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蔷薇皇帝之往事

[参]乱世之狮

蔷薇皇帝之往事

初初相遇时候，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和明媚的少女，但他是天潢贵胄，几乎注定了要君临天下，而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逃不掉风尘，他总是明朗的笑着，只是早熟的她，尽管习惯于柔柔微笑，却知道了这相遇的结局。

几年的光阴弹指就过去。那个秋天，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匆忙告别了她，回到京城去接掌父亲的基业，她在十里长亭折柳送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天涯那处，转过身来，泪水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身边的侍女担忧的看着她，递上一方洁白手帕，她接了过来，感激的看了豆蔻的小侍女一眼，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摊开那方手帕，手帕上竟有桃花一般的颜色。

豆蔻的小侍女啜泣，她只愣愣的看着那方手帕，久不发一言。

(1)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白胤从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柱国素文纯站在了陛下。

白胤揉揉酸涩的眼睛，才发现日已西斜，午后的阳光从大殿之外照射了进来，有余晖附在了他的身上，这让他觉得温暖。他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阶下肃立的素文纯，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快意的懒腰，向阶下的素文纯走去。

素文纯一个姿势站了几个时辰，本有些疲惫不堪，眼角的余光在这一刻却发现有人从对面过来，他一惊，转瞬就明白那是白胤，他的腰就更弯了一点，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毕恭毕敬。尽管只是细微的动作，白胤还是发现了，他先是愕然，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十五年前一样，这也是一个秋天，也是午后。不同的是十五年前的那个秋日午后，白胤是匆匆的从外地赶回，未曾卸下风霜就坐在了这大殿的正中宝座上，当时的他还年少，坐在这个位置上未必不忐忑，年少的他的目光是纯净的，在跪拜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素文纯，看见那个和他好似同龄的年轻人，不知为何，他的心竟平静了许多。十五年来，帝国的许多事情都在风云变幻中变了他最初的模样，素文纯和他，都不再年轻，只是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他和素文纯成了莫逆，人前的君臣，人后的知己，这种相知相守，白胤，很满意。

“文纯，不用这样拘礼，坐下说话即可”。白胤走下台阶，很自然的挽起素文纯的手，早有内侍察言观色搬来两把椅子，白胤在其中一把坐了下来，然后松开素文纯的手，拍了拍空着的一把椅子的椅背，素文纯抬起头，看了一眼白胤，也坐了下来。

“孤登基十五年，自问不是庸主，这些年来，内外应算平和，天下诸国，也不敢小瞧了孤，作为人主，孤是满意的。”白胤不去看素文纯，只顾自说自话。素文纯讶异的看着白胤的侧脸，虽然君臣之间这样的谈话时常有，但素文纯还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白胤竟也不管素文纯，只顾自己说了下去：

“孤今年也三十有二了，只比文纯你大一岁。江山尽在手中，万邦来朝，孤可以说是无所憾了，但孤这十五年来，其实只有一件事情是念念不忘的，因为一个女子，一个叫做蔷薇的女子，那是孤最心爱的女子，但孤竟然十五年没有见过她了！”

“她的名字叫做蔷薇，孤离开她已经一十五年，是时候给她一个名分了。”

说到这里，白胤竟然站了起来，完全无视身边素文纯的震惊脸色。“传旨，封蔷薇为公主，代孤即刻手书一封，宣蔷薇公主来都城。”这些话才说完，内侍躬身，正要离开，白胤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挥手让内侍稍待，自己静静站立了很久很久，竟自嘲的笑了，再次挽起身边素文纯的手，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嘲：

“孤还是亲自去请吧，文纯你和孤一起去，去见见十五年来让孤念念不忘的女子，要知道，即使让孤为了她弃了这江山，孤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怜的素文纯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能在旁边安静看着白胤自说自话，看着白胤突然孩童一般的做了些莫名其妙的动作，素文纯开始好奇这个叫做蔷薇的女子了。

(2)竹林掩映，有佳人挽袖

竹林外，有简陋的竹舍，因为竹林的幽静，竹舍也悄无人声。不远处有一清溪，有一身姿纤弱的女子正在浣纱，女子的身边有一丫鬟装扮的在帮忙洗涤，不时和这女子调笑几声。

马蹄声在这个时候惊破了竹林的幽静，丫鬟装扮的循声望去，突然就愣在了那里。女子诧异于身边人的动作，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远处两骑马缓缓行来，马上是俊逸的两位青年男子。她眼角刹那有泪水涌出，突然快步奔向了竹舍，小侍女“呀”的一生，赶忙追着女子而去。

