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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但因为帖子已经写完了，又是个连载，就发个囫囵的吧，虽然可能没人看了。顺便再做个总结，谢谢各位领导和朋友们，谢谢我不着调的小伙伴们一路陪着我，谢谢耐心看我帖子的评委们，你们辛苦了！谢谢哨子，你们也辛苦了！也谢谢那些狠心砍我的魂淡，祝大家都玩得开心。群杀玩的是情义、是以文会友，所以我也很开心。下次有机会再杀，咱们再一起好好耍耍啊！~ 以上为感想，以下是正文。
四、约定之日 一、 她孤身一人，走在幽暗的森林里，看到了月升、月落。这是第几次了呢？记不清了。只觉得好像走了很久，走了很远的路，但是总也走不出去。这片树林就像一个迷宫，不管走向何处，月亮始终停在那里，冷冷地照着她孤单的身影。 之前发生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记忆变成了零落的碎片，断断续续。好像她和别人打了一架，打得十分凶残，那些破碎的印象闪过脑海时，画面的血腥和残酷总让她不寒而栗。后来，她好像落水了，河水很深也很冷，猛烈地灌进她的眼耳口鼻，但她居然没有淹死。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后，奇迹般地爬上了岸。 然后，她就一直在走，不知想去哪里。森林大得无边无际，月亮亮得刺眼。某一天，也是这样的月圆之夜，她和他在酒肆里饮酒，聊天，聊了些什么来着？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人能体会她的心情？虽然他淡然说出的话很冷酷。她究竟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不想那人遇到危险，才跑去找来缇卫帮忙的？她想不清楚，也不愿再想了。她觉得头痛欲裂，痛到快麻木了。 反正都是特意演的一出好戏吧？演给她，或者别的什么人看。只是她碰巧在那里，碰巧合适配合他。 她和他，只是选择了各自的立场，尽力做了想做的事。可他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为什么让她怀抱最甜蜜的梦，面对如此残酷的真相？头顶上，月亮好亮，刺得她眼睛痛；这条路也好远，她不知要去哪里。 她浑浑噩噩地走着，两条腿早就不像是她的了。她的全身布满伤痕，血仿佛都流尽了，也不觉得疼痛，感觉飘忽而混沌，这副身体也不像是她的。也许，她已经死了吧？游荡着的只是她的鬼魂。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走出了森林，眼前是一片巨大阴森的墓场，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冷。 她走进了那片巨大的墓场，这时，守墓人从角落里一间破旧简陋的茅屋中走出来，问她：“你是谁？” 她扯开嘴角，想对守墓人笑一笑，但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即晕倒。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来，看到守墓人站在门口，冷漠地看她。她躺在阴暗的茅屋内，身上的伤被人包扎好了，守墓人看着她漠然地问：“你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破烂的？” “照姬大人！”她开口，发现嗓子嘶哑得发不出声，对方给她拿了一杯水喝下去，而后便又冷漠地望着她。 这里是天启城郊的一处墓场，因为京都连年不绝的混乱，使得墓地面积一再拓展，形成了偌大一片荒凉的坟场。这地方埋的都是穷苦百姓和无名尸体，绝大多数连个墓碑都没有，辰月教不重视死后灵魂，死去的信徒也被埋葬于此，他们生前斗得你死我活，死后却相亲相爱地埋在了一处。 眼前这名衣衫破烂，样子像鬼一样的守墓人，正是原缇骑六卫的统领，也是辰月教高阶信徒，照姬。照姬不满辰月教的现状，辞去了缇卫的统领职务，跑到这片乱葬岗上做了一名守墓人。 照姬是她原先的上司，她不知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此时照姬问起，本以为再也不会流淌的眼泪，便倏然滑落。