼出一声，余音袅袅上扬，说不出的娇媚。
　　白行之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蓝凫扬起头，回亲了白行之一下，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白行之侧头想了想，道，“我会对你负责。”
　　“负责？”蓝凫看着白行之，大眼睛中满是疑问，“什么是负责？”
　　“就是……反正我会娶你。”
　　“什么又是娶？”
　　白行之语塞，精卫部落没有嫁娶概念，喜欢了便在一起，不离不弃，所以精卫少女分外单纯，只因她们不知这世界上，还会有人欺骗感情。
　　顿了顿，白行之郑重道：“不管你听得懂或不懂，反正我会永远保护你、照顾你、不背叛你，让你永远幸福。”
　　蓝凫虽然似懂非懂，但爱人真诚的语气没有人会误会，她感动地看着白行之，月光给他的脸，罩上一层皎洁的光芒，蓝凫相信：她的爱人，是满月女神为她送来的。
　　
　　
　　第二日一早，轻快地哼着蓝凫教的小调回到住所的白行之受到了围殴。
　　“十三皇子。”苏瑾深的声音虽轻，语气却格外郑重，似乎要藉由这个许久没人提起的称呼唤醒白行之。
　　“嘘……”白行之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窗外，似乎生怕早已走远的蓝凫听到。
　　“看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姬扬最看不得男人一副窝囊相，尤其是自己的朋友。
　　“我怎么鬼鬼祟祟了。”也许是一路经历了风霜，也许是经过比自己脾气更急的蓝凫调教，白行之的性子沉稳了许多，姬扬的话并没令他恼怒，只是平心静气地反驳，“咱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能对别人说吗？”
　　“不能跟别人说还不能问蓝凫吗？”叶正勋一副“我都知道了”的样子，道：“那丫头，明显是迷上你了，你随便问两句，还不什么都告诉你了。”
　　白行之脸色不豫，道：“大黑，你别胡说，什么迷上，你都把她说成什么了？”
　　叶正勋愣了下，马上一脸委屈，道：“我说什么了？本来就是，那丫头喜欢你，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虽是与好友争执，听到别人提到蓝凫对自己的感情，白行之内心一阵甜蜜。
　　“好了，都别说了。”苏瑾深挥挥手，道：“十三皇子，咱们出来日子也不短了，找精卫石有多重要，你比我们都清楚。既然蓝凫与你亲切，你不妨利用她……”
　　“不！”白行之听苏瑾深前半句话，还心存愧疚，和蓝凫日益亲密，他总在矛盾中，一时恨不得马上取得精卫石回京救醒父皇，一时又担心图谋精卫至宝会引起蓝凫恶感，从此与自己绝交。左右为难中，甚是煎熬。
　　可听到后来，苏瑾深竟然要自己利用蓝凫，这令白行之大怒，昨夜之前，这事还可以考虑，可昨夜自己已然许下承诺，怎么可能再去打破？
　　苏瑾深没想到白行之反应激烈，有些愕然，语气和缓了些，继续道：“我们的意思不是让你去骗蓝姑娘，只是她……”
　　“你们？”白行之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冲自己点头，知道这是自己不在时大家商量出的主意，忍不住有些心酸。长呼一口气，白行之耐下心来解释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这些日子，我也在部落中四处探寻，只是还没找到线索。从今天起，我会更加努力，只是，这事与蓝凫无关，不要牵扯她进来。”
　　“为什么与她无关？她不是精卫部落中人吗？”姬扬反讽道。
　　按捺半晌的情绪终于爆发，白行之大吼一声：“我说无关就是无关！”说完，便有些后悔，匆匆说了句，“我现在就去继续找线索。”便走出门外。
　　门外站着的，是红包。他弯腰向白行之行了个礼，道：“十三郎，姬家大郎也是为您好，蓝姑娘若是知道您的意思，只怕也是肯帮您的。”
　　白行之心平气和听红包说完，拍了拍红包的肩膀，道：“你说的，我也明白，适才是我不好，不应对大伙发脾气。回头我会道歉，但有些事，是我的原则，不能变。”
　　说到不能变三字，白行之的语气斩钉截铁，红包见他心意已决，便只沉默站在一旁，不再多话。
　　
　　
　　蓝凫背着竹篓，随手捡起断枝在树叶堆积处翻找，昨夜下过一场大雨，今日必有蘑菇，蓝凫打算做一道香喷喷的烤蘑菇给白行之尝尝鲜。初识情滋味的女孩最是痴，一举一动无不为心上人着想，发自肺腑，毫无造作。
　　“蓝姑娘，不好啦……”红包慌慌张张跑过来，道，“白……白行之他……出事了！”
　　“什么？”蓝凫大惊失色，扔下背篓跟着红包匆匆去了。
　　
　　“清羽，快把我妹妹还回来。”蓝翔用可以震破人耳膜的声音大声嚷嚷着，走进门。
　　“你小点声。”白行之揉揉耳朵，道，“凫子不在这里，她说今天有事，让我明天再找她。”
　　“别装蒜了。”蓝翔满脸的不相信，道：“昨夜下了大雨，今天一大早她就去采蘑菇了，说是要做烤蘑菇给你吃……啊！我明白了，凫子知道我是来蹭饭的，故意让你说不在是不是？”