两位青年男子，正是轻装而来的白胤和素文纯，和白胤的惊喜交加不同，对于素文纯来说，喜是没有的，他只感觉到了惊讶，或者说惊吓更确切一点。

竹舍的门是紧紧闭着的，站在门外，隐约可以听到门内的动静，确切的说除了隐隐的啜泣声和劝慰声再无其他，白胤和素文纯下得马来，就如两尊雕塑一般的傻傻站着，两个大男人竟同时没了主意，白胤侧首看着素文纯，看着这位他最看重的以智计闻名的柱国，未尝没有希望素文纯给出个主意的意思，谁知素文纯只愣愣的看着竹舍紧闭的竹门，嘴里倒也念念有词。

因为竹林幽静的关系，白胤倒是听清楚了素文纯念叨的那几个字——

素文纯翻来覆去的，其实只是说了三个字：百花杀。这很诡异的三个字，连同一道诡异的竹门隔绝的门内俩女子和门外俩男子，让这幽静的竹林，有了风雨欲来的意味。

白胤和素文纯就这般的傻等了一个下午，最后的结果竟是只能黯然离开，门内的某位女子除了啜泣，竟再也不发一言，当他俩打马黯然离开的时候，那侍女快步跟了过来，将一纸素笺塞进了白胤的手里，白胤在马上接着夕阳的余晖看完，眉角微微扬起，一旁的素文纯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3)止于灭云，一生遗憾

时光的流逝其实往往只是弹指一挥间，又过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里，白胤励精图治南征北战，只用了短短的两年时间，就统一了九州大部，此刻，正屯兵灭云关，虎视北方的那座巍峨山脉。素文纯不在他的身边，其实这也是他很疑惑的，自从两年前从那竹林回来，素文纯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献计献策更加不遗余力，却尽量避免着和白胤对面。白胤自嘲一笑，距离他的雄图伟业又进了一步，他倒也不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而且，他从没有怀疑过素文纯对自己的忠诚。

白胤的面前，有一幅巨大的山河形势图。红色的箭头从四面八方汇集，最终都指向了灭云关，他伸手从旁边的几上抓过一杯酒，一饮而尽，用旁人听不到的细微声音喃喃自语道：

“破了灭云关，就是你回到孤的身边的时候了，蔷薇，等着孤，孤就来接你。”

酒杯掷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杯中的酒渗进了泥土之中，四溢的酒香也刺激着白胤，他长身站起，正待高声唤近卫进帐传达军令——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军营中的悄无声息，有急匆匆的信使不待通传就闯入了白胤的中军帐，白胤眉头微皱，心底突然不安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白胤将十万大军交给了副将，只带着几个近卫，匆匆的赶回了都城，一路快马加鞭，竟片刻也不停歇。近卫们纵然很惊讶，却也不敢问。

依然是竹林掩映，依然是流水潺潺，竹门依然紧闭，不同的，是竹舍不远处，新起了一座坟冢。小侍女在低声啜泣，素文纯一身白衣，一壶浊酒，身后是青山，身前是青冢。素文纯的年龄和白胤相近，本十分年轻，鬓角竟有了微微华发。

白胤跃马而来，中途几乎是从马背上跌落的样子，然后手忙脚乱的连滚带爬，浑没有了天下雄主的气概。当他一身尘土的终于出现在了这座小巧的坟冢面前的时候，再也无法支撑的跪坐在了地上，下一刻，泪流满面。

素文纯大口的饮尽壶中的浊酒，竟没有回头看一眼白胤，小侍女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当残阳坠入到山的那一面的时候，青冢前的两个年轻男子都烂醉如泥，对视着的眼睛里浑没有意气风发的锐利，两个人又哭又笑的，大口大口的将壶中的辛辣饮尽，白胤哆嗦的手经过了数次的尝试，终于从胸口摸索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统一了天下的时候，再来接我。”

落款是蔷薇。蔷薇这个名字，此时映进了白胤的眼中，如刀割一般的痛。而素文纯早已经醉倒在了地上，他口中念念的，依然是“百花杀”这三个字。

（4）不是结局的结局

白胤正式登基，世称蔷薇皇帝。帝后为敖青，敖青来自于民间，据说帝立敖青为后当时，柱国素文纯见到敖青大惊失色，有失仪态，然后挂印而去，从此再无消息。

帝每年秋天都会单骑前往帝都之外的某处青山，每次从那处青山回来之后都形容销减，帝后不敢问，唯叹息而已。

帝国的疆域，止于灭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