她哭着说：“照姬大人，请帮助我！” 照姬个性刚强，但这时却没有责怪她的软弱，问：“帮你做什么？” 她回答：“帮我杀一个人。” 照姬没有多问什么，答应道：“好……” 两天后，她离开了照姬处，孤身上路。她身上的伤并没有痊愈，只是在照姬的治疗下，不妨碍行动自由了。她要去京都找一个人，她知道他会在那里。照姬没有阻拦她，只是如她所求，为她制作了一把剧毒的匕首。 当她到达天启城外时，发现那里已变成了战场，血流遍地，尸横遍野，四处弥漫着硝烟，百姓流离失所。道边，被战火波及失去母亲的幼儿，在哀哀啼哭。两天前，叛党联军打破了郁非门，开进了城内。 此时的天启城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中。方圆八千公里，居住百万人口的都城，处处有人在厮杀，流血。叛党联军已取得了绝对优势，但辰月信徒们集结成队，占领了街道和房屋，仍在负隅顽抗。 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城中的盗贼也趁乱而起，抢劫百姓，而这时缇卫却没有工夫去管，于是无数房屋被毁，无辜百姓惨遭杀戮，城中大火四起。这种情形已持续了两天。 那天，唐梦生和苏秀行见面后，唐梦生将范雨时密谋刺杀皇帝的计划，与雷枯火的死因，都告知了苏秀行。苏秀行十分震惊，但很快就想到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并迅速制定了一个联合各路义党反击辰月的策略。于是，唐梦生便把一份各地义党联络人的名单，也交给了他。 苏秀行不解，问他为什么不亲自去做这件事，而把这样重要的材料交给他，并说：“推翻辰月是姬文亮的理想吧？” 唐梦生摇头，回答：“他不希望打仗。我也不懂这些事，还是由你去做吧。” 苏秀行问：“那你想做什么？” 唐梦生答：“我只是个刽子手，我想去杀一个人。” 这时，负责放哨的护卫来通知苏秀行，说缇卫正在向他们靠近，人数极多，而后怀疑地凝视唐梦生。苏秀行迟疑了一瞬间，最终选择了相信唐梦生。他转身向那名守卫跪下，向他请求道：“请代我一死！” 他们刚刚打了一架，街道上战斗过的痕迹瞒不了人。苏秀行或能安全逃走，但唐梦生却身在辰月教中，他知道那个秘密，又将它泄露了出去，一旦计划开始实行，辰月教发现了问题，唐梦生就很危险了。是以，苏秀行决定以诈死的方法保护唐梦生，同时也方便他随后秘密地展开行动。如果唐梦生杀了春山君，那么天罗不管做了什么事，旁人也不会怀疑到他。 护卫听完了苏秀行的计划，便接受了他的请求。葵带领缇卫赶到时，正看到唐梦生杀死那名护卫的一幕。 之后，苏秀行写密信遣使送去给各地义党的联络人，说明了理由，请求他们派兵进京，兵谏皇帝。楚里和上唐的义党最先响应，并遣使入京，与苏秀行详细制定计划。通过那名使者引见，苏秀行遂与义党在京都的卧底，统领缇骑四卫的羽林军左将军杨拓石接头。 苏秀行与杨拓石一面努力造势，散播辰月造反的谣言，使义党联军师出有名地进京，一面全力搜集范雨时组建第七卫，意图弑君的证据。奈何范雨时行事很谨慎，加上被雷枯火敲打一番后刻意整理过，杨拓石手下的缇卫与天罗密探竟然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九月中旬，义党联军闯过殇阳关，开到了天启城下。范雨时麾下的缇骑一、二、六卫负责防御工作，与义党联军打成了一团。兵凶战危，苏秀行与杨拓石为情势所逼，决定兵行险着。由杨拓石安排协助，使苏秀行潜入范雨时办公的公厅行刺。 苏秀行原本抱定了誓死之决心，想不到那天的行动异常顺利，范雨时不知为什么，竟连辰月秘术都未能发动，便死在苏秀行手中。苏秀行在范雨时的公厅里找到证据，交给了杨拓石。杨拓石连夜进宫，将那些证据呈献给了皇帝。 当皇帝看到证据，得知辰月在密谋他的性命时，勃然大怒。随后沉默良久，命杨拓石率领驻京的八千羽林军，协助义党联军清剿叛逆的辰月教。同时，又命杨拓石留意义党联军的动向，如果辰月教覆灭后，义党联军有不轨之举，便立即格杀。 杨拓石领旨出宫，率兵与义党联军里应外合，击溃了郁非门的守军，打开了城门，将义党联军的两位首领，敖谨与桂城君魏长亭迎入了天启城。范雨时麾下的缇骑诸卫大败。当看到杨拓石率领羽林军与义党联军策应时，他们也明白了皇帝的选择。至此，辰月教与各地义党的竞争，彻底失败。 