　　白行之摸摸头，怪道：“今天我还没起床，凫子倒是来过，只是我没见到她，她就给我留话说让我今天不要找她，部落有事。”
　　“哎呀！坏了！”白行之突然大喊，吓了蓝翔一跳，“凫子肯定是想给我个惊喜，才那么说的，可这都下午了，她还没来，会不会是出事了？”
　　“什么事？”被白行之感染，蓝翔也紧张起来。
　　“被毒蛇咬了，从树上掉下来了……”白行之未说完，被惊动的苏瑾深便哭笑不得地接道：“蘑菇是长在树上的吗？”
　　姬扬点点头，道：“你是关心则乱，能有什么大事？咱们分头找，放心，蓝姑娘肯定一根汗毛都少不了。”
　　自从那天对姬扬大吼，白行之总有意无意回避与他相见，不是余怒未消，而是，尴尬。此刻，见姬扬不计前嫌，主动提出帮忙，白行之更为感动。
　　众人迅速分为三组，顺着几个方向去找蓝凫。
　　只是，蓝凫在哪儿呢？
　　蓝凫现在狠狠瞪着红包，道：“你骗我，我就不告诉你精卫石的事！”
　　“我没骗你，骗你的是白行之！”红包一反平时恭谨的样子，面容甚至有些狰狞，“他连真名都没告诉你！也就你这笨女人信他！”
　　说到这里，红包语气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来，就是为了骗你们的精卫石的，他得到精卫石，就要走了，你就失去他了。不如把精卫石给我，他就永远也找不到精卫石，永远留在你身边了。”
　　“精卫石……”蓝凫突然脸红了，摇摇头，道：“精卫石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红包闻言反而大喜，蓝凫既然说不能给，证明精卫石正在蓝凫手上，本来红包只是想哄骗出精卫石下落，谁知恰恰找到正主，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皇子的人，正在白水镇等自己，只要精卫石送到，一个千户总是少不了自己的。
　　一念及此，红包也不再温言哄劝，白行之随时可能发现蓝凫不见，给红包的时间并不多。
　　红包抽出随身佩刀，架到蓝凫脖子上，道：“精卫石在哪里？你若不说……”
　　“你这刀若敢砍下，我一定要你后悔。”
　　不等红包威胁的话说出口，白行之便接口说道。
　　“清羽，你来了。”蓝凫开心地说道，转而又换了个表情，“这人说你不叫清羽。”
　　“这个……”白行之脑子转得飞快，却不知如何解释，只是简单说，“这两个都是我名字。”
　　“哦。”蓝凫轻轻松松就接受了这个理由，令与白行之一起赶到的姬扬叹服不已。
　　“我还是喜欢清羽这个名字。”蓝凫见到白行之，眉开眼笑，“听起来好像是我们羽族的人呢。”
　　“那我以后都叫清羽好了，等我该做的事做完，就跟你一起做羽族好了。”白行之宠溺冲蓝凫笑笑。
　　“够了！”红包很没有眼色地打断两个有情人之间的闲谈，道：“快把精卫石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让你俩永远不能在一起。”
　　“红包，不要！”蓝凫在人掌握之中，红包的刀，紧紧贴着她的脖颈，连武疯子姬扬都不敢轻举妄动。
　　姬扬不敢动，有人动了，蓝凫突然蹲下身子，不等红包反应，一脚踢在了他的下腹，随即又是一脚，将红包踢翻在地，偏偏蓝凫还不肯放过他，一顿拳打脚踢。蓝姑娘的确变温柔了，但只限于在心上人面前，对其他人，她还是那只呛人的小辣椒。
　　红包本没想到手中的女子敢对自己发难，措不及防之下中了暗算，但他也是练过武的，迅速反应过来，就地一滚，反抱住了蓝凫踢向自己的腿。
　　两人本站在高处，蓝凫受制于人，大惊之下向后倒去，眼见要是摔下去，足有十几丈，断无幸理。
　　白行之本站得较远，说话之间慢慢接近，可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红包与蓝凫一起掉下去。
　　大急之下，白行之突然腾空而起，一旁的姬扬眼睁睁看着白行之背后，两只羽翼缓缓展开。
　　下跌中被白行之抱住的蓝凫对他甜甜地笑着，道：“我早就知道，你是满月女神送来的礼物。”
　　
　　
　　离别自古令人伤感，尤其是两情正浓时。只是这世间不光尽是风花雪月，还有一种谁也逃避不了的东西，叫责任。
　　白行之握住蓝凫的手，又一次问道：“你真的不跟我走？”
　　蓝凫摇摇头，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白行之郑重点头，道：“我答应你的，当然会做到。”
　　原来，精卫石没有实体，只是精卫部落中人天生便拥有的灵力，满月之夜，云雨之时，蓝凫的灵力自然而然分过一半给了白行之，精卫精魂，现在已在白行之体内。白行之已答应蓝凫，与她一起，此生做个精卫部落人。
　　蓝凫笑了：“那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我等你。”
　　“好！”白行之抬头，看向远处等待自己的伙伴，意气风发。
　　大风起兮，云飞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