然而，余下的辰月信徒为着活命，也为着复仇，三五成群集结起来，占据了险要地势，与义党联军抗争到底。缇骑一、二、三、六卫的一万两千余人，加上八千羽林军，一万义党联军，共三万人马，在天启城内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拥有数百年历史的繁华京都，陷入了血与火的洗礼。 二、 九月十八日，郁非门大开，将义党联军迎入天启城。那正是他们约定行动的日期。不管苏秀行与杨拓石能否取得证据，得到皇帝的支持，到了那一天，他们都会设法打开城门，放义党联军入城。只是一旦逼到了这一步，代价会更惨重。 那一天，唐梦生也趁乱进入了天启城。 他将范雨时谋逆的消息告知苏秀行，苏秀行便提议让他主持兵谏事宜，他拒绝了。他对苏秀行说，他要去杀一个人。而他与葵分别时，也告诉她，自己要去做一件事。现在，他就来做这件事了。 他进入天启城时，四处都在打仗，士兵们高喊着与敌人厮杀，兵戈之声不绝于耳。顷刻之间，许多人就会失去生命，运气好也会断手断手，从此变成残废。但他们此刻顾不上这些，忙着热血贲张地厮杀。 唐梦生不去理会他们，当下的情形他也无力阻止，他只是小心地避免伤害，不去卷入任何战斗中。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座高耸入云的天墟。那幢伟岸的建筑，即便在这样纷乱的情势下，看起来仍那样触目、高傲。 从跟随姬文亮以来，唐梦生一直在怀疑自己。他钦佩姬文亮的理想，也愿意追随他东奔西走，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但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世界。如同他对葵说过的那样，他没有经历过，想象不出真正美好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只能从姬文亮的憧憬和描绘中，窥见一斑。 因此，当姬文亮死后，他觉得自己无法实现那个理想，打算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于是，他决定刺杀古伦俄。 他觉得所有问题，都是自那名黑衣羽人出现起引发的。他从心底认可古伦俄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但他的存在给旁人带来了太多困扰。他要盖天墟，十万民夫遂累死于道路。他掌握天下大权，辰月的信徒便开始横行无忌，危害百姓。而他高坐云端，睥睨着众生，任天下生灵涂炭，无所作为。当义党奋起反抗时，辰月又高高举起了屠刀。 他只是一名刺客，做不了大事，所以，他要去杀掉古伦俄。 最初，他砍下姬文亮的头，投降辰月，便是抱了这个目的。但那时，他虽然侥幸被原映雪收留在身边，却没机会接近古伦俄。且不说古伦俄自身如何强大，辰月秘术修习得有多神奇，就是他居住的天墟也是旁人无法进入的，遑论那里面还有许多的辰月信徒守卫。 于是，他只好潜心修习辰月秘术，静静等待时机，直到通过原映雪，发现了范雨时预谋行刺皇帝的计划。唐梦生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契机，可以藉此引发事端，为自己的行动创造机会。他立刻设法见到苏秀行，将消息通知他，苏秀行也不负所望，弄出了好大的乱子。 而后，唐梦生和葵隐居在安平镇，以贩卖药材做幌子，为京都的天罗与义党联军传递消息，直至义党联军开到了天启城下，苏秀行通知他最后行动的日期。唐梦生遂与葵作别，再度潜入京都。 第一天，他没有行动。那时各方人马打得热火朝天，天墟一整天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且守卫森严。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动。此时城内死了无数人，辰月教大势已去，但天墟的守卫依旧众多，毕竟是辰月的大总部，轻易不会放弃。那些守卫表情肃穆，却丝毫没有怯意。这种情况下，唐梦生没有兴趣跑进去和所有人战斗一番，他是一名刺客，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 第三天，不知出了什么事，守卫们一队队地撤走了，唐梦生从藏身处望去，甚至看到了原映雪，但人群中似乎不见古伦俄的身影。他并不认识古伦俄，只是凭直觉觉得那些人当中，没有那个风华绝代、才气纵横的黑衣羽人。 天墟内静悄悄地，听不到任何响动。唐梦生从藏身处出来，迅速走到了天墟外面，闪身进入里面。这时大街上仍乱哄哄地，有一伙盗贼正在沿途抢劫，然后放火，百姓被驱赶的满街乱跑，其中有个布衣荆钗的年轻女子，被百姓裹挟着冲过了这条街。 举目张望之际，她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但一转头那人就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天墟内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了，巨大的建筑空空荡荡，显得森然可怖。唐梦生不知道古伦俄住在哪里，他想了想，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查，从第一层搜起。但他没有想到这项工作会有多么艰巨，等他搜了四十几层，就累得快要虚脱了。他停下来又想了想，接着搜了下去。 搜到六十多层的时候，唐梦生发现有滚滚浓烟，从下面窜了上来。再往上走可能会断了退路。唐梦生歇了一会儿，咬咬牙，继续搜索。总不能指望古伦俄被一场大火烧死吧？这也太儿戏了。 搜到九十九层时，天都黑了。唐梦生累得快吐了，这幢恐怖的建筑内，光是台阶就有一千七百八十二级。也许自己是白费工夫，搜了九十九层都不见古伦俄的人影，难道他是鬼吗？他这么胡乱想着，推开了通向天台的大门，却看到天台上面，有个人在独自饮酒。 那人席地而坐，一手按着酒坛，一手端着酒杯，正眺望远处的风景。记忆里，只有某人曾这样洒脱，兴致一起，随便坐在哪儿，便拉着人喝酒聊天，全不在意形象。那是他见过的，最不拘小节的世家子弟。 大门一开，对方也注意到了他，转头望向这边，诧异道：“咦，你怎么还没走，你是哪一部的人？” 唐梦生还在气喘吁吁，答道：“我是来杀你的。” 三、 古伦俄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爬上天台，又见来人似乎很累，气都喘不匀了，遂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坐下来歇会儿吧！” 唐梦生确实很累了，就依言走过去，坐了下来。片刻，抱怨道：“有毛病，房子盖这么高干什么！” 古伦俄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道：“其实，是因为我喜欢在高处看风景。”言讫，又递过一只酒杯，问：“要喝一杯吗？” 唐梦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稍后，问古伦俄：“人呢，都跑了吗？” 古伦俄说：“是我把他们打发走了。我在这里看风景，每个都来唠唠叨叨，惹人心烦。” 唐梦生问：“你不走吗？” “我为什么要走？”他眺望着京都大火，说：“此等景致，百年难得一遇。”目光里却没有疯狂，也没有怜悯，只有阅尽人世的沧桑。 唐梦生很困惑，闹不清这人是怎么想的，虽然他顺着古伦俄的视线看一眼，也觉得天启城内火光点点的景象，很壮观。但古伦俄眼中的风景，未必就和自己看到的一样吧？两人默默看了一会儿京都的大火。 须臾，古伦俄问他：“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我做不了更好的事。”唐梦生答。 古伦俄微微蹙起了眉毛，显然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唐梦生自己也觉得牵强，便又说：“师父教我剑术的时候，告诉我说，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技术，不论用多么冠冕堂皇的道理装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有很多理由要杀你，可我还是不能认为，以杀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很好。对于这点，我觉得我朋友的想法是对的，只是他那样的路，我走不了。” 古伦俄的眉头舒展开了，问：“你的朋友是姬文亮吗？” “嗯。” 古伦俄说：“他的事，原映雪告诉过我，是个不错的人，但还是有些迂阔，他不了解人心。世间之事，通常无法单纯地以是非善恶衡量。过于着眼细节，会看不清大局。” 唐梦生说：“你这是在为辰月的所作所为辩解吗？ 古伦俄哈哈大笑，笑容明媚爽朗，足以倾倒众生。“我这一生从未对任何事做过辩解，做了就做了，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说出理由，旁人就会理解你，支持你，抛开自己的立场，甚至仇怨吗？辰月原本就揽天下之是非于一身，怕事怎么能成。” 又说：“你可知辰月的教义是什么？” 唐梦生说：“战争？” 古伦俄摇头，道：“是平衡。我们认为，天下大一统时，柔弱者没有公平和生存的权利，而强权者也会耽于享乐，精神和体魄均被消磨损害，最终双方一起走向毁灭。辰月认为要避免这种情况，就需要不断地对抗竞争。所以，当某一方处于弱势时，辰月便站在他们一边，鼓励和帮助他们站出来，与强权抗争，维护世界的平衡。” 唐梦生质疑道：“我怎么觉得，辰月是在为信徒谋福利呢？” 古伦俄反问：“难道辰月的信徒，不是天下众生之一？在我来到天启之前，天驱党徒掌控了天下局势两百年，树大根深，造成的危害并不小。你从晋北来，也该知道晋北的豪门氏族兼并百姓土地的情况有多严重。而辰月信徒却身无立锥之地，像水沟里的老鼠一样小心翼翼活着，只因为他们信奉了辰月的教义。这样公平吗？ “所以我站出来，替他们争取来了权势，名位，让辰月信徒可以扬眉吐气地活着。可惜过犹不及，人的欲望是无法遏止的。我只须开一个头，下面的人自会将雪球继续滚下去，越滚越大，将无数人的命运卷进来。至此，就算是我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范雨时想法很平常，任何像他一样，凭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切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所有。如果我以教宗的身份命令他，他会暂时搁下贪念，但终究还是会走回他想走的路。这就是人。 “雷枯火走得是正道，可他对辰月的理解，到底不如原映雪深刻。如果让他管理辰月，却会与范雨时殊途同归。他会将辰月经营得强大威严，如铁桶一般。但那时，辰月将不再是辰月。那样的辰月，或许更像天驱铁骑。” 唐梦生说：“所以，原映雪去晋北屠杀氏族，是为了救百姓？” “不是，”古伦俄否认，“那只是为了救辰月。辰月没有‘救百姓’的理念。生老病死，天道循环，你看到一棵野草的枯荣，会想去救吗？那时，辰月的权势如烈日当空，却彻底失去了原本的意义。继续下去，辰月会覆灭。天下换了一批强权者，他们顶着辰月的名号，却与辰月无关。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来扭转这个局面。 “原映雪代替范雨时去晋北执行‘刀耕’计划，杀了无数人，也播下了无数复仇的火种，今天的结局，从那时起就已注定了。范雨时图谋行刺皇帝，让辰月执掌天下大权，我也早就知道，却没有阻拦，任由他闹下去，只悄悄封印了他的辰月秘术。 “其实，辰月的三大教长中，原映雪的思想最接近我。但他心中有情，所以他比我高明。杀雷枯火，他的心里很难过吧。” 古伦俄说着，饮尽了杯中酒，又替唐梦生续了一杯，说：“再饮一杯！” 唐梦生饮干了那杯酒，起身说：“好了，现在请你跟我打一架。” 他得抓紧时间了。下面的火苗越烧越旺，浓烟已经窜上了天台，再拖延下去他就跑不掉了。虽然并没有把握打败古伦俄，既然来了，总要试试看。 古伦俄笑笑，遂也起身，答应道：“好。” 四、 古伦俄命令辰月信徒退出天启城，之后解散逃命。命令一下，下面期盼上峰决策的信徒们一片哗然。因为辰月的诫律十分严厉，信徒们遭逢剧变也没有乱了方寸，仍在认真执行命令，便是那些被义党联军击溃的缇卫也都没有放弃抵抗。但这时听到古伦俄这样的命令，信徒们终于忍不住情绪激动，大声地抗议。有些感情脆弱的信徒甚至失声痛哭起来。 古伦俄承认了失败，并决定放弃这里的基业。可他们的工作、家庭、理想，全部都在这里。退出天启城，他们将失去一切，重新一无所有。 原映雪静静地听他们发泄着痛苦与不满，许久，大声地说出了事实：“我们败了！” 听到唯一还在留在他们身边的教长说话，信徒们渐渐安静下来。原映雪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辰月败了。但，未始没有机会重新开始，只要你们还活着。保存下性命，徐图后路，辰月之光辉便永远不会熄灭。” 辰月的信徒沉默着，虽然心情依旧悲愤，但情绪已得到了控制。他们从前也一无所有，他们不是担不起失败的。只要保存下性命，火种就能传承下去。辰月信徒接受了命运，尽管它真的很残酷。 原映雪的目光逐一扫过了众人的脸上，而后说：“现在，收拾起心情，随我走吧！” 于是信徒们默默地散开，去做出发前的准备了。准备的时间很短，能携带的物品也很少，他们是去逃命，不能大包小包地造成负累。家眷们背着孩子，一些老人走不动路则自愿留下，他们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还有一些文件需要销毁，是以每一层都有人点燃了火盆在烧东西。但因为走得匆忙，火盆里未熄灭的火苗点燃了纸屑，慢慢引起火灾，最终将整个天墟都烧掉了。这却是当时逃跑的辰月信徒始料未及的。 原映雪带领这一队携老带幼的辰月信徒，一路于天启城中收拢着残兵。三两成群各自为战的信徒们见到这支队伍，也都自动加入其中，仅半天时间，原映雪就聚集起三千多名信徒，浩浩荡荡奔向了城门。 正与缇骑一卫战斗的杨拓石闻讯，立刻带兵赶过去围堵，但他赶到时，那支队伍已打到了岁正门前，正与守卫抢夺城门。杨拓石打算上前助战，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其时，街道两旁的房屋被大火点燃，浓烟滚滚。不远处，两队人马正在浴血厮杀，杀声震天。那人一袭白衣，伫立于烈焰熊熊的大道上，飘逸如仙，又沉稳如万年不变的磐石。 杨拓石被对方镇定冷酷的目光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 桂城君魏长亭率部赶来时，战斗已经结束。大街上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士兵，他们身上没有伤口，却都诡异地死了。杨拓石看起来尤有余悸，不甘地对魏长亭说：“我败了！” 原映雪独力拦阻杨拓石所率之羽林军，使三千辰月信徒逃出了天启城。 之后，杨拓石与义党联军一同在城中扫荡，终将残余的辰月信徒尽数剿杀，杨拓石也终于腾出手来指挥缇卫抓捕城中肆虐的盗贼，并组织人手灭火。至此，义党与辰月的斗争才告一段落。 京都的大火烧了五天才熄灭，连那幢高耸入云的天墟也被烧毁、坍塌。传说古伦俄也在这场大火中烧死了，人们再也没有听到黑衣羽人的消息，而辰月教也从此一蹶不振，销声匿迹。 天启城内，于黑暗中持续了七年的战斗终于结束。战斗结束后，城中的杂役收拾尸体，收了足足一个月。他们用板车拉着成堆的尸体，拉到城外的乱葬岗上随便埋掉。埋葬了无数年轻人尸骨的城郊，第二年开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色葵花。后世遂称这个时代为‘葵花之世’。 那时，在混乱的天启城中，她一个人孤独地寻找。手中握着照姬给她的剧毒匕首。照姬说，那把匕首是用她心头的鲜血炼制的，如果她找不到仇人，并亲手杀死他，她的生命也会受到损害。 她在血火纷飞的战场找了很久，某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他，但一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她的心被强烈的恨意烧灼着，正为因如此，她也明白了她爱得有多深沉。她手握剧毒的匕首，心怀炽热的爱情，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找他的身影。 可她没有想到，那人海中匆忙的一瞥就是永远。终其一生，她也再没有见过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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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0-22 09:28
变色卡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3 21:44